所以她厌恶,也惧怕。
沉鱼移着身子往外挪,好不容易移出一点点又被那手臂揽了回来,她气急,又没力气,喊的哼哼唧唧。
“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本来就多,划拉开了在皮肤上,也没有药粉处理,一碰就疼。
“你别动,再动身上的伤就好不了了。”裴笙的声音还是生冷,但却不是斥责,反而带了一抹无奈和关心。
沉鱼听得不太清楚,大致落入耳朵里“伤”“好不了”这几个字眼。
身上那么多伤,要是好不了的话。。。。。。沉鱼完全不敢去想后果。
只是一张脸瘫的更厉害了。
身上不但疼,还凉,虽然他怀里是挺暖和的,但是沉鱼并不想待着,呢喃着说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别动。”裴笙伸手按住她,话语沉然。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引起沉鱼一阵战栗,她心一惊,下意识的喊:“裴笙,你个混蛋。”
原本嫣红的嘴唇,此时有些泛白,衬在整个人苍白的面色上,是近乎可怖的景象,一张一合间,隐隐可见软乎的小舌。
却让人想疯狂的去掠夺汲取。
“我为什么是混蛋?”裴笙不动声色的把她又往上抱了抱,声音缓缓响起,听着,有一股引诱的意味。
“因为。。。。。。因为。。。。。。”沉鱼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是被自己下意识阻拦了似的,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呜呜的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呢喃着,说:“混蛋,你就是混蛋,就知道欺负我,要不是你,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怎么会变成这样?”
裴笙神色一滞。
裴笙其实连自己都弄不明白,自从他离开了半年回来之后,总觉得叶沉鱼变得不一样了,可是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哪儿不一样。
以前她总是很安静,他不和她说话,不理她的时候,她也会安安静静的待着,一句话都不说。
那样下去,迟早就是貌合神离。
他只不过是见过她一面,对她有了执念,而成亲之后,一方面想去接近,想靠近她,另一方面,又被自己心里的念想所打败。
可是他回来之后,她却总是主动的接近他,一口一个“夫君”的唤着,就像是最亲密的模样。
让人沉迷其中,便无法抽身。
所以――
“你来后山做什么?”裴笙俯身,靠近了她的耳朵,轻轻出声问道。
来后山。。。。。。做什么呢?
沉鱼哼唧了几声,然后糯着声音回答:“找茶叶,听说这里的后山有白毫银针,就想趁早,摘些回去。”
找茶叶?
这处山林地势偏高,丛林众多,阴雨连绵后,易形成雾气,久而久之的聚集,自然能长出上好的茶叶来,而清晨太阳未起之时,摘下的茶叶,最为鲜嫩。
沉鱼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过来的。
特地起了个大早,赶过来摘茶叶。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裴笙。
他喜欢喝茶,上好茶品更是喜爱,却是极少,能有心中所欢喜的。
所以沉鱼为什么来找茶叶,就算不说清楚,裴笙也知道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眼中眸光微闪,而原本握着的手掌张开了来,就这么揽在她的肩上。
将人紧紧的扣在了怀里。
沉鱼身子轻颤了一下,但接着,就没有再动了。
这火堆燃着,身体渐渐回温,意识也自然是清醒了不少,沉鱼接着往下掉眼泪,低声说道:“沉鱼想摘些新鲜的白毫回去,想着泡了给夫君吃,夫君会开心些。”
话语间,显得自己极为可怜。
“我不是混蛋吗?”裴笙低头反问,目光灼灼的看着沉鱼,淡淡的开口,却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沉鱼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说话的时候,她脑子还糊涂着,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了。
“那是沉鱼说的糊涂话呢,沉鱼喜欢夫君,最喜欢的就是夫君了,怎么会说您是混蛋呢。”
第20章 阴沉
论装傻充愣,她也实在是一把好手。
一双水眸蒙雾,本就惹人怜爱,而脸上方才淋过雨的苍白,又给人增添了几分的不忍。
沉鱼也是真的难受,眉头间微微皱起,看着,是咬着牙在硬挺,这一点,倒不是装出来的。
只不过她的回答的确是让人听了之后,十分心情愉悦的。
就连裴笙,他离得这么近的看着她,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却也分辨不出,她话中的真假。
他有微怔了一小会儿。
不过看不明白罢了。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此处不宜久留,低洼潮湿的待得难受不说,也没有任何能给沉鱼处理伤口的药物,拖下去的话,也不是回事。
所以必须尽快的赶回去。
沉鱼方才清醒过一段时间后,又闭上了眼睛,嘴巴里迷迷糊糊的呢喃在着什么,吐字不清,倒也听不清楚。
裴笙起身,走出洞外,查看外面的情况。
这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此时阳光从云块中冒了透出来,在山谷洒下缕缕光亮,映着草尖上先前晶莹的雨水,倒是亮闪闪的,极为好看。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时候去欣赏这些景色。
裴笙返回山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沉鱼,她依着火堆,缩成一团,在昏暗中这么看过去,身上是大大小小的划痕,带着血迹,铺在一片雪白上边。
裴笙没有犹豫,直接脱下了自己的外袍。
他把外袍裹在沉鱼身上,严严实实的裹住了,然后,俯身,把人背了起来。
沉鱼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裴笙咬牙,瞬间额头冒汗。
方才从外面滚进来的时候,伤到了右手,如果没错的话,应当是已经折了,此番一来,不仅完全没有力气,而且还疼得不行。
但是他却依旧把沉鱼背得稳稳的。
她胸前的柔软就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带着些许温热的气息,随着前进的动作,一挤一压,感受的分外明显。
当时裴笙的身子紧绷的厉害。
就连脚步都有些慢了下来。
他气息粗重,一下一下的喘着,但脚步稳健,手上虽然没有力气,但也没有虚软半分。
而一片奇异的绯红,也慢慢染上脸颊。
裴笙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
脚上步子继续。
。。。。。。
原本半个时辰就能到,不过裴笙背着沉鱼,是整整一个时辰,才回到了寺里。
而龙观寺这边,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了。
白锦瑟过来找裴笙去吃早饭,来了这边却是不见他的人影,一问山茶才知道,裴笙去了后山。
裴笙他先前在外奔波,饶是再艰难凶险之处,自然也是去过,相比之下,后山自然算不得什么,再加上他有武艺在身,想来,出不了什么意外。
所以白锦瑟就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
直到天上下起了大雨,轰隆隆铺天盖地而来,却还是不见人影,如此白锦瑟便再也坐不住,慌乱了起来。
其实她不过就是担忧罢了,这天气恶劣,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意外,更何况,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还是派人出去找找吧。
所是白锦瑟她火急火燎的,把带来的人都派出去了,说是让去后山找人,紧接着,自己也没能待得住,也是往外跑了。
虽然心里一直在安慰自己不会出事,可是心头就像蒙了一层迷雾似的,迷茫,忐忑不安。
山茶没动,就一直在屋子外边等着。
她抬头,看着一抹阳光洒下,当时愣了一下,视线再往前,就看着裴笙背着沉鱼,快步往这边走来。
山茶的眸子瞬间睁大,惊讶不已。
世子爷背上背的。。。。。。好像是夫人。。。。。。
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不仅衣裳是湿的,还沾满了泥土,破碎的厉害。
而且夫人,似乎还晕过去了。
“夫人这是――”山茶的话还没说完,裴笙就已经急匆匆的冲了进去,把人放在床上,着急吩咐说道:“快去拿药和纱布过来!”
山茶听着裴笙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焦急,那模样,好像是再晚一步,就能直接把她给掐死。
山茶心里一惊,马上点头,大步跑了出去。
伤药和纱布这些治伤的东西,来之前都备好了,不过原先想着应该没什么用,就都放在了马车里,没有拿出来。
山茶着急,到了马车后边,也来不及找,直接把一整个箱子都提着,搬了过来。
裴笙拿了几条毯子过来,放在了沉鱼的身下,让她垫着。
其实当时裴笙就是在想,这床榻硬,要是她乱动硌到了伤口,到时候,又该哼哼唧唧个没完了。
说麻烦,还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麻烦。
山茶把箱子放在榻边,打开,眼疾手快,找了一个青色缠枝的小瓷瓶出来,然后是一卷白纱,拿着,到榻前。
裴笙向她点头示意,然后,往旁边走了一步。
意思是让山茶把沉鱼的伤口处理一下。
毕竟都伤在了身上,他不方便。
水蓝色的衣裳已经碎的不成样子,其间还沾着泥土,混着血迹,让人完全无从下手。
山茶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是见过这样得场景,光就那一片一片的血痕,就将她给吓着了,看着这么可怕,就只是想着,夫人不会有性命危险吧?
夫人要是真有什么事。。。。。。那可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儿,山茶吓的手都抖个不停。
她打开小瓷瓶的盖子,却是拿不稳,抖了一下,将药粉都抖在了外面,撒下去一片,星星点点。
她连忙把手收了回来,立稳了瓶子,想着应该先给夫人脱了衣裳才是,可是因着心急,连腰带都解不下来。
身边的气氛似乎阴沉的越加厉害。
这厢山茶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你去备水。”裴笙直接从她手里拿了瓷瓶过来,冷着声音吩咐。
山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然后便往外走。
沉鱼躺在床上,是处于半昏半睡的状态,眼睛是已经实在沉重极了而没办法睁开,脑海里嗡嗡的,隐约听见裴笙的说话声。
第21章 暴怒
沉鱼的伤,大多都在手臂和肩背上。
她倒不是完全糊涂的,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用手紧紧环抱着身子,才避免了面积更大的伤痕。
而且这伤,看着是血迹模糊,其实都浅得很,全好似细细小小的划痕一般,不打紧。
要不是沉鱼细皮嫩肉的,娇娇身子,一碰就红,也不会因为滚着草尖碎石,就流这么多血。
裴笙一手摸在她的腰带处。
顿了顿,又放开手,将手移往衣领处,两手捏着领子,往外用力。
衣服便就着从两边撕开了。
映入眼帘,是素色月白的小衣。
若隐若现。
裴笙喉咙一动。
他捏起药瓶,指尖传来的微凉之意,让人才稍微清醒了些。
他手指轻点在瓷瓶口处。
从小和父亲一起练武,也经常受伤,伤口什么的,从来都是自己处理。
所以这个过程,他都习惯了。
只是以往迅速的动作,在给面前人上药时,动作却明显的慢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然后抬起她的手臂,绕了一圈白纱进去。
好一会儿之后,才把所有的伤口处理完。
裴笙的表情一直很冷静。
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从手臂到腰背,还有腰际,也有些细小的伤口。
后边山茶已经端了盆水过来。
裴笙沉着脸,转身往内屋的净室里走。
什么话都没说。
山茶那锦布拧了一把水,也不敢和裴笙说话,便是上前去,给沉鱼仔细擦拭身上的泥垢和血渍。
清理干净之后,山茶又找了一身寝衣,给沉鱼换上。
裴笙这时候才从内屋走出来。
这时候他面色沉然的越发厉害,整个人淡然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往这边走过来,停下,看了叶沉鱼一眼。
当即眉头微微皱起。
“换身衣裳。”裴笙语气听着有些不悦。
沉鱼身上穿的是一身银白色的寝衣,紧紧贴在身上,却是轻薄极了的纱质,若隐若现,能清楚看见里边的小衣,便好似没穿一般。
“可是。。。。。。”山茶倒也挺为难的,看了眼裴笙,马上又垂眼,吞吞吐吐:“只。。。。。。只有这件了。”
本来这回出门,就只带了两件寝衣出来,那一件早上刚洗过了还没干,现在剩下的,就只有这件。
裴笙一愣,正要说话,忽然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听着有好几个人的样子。
首先传来的就是白锦瑟的声音,着急的喊:“裴笙哥哥,你去――”
说话间,人已经往里头走。
后面还跟着几个下人。
她带人去后山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刚刚回来,就听说裴笙已经回来了。
而且好像还受了伤。
白锦瑟一听他受了伤,当时急得差点没跳起来,心心念念的,就想来看看他的情况。
一脚才踏进去。
“都给我滚出去。”裴笙厉喝了一声,眸中怒意顿现,拉起毯子往沉鱼身上一盖,然后,起身拦在床前。
白锦瑟的脚步就猛然顿在门口,一时被吓到,瞳仁紧缩,不敢再抬腿一步。
裴笙从来没有这样生过气。
或许是说,在外人面前一向平静淡漠的裴笙,从来没有过这样失控的时候。
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怒火,熊熊燃烧起,让人感觉只要再前进一步,就能被他身上的火活活给烧死。
白锦瑟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裴笙身上的血迹,大片大片的染着,当时心里,可实在是着急的不得了。
于是她壮着胆子,张口,小声的问:“你的伤――”
“滚――”裴笙瞪了一眼过去,当时间声音越发冷冽。
白锦瑟的心颤的越发厉害。
她害怕的咽了口口水,然后怔怔的抬腿,往门外边退。
整个动作都十分僵硬,僵硬的好像好像这个身体不属于她一样,连脚都不怎么能抬得动。
白锦瑟一出去,山茶也不敢耽搁,马上跑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动作小心翼翼的,一点儿的声响都不敢发出。
她自然也是怕的,就世子爷目前的这个状态,任何时候都能是怒火上心头,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自然万事都要小心着来。
裴笙接着没再说话,转身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叶沉鱼。
她的脸稍稍侧往了一边,紧紧抿着嘴唇,擦拭干净之后,脸色越加显得苍白无比,许是还没有回缓过来。
如此看着,倒是让人心慎得慌。
其实裴笙他自己知道,无论他喜不喜欢,无论他对她的态度如何――
既然她是他的妻子,那就永远都是,那么,他的东西,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和染指。
一下都不行。
这是他的底线。
并且,是最后的底线。
方才那一瞬间,那些人进来,他心里的怒气真的是到达了极点,呼之欲出的愤怒,就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们真的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他会直接把他们的眼睛都挖掉,一个都不剩。
“你去准备些小米粥热着。”裴笙忽然出声吩咐了一句。
山茶回头,看裴笙在榻边坐着,好一会儿都一动不动,便想着世子应该是要守着夫人。
当下忽然放心了不少。
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世子爷好像和以往不同了,这厢看着,是格外的在意夫人。
于是她没再担忧,轻悄悄的出了门。
。。。。。。
天边的最后一缕阳光已经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