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猎户在她身后美美的看着,馋的都快流口水了:“阿音,可以吃了么?”
“好了,你可以去请客人了。”阿音背着小手,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
“客人?请谁呀,不是咱们两个人的晚饭吗?”糙碾子没迈步。
“昨天不是你说邀请邻居家的小姑娘来吃饭吗?我现在做好了,你可以去请了呀。”
可是猎户是打心眼儿里不想去:“这么好的晚饭,咱们两个人吃多好,干嘛要叫上外人啊。”
“你快去呀,”阿音急的跺了脚:“要不然人家会误会我小气的,再过一会儿,菜就不好看了。”
“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么。”大猎户不情不愿地去了隔壁明铁柱家,中间只隔着一小块菜地而已,很快就到了。“柱子哥,嫂子,秀秀呢?”
秀秀正蹲在鸡窝前剁野菜,见他进来,就起身说道:“俺爹娘去水田里了,就俺自己看家呢。”
“别看家了,你家有个毛啊,还值当看着。跟俺去吃饭吧,你婶子做好了肉菜等着你呢。”糙碾子大手一挥,示意秀秀出门。
二人刚走到门口,就见明铁柱夫妇扛着锄头回来了。秀秀蹦跳着跑了上去:“娘,碾子叔说漂亮婶婶做好了饭,叫我去吃呢。”
柱子嫂把眼一瞪:“瞎说,昨天人家分明不想让你去,你怎么还非要上赶着呢?”
糙碾子赶忙证明:“昨天阿音觉得菜没做好,怕秀秀不爱吃,就说今天做一顿好的,特意让我来叫秀秀的。你们刚回来也没做饭呢,走吧,一起去吧。”
既然请人吃饭,也没有只请孩子,不请大人的道理,糙碾子索性把他们一家三口都叫上。四个人一起进了篱笆院,来到银杏树底下的桌子旁。
林婉音没想到他们一家三口都来了,虽是有点不乐意,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赶忙笑脸相迎。
明铁柱听媳妇说过碾子的小娘子了,却没见过,今天一见,果然是美的不得了。而且,做的菜也都漂亮的让人不敢吃。
柱子嫂更是瞪大了眼:“俺滴个娘诶,这是啥菜呀,咋这么香?哎呦,这是马齿笕么,俺拌出来的个个肥头傻胖,咋到了你手里就这么秀气了呢?”
林婉音被她逗的咯咯直笑,这些乡下人虽是有点粗俗,不过也很直爽,若是挑着他们的优点看,也是可以融洽相处的。
“碾子家的,昨天是俺错怪你了,嫂子给你陪个不是,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比俺们有见识,别往心里去。”
林婉音看柱子嫂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却没明白她开头的称呼是什么,垂眸想了想,才知道:以后她在这村子里的代号就是“碾子家的”。
☆、第13章 第 13 章
“啊,大家坐吧,吃饭吧,我再去拿两双筷子。”原本没有算上明铁柱两口子,林婉音只摆了三双筷子,此刻立即进屋又取了两双筷子来。
乡下人没什么讲究,明铁柱把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刚要坐下,又飞快地跑了出去:“俺家还有半坛酒哩,咱俩喝一盅。”
糙碾子见他跑的飞快,也没拦他,就招呼柱子嫂和秀秀吃饭。就见她俩飞快地拿起饭碗,每人夹上一些菜,走到竹林边一蹲,吃了起来。
林婉音拿着三双筷子过来的时候,吃惊的发现,母女俩蹲在竹林边吃的正香:“你们怎么不在桌子上吃呢。”
柱子嫂一边大口的吃着,一边抬起头来解释:“在咱们明水湾,男人们要喝酒的时候,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来来,碾子家的,你快拨上点菜,跟我们一起来吃。”
林婉音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猎户,见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你就跟我们一起在桌上吃吧,没事儿,柱子嫂秀秀,你们也过来吃吧。”
正说着,明铁柱抱着一个小酒坛子进来了,欢欢喜喜地说道:“这是去年秋天的时候,你嫂子酿的桂花酒,味儿不是很纯,不过好歹也算酒啊。咱哥俩这么多年没见了,今天好好喝一杯。”
“好,今天瞧见你这酒,瞧见我家这银杏树,还真让我想起来小时候,我爹和你爹喝酒的情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回想过去,糙碾子心潮起伏。
“柱子哥,给你筷子。”阿音等他倒完两碗酒,赶忙把新拿来的一双筷子递了过去。
“哎,好!”明铁柱伸手接了过来,习惯性的在自己裤腿上擦了擦。
林婉音吃惊地睁大了眼,他今日刚从水田里回来,那裤子上又是泥又是水的。就算他嫌自家的筷子不干净吧,也不该在那裤子上擦呀,一会儿他的筷子伸到菜里,岂不是让菜里都有泥土了。
乡下人吃饭的时候,很多男人都有这毛病,喜欢拿起筷子在裤子上蹭了一下,不管他的裤子是干净还是脏。糙碾子从小看着老爹这样做,此刻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他没有这个习惯,但他并不在意明铁柱这个动作。
糙碾子拿起筷子正要吃饭,就见自家小娘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刚才还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此刻拿起筷子飞快地夹了几样菜,放到自己的白米饭上,转身就走了。
糙碾子追随着他的身影看了过去,见她面色平和,并不像是赌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心中暗暗纳闷:咦?小娘子今天是怎么了,如此给面子?
蹲在地上吃饭这种事儿,林婉音实在做不出来。就从屋里搬出来两个小板凳,客气的让柱子嫂和秀秀坐。只可惜家里只有两个小板凳,她还是没有地方坐。默默扫了一眼糙碾子的躺椅,不想过去。
此刻的柱子嫂倒蛮善解人意,大咧咧地笑笑,说道:“你坐着吧,俺们蹲习惯了,没事儿。你做的菜可真好吃,俺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呢。你这马齿笕是怎么做的呀?怎么跟俺做的那个不一样呢?”
被人夸了,阿音自然很高兴,温暖的笑了笑,也没再跟她客气,就把一个小板凳儿递给秀秀,自己坐了一个。“先用热水焯过,又拌上面糊蒸了,然后,用麻酱、糖和醋拌成的。”
柱子嫂大惊:“哎哟,俺滴个娘哎,难怪你这菜做的好吃,这可费老劲了。你不用下地干活,有时间折腾这些,俺们这些天天在水田里泡着的,可没工夫这么做。”
阿音笑笑没再说什么,她不想和这些村妇们争辩,因为没有意义。其实她觉得,对于生活品位的追求与时间没有关系,关键在于你是否想要那个心情。
秀秀吃饭特别快,把嘴放在碗边儿,用筷子往嘴里拨拉,大口满腮一起嚼。她一边吃一边看向漂亮的婶婶,婶婶真好看呀,做的菜还这么好看,又好吃,越来越喜欢这个婶婶了。婶婶吃饭也特别好看,一小口一小口的,秀气的很。
饭桌边的两个男人推杯换盏,叙起了旧。“碾子啊,俺记得你十四岁那年离开家,十五岁的时候好像回来了一会,后来就再也没回来过,这些年,你在外头都干啥啦?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糙碾子看着自家熟悉的银杏树和新盖的三间房,又瞧瞧旁边娇俏的小娘子,心满意足,这些年吃过多少苦,对他来说也都无关紧要了。
“没事儿,俺一个大老爷们儿,吃点苦,算个啥?那年是回来过,给俺姐报了个平安,俺就走了。”
明铁柱又端起一杯:“来,干了这个,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没见了,以后又成邻居了,这回不走了吧?”
“这……”糙碾子犹豫了一下,一时没能说清自己走还是不走。可他这一犹豫,却吸引了林婉音的目光。
大姑娘不禁心中暗忖:莫非他还要离开?这些年他在外头究竟干什么呢?曾经问过他,他只推说什么都干过,也没能问明白。如今看他这一犹豫,就表明外头还有没办完的事儿,看样子,不像是要在老家住到老的。
一顿饭吃完,明铁柱一家都高高兴兴的,对阿音的手艺赞不绝口,连声祝贺糙碾子找了一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好娘子。
糙碾子知道今日阿音没少受累,客人走后,他便主动的承担了洗碗的活计。
林婉音坐在小板凳上,看他蹲在地上洗碗:“你小心点儿,别把新买的细瓷盘子碰坏了。”
大猎户无所谓的一笑:“没事儿,碰坏了给你买新的。”
阿音看着他憨厚老实的模样,忽然扑哧一下笑了。
“你笑什么?”大猎户眉眼含笑看了过来。
“笑你呀,刚才在客人面前,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若是现在他们返回头来,瞧见你蹲在这里洗碗,我在这儿坐着,肯定就不会夸赞你找了一个好娘子,会说你找了一个凶恶的母夜叉。”
“哈哈哈……”糙碾子朗声大笑,把洗完盘子的水端出去,泼在了门外,回来又按照阿音的吩咐用清水涮了一遍,二人才一起进屋。
今日赶了这么远的路,又忙活着做了这么多菜,阿音出了一身热汗。她想洗个热水澡,就帮糙碾子拿出一套新衣裳,让他去明潭里洗。
大猎户今日稍稍有点儿醉意,借着酒劲儿,抬手捏了捏阿音白嫩的脸颊:“啥时候能让俺跟你一起洗呀?”
阿音莹白如玉的小脸,腾的一下红透了:“你这人,才喝了一点儿酒,怎么就没个正形呢?快去瀑布底下洗吧,小心别淹死你。”
猎户哈哈大笑,临走又抛给她一个热辣辣的眼神儿:“先饶你几天,早晚有老子收拾你的时候。”
洗过澡的两个人一身清爽,大猎户身上淡淡的酒气已经闻不到了,浑身散发着山泉水清冽的气息。他率先躺到床上,对着坐在椅子上缝东西的小娘子说道:“别缝了,快睡吧,明天再缝,你缝那个也挣不了几个钱。过两天我去趟深山里,多打些东西回来卖,就够咱们的花销了,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阿音给新买的蓝布缝好了两根长长的带子,踩到椅子上,把这一头拴在了窗户上,扯开蓝布,脱鞋上床,却没有躺下,而是仰头望着无法企及的房顶,哀求的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布帘子,栓到房梁上?”
大猎户双眸一寒,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买这块蓝布,不是给俺做衣裳的吗?弄这么个帘子干什么?”
看她栓的方位,俨然是要把这个帘子放在二人中间,做隔断用的。
阿音猜到他会生气,但是她也知道,今日猎户心情好,哄他几句应该就能答应。而且已经仔细想过了,这个帘子对于自己来说非常重要,有了它,肯定能让自己的安全多一重保障。
“碾子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你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的,我挂着帘子,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睡不好觉,真的睡不好,我不习惯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以前都是我一个人睡的。”阿音垂下眼帘,一张小脸儿委屈哒哒的。
“甭跟老子来这套,装可怜算什么本事,其实你心眼儿多着呢。俺还以为,这块布……是你要给俺做衣裳呢,还想着去多打些猎物来给你……”大猎户说不下去了,气得呼呼直喘。
☆、第14章 第 14 章
林婉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坚持着要把这帘子挂上,继续低声哀求:“下个集,我再买一块布,就给你做衣裳行不行?你知道,我原本是林府的大小姐,就应该明白,我已经是很努力的在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可是,你不能让我一下子就跟那些村妇一样啊。今天那柱子哥竟然把洗干净的筷子在他裤子上抹,我一瞧见就反胃,根本就不想吃了,我还不是忍着拨了几口菜,强颜欢笑的吃下去了吗?”
糙碾子坐在床上,无奈的瞧着自家的小娘子,这个姑娘的戒心很重,她很会保护自己,这原本没有什么错。可是,他不喜欢这道帘子,非常不喜欢。刚刚有了两个晚上同床共枕的小甜蜜,今天就要被这帘子挡住,他一转头,却看不见她甜美的睡颜,猎户心里不高兴。
“碾子哥,我求你行吗?”姑娘声音有点颤抖,似乎是要哭了。
“唉!”大猎户重重地叹了口气,冷着脸站起身来,接过她手里的带子,一抬手就栓在了房梁上。
他一声不吭的重新躺在床上,屋里的沉闷让人有点害怕。林婉音也默默的躺下,手放在衣带上摸了摸,想解开它,脱了外衣,松快一下。可是,她终究没敢动。
“阿音,如果,我能给你锦衣玉食,给你林家大小姐那样的生活,是不是你就愿意嫁我了?”猎户闷声说道。
林婉音轻轻叹了口气,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珍惜,如果他不珍惜,可以把人按在床上,用蛮力把事情办了。可是他很珍惜,他舍不得伤害她,一心一意的等着自己能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娘子。
“猎户大哥,既然你肯推心置腹的和我聊聊天,那我就不妨跟你讲一个故事。咱们今天去的知音琴行,你知道它为什么叫知音琴行吗?知音之交说的是谁,你明白吗?”
姑娘轻柔的声音在暗夜中特别好听,糙碾子喜欢听她说话,却答不上她的问题:“俺不知道,但是,你给俺说说,俺不就知道了么。”
“好,那我给你说,知音之交说的是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这成语出自《列子·汤问》,书上说: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所以,伯牙觉得钟子期是自己的知音,所谓听弦音而知雅意,便是如此了。对于我来说,我想要的,其实并不是一把多么名贵的琴,也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是一个乐意听我弹琴,能懂我心事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帘子那一面的男人沉默了许久,阿音转过头,看到的只是蓝色的布帘儿,却没能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如果她能看到,就会知道,此刻猎户的悲伤和绝望。
活了二十多年,就只对这一个姑娘动了心,自动心之后,他便再也放不下,日日夜夜的想着她。可是,当他终于把她带回身边,可以接近她,哄她开心的时候,她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人家想要的是一个知音,而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原本他以为自己有机会,是因为雷霆军并没有完全解散,若王星和张辰能找回太宗,他们就还有翻身的机会。以他多年的战功,和太宗对雷霆军的感情,赏赐一座将军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他以为能给阿音想要的一切,可是……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吧,当初与明皓的相亲,她连人都没看到就拒绝了,因为她通过雷霆军的其他将领,就判断了那是一群大老粗,没有她要找的知音。
“奶奶个熊的,老子就是把心挖出来给你也没用是吧?行,咱们走着瞧,老子倒要瞧瞧,什么样的男人能做你的知音。”
他语气粗厉带喘,阿音心里怕怕的,听到男人翻身的声音,她悄悄撩开布帘儿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他浓密的乌发和强壮的背影。
这是放弃了吗?阿音默默想着这个问题,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醒来,林婉音撩开布帘一瞧,那半边的床上空荡荡的,并没有大猎户的身影。她梳洗好之后,掀开厨房的锅灶一看,里面空荡荡的,也没有做饭,不知那猎户跑到哪儿去了。
阿音做好了早饭,就走到篱笆院儿外,探头张望,想等他回来一起吃,不管怎么说,昨天晚上猎户没有动粗,已经算是待她不薄了。
“碾子家的,你在门口干啥呢?”柱子嫂扛着锄头经过,笑嘻嘻的问了一声。
“哦,没干什么,他出去了,我在等他回来吃早饭。”阿音如实答道。
“哎哟哟,瞧你们这小两口儿啊,还真是甜乎的腻的慌,那不是他回来了嘛。”
阿音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