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雁搏》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鹰雁搏- 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你就欠考虑了。”萧嗣先说,“倘冰道早毁,夜里气温低,又会封冻,部队照行不误。”
搭不也一拍脑袋:“瞧我这猪脑子!看来,我跟定你这个主帅,何愁今后不封官进爵,荫及后世子孙!”
萧嗣先听了,自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我已安排好远探栏子军巡夜,你只管让兵士们安心睡觉,来日再听本帅定夺。”
“是了。”搭不也自去安排去了。
再说阿骨打自攻下宁江州,队伍也不过发展到三千七百人,而传闻辽军已在出河店集结了十万兵马。阿骨打和将帅们商议,准备明天过鸭子河,去会会出河店之敌。阿骨打明白,不能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御。
今夜,阿骨打在驻地,有点难以入眠。倒不是怕,他阿骨打从未惧怕过辽军。大不了是个死,他阿骨打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他总在琢磨该如何去战胜出河店的敌人?再就是弟兄们一再撺掇他称帝,还有那个渤海人杨朴,也不断写信来,劝称帝号。到底自己该不该称帝?不称帝会冷落了弟兄们的情绪。那么,称帝呢,有号召力,无疑也会招致辽人更疯狂的镇压。这都是他反复琢磨,而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队伍未赶到鸭子河,就在一个村寨里驻扎下来。阿骨打躺在土炕上,展转反侧,怎么也难以入睡。将士们连日行军,都疲累了,隔壁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阿骨打很想找个人,陪他出去走走,聊聊。找谁呢?自然想到娘子独奴可。为不造成影响,装扮成贴身侍卫的独奴可,自然要和侍卫们睡在一起。
阿骨打用火石点燃蜡烛,悄悄走进侍卫的屋子。别的侍卫都头朝外睡着,唯独奴可头朝里合衣而卧。为此,别的侍卫没少向阿骨打奏本,说独奴可这个侍卫,性子如何如何古怪,让阿骨打别用他当侍卫了。阿骨打听了,总是一笑了之。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他叫独奴可,更不晓得是个女流。倘知道,打死也不敢同独奴可睡在一铺炕上的。
阿骨打用手拨拉拨拉独奴可的鞋子,独奴可娇嗔的呓语着:“干什么呀,烦人!”她努了努嘴,又睡去了。
阿骨打索性把手伸进独奴可的裤腿,当冷手触及到温热细腻的肌肤。独奴可一惊,忽地坐起身,摸出刀来,惊问:“谁?”
“嘘。”阿骨打示意她小声,便凑近耳朵低声道:“我是爱根呐。”
独奴可以为要过夫妻生活,嗔怒道:“战场只有将帅和士卒,没有爱根和萨娜。”
阿骨打捏捏她的翘鼻子,哄劝道:“难道本帅邀你这个士卒,出去走走,都不肯赏光吗?”
独奴可这才嫣然一笑,随阿骨打走出了屋子。
外面很冷,风也很大。独奴可刚一迈出门槛,就打了响亮的喷嚏。她把头盔往下压了压,紧了紧棉衣上的腰带。
四周漆黑一片,天空星汉横亘。独奴可不知阿骨打究竟想干什么?只跟定他高大的身影走着。
要走出寨栅的时候,突然一声断喝:“谁?”
这问话洪亮而机警,竟把独奴可吓一激灵。原来是放夜哨的士兵,阿骨打忙回道:“我,阿骨打。”
士兵以为统帅前来查夜,忙打千问好。阿骨打对士兵的警觉性很满意,他拍了拍两个紧握腰刀的士兵的肩膀,领着独奴可向寨栅外走去。
离开了士兵,阿骨打感慨无限地说:“多么宁静的夜晚啊!”
独奴可说:“就是风大了些。”
“你冷吗?”阿骨打把身上的皮外衣,披到了独奴可的身上,然后,他搂着独奴可,独奴可依偎在阿骨打的怀里,脚步慢了下来。
阿骨打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出来吗?”
独奴可:“男人找女人不会有什么好事,又在这么漆黑的夜晚。”
阿骨打大笑,他喜欢独奴可的坦诚,喜欢她用尖刻的语言揭挑自己,甚至包括无所顾忌的嘲讽。他觉得,这样的女人,才更有女人味。
阿骨打说:“长时间不曾和你接触,好想和你亲热。只是戎马倥偬,难以得闲与你出来走走。萨娜,今夜,我总想和你说点什么。你能猜出我想和你说点什么吗?”
“你容我想想。”独奴可依偎着阿骨打,眼望着星空,凝神默想。一颗流星,在夜幕上划过,有如火石在火镰上擦了一下,一闪即逝了。
独奴可揣测道:“你是想说说要怎样才能打败江那边的敌人。”
“还有哪?”阿骨打问。
“说说该不该称帝吧?”
“知我者,独奴可也。”阿骨打惊异道,“你该不是能掐会算吧。”
独奴可娇羞的笑道:“眼下,对爱根而言,还有比这两件更重要的事情吗?”
阿骨打问:“那你说,我是称帝好,还是不称帝好?”
独奴可道:“我从心里希望你不称帝。在我看来,无论是何人,一当上皇帝佬儿,就会妄自尊大,高高在上,再不是我们女真的勃极烈和都勃极烈了。一称帝,我心目中的爱根便也会消失了。”
“有那么可怕?”阿骨打说。
独奴可说:“哪个皇帝佬儿,不是被成群的女人围着,天下美女如云,当了皇帝,眼里哪里还会有我们这些土里土气的女人。”
阿骨打说:“我不会当那样的皇帝,独奴可,请相信我。无论女人怎样多,其实,真正被爱慕的,永远只有一个。”
独奴可调皮的笑了,她说:“我们顺化国有个流传已久的故事,说从前有个部族首领勃极烈,他在路上看中了一个女真姑娘,那姑娘美极了。那勃极烈说:姑娘,我太爱你了,请做我的萨娜吧!谁知那姑娘告诉勃极烈,说后面还有一个姑娘,她马上就要走过来了。她比自己可是漂亮多了。勃极烈信了,于是,在路上等啊,等啊……”
阿骨打:“于是等来了独奴可。”
“你!”独奴可娇嗔地打了阿骨打一拳。阿骨打趁势捧起独奴可的脸,俯下身子,热烈地亲吻着独奴可。任舌尖在小虎牙上流连,独奴可感到喘息的困难,不断的发出幸福的呻吟。
吻过,阿骨打说:“我不会改变我,我只爱你,独奴可!你说你土里土气,我当了皇帝,又何尝不是一个土皇帝。”
独奴可动情地说:“阿骨打,我真怕失去我的好爱根。”
阿骨打听了,又与之拥抱亲吻在一起。
好一会,阿骨打说:“其实,皇帝,就是一面旗帜,是一面讨伐大辽的旗帜。一旦举起这面旗帜,会有更多的人,云集在旗帜下,为诞生一个新社稷而竭尽全力。当了皇帝,发号施令会更有力。”
独奴可:“那你就当你的皇帝好了,可一定要当个好皇帝。”
“哦”阿骨打说,“说说看,好皇帝应该是什么样子?”
独奴可想了想道:“我也说不好,像少赋敛,鼓励生产,让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最重要的是不许男人欺辱我们女人。如果你管束不住女真男人,那不和契丹男人是一丘之貉了吗?”
阿骨打沉思着:“独奴可,你说的确实很重要。”
独奴可:“开始,我对辽人恨之入骨,就是因为他们太不把我们女人当人了;我爱你,也是因为你是很有骨气的男人。我恨不得把辽国男人斩尽杀绝,可当我看到他们被打得惨败,尤其是看到宁江州逃出的人,被我们杀戮殆尽的时候,我忽然产生同情心。我们是不是应该减少杀戮。”
“其实,他们之中也有好人。”阿骨打说,“我和辽人,厮混较多,我了解他们。况且他们之中也有我们女真人、汉人、奚人、回纥人……我们应该有所区分。不过,在兵士出于义愤的情况下,做出点破格的事情,也在所难免。以后引起注意就是了。”
独奴可:“你应该制定出严格的戒律来约束男人。”
“我会的。不只约束男人,还有许多戒律要制定。你今夜说的都很重要。”阿骨打话题一转,“独奴可,你想过如何战胜出河店的十万大军吗?”
独奴可沉默了,她回头望了望驻地,连村庄黑黢黢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独奴可说:“恐怕硬拼是不行的。”
“是呀,应该智取。”阿骨打说,“可究竟应该怎样智取?我想了很多很多,恐怕都难以奏效。”
独奴可:“趁敌不备,偷袭他们。”
阿骨打眼睛一亮:“说下去,怎么个偷袭法?”
独奴可:“明日赶到江边驻扎下来,再选择一个夜晚去偷袭。”
阿骨打摇头:“怕是敌人早有防备了。”
独奴可:“我可再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
恰这时,阿骨打猛地拽着独奴可的衣袖,离开道路,将其按倒在地,阿骨打随之也趴到了地上。独奴可还不知怎么一回事,就隐隐的听到了远方传来马蹄的“得得”声。
独奴可小声问:“敌人来偷袭了。”
阿骨打:“不像,马儿很少,也就一、两匹的样子。”
不多时,马儿跑到近前。阿骨打和独奴可一跃而起。阿骨打大声喝道:“谁?敢夜闯大营!”
对方一听女真话,便下马答道:“我,蝉春。”
“蝉春?”阿骨打走近,细瞧,确是蝉春。阿骨打因令部下派几个探子去探听出河店的敌人,想蝉春就是其中之一,阿骨打问:“敌人有什么动静?”
“呕,我们还捉来个辽国探子。”蝉春指了指另一匹马。阿骨打同独奴可果然看到马上黑黢黢地绑着个人。
“你们审问他没有?”阿骨打问。
“审了。”蝉春说,“他说,辽军准备明日破坏江道,迫使我军从明冰上过,然后,射杀我们。他还说,辽军说是十万,其实是虚张声势,只不过一万多人。”
阿骨打问俘虏:“你说的可属实?”
俘虏战兢兢地说:“小的要有半句谎言,情愿千刀万剐。”
阿骨打拍拍蝉春的肩膀:“好样的,蝉春,把他押回大营去吧。”
蝉春领命,骑马奔大营去了。
“我这个未来妹夫还真行啊!”独奴可由衷夸奖道。
“白散的命运不错,将来会有好日子过。”阿骨打说。
“什么时候能拿下中京就好了。”独奴可说。
阿骨打并没有回应。沉默了好一会。
独奴可问:“爱根,你想什么呢?”
“走,回去!”阿骨打说,“我在想偷袭敌人。”
阿骨打说着,磨转身就疾步向驻地走去。
独奴可问:“你想什么时候去偷袭?”
阿骨打:“今夜,就今夜去偷袭?”
独奴可:“将士们都在熟睡着啊,夜,又这么黑。”
阿骨打说:“独奴可,吾意已决,偷袭宜早不宜迟,我们赶快回去。”
两人的脚步不断加快,后来几乎变成小跑了。
阿骨打边跑边说:“回去,你把侍卫都叫起来,让他们迅速通知各位将领,马上集合队伍,我还有话要说。”
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驻地。
独奴可和侍卫很快把阿骨打的命令通知给了各位将领。
将士们,睡得正香,懵里懵懂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敌人来偷袭大营了。穿错裤子,披错袄的,找不到头盔和鞋袜的,摸不到刀枪箭戟的,闹嚷嚷乱做一团。
好一阵,把队伍集合齐,阿骨打站在队伍前,做了简短的动员。他解释了为什么要把大家叫起来,连夜去偷袭敌人。斥责了缺少防备敌人偷袭的准备,集合队伍太慢的举动。为了进一步坚定士兵必胜的信念,他又编造了神助的神话。阿骨打说:“我夜里正睡着,就觉得有人往起抬我的头,我点了蜡烛看看,没人啊,中军帐里,只我一个啊!后来,我又躺下,将要睡,又有人抬我的头,如此者,三次啊!这是为什么?我不睡了,索性和侍卫到外面走走,碰上了抓获俘虏的蝉春。我这才明白,原来是神仙让我们莫失良机,赶快去偷袭敌人啊!”
将士们经冷风一吹,加上阿骨打的鼓动,睡意顿消,一个个精神焕发,摩拳擦掌。
这时,阿骨打下达了进军令,让熟悉道路的蝉春做向导,马队居前,步兵殿后。神不知鬼不晓的疾速向出河店进发。
四十里夜路,天麻麻亮时,就看到了黑森森,杨柳树影蜿蜒的鸭子河。又行了一段路,果然看到江道上有人 在挥锹扬镐的破坏冰道。阿骨打立刻命马队先行,疾驰去追杀敌人。
马队飞奔而去。
辽军见女真大部队来,丢了家什,窝头便往出河店跑。女真骑兵哪里肯放,直追过鸭子河,向出河店追去。女真步兵也随之踏上了鸭子河。队伍也就过河三分之一,前面的骑兵已经和前来埋伏的辽兵兵刃相见了。
这时,太阳刚刚冒红,风大起来,尘埃蔽天。阿骨打挥剑喊道:“杀啊!看到了吗?这是老天在帮助我们啊!”
阿骨打很擅于把司空见惯的自然现象,和神挂起钩来。这样一来,恶劣的天气,非但没有使士兵畏惧,相反倒助长了士兵的士气。
吴乞买、粘罕、习不失、迪古乃、宗雄等将领,无不身先士卒,狂风卷落叶一般向辽军掩杀过去。
其实,萧嗣先设伏也就一步之差,倘他能早些侦得女真兵的偷袭举动,早些破坏了冰道,同时将队伍潜伏好,也许鸭子河真就是另一个马陵道。沙场之战,有时是不排除偶然性的。
可萧嗣先既盲目自大,又草率对敌。致使再好的谋略也付之东流。
当破坏冰道的士兵,慌急来报时,萧嗣先刚起床。闻讯,慌忙集合队伍。其实,他的所谓精兵,也不过是些杂牌军。有契丹军、奚军、有中京禁军、还有诸路武勇若干人。刚集中在一起,缺乏训练,号令又不那么灵。萧嗣先刚披挂上马,女真军便如同天降,趁风沙之势,乱纷纷杀进大营。
萧嗣先提着四塄锏远远地驻足观看。
副帅搭不也抡起铁骨朵,都押崔公义挥刺锤枪,副都押邢颖舞动抓子棒,率众杀入重围。
搭不也的两只骨朵,耍弄得风车一般,金兵无人敢靠前。
有几个不怕死的金兵,把搭不也团团围住。搭不也毫无惧色,用骨朵左搪右挡,搂马转了一圈,将企图捉拿他的金兵全部打于马下。
阿懑见状,忙舞动流星锤来迎,没打几个回合,就被搭不也一骨朵击打在后背上,阿懑口吐血水坠于马下,搭不也驱马想再补一骨朵。不料,粘罕大喝一声:“辽贼看棒!”,斜刺里挥舞狼牙棒杀将过来。
金兵见了,不敢怠慢,急忙将阿懑抢救出去。
搭不也和粘罕,你一骨朵,我一狼牙棒地杀得难解难分。
这粘罕身强力壮,膂力过人,加之头脑灵活,棒法娴熟。一般人难以抵挡,这一次,见搭不也打伤了阿懑,火气正旺,杀得性起,棒棒更加沉实有力。搭不也与之战了二十余合,便渐觉体力不支,他虚晃了一骨朵,拨转马头想跑,不想,被手急眼快的粘罕赶上,一狼牙棒将搭不也打得脑浆迸裂。
都押崔公义的锤枪正遇婆卢火的八棱锤,叮当作响,杀得不可开交。宗雄从后用钩镰枪一下子勾住了崔公义的马后腿。那马身子一栽愣,崔公义失却平衡,婆卢火上去一锤,崔公义便也粉身碎骨。
邢颖挥舞抓子棒,仍在督促辽兵拼力抵抗。怎奈斜也拧动长矛,习不失抡圆浑铁棍,一起来战邢颖。邢颖哪里是他二人的对手,且又见副帅和都押都先后死于非命,自己早已经心怯手软。而对手的矛棍相加甚急,他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他盼望着一边观阵的萧嗣先能快些来救。
这时,又一阵喧嚣喊杀,原来金国的步兵也掩杀了过来。邢颖稍一迟疑,被斜也一矛刺于马下。
萧嗣先看到,女真人的箭簇蝗虫般地射了过来,又有些辽兵人仰马翻。随之女真兵左冲右杀,辽军死伤惨重。萧嗣先知败局已定,于是,拨转马头,退出战场,顾自逃命去了。主帅一逃,更使三军将士六神无主,雪上加霜。很快,辽兵溃不成军。
女真军攻下出河店,又乘胜追击,直追到斡邻泊,将辽的另一支驻军挫败,都统萧敌里逃脱,被坐免官。这萧敌里不是别个,乃南京留守耶律淳的小舅子。 阿骨打这才率部返回阿拉楚喀村。
更值得庆贺的是,与此同时,咸、宾、祥三州及铁骊,皆叛归女真。辽将萧乙薛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