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支持阿骨打,火上浇油的:对,宰了两个丧门星!”
阿骨打更加用力挣扎着,年长的有人劝道:“要殉葬马这种事,过去,也曾发生过。你爷爷死的时候,有匹黄马,辽贵人乘坐如意,非想霸占它。你忘了吗?你阿玛知道惹不起,于是,忍痛将马耳朵割掉,辽贵人,这才不要了。”
阿骨打怎么会忘记,新仇旧恨,真想宰了两个混蛋,痛快痛快。
宗雄也带着满脸血泪,哭诉着:“叔,阿玛临终还让我劝你,临事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啊!阿玛还等着你送他入土为安呐!”
“唉!”阿骨打终于长叹一声,将匕首插进了刀鞘。
阿懑见侄子冷静下来,也就松了手。
这时,颇刺束的遗孀,阿骨打的婶子蒲察氏走上前来,对阿骨打小声道:“有个叫杨朴的在后院等你。”
阿骨打听了,将要马的事撂到一边,急忙去后院见杨朴。
阿骨打好远就见杨朴坐在院里的一根倒木上。杨朴虽属辽人,实乃汉人。阿骨打虽和杨朴只一、两面之交,但他给阿骨打的印象颇深。杨朴见阿骨打走来,站起,和阿骨打亲切地相揖问候。阿骨打见杨朴依然头带幞头,深衣紫衫,布袜青鞋。问:“渤海铁州遥远,先生怎么得信来了?”
杨朴说:“我是到宁江州公干,因听说令兄仙逝,特赶来吊唁。”
阿骨打对这个曾登进士第,知书达理之人,能来吊唁,表示格外的感激和热情。
杨朴说:“你疾恶如仇,侠肝义胆,大义凛然,实在令我钦佩。可方才……”
“方才的场面你见到了?”阿骨打很惊讶,竟不知杨朴早就来了。对他的话,有些词,不全懂。可阿骨打对汉话并不陌生。于是,笑道:“惭愧,又让先生见笑了。”
头一次和杨朴见面,就是和辽贵人玩双陆,发生争执之后,他和希尹离开,觉得很晦气。就到街头饭馆里,要了酒菜,准备喝两杯,消消火。杨朴当时也在饭馆,他也看到了争斗的场面。当时,也说了些对阿骨打的溢美之词。他们感到话很投机,就将酒菜挪到一个桌上吃喝起来。给阿骨打教育最深的,就是杨朴用筷子头蘸酒,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大劈跨的人,裆下还有一个匍匐着的人。阿骨打和希尹好奇地看着,不知何意?
杨朴说:“这个从裆下钻过去的人叫韩信,是汉刘邦手下的有名的将领。可是,在他身处微贱之时,无赖子让他从裆下钻,他就钻了。”于是,他就给他们讲了有关韩信的故事。临了,说:“凡事,小不忍,则乱大谋。凡举大事者,都要有度量胸怀。”往事历历在目,所以阿骨打说出又让先生见笑的话来。
“方才你又拔出刀子,让我好着急。”杨朴捋着山羊胡子,笑道。
阿骨打开始认真的责备自己的鲁莽行为。
“公务在身,不能久留。更不能让银牌天使看见我,我得赶快回去。恕不能亲自为节度使送行”杨朴说着便起身告辞。
阿骨打要送送杨朴。杨朴说:“留步。快去张罗丧事,后会有期。”
杨朴两手一拱,大步流星地走了。
阿骨打重返前院时,他的心情好多了。宗族人怕他再莽撞行事,早派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跟在他的左右。阿骨打到大门口,见两个天使还在栅栏旁相马,他本想躲开他们,可忽然又有了主意,于是,站下,主动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两位天使大人何时到的,有失远迎啊!”
“什么天使不天使的,”大家奴扭头冲阿骨打笑嘻嘻地说,“没人搭理你就是地使,地上的一泡臭狗屎!”
阿息保见了,走近阿骨打,指着阿骨打的鼻子责问:“乌雅束死,你为什么不报丧?你的眼中还有我们辽国没有?”
阿骨打义正词严地说:“兄长要安安静静地去,不让我通报外部族人。难道因为没有报丧于辽,辽国就派你们来兴师问罪吗?”
阿息保被问的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大家奴见阿骨打有些激怒,忙接过话头,缓和道:“哪里,哪里!乌雅束,虽是你们女直的总管,但也是我们契丹人的节度使呀,节度使去世,总该通报一下。即使乌雅束有遗嘱,你也不该听他的。”
阿骨打不想再和两人纠缠,想扭身走进院子。
“阿骨打。”这时,大家奴把阿骨打叫住,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些马,都是赗马吧?”賵马,即殉葬马。
“是的。”阿骨打说,“良马太少,天使大人想赠两匹吗?”
“我们哪里有,良马多出女直。”大家奴直接摊牌了:“阿骨打,那匹大赤马和紫骝马,就不要殉葬了,我们要了。”
“我们女真人的习俗,任何人不能夺死者的殉葬马。”阿骨打虽怒火中烧,但他竭力控制着,“再说,这也不算什么良马,如果你们想要,我有一匹赭白马,可日行五、六百里,愿意奉上,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好啊,”对阿骨打的赭白马,早有耳闻。大家奴首先兴奋起来,“赭白马在哪里,现在我们就要见识见识。”
阿骨打说:“见识可是见识,咱丑话说在头里,二位大人,谁能骑,我送给谁。不能骑,可不许再要任何马了。”
“好吧。”大家奴迫不及待地说“快快把马牵来吧。”
阿骨打听了,就把两根指头放进嘴里,呜——呜——地吹着长哨,阿骨打家离此很近,马又历来不拴,只把根缰绳盘于脖子上。那赭白马是在外面闯荡惯了的,这几天,不见主人骑它出去,早就难以忍受,一旦听到主人的召唤,立马从槽头奔跑着循声而来。
赭白马在阿骨打面前站定,大家奴和阿息保见赭白马如此训练有素,甚感惊奇。又见膘肥体壮,毛色搭配和谐艳丽,嘶鸣洪亮,长相精神。都喜不自禁。两人都想要这匹马,商量着谁先骑。
众人听说阿骨打要把赭白马送人,也都围拢来看稀罕。
大家奴和阿息保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商定大家奴先骑,然后,阿息保骑,如果,两人都骑得,那就抓阄定胜负。
阿骨打搂着赭白马,重申道:“我不管你们谁先骑,咱可说好,骑得,我送给你们,骑不得,可不许再要任何马了。”
“好好好!”两人异口同声的赞同。
大家奴跩达跩达来到马前:“有这么多人在,我大家奴说话决不失言。'说着急不可耐地抓住马鬃便骗上马背。开始,赭白马倒也驯服,它以为主人在背。可阿骨打咳了一嗓,赭白马立刻觉警不干了,活驴般,疯狂地当街频频地尥起蹶子,大家奴也不是个善茬子,契丹族毕竟也曾是马背上的民族。只见他两条罗圈腿,正好把个马肚子夹得紧紧,手死死地抓住马鬃,身子像赖皮狗一样,实趴趴贴到马背上。
阿骨打紧张得手心出汗,倒不是怕大家奴摔下来,而是怕摔不下来,恨不得最好能一下把他摔成肉饼才好。他笃信俩人都骑不了它,现在看,他低估了两人的骑技。不然,他岂能拿心爱的赭白马做赌注。
赭白马又使出浑身解数,直立起来,它嘶鸣着,一次又一次的仅两条后腿着地,但仍没有甩掉大家奴,大家奴像个威武的骑士,在众人的目光下,嘴角笑裂到了耳朵根,显得越来越得意。
阿骨打看到赭白马在竖立起来的瞬间,似乎流露出向他求救的目光。阿骨打不露声色地看着。[霸气 书库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突然,黔驴技穷的赭白马,前蹄一着地,径直向木栅栏跑去,人们纷纷闪避,大家奴还来不及多想,赭白马已经将肚皮擦向木栅栏。只听嘶啦啦一阵响,大家奴的一条腿,麻花一样,拧着劲,生生地把大家奴拧下马来,下巴颏挂到栅栏尖上,阿息保紧跑过去,用肩托一托,才把他摘下来。袍子挂烂了,一条腿一时不敢着地,哎哟!哎哟的呻吟着。
赭白马重跑回阿骨打身边,和阿骨打亲热着。阿骨打用手指梳理着它的鬃毛,问阿息保:“该你骑了,上马吧。”
阿息保连连对阿骨打摆手,表示免了。他心想,也就是大家奴肥胖扛摔,倘换了自己还不被它给拧散架子了。
阿骨打心里话,不骑算你识趣,倘你们骑得,不但得不到赭白马,恐怕命都没了。想着在赭白马的屁股上,连拍两掌,赭白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得得得,一溜烟,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有人喊:起灵了!
阿骨打急走进院子。
在老年人张罗下,已经在忙着出殡的事项。巫祝老萨满敲着羊皮鼓,浑身小铃铛发出哗啷哗啷的响声,在乌雅束的棺木前,口中念念有词,在超度乌雅束的亡灵。
不一会,巫师把棺材盖盖上,钉了。子女和亲人又哭天喊地的哭了一通。
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将棺木抬上灵车。
同时,还有一伙族人,在给乌雅束弄烧饭。将乌雅束的衣物,用品,喜欢的吃食一股脑装了一辆马车上,准备拉到坟地烧了。
其他拉人去墓地的车辆,都来到了当街。
待一切都准备就序,阿骨打才宣布:起灵出发!
家属子女,远亲近戚,腿脚不好,上了年纪的人都各自找车坐了。
前车是灵柩,后面是两人骑的殉葬用的大赤马和紫骝马,再后是烧饭车,接着是哭血泪的家属车,还有几辆车拉着宗室亲属,其后的车辆拉着外部族的来宾酋长。车辆不是很多,也很简陋。再后便是浩浩荡荡的步行者。
苍茫的天空下,送葬队伍,走出阿勒楚喀,在铺满白雪的乡土路上,逶迤的向远处的山谷进发。
第五章
闲游村寨得内助 小试锋芒敌胆寒
今天,阿骨打要率五百骑兵,去找两个女真族的败类算帐。
他吃了早饭,见天刚蒙蒙亮,月牙尚在西天照耀。便又给马添了遍草料。他把草铡得很细,又加了点粟米,用水拌的湿乎乎的。
赭白马冲他咴咴地叫着,用柔柔的唇,去触碰他的手背,阿骨打感到痒酥酥的,他就那样任其亲吻着,而用另一只手,叉开五指,为它梳理着鬃毛。
赭白马知道主人又要骑它出远门了,它喜欢到外面去野,表现出少有的昂奋。
而另一匹唤作“青鸟”的小黑马,却不声不响,只顾埋头咔哧咔哧地吃草,津津有味地咀嚼。它是娘子独奴可从娘家骑来的。阿骨打不能让“青鸟”受到冷落,他又用手去抚摸“青鸟”。
自头鱼宴回来,天祚帝不怀好意的胖脸,不时的在脑海中闪现。天祚帝似乎已经看出他阿骨打早有异志。看来,他不得不防备辽对完颜部的突然袭击了。
山雨欲来风为头。近来,阿骨打频繁的和八叔阿懑、叔叔习不失、叔伯兄弟撒改、弟弟吴乞买、斜也、及撒改的儿子希尹、粘罕相磋商。阿骨打深知,要想抗辽,首先应该获得他们的支持。
这些人,都是有资历,有影响的人,尤其是粘罕,不但武艺高强,且颇有头脑,他是阿骨打的得力干将。他对辽认识的很清醒,和阿骨打的看法一致。他说:“现在的局势是迎风纵棹,顺阪走丸,祸至速矣。不如乘其无备,先并邻国,聚众为备,以待其变。”这些至亲是很支持阿骨打的。
再就是唤起其它部落,靠得住的宗族的支持。阿骨打曾亲自率领希尹、粘罕和儿子宗干,去耶懒部,和石土门及其弟弟迪古乃通气。这哥俩能征善战,在部落里颇有威望,一向和阿骨打的关系不错。阿骨打要举事,不能没有他们的协助。因此,阿骨打对他们说话直言不讳,阿骨打说:“我来找你们,是叫你们帮我拿拿主意的。辽名为大国,实则内部空虚,主骄而士怯。军队战斗力低下。我认为现在该是为我们女真人伸张正义,讨伐辽国的时候了。你们以为如何?”
哥俩听了阿骨打一番成竹在胸的话,当然也很赞成。迪古乃说:“以你的英武,士卒都会听命于你;而辽帝荒于田猎,政令无常。我看,跟着你反辽一定能取得成功!”
他们一拍即合,这让阿骨打非常激动,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除了尽量争取部族的支持,他也对辽采取了一系列的防范措施——对冲要之地,加强守备;建城堡,修戎器。鼓励人们到榷场,去购买铁,暗中打造刀、枪、箭、戟。现在,阿骨打真的要采取实际步骤了,甚至连攻城的器械也在准备之中。
阿骨打提了桶水,开始饮马。
当然,动员工作也并非一帆风顺,像顺化国王阿鹘产和赵三,就很令阿骨打头疼。当阿骨打把抗辽的意思渗透给他们,他们坚决不从。并且异口同声地说阿骨打:“你这是不自量力,白日做梦。我们可不想和你们一道同归于尽。”
没办法,阿骨打只好起兵去讨伐。可这两个家伙闻讯却逃到了辽国。有人见到他们在咸州城。这让阿骨打很担心,没准,现在,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正在向咸州祥稳说他的坏话。说他们正在准备起兵抗辽,这就像做饭,没有熟的时候,硬要揭锅,这当然是很犯忌讳的事情。弄不好,辽人真的听信了他俩的话,提前兴兵讨伐,那还了得!为此,他要亲率五百骑,去咸州向祥稳解释,不能让祥稳听信这两个家伙的一面之词。说不定,祥稳是个糊涂虫,会听信他这个节度使的话,把两个家伙交给他,让他引渡回女真部落处理,也未可知。如果是这样,他会对两人说:看你们还跑不跑?说心里话,他并不想伤害他们,只要他俩听话,能一起反辽,就什么也不会计较。并且把为挟持他们而扣留的家属人质还给他们。
阿骨打对要回两人是充满信心的。他带五百骑的用意,也是志在必得。想到这里,阿骨打不禁得意的笑了。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凉,阿骨打张了张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赭白马吓了一跳。它愣愣地瞧着揉着鼻子的阿骨打,阿骨打不禁笑出声来。
这时,他感到背后有人为他轻轻地披了件外衣。回头见独奴可正冲他妩媚的笑着,这让阿骨打从心里感到温暖。
独奴可,二十四、五岁,可仍像个调皮的小姑娘。一笑,露出两颗白生生的小虎牙,俏皮而天真。那含情脉脉的双眸,摄人魂魄,让阿骨打十分爱怜。
阿骨打每次出远门,她都要出来帮着忙活,打点,直到把他送走。几位夫人中,她是最小的,也是阿骨打的最爱。当然,她也是深爱着阿骨打的。
正室唐括氏、次室乌古伦氏,都是父亲牵线定的亲,为了联络各部落,鼓励儿女们同其它部落联姻。也许是年头多了,相互之间,谈不上爱不爱的,好象只有责任。对儿女的责任,对长辈的责任。而仆散氏、裴满氏,则一向对阿骨打低眉顺目。她们虽然长得也很美,但脸子总是寡寡的,即见不到笑靥,也看不到怒颜。让阿骨打时时都有一种压抑感。这也难怪,因为她们是作为战利品,从别的部落抢掠过来后,前辈节度使赏赐给他的。能跟他一起过日子,给他生儿育女就很不错了。
唯有独奴可让阿骨打深深的爱着,这给阿骨打无穷的力量。
那还是五、六年前的事。
阿骨打到顺化国办事回来,刚出村寨,有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在前面截住了他的赭白马。他以为要劫道敛财,细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青年,又不大像个歹徒。阿骨打疑惑地问:“你要干什么?”
小伙嫣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干什么,想给你找个萨娜!”女真人称老婆为萨娜。
阿骨打一听,仰天大笑:“你个小孩牙子,乳臭未干,还是先给自己找个萨娜吧!”他以为这个小伙子精神不正常,说着,一拨马头就要过去,不想,那青年却又急忙伸开双臂,将马儿拦住了,他有些急切地说:“我是认真的。”
阿骨打依然有点狐疑:“好呀,我倒要听听,你要给我找个什么样的萨娜?”
那青年道:“她是我姐,叫独奴可。长得漂亮着,她说非你不嫁。”
“哦,有这等事。”阿骨打见小青年不像是开玩笑,问:“你姐她见过我吗?”
小伙子说:“不但见过,还很仰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