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会被头人抽打一顿,然后再替他偿付罚金。
所以面对工宣队的煽动,农奴们压根就生不起什么反抗的激情,他们怕了,麻木了。
以乌思藏的民歌来说:“山上有没主的野兽,山下没有没主的人。”
可见,惨到什么地步?比山上的野兽都不如,至少野兽还有点自由。
“那颜,我却是背着案子在身上的,胡师座把小人这队人打出过来出海,是他保全不了小人,只能来求那颜的庇护!”这挞马赤伊基拉塔,说着便跪了下去,“不是我故意有心隐瞒,实在是寻不着机会把这事禀报。”
要见丁一,现在也不那么容易,不见得丁一端起架子,他总归千头万绪都要他去做决定。如果不是丁一在船上,恰好看到这厮在指导那些山地特种大队的士兵开弓,叫他过来说话,也许再过二个月,也不见得能见着丁一。
丁一倒也没有动怒,示意曹吉祥把茶斟上,便对跪着的挞马赤伊基拉塔说道:“说来听听。”
总归是智慧生命,在工宣队一次次的宣讲,一回回地引导之下,农奴之中,还是开始有了觉醒的人。
而那些领主、宗本、寺院里总管,也觉察出不对来了。
他们开始认为,请明军入藏,是否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于是这些地方豪强,开始扑灭火种。
别问农奴是不是傻了?被欺压得这么惨,还替领主卖命,去攻击来替他们说话的工宣队。
他们没有知识,这种黑暗的制度,原本历史上是到了新中国,才开始被取缔的。也就是说,上千年来都是这么过的,他们也习惯了。
在拉萨地区开始工作的一支工宣队,就这么被领主包围了。
“他们要制止一个领主的管家,喝了酒无故来殴打农奴的行为。便惹了祸!”
挞马赤伊基拉塔是随着边患起,丁如玉带兵入乌思藏时,关外支援过来的部队走的,他在关外依附着丁如玉和陈三,渐渐地倒也历练了出来,虽然依旧麻杆一般的身段,却褪尽了原本那一身的猥琐气味,当时在胡山麾下充任师直属警卫营的骑兵连长。
那日胡山派人去召他入内,他给胡山行了礼,还没开口,胡山就把那份密码军报递了给他看。挞马赤伊基拉塔对丁一说道:“那报告上的密码译出来,便是这么几句话:我们只有两把左轮二十四发子弹和四柄手榴弹,请师部尽快派人过来,对方有至少五百人。”
丁一听着头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两把左轮和四颗手榴弹,济得了什么事?
再说不能否认的就是,工宣队的军事素质,通常来说,不是很拔尖。
“胡山让你去接应他们么?”丁一冲着挞马赤伊基拉塔问道。
后者摇了摇头:“胡师座来问我,说是前日上报西南有马匪横行的事,可是属实?”
他何曾上报过这样的事?再说他是师直的警卫营骑兵连长,他的职责也不是去充当侦察部队啊。不过原本在关外能当上部落小汗的赤军长胜,脑子却是灵活的,他笑着对丁一说道:“胡师座是那颜的弟子,他这么问,我听着也是知机,便答道是,前日去接那批新兵,听着那些‘堆穷’述说,说是少了几头羊,只怕是被西南的马匪杀了。”堆穷就是农奴制度下,最下层的民众。
丁一听着禁不住点了点头,对他道:“起来,坐着好好答话吧。”
他敢在丁一面前,把话说白,便是以丁一亲信自居了,丁一当然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谢那颜!胡师座教我带领骑兵连去,查一查此事是否确实,又说先前派出工宣队也在西南,教我也把他们接了回来。还说是,若遇见马匪,不受降。”不受降就是不留活口了。
丁一当然听得懂这意思,就是胡山教挞马赤伊基拉塔,把那敢向工宣队动手的领主杀尽了去,这一点丁某人倒是无异议的,点头道:“胡山难得硬气,这事却就应如此料理!”
“好教那颜知道,却不是胡师座硬气,是这事若给总督辕门知道,只怕胡师座要吃排头,我等都没一人能活!”挞马赤伊基拉塔极为无奈地长叹着说道。
丁一听着眼神一冷:“石某人管到大明第一师头上来?”
这绝对不是丁一能接受的事情,他很清楚石某人这些士大夫阶层,对于战士是什么态度。
而且在立宪没有推行,军队国家化的进程没有开始实施时,丁某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手上的军队任人插手?
第七章狰狞(六)
挞马赤伊基拉塔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丁一说道:“其实那场祸事,依着我来看的话,便是石总制惹来的火头!”他这话不算冤枉石璞,至少石某人的态度就是引发起此事的导火索,因为在经之的一些日子,有名士兵在行辕附近制止了一个领主对农奴的非礼,结果那领主就吃了一枪托,这事最后闹到总督行辕去,石璞居然叫亲兵打了那名士兵两耳,然后把士兵和那小领主一起轰走了。
甚至之后还找胡山过去,训斥了一顿,说是:“边患起,正当安抚僧官、豪强之心……尔当约束军士,不得无事生非!”对于石璞来说,军兵虽然和农奴有些区别,但都是属于可以被牺牲的代价,至少,为了安抚当地豪强,他决不会为了几个工宣队工作人员的性命,去跟当地领主翻脸的。
丁一听着微笑起来,点头笑道:“石总制果然是着眼大局啊。”曹吉祥在边上听着,却觉得石璞只怕要坏事,他很清楚,丁一此时是起了杀意的。
挞马赤伊基拉塔老老实实地接着禀报:“胡师座对着我说,这马匪只怕是一时半会剿不完的,教我再去骑兵旅,调多一连人,和骑兵连一道,把马匪好好清剿一番,以免得他们为祸乌斯藏。胡师座又说,这马匪专门劫杀领主和活佛,这样是很不好的。小人依命去了,调的便全是都音部落出身的人马。”
丁一听着对文胖子说道:“给胡山记一功。”
“是。”文胖子取了本子出来,做了记录。他现时不单是相当于警卫队长,还充任着丁一副官的职能。
丁一当然知道,明显胡山是在安排挞马赤伊基拉塔去干黑活。
不单要把那支工宣队救出来。而且接下来他还要扮演马匪的角色,把那些敢于和大明第一师明面上作对的活佛、豪强,都统统劫杀了才是。
不过挞马赤伊基拉塔不介意充当这样的角色,也当过小汗的他很清楚,这就是自己成为心腹的开始,他不是一个甘心当一辈子连长的角色。
“当时有个农奴,是工宣队长托他出来送信的。在边上流着泪说,工宣队完了,一定完了。他家里也完了,他出来时,在路上看着管家老爷,又领了几百人过去。这样加上先前那几百人。就有千人上下的光景。我领了兵去时,确是这般上下。”
丁一把曹吉祥斟好的茶,取了一杯放在挞马赤伊基拉塔的面前,示意他喝口茶:“慢慢说,不急。”的确不用急,他们在船上,此时的海风也让他们不可能回航。当然,三角帆可以走之字形。但耗费的时间要远远比顺风久得多,所以。真的是有足够多的时间。
挞马赤伊基拉塔很小心地喝了一口茶,对于在关外长大的他来说,茶砖都是很珍贵的物件,更别说丁一喝的茶叶:“我当时也是没法子了,这出得去,不知道啥时回来。便跟那些兄弟说了实话,这回出去,是要去当马匪的了。大伙都当了兵,有身份的人了,便都不肯去,我便告诉他们,是那颜的弟子下的令,大伙说,那颜弟子的令,那就得听,便领着出了营去。”
都音部落和关外出身的这些士兵,要说觉悟多高真的是没有,只不过他们对于丁一有着一种狂热的崇拜,和近乎偏执的信赖,然后爱屋及乌漫延到胡山的身上去。不单单因为丁一是强者,是生俘了脱脱不花、也先等人的强者,更为重要的是,丁一就是一个传说,草原上的传说。
“这些不用废话。”丁一听着笑了起来,抬手对挞马赤伊基拉塔摆了摆,说道,“说正事。”
“是,在路上,我们便遇着第二个来送信的农奴,他是走着出来的,一身的泥和牛粪,臭得不得了,我们在关外也苦,都不曾这模样。”挞马赤伊基拉塔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的语气,渐渐地带起很沉重的伤感,就算是已经历过的事情,依然教他觉得难以承受的痛。
丁一自己动手给他斟满了茶,对他说道,“这封信,有问题?”
“是,这信是工宣队的弟兄,被逼写的。”挞马赤伊基拉塔的脸上有止不住的痛苦。
那封信,挞马赤伊基拉塔还保存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小心翼翼,象是拿出一块价值连城的珍宝,打开包裹着的油布,然后将那张边上已发毛的纸,递给了丁一。上面用明文写着:领主和宗本已向我们道歉,这是一场误会,他们答应不再为难农奴了,你们快来,这里有肉和酒,还有雪白的哈达。
没有签名,而是排得很密,象是印章模样的五行阿拉伯数字。
那是丁一军中通行的密码,大约写信的人告诉领主,这是特别的印记。
丁一并不需要去找通讯员来把这些阿拉伯数字翻译过来,他也不需要密码本,直接阅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阻碍:这里没有活人,都死了,不要来,迅速离开。
几乎看到这一张薄薄的纸的人,都能感受到写下这封信者,在倍受非人折磨的情况,仍然没有屈服,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机会,也在努力地捕捉着,利用着,以免自己的袍泽,也落下这个圈套和杀局之中。
丁一伸出手,向挞马赤伊基拉塔要过那张油布,郑重其事地把这张薄薄的纸包好,交给曹吉祥:“收好它,这是将来要放进忠烈祠或是军事博物馆的东西,丢了,你就自杀吧。”
吓得曹吉祥把茶几上小铁盒里的茶叶都倒了出来,然后把这张用油布包裹着的信收进了铁盒里,放入衣服的内袋。
“那个农奴,怎么问,也说是工宣队教他送的信。”挞马赤伊基拉塔的脸色颇为狰狞,“但我看了他的手,手心没有老茧,倒是虎口这一圈,全是发硬的老茧,我们便把他拿下,打了一顿,再问他,他咬死说无事的,说工宣队的人,和领主在喝酒,在吃肉!”
丁一冷声说道:“这还有什么好问?”
要知道藏地的苦,不是一个苦字能说清楚的,这些占人口九成以上的农奴,他们是没有任何铁制的工具,种田都是用木犁、木锄,据说收成,就是农作物收获量,也就是种子的三到五倍,播下一斤种子,收获三五公农作物;牛羊的成活率,也是五成到三成,生下十头小牛,只有五头是能长成的。
这种条件下的劳作,农奴怎么可能掌心没有硬茧?
至于虎头的老茧,那是常年提刀仗剑的人,才会有的特征!
所以丁一才会说有什么好问?根本不必问。
“是!我们就插了他。”挞马赤伊基拉塔一脸的戾气,却是说道,”然后想着,这事得有个章程,要不二三百骑冲杀过去,对方上千人,地势又熟,弄几条绊马索,就把我们收拾了!要是工宣队那几枚手榴弹被他们缴获了,那冲过去,伤亡就更大。“
所以挞马赤伊基拉塔就和班排长商量着,他带着十来个身手好的军士长,充当前锋,而其他的人,就由骑兵旅的那位连长带着,等着挞马赤伊基拉塔的信号,再冲杀过去,又叫了通讯兵,飞快去拉萨回报胡山这里的情报。
往西南行了二刻钟,挞马赤伊基拉塔就看见了那些工宣队的战友。
他们还没有死,比死更凄惨。
工宣队的士兵被高高吊起,身上的军服被皮鞭抽得稀烂,连头脸上都是鞭痕;
甚至有人被挖下了一只眼睛,而离挞马赤伊基拉塔最近的那名士兵,他没有被绑起来,瘫在地上,抬起齐肘而断的右臂,用那惨白的骨茬挥动着,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牙齿都被打掉了,舌头也被割去,他们砍断了他的四肢,这是他没有被吊起来的原因。
“我过去抱起他,他、他就断气了!”挞马赤伊基拉塔说着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腑,“他挺着、挺着,看到我们,示意我们离开,然后他就去了啊!那些宗本,真的是畜生啊!那颜,我受不了,我……”
丁一站了起来,他也同样的眼眶泛红,他走到挞马赤伊基拉塔身边,向他伸出手,用力地紧握:“不哭,为有牺牲多壮志……”他叫挞马赤伊基拉塔别哭,自己的泪水,却已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曹吉祥给文胖子使了个眼色,两人扶着丁一坐下,又把毛巾过了水,递给丁一和挞马赤伊基拉塔拭了脸,低声对后者耳语:“你莫这样,捡要紧的说,少爷伤了神,这边舰队和六个旅的士兵怎么办?晓得么?懂事些。”
挞马赤伊基拉塔点了点头,强抑着悲意,继续述说起来。
就当挞马赤伊基拉塔带着身后的十数骑下了马,走过去把那些工宣队的战友解下来时,铜钹声响,从那些残破的帐房、回字形的碉房后面涌出了许多手持冷兵器的藏人,至少有七八百人,而骑在马上的,应就是领主和他的手下。
那领主的马鞍前,还横着一个不停挣扎扯动的**女人,挞马赤伊基拉塔认得,那工宣队里的一个女兵,她被捆绑了手脚,但仍在反抗。挞马赤伊基拉塔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拔刀,把我们的姐妹割了喉,然后指着我们说:拿下他们,敢反抗就都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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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狰狞(七)
尽管挞马赤伊基拉塔仍活着,但他干瘦的脸上,肌肉不住地跳动,那茶杯握在手中,半杯茶不住地颤抖。这是充满着伤痛的回忆,所以在场听他述说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一点,以致文胖子禁不住插嘴:“他们怎么敢!入娘贼!我们是去帮他们平边患啊!怎么敢向我们的兄弟动手!”
“正是因着士兵们也跟你一样这么想,才会有这伤楚的一幕。”丁一缓缓抬头,对着文胖子这么说道,“这些领主当碎尸万丈,石某人尤其该死!”他双目赤红,脸上是诡异的笑容,“让舰队找到合适的地方靠岸,刑天、苏欸、巨石,文胖子再给他们派一个排,留一条补给船给他们,让他们掉头启程马上回去华夏,把跟此事有关联的领主,全办了,把石某人也办了!”真的到了有急切之事,非走不可,全部改成纵帆结构的舰队,逆风也是可以行之字形回去的,加上随船人员只有一个排,也不必担心在海上花的时间太多,而补给耗尽的问题。
丁一没有去问,后来如何了?
不用问,已经明白是陷阱的三百骑兵,都音部落的骑兵,别说他们装备了手枪和手榴弹,甚至还拖着两挺装于轮式支架上的手摇机枪,就算他们只有弓箭和马刀,丁一也不认为,他们会无法对付这近千临时被放发了武器,从没受过什么军事训练的农奴。
藏地可怕的是高海拔的缺氧,而丁一深信挞马赤伊基拉塔挑选的战士。必定是已适应了这种高海拔地带环境的士兵,毕竟当过小汗的人,不至于无知到这程度。
但这不重要。
这绝不够。
大明第一师也不过二万多人。如果不能让那些领方和宗本,明白向大明第一师士兵动手,绝对不是他们能触摸的底线,那么大明第一师会很危险。并不是所有人在成为丁一的战士之后,都能自动获得适应高海拔这天赋,这玩意不分阵营,是看身体素质的。
而且漫长的补给线。如果藏地的领主、宗本、僧侣要动坏心思,大明第一师很难扛得住。
“那颜!”挞马赤伊基拉塔从椅子上溜了下来,又重新跪在丁一面前。“那畜生,我已把他们都插了!那两个领主的家里,凡是高过马蹬的,都插了!”
丁一听着。扬手止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