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递下去:“向左右延伸!向左右延伸!”
于是纪律性很差的马木留克骑兵,终于学会了服从命令,大炮的命令。
向左右延伸开的炮火,让他们不得不驱奔着战马向中央集中。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马木留克士兵展现了连他们的指挥官都无法相信的服从性。
而当他们之中勇敢的骑士,仍然向着阵地冲锋时。早已布置好的两个营属迫击炮班,再次于大约两百到三百米的距离,给予他们打击,致命的打击。
事实上,马木留克骑兵的冲锋速度很快,而溃散也很快。
丁一那三十骑,根本就没有决死冲锋的机会。
连战壕里的步枪手,也几乎无所事事。
最后一股仍在炮火中向前、悍不畏死的马木留克骑兵,冲进了距离阵地一百米左右的时候,两个阵地上的十二挺手摇式加特林结构的机枪,每挺还没用完一条二百五十发的弹链,就让那三百多骑都倒下了。
“骑兵的末日。”抱病登上兵营中了望塔的赵辅,放下望远镜,脸上有如释重负的微笑,也有淡淡的忧伤,毕竟,他是骑兵出身,边镇最精锐的骑兵将领,“先生把骑兵这个兵种,完全从沙场上抹除了。”他不无感叹地低声喃喃自语。
不过那百来个尚能动弹,已将遂发枪装好弹药的士兵,听着了望塔上同伴对于战况的转达,却就欢呼起来。
他们都发着高烧,咳嗽声此起彼落,只不过如果丁一这边挡不住,他们准备冲出,同死。
同生共死,却不是求死,没有人嫌自己命长,只不过他们是丁一的士兵,这种烙印已深入灵魂,他们有着跟随丁一赴死的觉悟——拖着这高烧、咳嗽的身体,鬼才知道自己能不能举起枪,更别指瞄准敌人了!可以不用出营作战,谁不开心?
当炮火停下,当机枪不再旋转,丁一提着长刀,胯着高大的阿拉伯纯种马,漫步于沙场之上,他有些寂寞,他几乎听到手里长刀的悲鸣,因为他的面前,有着死去的敌人,有着呻吟着的战马,有鲜血,有残肢断臂,却没有能够让他淋漓痛快一战的对手。
他成功地铸就了一支跨时代的军队,也成功了抹杀了自己可能的战斗。
“把完好的战马收拾起来,这都是好马。”丁一对着身边的士兵吩咐着,还刀入鞘,“俘虏都捉起来,这里不是倭国,除非反抗,否则必须遵从战场纪律。”
“是!”身边的骑兵纷纷领命,分成几小股散开了,那些骑着蒙古马的士兵,这一路而来,早已换上了在战场上存活着的阿拉伯马。
文胖子领着一个连的士兵,跑步过来,到了丁一身边,列开阵形把丁一防守其中,看着丁一略有些责备的眼神,文胖子就连忙为自己分辨:“是阵地指挥官刘子坚派胖子过来的!”
“吹号,打扫战场。”丁一被他气得笑了起来,翻身下马向通讯员下了命令。
他是觉得这么一百来人摆出明显的防守阵型,除了告诉敌人这里有重要人物之外,没有什么更多的用处,所以丁一就下意识地下了马,以免让自己成为残存的敌人的靶子。
这不是怕死,沙场的忌讳,是用鲜血和性命换取的教训。
几乎就在丁一下马的那一瞬间,几根羽箭就破空而来,掠过那空鞍的战马。
只差了一点,那是这么一点,也许快上半秒,马木留克这二千精骑就能死得物有所值。
沙场之上,决定生死,往往便是这么一瞬之间,如苏欸的逝去,也不过就是慢了一点点。
而那射出羽箭的几名幸存马木留克骑兵,很快就被拖过丁一的跟前。
在失了骑兵的高速,又因为发箭而被发现之后,面对着手执线膛步枪的精锐步兵,他们毫无反抗之力,不论大马士革钢弯刀如何锋利,也不论他们的身手如何过人。
警卫团环绕在丁一身前的连队,士兵甚至还有空瞄准他们的四肢开枪,而不是慌张地把他们击杀当场。
“法老会诅咒你们的!”让丁一出奇的,是被俘虏的马木留克的骑士,居然能说大明官话,尽管很生硬,但用心去听,还是能分辨出来,“瘟疫只是开始!明人,滚出埃及,这是马木留克的土地!”就算被执,那骑士仍很顽强,毕竟这时当年铁木真手下铁骑也折戟沉沙的马木留克骑兵,并且看上去,这位骑士应该在马木留克中,地位不低。
丁一耸了耸肩,微笑着对那个面部轮廓硬朗的骑士说道:“不好意思,请你稍等一下。”然后他对文胖子说道,“让老曹过来一趟,听说马木留克骑兵都是用过宫刑,如果是真的话,也许把他们归给老曹统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章入埃及(八)
“大明不干涉他国内政,你可以放心。”收起了战刀的丁一,尽管身着作战服,但已显得很温和,跟先前那头脸裹着血和黄沙,不断收割对手性命的兵王,判若两人,这是他用十年时间为自己披上的外衣,“但沙贾拉。杜尔的后嗣向大明四海大都督府控诉,马木留克篡夺了王位,因为沙贾拉曾受过大明封赏,所以,马木留克必须给大明一个交代。”
“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逃出埃及!”这位马木留克的骑兵将领,显然知道丁一说的是谁。
丁一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哪怕是身着作战服,看起来也是如此彬彬有礼:
“是啊,怎么可能?我也不清楚你们怎么会放任她逃到大明去控诉,以至于四海大都督府,不得不渡海万里,前来问责。大明有句俗话,‘民不举,官不究。’你能理解吗?很好,如果没有人持着信物去控诉,大明又怎么可能派兵来这荒芜之地?”
在温和的笑容下面,丁一甚至透露出一缕无辜和无奈的神情,这是不需要语言,任谁都能看懂的意思。于是那位马木留克的骑兵将领就迷惑,这些年,他几次派兵来攻击明人守卫的苏伊士城,企图攻击那些明人召集起来的民夫,都没有成功。
他很清楚明人的的武器是如何犀利,而在有意派出的商人回报中,从那些交易回来的物产里,也能看出明人的富足,无论是那些精美的琉璃器孟。还是结实的棉布,或是高价淘回来的一件明军士兵战壕衣。那透气而防水的布质,无论怎么揉搓也不会皱起的领子。无一不让人着迷。
为了解和击败这神秘而强大的明国,他甚至悄悄学会了大明官话。
他下意识地认为,丁一根本没有必要骗他,这是一位大人物,他也是收到线报,说是有明人的大人物来到苏伊士,才临时起意派了侦骑,而当侦骑到了约定时间还没返回,他觉得这个消息确定无误了。只有上位者的左右,才有把那二十骑他专门挑选的精锐全部留下的高手。
那么,这样富足而强大、神秘的明国,从彼处而来的上位者,有什么理由骗他?
面对丁一的诘问,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大明的使者在这里驻扎了几年,马木留克居然一直没有派人前来接洽此事,这样就很难办了。”丁一摊开手,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大明的皇帝不能容许这样的挑衅,你们这是对大明的挑衅,但凡敢这么做的,他们都将受到惩罚。”
于是这位马木留克的骑兵将领。终于找到了他认为的反击的点:“哈哈,阁下,你不必用言语来吓唬我。我知道。鞑靼人占领了你们的国家!他们受到惩罚了吗?但是在埃及,马木留克让他们死在这里!”
“没有鞑靼人了。”丁一并没有被激怒。他踞坐在士兵打开的马扎上,平静地对这名俘虏说道。“这就是惩罚。大明太远,以你们落后的技术,很难远帆到东方去求证,但帖木儿汗国,我想你们还是知道的,你们难道没有听说,鞑靼人在东方的覆灭吗?是的,除了远远逃开的帖木儿汗国,还有跑过罗刹国西边的金帐汗国之外,就连铁木真的大草原上,现在也只有华夏的子民,大明的百姓。”
“华夏就是这样,匈牙利你应该知道吧?近千年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似乎是匈奴中马扎儿部落,然后也是一样被华夏的汉朝所逃杀,他们再也回不去了。这就是惩罚,也许马木留克可以延续下去,但不会是在埃及。”
这让那名马木留克的将领脸上流露出了愤怒和憎恶,但是,他的眼神里,有掩之不住的慌张,他害怕了,不单单被击败,而且丁某人九真一假,胡乱掺杂的话,在他心里种下了恐慌的种子。
曹吉祥赶了过来,给丁一行过礼之后,他就去扒那些马木留克俘虏的裤子,因为他很好奇,阉人除了个别特例之外,普遍的体能都不好,包括曹吉祥自己在内,无论是从耐力到暴发力,很明显都是有所欠缺,他刚刚是看过那二十骑的,尽管最后被丁一猎杀了大部分,又被步枪和掷弹筒杀绝了,但他们策马、挥刀的姿态,却是充满了力量度。
退一万步说,曹吉祥很难相信,一支太监军队能打败巅峰时代的蒙古精锐。
所以不论那些俘虏如何挣扎,他们的裤子很快就被扒下,然后曹吉祥蹲下仔细看了,甚至伸手检查了之后,很快就没有了兴趣,回来冲着丁一行礼说道:“少爷,这些都是没有去势的男子啊!”
马木留克本身就是奴隶的谐音,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弄一支阉人大军出来,而且还能保持强劲的作战能力。
丁一其实记错了,割不是指阉割,而是指割礼。
“好吧,看来我记错了,或是被传言所误。”丁一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这并没有损害他在军中的声望,反而让身边的士兵,愈加地对他信赖和崇拜,当有足够的实力和战绩做为支撑时,不需要用蛮横与无礼,来彰显自己的威严。
“你写一封信回去,在俘虏里选两个人,让你们的首领派人来谈赎金的问题,如果他能付出让我们满意的赎金,你们可以被放回去。”丁一对着脚前那个马木留克的将领这么说道,“沙贾拉。杜尔的后嗣,并没有控诉整个马木留克王朝,而只是指控了杀害沙贾拉的人和他的后嗣,所以,除了你们首领之外,其实这一切跟你们关系不大。”
这时俘虏里有人用埃及方言叫喊起来,那名骑兵将领在丁一的示意下,将他的话翻译:“他也希望能写信回去,让家人带来赎金,如果您允许的话。阁下,如果没有赎金,是不是我们都会被杀死?”
丁一微笑摇了摇头:“不,大明的军人不是屠夫,战俘是不允许被无故杀害,你可以告诉你的同伴。但如果你们的首领不打算付赎金的话,作为战俘,他们必须通过劳动来养活自己,而且作为无人赎回的俘虏,他们会交给我的这位手下管理。”丁一指了指曹吉祥,“也许他会将无人赎回的俘虏都阉割了,以方便管理一些,你知道,就象阉了的马,会更驯服一点。但你放心,除非他们反抗,不听从命令,否则不会杀他们,也不会打骂他们。”
但当这名骑兵将领把这番话翻译过去给他的同胞时,那几个马木留克,裤子还没提上去的马木留克就惨叫起来,一个个夹紧着双腿,纷纷要求这将领翻译他们的话:“我的家人会为我们付赎金!真主啊!不要让这些明人这么对我们!”
很明显,这是丁一所乐意看到的结局。
在完全地清扫了战场之后,大约得到了一千五百名左右的俘虏,其中有四成俘虏是重伤的,而丁一也很快就弄清了马木留克骑兵崩溃的原因:四千人的骑兵部队,大约有几百人逃了回去,然后活着的就这么多了。
就算逃回去的有一千人,那么也是五成的阵亡率了,不崩溃才奇怪。
“少爷,如果他们给赎金的话,咱们真的把人放回去?”曹吉祥有些不敢置信地向丁一确认。因为丁一把事情吩咐得很细,以至让曹吉祥都相信,只要按丁一的条件给赎金,这些俘虏就会得到释放。
连曹吉祥都信,更别提那些成为俘虏的马木留克骑士。
“你要不要包扎?每三个伤员一匹纯种马,是的,你得签下一匹纯种马的欠条,然后你们三个会得到医治,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要。”医务兵走到那些俘虏的身边,向他们明码实价的兜售自己的服务。
炊事班的士兵也一样,他们抬出做好的米饭:“两把大马士钢弯刀,一桶饭,一桶饭足够八十个人吃饱了。你们遗落在战场的弯刀?被缴获的武器?你都知道被缴获了,难道还是你的武器吗?身为俘虏,得有一点俘虏的自觉!”
许多欠条被签下,而丁一要释放的几个俘虏,带回去的也不止是一封信,而是几百封信,只要自己神智还清醒,没有重伤昏迷的,几乎都给家中写了信。
没有人想被阉割掉,所以就算家境不是太好,也是希望家里能凑出一笔赎金,来把他们换回去。当然,还要加上他们在医务兵和炊事班那里签下的欠条。不过也正因此,这些俘虏没有什么异动。毕竟,交了赎金就可以回去,还有谁愿意去冒险暴动?
“我要的不是赎金。”丁一微笑着对曹吉祥说道。
丁一要的是时间,以使得万安、王越、李秉他们所带领的主力部队和黄萧养的舰队,得以赶到。
除非丁一打算一直固守在苏伊士城,不然的话,无论警卫团的士兵如何精锐,武器如果犀利,一个营,就算加上原本驻苏伊士的那个陆战营里还勉强保持战力的百来人,再加上船上的水兵,也不足以征服埃及。
第一章入埃及(九)
俘虏营的建设速度很快,近千马木留克骑兵里面就没有谁起来闹事的,都等着马木留克酋长派使者来付赎金,就算马木留克的酋长不肯给,大部分人也给家里捎了信,怎么也能把自己赎回去,来日马刀齐备再战沙场就是,何必在这甲胄尽去,无刀无马的时候来折腾?
而且没人闹腾,明军这边也没怎么虐待他们,踹上两脚,骂上几句粗口必然是有,但至少棍棒、鞭子这些东西是没上,对于马木留克来说,被骂上几句,推掇一下,踹个踉跄之类,也没啥不能接受,毕竟自己是俘虏嘛。
只不过唯一让俘虏抱怨的,就是吃饭。倒没有人讲究什么这不吃那犯戒,而是贵,一桶米饭就要两把大马士革钢弯刀,这刀在埃及也不便宜啊,一把刀往往都大半家当了,开始还好,到了第二天,俘虏里的将领、军官,也受不了,这么吃下去,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啊。
于是就开始骚动,这时曹吉祥就出来了,笑玻Р'地开了口:“谁跟咱家走?管饱,不用打欠条!”立时骚动就平息了,大家都知道这老太监是什么来头,都在俘虏里传说着,要是没有人赎的话,最后落在这老太监手里,那就得被阉掉,谁敢跟他走?
俘虏们只好努力按明军要求,修建工事,换取一碗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粥。
但是那五六百重伤的俘虏运气就没这么好了,第三天太阳升起时,基本重伤的俘虏。就死了一大半。
身体再强健,那高爆弹的碎片。哪里是好消受的物件?
当然要换成明军士兵,大约不会有这么高的死亡率。问题是就算有钱,明军也不会把青霉素给这些俘虏用吧?谁也不是圣人,又不是在华夏本土,每人急救包里那管青霉素,都指着自己救命用的,给袍泽用了倒也罢,给俘虏用?丁一麾下的部队,思想觉悟不行,没到这高度。
轻伤员里也死了二三十个。大致都是感染、坏疽,向来这些症状都是沙场上夺命的恶魔。
第三天的中午时分,马木留克王朝方面,就派使者来商谈赎回俘虏的事宜了。
或者应该说,是伊斯梅利亚城那边的总督,所派出来的使者。
因为马木留克并不是一支国家化的军事力量,他们效忠于自己的主人,所以就分为几种不同类型,有苏丹的马木留克。有酋长的马木留克,还有马穆鲁克子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