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见普蒂没有说话,帕拉塞只好应了声,他昨晚想了一夜,也没想到什么托辞。
“根据合约,大城应该补偿大明三十万石粮食,已经交付了五万石,还余二十五万石。”李腾芳见帕拉塞不爱爽利,只好将合约上的内容背出来。
“余下的二十五万石粮食,随时可以起运,贵使不变担心。”帕拉塞并不担心粮食,大城王朝粮食丰富,只要没有战争,国内粮食富余不少。
“那我代表大明的将士,先行谢过殿下了。”李腾芳又是一礼,“还有二百万两白银的抚恤金,现在战争已经结束,该是发放抚恤金的时候了。”
“关于抚恤金的事,贵使能否通融一下?”普蒂终于说话了,本来合约是他代表大城签订的,当时大城形式危急,自己哭着喊着求着人家,他当时以为明军要伤亡数万,但大明依靠先进的火器,阵亡的士兵不足千人,帕拉塞就觉得二百万两的抚恤金太高了。
“国师此话,究竟有何意思?”李腾芳已经隐隐猜出,大城要减少抚恤金,他在心中冷笑,陛下猜得没错。
“大城只是小国,二百万两白银,大城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完全支付。”普蒂学着李腾芳的样子,向李腾芳一礼。
“国师此话差矣,合约上明明是二百万两,这是早先商量好的,在下此次出使大城,只是执行合约,国师要减少抚恤金,在下回国,一旦皇帝陛下震怒,在下如何交差?就是签订合约的国师,恐怕也是名声扫地吧?”
“这……”普蒂支支吾吾,“下官原先认为,要打败东吁,大明士兵的伤亡,起码要数万人,但现在大明士兵的伤亡,据下官所知,总共不足千人,这抚恤金……”
李腾芳脸现愠怒之色,“难道国师希望大明将士伤亡数万?”
“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普蒂连忙否认,“下官只是认为,既然明军伤亡不足千人,这抚恤金的数额,当时就不该定下二百万。”
“国师是要过河拆桥吗?大明将士伤亡不大,乃是因为大明使用了最新的火器,这些火器是杀敌的利器,但本身的消耗也是十分惊人,光燧发枪的子弹,就是一两银子一颗,一枚开花弹,更是超过二百两银子,大明消耗了这些钱财,都是为了大城。”李腾芳面无表情,就像在叙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
不仅普蒂,连帕拉塞都惊得合不拢嘴,脸上的尴尬就僵在那里。
“大明为了大城兄弟般的情谊,付出了这么多,不但是银子,更是牺牲了宝贵的将士,但大城却不领情,早知今日,我大明的将士何故劳师远征?”李腾芳似乎忘了大明的本意是征缅,他将大明的目标,全部锁在解救大城上。
“我们不是不领情。”普蒂扫了眼帕拉塞,只是我大城国小,实在支付不起这些银两。
“是呀,我们是在支付不起,贵使看看……看看能否免除一些?”帕拉塞顺着普蒂的话,终于说出他的心声,他实在舍不得这二百万两银子,再说,就是将王宫卖了,他也没有二百万两。
“国王陛下,国师,合约是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订立的,没人强迫你们。”李腾芳将目光投在普蒂的脸上,直到他垂下脑袋,“我只是奉皇命来收取抚恤金,没有免除抚恤金的权利。”
第417章葡萄牙带来的压力
“我们只是希望,贵使能在上皇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适当减少一些抚恤金。”普蒂抬起头,恬着脸向着李腾芳,他几乎是在哀求了。
李腾芳却视而不见,“北京距离大城,不下万里,这一来一去,需要多长时间?抚恤金不发下去,万一闹个兵变,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国师要是不愿支付抚恤金,那也无妨,我们回到明军参战之前的状态,十万东吁军迫向大城。”
“这……”普蒂不明白李腾芳的意思,东吁军已经不存在了,难道明军能让东吁士兵的鬼魂参与进攻?
“东吁军现在是没有了,但明军还在。”李腾芳像是洞察了普蒂的心思,“东吁军是由明军消灭的,那就由明军代替东吁军,十万明军还在东吁,就由他们代替东吁军进攻吧,在下回国,也好向我皇陛下交代。”
“你……”帕拉塞手指着李腾芳,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又觉得不太礼貌,只好将手放回到膝盖上。
“贵使不要说出如此伤害两国兄弟感情的话。”普蒂看了眼帕拉塞,不愠不怒,不温不火,“抚恤金的事,我和王上再商量商量,贵使不要生气。”
“我不是生气,合约是双方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订立的,如果不能履行合约,那以后双方还有合作的可能吗?人无信不立,国也如是。”李腾芳缓和了脸色,“如果我皇陛下主动减免一些,那是我们的事,你们不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是,那是。”普蒂见事情有了转旋的余地,心中稍定,“要不,我们先谈谈国土问题?”
“也好。”李腾芳此次出使大城,最重要的就是国土问题,“关于国土问题,合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国师不会忘记了吧?”
“当然没有,但合约不够具体,我们还是对照地图来说吧!”普蒂摊开大城的地图,邀请李腾芳一同观看,“北部边境,不能以那空沙旺为界,那里离我国都大城太近,希望贵使能考虑我大城臣民的感受。”
“那国师的意思是……”李腾芳记得,合约上划分土地时,以东吁军实际占领的土地为界,凡是东吁军占领的土地,都将划归大明,东吁军虽然没有实际占领那空沙旺,但兵锋已经到达这里,这里就成了模糊的地区,归谁都有道理。
普蒂偷看了李腾芳一眼,见李腾芳没有怒色,这才大着胆子,“应该以达府、素可泰为界。”
“以此为界,就是我同意,我皇陛下恐怕也不会同意。”李腾芳心中暗喜,脸上却是淡漠如水,朱由检在此处的目标,只是收回成祖年间设立的八百大甸司,也就是清迈、清莱这一带,现在东吁的入侵,让大明的国土,向南推进了二百余里。
见普蒂和帕拉塞都没有说话,李腾芳做出难舍的表情:“我原则上同意以达府、素可泰、班克昂为界,以上各地归大明,向南二十里归大城,但殿下与国师,需要帮助说服老挝回归,这样我回国也好交代。”
“这是自然,合约上约定的事,我们一定会遵守。”普蒂的目光,转向地图西部,“那西部的边界,贵使怎么看?”
“自然是按照合约上的约定。”李腾芳再次将球踢给普蒂。
“就以他念他翁山、比劳山为界,这里是大城与东吁的天然疆域。”普蒂心中忐忑,这里是双方的疆域不错,但东吁军早就突破了两山之间的山口,不知道大明是否知道这些事实。
“国师如此说话,我们以后恐怕不能信任国师了。”李腾芳呷口茶,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在明军参战以前,东吁军已经占据了班赖、班农布、塔孟、碧武里一线,比劳山已经是东吁的内山,难道王上与国师不知道吗?”
“这……”普蒂一脸黑线,“班农布、塔孟一线,距离国都大城太近,请贵使务必考虑大城臣民的感受。”
“国师这是要寻找理由毁约吗?”李腾芳的视线盯住茶杯,又目中无人地端起茶杯猛喝。
“下官没有毁约的意思。”普蒂哭丧着脸,“如果大城失去比劳山,就会丧失西部的天然屏障,那以后大城要如何面对东吁?”
“东吁?”李腾芳抬起头,“国师放心,比劳山上将永远是大明的军队,难道大城要堤防的是大明?”
“大明?”普蒂蠕动着着嘴唇,没敢问下去,他换了一种方式,“大明的军队会永远驻守比劳山吗?”
“当然,合约上不是说过,大明要永远消除东吁对大城的威胁吗?大明言而有信,希望大城也要遵守合约,大城一旦毁约,大明也就丧失对大城承担的任何责任,换句话说,我们不再有兄弟式的互助,国师,你说是吗?”
普蒂将目光投向帕拉塞,他现在不是担心东吁,经过这场变故,东吁短时间绝对无力再入侵大城,倒是比东吁强大得多的大明,现在才是大城的心头之患,好在大明比东吁儒雅多了,不会随意向大城挥动刀兵,“那马来半岛的那片土地怎么办?一旦吞武里归属大明,我大城与这片领土,就失去了路上通道。”
“据下官所知,大明的五十五师,现在就驻扎在马来半岛的北部,他们是从东吁士兵手中夺取的这块土地,不知道大城的士兵在哪里?”李腾芳将刘臻羽跟在吉伦海后面追赶时占据的土地,也是算作东吁占领的土地。
“这……”普蒂并不需要这块土地,相反,西夷葡萄牙已经来到这块土地上,他到希望大明的军队永远驻扎在这里,由大明去对付西夷,大城可以坐享其成。
“王上与国师,如果不反对,那关于土地的事,就这么定了,大明与大城,还是兄弟之国,以后还有需要相互帮助的地方。”李腾芳在最难解决的土地上大获成功,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普蒂见帕拉塞没有反对,估计是认可了李腾芳的土地划分,“贵使说得不错,大城与大明,还是兄弟之邦,以后大城要是遇上难以对付的敌人,恳求大明还要施以援手。”
“国师,我们还是先落实今天的合约,大明不会要求合约之外的权利,至于将来的事,还是由我皇陛下定夺。”李腾芳不愿让大明承担更多的责任,哪怕书语言上的,这是朱由检一再叮嘱过的。
“贵使的意思……”普蒂瞪着老眼,不知道李腾芳为何说出不应景的话。
“国师,国家之间的合作,必须以诚信为基础,如果已经签订的合约都难以落实,大明和大城之间就是缺乏信任,还谈什么今后的合作?今后大城要是遇到强大的敌人,大明没有帮助的义务,我们之间没有相应的合约。”
“强大的敌人?大明不是保证永远消除东吁的威胁吗?”普蒂心里一紧,不知道李腾芳是否另有所指。
“如果合约得到充分的落实,大明也会履行自己的责任,永远消除东吁对大城的威胁,但大城之外呢?据说西夷的海军已经来到马来半岛,这可是大明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国家,他们的火器与大明不相上下。”李腾飞的目光又落在茶杯上,这一次不是紧张,而是不屑,紧张的应该是普蒂。
普蒂果然紧张得不得了,“西夷,那个叫葡萄牙的,听说来到了马来半岛,但马来半岛的北部现在属于大明,与大城并没有什么关系呀!”
“现在的确是没什么关系,他们要寻求陆地上的土地,一旦被大明驱逐出马来半岛,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暹罗湾登陆?”
“你……”普蒂大惊,他怎么么没想到这一层?他逼视着李腾芳,“大明为什么要将葡萄牙赶入大城的土地?”
“国师此话说得不够地道。”李腾芳也是逼视着普蒂,他在眼神上寸步不让,“葡萄牙的火器太过厉害,大明现在无法完全消灭葡萄牙的海军,只好将他们驱赶出大明的土地,至于他们要在哪儿登陆,可不是大明说了算,大明与大城,现在还是兄弟之邦,我才善意地提醒国师,让大城早做准备。”
“这……”普蒂语塞,李腾芳的话,滴水不漏,但普蒂已经心寒了,以大明的国力,尚且不能消灭葡萄牙,那大城怎么办?难道大城任由葡萄牙宰割?
“这个葡萄牙,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它到底有多强大?”帕拉塞像是第一次听到葡萄牙这个国家。
“无限强大。”普蒂却是知道的,以前葡萄牙就侵占过东吁,以东吁的实力,尚且不能抵抗,何况是大城?“贵使说说,我们能否再续订合约?”葡萄牙已经给普蒂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续订合约?国师说笑了,这原先的合约还没有得到落实,我们凭什么还要续订合约?”李腾芳心中笑了,“再说,下官只是在执行已经签订的合约,至于续订合约的事,必须得到我皇陛下的批准,我就是有心帮助国师,也无权续订合约。”
“贵使此话就不对了,我们就合约的事,正在商讨,正在落实。”普蒂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帕拉塞不知道葡萄牙,他是知道的,“再说,合约不是已经协商好了吗?接下来就是落实的事了,还有什么不能落实的吗?”
“合约上好像还有一条,就是国师帮着说服老挝的事,不知道国师进行得怎么样了?”李腾芳和朱由检一样,对这一条,也没报多大的希望,关键是看看大城的态度,已经将来用兵的时候,大城不会从道义上阻挠。
第418章东吁土地上的现状
在老挝这片土地上,法昂曾经在蒙元至正十三年(公元1353年)建立澜沧王国,国都琅勃拉邦,后来臣属于大明,大明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年),成祖在当地成立了老挝宣慰司,正式成为大明的属地,但澜沧王国处于半独立的状态。
随着东吁王朝的崛起,澜沧王国逐渐沦为东吁的属国,被迫向大明和东吁同时称臣纳贡,大明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澜沧塞塔提拉王为躲避东吁,将国都从琅勃拉邦迁入万象,大明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东吁王朝吞并了大明的老挝宣慰司,澜沧王朝成为东吁的属地,从此以后,老挝不再与大明有任何联系。
李腾芳一说,普蒂这才想起,合约上是有这么一条,老挝现在是东吁的土地,按照合约,理应属于大明,“很抱歉,下官这些日子忙于安抚百姓,未能亲自去老挝,但下官已经派人去了老挝,不日当有回音。”
“那我先谢过国师了。”李腾芳难得地向普蒂行了一礼。
“我可以去劝说迫提善王,但迫提善王是否愿意归顺大明,下官却不敢保证。”普蒂说的是实话,老挝脱离大明时间长了,人口又不是汉人,谁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
“国师只要尽力就行。”李腾芳也不着急,他向普蒂抛出了诱饵,“如果大明对老挝用兵,老挝不会强过东吁,但大明以仁孝治国,轻易不动刀兵,所以才让国师去劝说迫提善王,如果国师能劝说成功,我们可以在抚恤金上考虑考虑。”
“如何考虑?”普蒂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刚才李腾芳威胁大城,他都准备足额支付给明军抚恤金了,只是大城每年的赋税收入,不足四十万两,加上与东吁的战争,国家实在没什么存款。
“一个月时间,不管国师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说服迫提善王,我们可以减少五十万两抚恤金。”李腾芳已经给了暗示,哪怕大城用武力胁迫也好,他要的只是结果。
“五十万两?”普蒂惊得嘴巴张得老大,让大明减免五十万两,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现在这个五十万两,只是出在老挝身上,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一个月时间?”
“如果国师能说服迫提善王,我们签订的合约就将全部得到执行,万一国师未能成功,我们将不能减少抚恤金,无论结果如何,一个月之后,我必须回复皇命。”李腾芳没有留下回旋的余地,“如果不能用温和的方法解决,陛下可能要出兵老挝。”
“好,下官尽量试试。”用老挝的归属,换取大明减少抚恤金,普蒂觉得太划算了。
“合约能否彻底得到执行,就拜托国师了。”李腾芳一拱手,“万一迫提善王不识时务,大明还是感激国师所做的努力。”
“为了大城与大明兄弟般的情谊,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决不有负上皇陛下的嘱托,贵使且放宽心,老臣亲自去老挝一趟。”
“下官再次谢过,多谢国师为两国的友谊远途劳顿。”李腾芳向帕拉塞和普蒂拱手为礼,告辞而去。
“国师,如果老挝回归大明,大明会变得更加强大,对我国会不会是一种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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