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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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缕-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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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一打直了目光盯着苏太公瞧; 瞧得他浑身不自在,才皱眉出声道:“爷爷您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来?您自己说,眼下沈三怎么办?!”
  苏太公知道自己理亏; 办了混账事。但这事儿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没用。他又是要顾大家长面子的; 因顶了顶底气,拍了一下桌子呵斥苏一; “你还来找我的后章儿?我还没说你; 做出那等子偷鸡摸狗的事!说出去,我们老苏家的脸叫你丢尽了!”
  苏一气冲,吸了口气,驳他的话,“您甭跟我说这些虚的; 咱们那是你情我愿,碍不着旁人的事。别人要说叫他们说去,我少不了一块肉!您就跟我说说,沈三怎么办?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人,遭你这么暗算,还活不活了?”
  苏太公被她堵着话,有些气急败坏,便甩手囫囵,“你别拿这语气架势跟我说话,还没做人家正妃呢!”说着起了身往外去,自然不与苏一生缠。沈三的事怎么办,他给不出主意来,连道歉都没脸去。
  石青在旁听得稀里糊涂,但大约也听出了些门道,自然追着问苏一,“受什么暗算?到底怎么回事?”
  苏一白他一眼,“昨晚喝的酒有问题没觉出来?沈三是那般随意与人苟且的人?你烧香拜佛罢,她一个想不开兴许就吊根白绫不活了。”
  石青这下明白了,怪道昨晚他和沈曼柔都那般模样。江湖上有种淫…药叫合欢散,也是这功效。他这下便觉出事态的严重了,哪里还有心思做饭,梳洗也不及,掀了门上帘子就跑了。他怕沈曼柔真出了事,那他便是千古罪人了!
  苏一看着他急忙忙地跑掉,心里倒畅意了些。最怕遇上那些个坏心眼的,占人便宜就当白占了,不管人姑娘名声与死活。只是这早饭可没人做了,她从杌子上起来,卷起袖口来,自己上手做罢。做好了梳洗,吃罢了去铺子上,再没与苏太公争论一句。眼下她和王爷的事倒显得不重要了,还得看石青和沈曼柔怎么样。
  苏一在铺子上呆一天,也未见石青和沈曼柔过去。她便自个儿招呼客人,又打首饰又看店面子,各边忙活。好在也没什么客人,尚且还忙得过来。只到了下晌,忽见一辆圆顶金漆马车停到了铺子前。从上头下来一位大袖锦衣的妇人,搭了丫鬟的手就往铺子里来。
  苏一只当是谁家的富太太来上门瞧首饰,自当迎进来,引到炕边好生茶水招待。嘴上说些惯常说的话,问:“太太要看些什么?”
  哪知这妇人却不是来看首饰的,只瞧了苏一一眼,便问她:“沈三丫头不在这里么?”
  苏一听着这妇人的语气不同寻常,自然试探,问她,“您是?”
  那妇人抬抬眼皮子,拂了两下袖子,把胳膊搭去炕沿儿上,“也不怕你笑话,我是她娘。今儿过来,是想接她回家。劳烦姑娘照顾她这么些日子,咱们该给的一分不少姑娘的。”
  这话说罢,那跟了来的丫鬟就从袖袋里摸出包银子来,往苏一手里送。一瞧就是财大气粗的人家,也是不想欠人情分。可这事儿与她沈夫人又没关了,那是她苏一和沈曼柔之间的事情。她自然拒了那银子不收,与沈夫人说:“太太能来咱们铺子找人,想必是知道她已经和周安良和离了。那宅子也要下了,因昨儿就从我家搬走了。今儿也没来铺子上,怕是忙着收拾呢。太太要是没事儿,就在这处等等,兴许等会子就来了。怕您过去再扑个空,来回耽误功夫。”
  苏一倒不惦记她扑空不扑空,只怕这会子过去碰上石青也在那处,怕又是一番好闹。因把她留下来,暂且拖一时是一时。中间摸了空,出去找了相熟的人给沈曼柔传话去,叫她立马往铺子里来一趟。别叫沈夫人派人找到门上去,弄得两下难看。
  其后在铺子上等了些时候,就见着沈曼柔提裙跨门槛入了铺子。绕过屏风到里头,恭恭敬敬给沈夫人施了一礼,嘴上说:“给太太请安。”
  这近一年的时间没见,母女俩已然没有了往前在府上的亲近模样。要不是知道,谁能瞧得出眼前施礼的是炕上坐着的那位的闺女。生分挂在脸上,各自也都拘着姿态。
  沈夫人想伸手招她过去,想往前在自家那副模样。往怀里揽了,什么撒娇的话都听她说。可眼下她这姑娘变了性情模样,早不像以前那般娇腻。手伸不出去,两人之间又有嫌隙,不是说解就能一下解了的。手指蜷了蜷,收回掖在大腿上,只看着她说:“我来带你回去,可别再拧着性子了。”
  年前她大哥哥去苏家请了一次,这会儿她娘又找上了门。定是知道她和离了,要拉了她回家养着。毕竟她还算沈家的人,在家待着,等家里再给物色配个人家便是。好不到天上,也差不到泥里。横竖比寻常人家过得要自在,不会受什么大委屈。不管是沈家面子上,还是她的生活上,都能过得去。
  可她偏还排斥这样儿,心里不想再靠着人过活。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但凡是要依靠人过日子的,就得受人拿捏。又因昨晚与石青发生了那种事,心里忐忑,自然是不愿跟沈夫人回去。嘴上辞得坚决,话说得也算不留余地,说什么,“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已经不算沈家人了。”“等有能力了,还当回去看您,该孝敬的必得孝敬。”“千金小姐的日子过腻味了,就喜欢现在这样。”
  沈夫人被她说得满肚子生气,却也没法子。她若是狠心的,也不能惯得她这样。那时她闹着要嫁周安良时,便是不要这闺女,也不能叫沈家面子上蒙羞。然她心疼自己这闺女,才弄得事情这般。原先想着她栽了跟头便该回头了,哪知仍是这般犟性。早前没把她打死了,这会儿再打死么?心上松了劲,觉得实在没心力烦这些个,沈夫人摆了摆手从炕上起来,压着半肚子的气便回家去了。
  沈曼柔送她上马车,再看着马车遥遥走远,便回了铺子里。脸上瞧不出什么异样神色,苏一却仍是担心,自拉了她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沈曼柔有些怏怏,低了低头,又看向苏一,喑着嗓子说了句,“不知道。”
  苏一握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捏,半晌道:“是我爷爷做下的糊涂事,你要是有气,只管朝我撒,不用自己憋着。至于石青的事,我想劝你不要往心上放,不能。劝你稀里糊涂跟了石青,更是不能。我也……”说到这,嗓子干到发不出声,好半天才又说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曼柔扯嘴角笑笑,抽手出来握住她的手,“不说了,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苏一看不出沈曼柔是怎么想的,但她确实也没有挂着伤神不愿活了的表情。不过却也不像之前那般松快,只闷头干活,半句话不说。石青后来来了铺子上,没脸进铺子,就在外头守着。守到歇铺子,遥遥跟在沈曼柔后头,送她回家。晚上不放心沈曼柔一个人在宅子里住着,自己便都是趁夜进去,在灶房里随意窝一窝睡觉。倒不是没有床,只不过床上没有被褥,还不及灶后稻草堆子暖和呢。
  他做的事沈曼柔全数看在眼里,只是不与他再说半句话。就这么一直僵着,话不多,每日里循环往复地做首饰吃饭睡觉。娘家她不回,苏家也不去。瞧着又似变了个人,成日天地瞧不出生活气。
  一些日子下来,苏一和石青也都习惯了。苏一问了石青的意思,石青只说自己是要负责那件事的,理应娶了沈曼柔。但沈曼柔必然瞧不上她,所以不敢唐突开口。因就这么力所能及为她做些事情,直到她解开这个心结为止。这事儿甭管搁谁身上,没些日子都是接受不来的。
  而沈夫人呢,也没像往前那样与沈曼柔断了母女情分,只撂开手等她栽跟头。那日见了沈曼柔后,就从沈府上抽了好几个丫鬟往沈曼柔那处送去。同此同时,又是送衣裳又是送银钱,生怕她再委屈了。然早经受过委屈的沈曼柔不在乎这个了,尽数给退还了回去,一样也没留。瞧着这模样,是要与娘家划清你我关系到底的。
  沈夫人叹气,犟不过人家了,自然开始后悔当初不该与沈曼柔断得那么心狠彻底。她婚后过得不好,她作为她的母亲但凡惦念着搭把手给她点依靠,也不能到这地步。可这会子后悔没用,只能瞧着沈曼柔与她生分罢了。其后又是懊恼,自然骂沈曼柔是个白眼狼,白娇惯到这么大。这么大的气性,不知哪里来的!
  然关系没个和气的解法,便只能这么拖着。不知往后如何,眼下母女亲情是补不上了,只好这么僵持着吧。她想着,血浓于水,迟早都有释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交代周家的结局
  ☆、捉奸
  春时末; 这一年的夏热来得极早。满城的梧桐花,像铺就的一处处粉色云锦。
  苏一日日掐日子,一面等着王爷那边的消息; 一面瞧着石青和沈三的关系从僵持到慢慢和缓再到完全冰释。约四个月的功夫,石青便屁颠颠儿来告诉她,他要和沈三成亲了。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 一一赘述不尽。总归是两人都互认上了,没有再多的犹疑。这是善果; 苏一也替他们高兴。
  成亲就要有成亲的样子; 该下的聘该拟的聘书之类都得有; 沈曼柔自然也要有嫁妆。多少不计较; 有那么个意思就成。不能稀里糊涂团在一处混过,叫人看了说闲话,骂他们伤风化。虽女子二婚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儿; 到底也算正经合法礼了。
  苏太公知道这事儿后不说什么,背手做个闲人; 再不管的。石青和沈曼柔的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也没那脸面跟石青说反对的话。眼瞧着这番结果; 他倒算是做了件好事; 凑成了一段姻缘。可瞧着他二人开始张罗婚事,心里便越发不畅意起来。他的好徒孙飞了,连沈三这种和离的都第二…春了,他那孙女却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他也不放下面子去问,心里仍是拿着劲儿的。本来他就不同意她和王爷; 哪知他们暗下里把事做了,不把他放在眼里。到底是怪苏一没听他的话,对她跟王爷的事便怎么也不愿真心实意接受。偶或提起来,闲闲呱嗒两句,“到底什么意思呢?捱到明年不是?”
  话音里酸的,苏一也找不出话来回他了。可这又是实情,眼见着时间又下来小半年,连石青和沈三都从互不说话的尴尬态势渐变到如今的情谊正浓,互托终生了。顺遂得叫苏一都羡慕起来,这种不受人摆布,只随着自己心意就能决定自己人生,最是难得。
  她往前也是能的,然这会子却不得不受人牵制摆布。京城皇宫里那位不松下口来,她和王爷的事儿永远敲不下锤子去。急也是没用的,她不能跳到京城拿刀架脖子叫人松手。便是叫她见着了那位,也该猝得跪地不敢起了。她心里一直犯嘀咕,问过许砚,“是不是皇上实在不同意?”
  然许砚说的是,皇上不能不同意,他们之间有过约定。便是心里不愿意看着他娶这么个身份的人,也不能不顾自己往前说过的话。作为一国之君,最起码的诚信得讲。
  话虽这么说,苏一心里也仍是不踏实,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但王爷没有说其他,她便也不好丧气。便这么等着吧,心里得相信他的。既决定在一处了,不就得无条件信任么?同时,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后便是实在过不去身份这个槛儿没与他走到一处,也谁都不怨怪。
  这事儿往自己肚子里搁,平日里不现出忧虑神伤的模样,仍是做自己该做的。铺子上已有了固定的客人,每日间都能有些生意。人也认可了她的手艺,并对她和沈曼柔的审美放心,也爱往这处来。自然,在铺子里坐下吃茶吃点心说些闲话,也是不错的。
  这会儿又有石青和沈曼柔要成亲的事,苏一便是又做婆家又做娘家,帮着两人忙活。打好了商量,也征得了苏太公的同意。婚礼要在苏家宅子里办,不请宾客。只一顶花轿并简单的仪仗,去沈曼柔的宅子将她接过来,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就算礼成。
  苏一亲手为沈曼柔置嫁妆,东西不多,首饰几样,衣裳春夏秋冬各一身。这会儿首饰打到最后一件,不两日就可完成。陪嫁的衣裳鞋袜便不亲自做了,等做完了首饰到成衣铺里买去。只那红嫁衣,她想亲手为她做一套,叫她那一日仍是漂漂亮亮的。
  满满打一日的首饰,到傍晚间腰身也酸。起来抻一抻,松软了些便继续干活。铺子算是歇了,叫沈曼柔和石青回去买菜做饭去,只自个儿还留下单做一会儿。晚上没什么客人上门,门关不关都没什么要紧。苏一埋头在小桌边,只顾一下下敲首饰。
  做得有些专神,连两个妇人手持团扇摇摇曳曳进了铺子都没及时发现。倒是那两个妇人气喘吁吁的,到了里面便自个儿斟茶吃,坐去小桌边与苏一说话。说的也不是首饰的话,吃了口茶缓缓气息,就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呢?你师父家,以前的陶老板家,出事啦!”
  苏一懵着表情抬起头来,“出什么事了?”她师父不是带着师娘出去了么,好像还没回来。
  其中一个妇人道:“咱们也是好心,想着毕竟那是你师父家。他家那儿子,不就是你师哥么?以前这铺子还是陶家的时候,你们也是师徒情深啊。你该过去瞧瞧去,这会儿乱套啦,不知你那师哥活不活得下去呢!”
  苏一听这话说得严重,到底不知怎么了。她丢下手里的锤子,看着妇人,语气生急,“到底怎么了呢?麻烦您给说得清楚些。”
  另一妇人又往这处凑凑,说:“城西月香楼,便在那闹的事,这会儿已经散了。咱们也是看了热闹,顺道儿看见你这铺子没关,便好心来与你说。你师哥不是有个小妾么,在那月香楼与一个家里做布匹生意的姓王的官人苟且,叫你师哥逮个正着。怕是早就有勾搭,才叫你师哥发觉出来。当时就闹起来了,你师哥要杀了那王大官人和他那小妾出气。可没闹过人家,反倒叫那王大官人切了一根小手指。是他先动的手,人家说是没办法才伤的他,自不怕他往官府上告状去,大喇喇走了。他呢,可就可怜了,连他那小妾也不爱搭理他,只留他一个人在那现眼。”
  听到说叫切了小手指,苏一浑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不知这事到底闹到什么样子,眉头蹙出个疙瘩。她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做首饰,忙起身把东西收拾起来。一面谢这两位来与她说这个,一面引了两个出去,关门落锁急急走了。
  去的也不能是别处,自然是出城西门到西郊陶家。她再是生气当初陶小祝性子膈应人的,也不能不念着十来年的师兄妹情谊。眼下陶师傅和陶太太都还没回来,他一个人受这么大的事,不知扛不扛得住。倘或扛不住,陶家这根独苗儿就没有了。
  她心里紧张,半道儿上走马市租了辆马车,叫人碾着赶去西郊。下车直奔陶家去,还未到门上,远远便瞧见院门里三件两件地扔出衣褂来。再往前走,便听见陶小祝发疯似的叫骂声。他扔的,自然也都是周家那三个人的东西。
  苏一到门上,腿上打颤,吸了口气进院子去,便瞧见陶小祝目眦尽裂,双眼猩红,脸色煞白,模样儿十分吓人。那左手上断了小指,也并未做处理,上头还滴着血呢。一股气撑着,发疯罢了。
  周大娘和周安良这会儿也还在院子里,立在一旁瞧着陶小祝发疯。看到苏一来了,周大娘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忙上来拉苏一的胳膊,“一一,你快劝劝你师哥。也不知怎么了,这模样儿吓人,咱们半句话也不敢说。”
  苏一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拨下周大娘的手,声气低低道:“您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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