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涵扯着罗母,罗母狠了狠心,再也不看她,罗玉霜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罗母吓得手抖,签字的时候差点毛笔差点掉落。
“既然如此,两位跟管事的去领钱,罗姑娘就交给我了。”
整个卖身过程很短,赵阿三听得消息赶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不敢对罗母动手,只得拎住罗玉涵,“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为了这点钱就把她给卖了?”
罗玉涵很是不屑,“这点钱?你拿得出来,也可以带她走!”
是的,赵阿三全部家当此刻怕是连五贯钱都凑不出来。
将人重重一扔,罗玉涵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土,狠狠唾了一口,本想破口大骂,却看到他身后那些人投出过的逼视愤怒的眼神。罗母赶紧拉着他离开,罗玉霜站在山头上,看了许久,却没见他们回过一次头,这回她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地死心了。
“跟我走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老鸨十分和善,带着罗玉霜离开。
一同来的姑娘们站在山头上目送她,直到看到她上了一辆马车,直到马车走远,消失在山野间。
罗玉霜靠在马车上,眼中一片灰暗,仿佛人已经死了一般。老鸨摇摇头,出了四明山,老鸨交给罗玉霜一只包袱。
罗玉霜愣愣地看着,不明所以。
“这里面有两件换洗的衣物,两贯钱,还有一罐蜜饯,一些干果干粮,都是侯夫人亲手为你准备的。”
“侯、侯夫人?”
老鸨笑道:“你虽然命苦,但也很幸运,遇上这样的贵人。今天这不过是侯夫人托我们演的一出戏。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再也不用为任何人而活。”
阿璃觉得,今日这出戏比她想的还好得多,还大大将找人办事儿的星儿狠狠夸了一顿,星儿脸上那个叫一个不自在啊,请巧云楼的老鸨这真不是她的注意,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想得出这么损的招儿?
转头阿璃便乔装了一翻,亲自去巧云楼送钱,没想到,老鸨说,钱已经有人付了,这话刚说完,顾臻便走了出来,“夫人瞒着为夫来逛青楼有些不合适吧?”
阿璃呆了呆,“该不会是你买通老鸨……”也对,这么缺德的事儿只能是顾臻才干得出来啊。她本也只是想找个人买了罗玉霜,还她自由,没想到顾臻竟然叫个老鸨来,啧啧,没见美人当时脸上那凄楚绝望的表情么?要不是她知道只是一出戏,都要忍不住同情她了。
顾臻十分受用阿璃对自己的崇拜景仰之情,“你看,为夫为你花了两百贯冤枉钱,你该如何报答我才合适?”
“要钱没有,那就以身相许吧!”
阿璃眼中亮晶晶的,撩得顾臻全身毛孔都在发烫。
阿璃觉得,自己那句话真是只是玩笑话,虽然她对这个好看又聪明的男人又那么一点点邪念,但绝对没到白日宣淫,还特么要在青楼滚一单的意思。
所以等她滚完出来,觉得自己真的堕落了。
江勉打点完茶铺准备回江家,路过这边,看到自己的姐夫搂着一个男人从巧云楼出来,当即火气就上来了,冲上去就拎顾臻的衣襟,作势要揍。
“阿勉,你在做什么?”阿璃赶紧将顾臻护到身后。
“你个狐狸精叫我什么?”呃,这只男狐狸怎么有些眼熟,“阿、阿姐?”
江勉看了看那巧云楼的门牌,又看了看阿姐跟姐夫,觉得大概是自己眼花了。
“我跟你阿姐要去吃点东西,你就乖乖回去吧。”
江勉再次觉得自己的年纪受到了歧视。
阿璃觉得,既然是夫妻还是应该坦诚一点,至少顾臻对她一直很照顾也很热情,并不像不喜欢自己的样子。
饭桌上,阿璃给自己灌了一杯酒,才有勇气问道:“夫君可有想过纳妾?”
“纳妾?”顾臻不明白了,他们刚翻云覆雨完,自己的妻子怎么就要帮他纳妾了?
“比如,纳个你喜欢的人。”
莫非是在试探他?听说女人产后都容易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最担心的自然是自己失宠。
“我只喜欢过你!”顾臻十分肯定,激得阿璃面上一红,“不、我的意思是,另一种喜欢,比如,像那个罗炤……”
罗炤?他什么时候喜欢过他了?
顾臻花了很长时间脑子才醒悟过来,“你该不会认为……”他像是个断袖吗?这个混蛋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个,我是个开明的人,你喜欢我我看得出来,但我也喜欢你,便不想你因为世俗眼光而委屈自己。你若想纳男妾,我不会阻拦的!”
顾臻简直被阿璃给气笑了。
“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男人的?”
阿璃震惊了,你跟罗炤白天晚上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长,难道只是罗炤单方面纠缠你?
“我明白了。”
顾臻: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他怎么反而有不好的预感呢?
阿璃觉得,作为正室应该拿出该有的气魄和风度来。
翌日一早,她以女主人的身份,亲自给罗炤送了早饭过去。
“郎君来自南诏,不知道贸然离开使团这么长时间,会不会又什么不妥当的?”
这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听闻三日后,夫人要给那几位美人办婚宴,罗某冒昧,想参加完婚宴再离开。”
有了这句话,阿璃便也放心了。
婚礼当日,大红花轿是从四明山这边抬出去的,太子亲自来主婚,这是莫大的荣幸,整个峡谷都荡漾着唢呐声,喜庆非常。
美中不足的便是,来时的八人,此刻却缺了一人。
李吉只是瞥了一眼,阿璃卖掉玉珠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不服主人安排的人被卖掉,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况这只是八人中的一个,更不值得他一个太子拿来做文章。这件事他便只得默认了。
这些都是从别院淘汰出来的侍婢,不过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他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晚上的夜宴上,阿璃发现一件事,罗炤几乎一直在陪赵家沟的人喝酒。喝到兴致高处,一群汉子甚至唱起了山歌。
这山歌都是本地土话,但罗炤这个南诏人接得十分顺溜,人人都觉得,他唱得最好。
赵阿大的媳妇说,这嗓子拿到他们村里,那绝对是第一,不知道要勾掉多少小娘子的魂儿。
阿璃隔了篝火看过去,乍然与罗炤四目相接,那一瞬间,她似从他的眉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有些眼熟,依稀曾在梦里见过……
当晚阿璃做了一个梦,一个久违的梦。赵阿四骑着马,穿着喜袍,回头看她。
脸上的笑容憨厚又温和,忽然,他向她伸出手,“阿璃,我回来了……”
阿璃也伸出了手,但手却被另一只手拽得紧紧的,让她不能前进一步。阿璃忽然惊醒,只见得顾臻的爪子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抱住,紧紧的,绝不松开一分。
第67章
翌日一早,罗炤便离开了,顾臻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罗炤下山背影,顾臻觉得整个四明山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昨夜原本该是赵阿三的新婚夜,没想到媳妇儿就这样打了水漂。他郁闷地坐在田埂上,看着禾苗茁壮成长,一片盎然生机却投射不到他身上。
罗炤从他身边经过,跟他打招呼。
赵阿三一脸苦笑,“郎君要走了么?”
“差不多了。”
这个回答很是奇怪,走了便是走,什么叫差不多?
“阿三兄可是在担心罗姑娘?”
赵阿三也不隐瞒,“她好好一个姑娘,被卖去青楼……”
他有点说不下去,毕竟这是璃娘的决定,璃娘于他们赵家沟有救命之恩,她的任何决定他们都会无条件遵从,可是,心头还是难免伤心。
那对母子嫌他穷,不愿意玉霜嫁给他,这也是他自己无能,若是他能掏出一百五十贯钱,玉霜何至于……
赵阿三叹了口气,罗炤拍拍他肩膀,“侯夫人心善,断不会真的让罗姑娘落入火坑。”
赵阿三一惊,可人都当着所有人卖了啊。
罗炤失笑,阿璃这一招还真是吃力不讨好。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她更可敬。不畏流言蜚语,坚守本心,无愧于天地,即便很多大丈夫也做不到如此。
天下不乏心善之人,但只是心善却难免被恶人乘虚而入,最终善人未得善果。心要善,还要懂得审时度势,知道如何自保及保人,这才是最难得。
“说不定哪日,她会重新站在你面前呢……”罗炤最后送给赵阿三一个微笑,摆了摆手,踏上他自己的征程。
三日后,南诏使团抵达江陵城,江陵城不过是去长安的必经之路,整个剑南道沿途,顾臻都安排了军队和护卫,不管是番邦外敌,还是山匪马贼,都没有可乘之机,连太子李吉想乘机捣下乱都找不到机会。
一切看似顺风顺水很令人满意,如果为首那匹汗血马背上坐的南诏王不是罗炤的话,顾臻一定会更高兴一点。最可恨的还不止是这个,顾臻几乎一眼便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竟然跟阿璃的一模一样。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混蛋是在故意向他暗示什么吗?
可不管心里多万马奔腾,顾臻脸上也是一派春风和煦,绝对让人看不出他又弄死眼前这个野男人的冲动。
明明明争暗斗了几个回合的两个男人,此刻却像头一次见面似得恭敬又不乏热情,旁观的太子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神不好,还刻意问心腹道:“这个南诏王是不是很像罗炤?”
心腹也被弄得有点不确定,按理顾侯眼不至于这般瞎,会认不出来,南诏王也不像个脑子不好的,可两人只字不提之前见过,就跟第一次见面的人一般,说着客套话,跟之前相处也完全是两幅模样。
李吉实在看不下去了,“顾侯在四明山有座茶庄,风景宜人,南诏王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过去坐坐?”
“此番北行,时日有限,便不打扰了。”
听闻另五诏知道南诏要与大唐结盟,都对南诏虎视眈眈,大有联合起来将它一举歼灭的意思。南诏王皮逻阁的确不宜在外逗留太久。
南诏使团在江陵城逗留了一夜歇脚填充路上所需物资,翌日一早便又出发了。太子也一道启程回长安,顾臻带着人马送出十里外。
离开前,顾臻问皮逻阁,“这枚戒指你在哪里打造的?”他实在太介意有人跟阿璃戴同一款戒指,只是阿璃的红宝是向左的月牙,顶端带一个反向的小弯勾,而皮逻阁的恰恰相反。他甚至怀疑将两枚戒指拿下来,两侧的幅度能够完全拼合形成一个满月。
皮逻阁抬手,笑得意味不明,“这不是打造的,而是某天突然睡醒,它便已经在我手指上了。顾侯是不是觉得跟尊夫人那一枚很像?”
顾臻有些发蒙,他记得这家伙那根手指之前是说受了伤,所以一直缠着一块丝绢,难道这枚戒指早就存在?
李吉让两个新纳的侍婢来跟顾臻告别,无意间看到皮逻阁手中的戒指,忍不住将顾臻多看了几眼。
顾臻可不是个会在对手面前露出破绽的人,所有情绪一点没漏,依然笑容和煦跟李吉拜别。
江瑶与江婉双双向他福了福。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情形。顾臻娶了阿璃,奉为掌中宝,而太子纳阿璃的堂姐妹为侍妾,不过可以随时丢弃的玩物。就从这道关系,李吉头一次有将顾臻踩在脚下的优越感。
“你我如今也算是姻亲,他日回长安,顾侯一定记得到东宫找孤吃酒。”有了这层优越感,李吉觉得腰杆都挺直了。
送走使团,顾臻正打算车马回四明山,却见皮逻阁身边一个侍卫折回来,在他面前停驻,说:“大王有一句话方才不便说,托属下捎来。”
顾臻扬头:“说。”
“大王有一件珍宝,暂时寄存在顾侯那里,待他日统一六诏,定会来取回。”
顾臻皮都炸了,那个混蛋哪里来这么大的口气?
统一六诏又如何,也不过一弹丸小地,竟敢跟他狂!
当日回到四明山,阿璃发现顾臻心情似乎不太好,关心道:“怎么了?莫不是南诏使团那边有什么麻烦?”
顾臻幽幽看着她,好半晌才启口,“夫人手中的戒指是哪里来的?”
阿璃看了看,“这个么?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不会是一觉醒来它就已经在你手指上了吧?”
要这么说,也没差,的确算是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它便在了。
看阿璃的表情,顾臻愈发气结了,“取下来!”
怎么突然这么大的火气,“若取得下来我早取了!戴着它也是很碍事的。”
顾臻不信邪了,抓住阿璃的左手,掰了掰,无论他以什么方向何种力度,都无法将这枚戒指撼动分毫,就像长在阿璃手上一般。
“你,到底怎么了?”
顾臻听得阿璃的声音有些怪异,抬头看她,只见她皱着眉头,手指被自己磋磨得泛红发肿,想必是疼了。
顾臻立刻松手,捂住她的手指,道:“是我没注意力道,是不是伤到你了?”
阿璃看着他不说话。
顾臻暗吸了口气,问她:“你可认识南诏人?”
“罗炤么?”
“我说你在嫁给我之前。”
阿璃摇头,非常肯定地回答:“没有。”
南诏有很多山寨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种蛊啊,下降头啊,说不定阿璃手上这个是个邪术。
“你手上这东西不像个好东西,必须把它拿掉!”顾臻信誓旦旦地诱哄道。
阿璃看了又看,这戒指是有些邪门,但是,“它其实也救过我几次性命的。”
顾臻懵,嘴唇张了几次,才道:“以后有我,你便不需要那些邪门歪道保护!就这么决定了!夫为妻纲,你得听我的!”
阿璃被他这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你若取得下去便取吧。”
顾臻折腾了一宿,试过最锋利的匕首,试过剑刃,也试过各种润滑的方法,除了让阿璃的手指更红肿外,并没有什么用处。
怕真的伤着阿璃,他只得收手。
自从李吉宣布纳江家两位小娘子为侍妾之后,找过江瑶两次,都被江瑶拒绝了,自此便再也没来找过江瑶。
如此下去,江瑶几乎能够想见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孩子她如今已经两月,她想要留下来,但要瞒过别人谈何容易?
队伍在野外安营寨扎,江瑶将自己洗漱了一翻,决定去见李吉。
当时江婉正在伺候李吉用饭,看见这个姐姐撇了撇嘴。李吉一边用刀切割着皮逻阁送到他帐中的羊肉,一边看她,也不说话。
江瑶上前行了跪礼,李吉没叫她起来,她便一直跪着,一动不动,那幅倔强模样颇为招惹人。
“出去!”
江瑶闭了闭眼,起身欲走,谁知道又传来声音,“没说你!”李吉转头看江婉,江婉本还在幸灾乐祸,见得这眼神,这才知道李吉驱赶的是她,脸上笑容便僵得十分难看,偏又违逆不得,只得退下,经过江瑶身边时,还狠狠剜了她一眼。
江瑶知道早就被这个妹妹给嫉恨上了,除了心冷外,也没多少感觉。如今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还去担心别人做什么?说不定这个好好巴不得她被太子处死呢。
“过来!”李吉招手。江瑶乖乖跪坐到之前江婉的位置侍候他吃饭。
俗话说饱暖思□□,李吉酒足饭饱,看着面前美人便越发难以压抑,斜身往榻上一趟,道:“知道该做什么么?”
江瑶有些迟疑,早准备好的说辞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道:“奴婢身上不干净,怕殿下晦气。”
李吉眼眸一冷,“上次你拒绝孤也是这个托词,这都多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