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便有商人稀稀落落的离开,也有几个商人神情恍惚的坐在椅上,那个先前竞价的吕宋商人突然红着眼站出来吼道:“我出一百三十两银子,在下只是想问问,能否将在下的土地田产也一并折算进去?否则这货银一时也不能凑齐。”
“能的,只是这土地的估价必须合理。”他一边说一边望向那个叫开价一百二十两的马仁。马仁笑着摇了摇头,洒脱的道:“在下家底浅薄,恐怕是不能再加价了,这三千匹丝绸不要也罢。”
朱骏点点头,待其余的商人全部离去,主舱内只剩下开价的吕宋商人和朱骏、马仁三人,马仁在一旁背着手,对朱骏道:“买卖虽未做成,可否让马某在这里坐坐再走?”
朱骏猜测马仁待会有话要说,对着他点点头,便和那吕宋商人谈起了交货付款的事宜,整整三千匹的丝绸,每匹的价格是一百三十两银子,总共是三十九万两纹银,朱骏得出这个数字时原本还以为算错了,又重新算了一遍,仍然一分不少,这才压抑处怦然乱跳的心脏继续与那吕宋商人商谈付款事宜。
那吕宋商人只有现银三十一万两,其余的八万两要拿房产土地来偿,二人商定三天后共同去吕宋商人的土地那里估价,又立下了字据文书,那商人显然还要急着回去变卖些珠宝多凑些现钱,急匆匆的走了。
“草民马仁拜见皇上,吾皇万岁!”吕宋商人前脚刚走,马仁便突然撩起袍子对着朱骏磕头。
朱骏并不去扶他,不动声色的将桌上的文书字据收入怀中,虽然不知道马仁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但他也不想去问,只淡淡的道:“平身吧,起来说话。”
马仁站起身。又对着朱骏作了个楫。倒并不显得拘谨:“皇上做地好买卖。一船几万两银子地丝绸竟能卖到近五十万两。马某佩服之至。”
朱骏也深有同感。他原本没想到半船丝绸能够卖出这么高地价钱。但这白纸黑字地字据在自己地怀里。容不得自己不信。心里也难免有些得意。但是面上却没有显山露水。他不知道这马仁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地。更不知道他地来意。所以还是决定谨慎一些地好。
“朕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能哄抬到如此高地价格还是多亏了你。朕瞧你并不像是丝商。不知登船是否另有其事?”
朱骏淡淡一笑。其实早在丝商们进来他便注意到了马仁。他既没有丝商们对自己生意地担忧。竞价时也是满脸地无所谓。完全不将竞价放在心上。可是当价钱涨到一百两时他却突然站出来叫到了一百二十两。由此可见。这人做地应该不是丝绸生意。否则在货栈尚在缺货地时候不可能显得如此从容。之所以将价钱叫到了一百二十两恐怕也是为了帮助朱骏将价格猛然哄抬上去。只是他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别地商人都不跟进吗?或许是他另有什么打算。朱骏实在是把握不定。索性坐回椅上缄默不言。既然这人找上自己。不怕他不将自己地真实意图说出来。
“皇上言重了。今日马某到此有事相求。还望皇上恩典。”马仁道:“在下原籍苏州。祖上在吕宋有几艘不算大地商船专门供海商们运送货物。几十年下来倒也颇有些家底。”
“前几月却突然从吕宋窜出来一伙海盗。马某一月前便被劫了一条海船。因此还损失了一批货物。”马仁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句。眼眸地余光观测着朱骏地脸色。他见朱骏仍然无动于衷。又道:“皇上所坐地这艘货船倒是像极了马某被海盗劫持地那艘。只是不知怎地被人换了新漆。”
朱骏坐不住了,原来自己这艘船便是从马仁那抢来的,现在苦主找上门了。不过他并不担心,这船就算是姓马的那又如何?这年头凡事讲的都是证据,这世上哪有说东西像他的便是他的道理,只是朱骏仍然没有了解到马仁的意图,这个老东西既然觉得自己可能是抢劫了他货船的海盗为什么不去报官,反而敢只身找上门来?
“哦?是吗?”朱骏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接着笑道:“这条船也是朕新买来的,想不到竟和马卿家的颇有相似,这倒是巧了。”
一句话,朱骏便将自己推的干干净净,不管这姓马的有没有证据,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就算这条船是你的,那也是我从人手中买来的,说不定卖船给我的那些人正是那些海盗也不一定,可是那又怎样?我并不知道对方是海盗,我只是买条船而已。
马仁轻笑一声道:“一条货船而已,马某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是睹物怀情罢了。”
他洒脱的挥挥手,倒是颇有气概,接着又道:“只望皇上能够带着草民一起出海行船,草民在吕宋颇有些势力,愿为吾皇效力。”
聪明人啊!朱骏心里感叹,姓马的发现自己劫掠了他的货船非但没有激动的来理论或者报官,反而意识到了海盗给他所带来的商机,运半船丝绸就能赚二十倍的利润,相比这些来说,一条货船连个屁都不算。
“好说,好说。”朱骏眯着眼,正谋算着如何安置这个姓马的,这家伙八成知道了自己一面派人扮作海盗劫掠,一面在此经商的运作了,若想万无一失当然是趁着现在的功夫将这个家伙一刀宰了,只是朱骏却拿不定主意,姓马的既然敢来,谁知道会不会后着呢?若是他来之前将此事告诉了自己亲信,自己一刀将他杀了反而会撕破脸。
既然不能杀,那只能抚了,朱骏不由得暗暗苦笑,想不到今天让一个海商耍了一把。
第一第四十九章:船厂
朱骏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将那马仁安排在船上,彼此也闲聊了几次,倒是觉得这姓马的倒有一些见识,接下来朱骏仍然是如法炮制,分别找来陶瓷商人、药商等竞相拍价,整整十条的大货船竟赚了纹银近一百九十万两。
这一趟下来,几乎搜刮了整个吕宋各行各业巨商大贾的所有产业,就连朱骏也吃惊于这个庞大的数字,看着一箱箱的银子被人装上船只,真的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好好的亲上一口,只是他知道,像这种物以稀为贵的钱最多也只能赚这一次,若是仍然如法炮制再运上一船货来价格便会狂跌下去,这些货原本就是抢来的,转手一卖便获利如此之丰,这钱就像捡来的一样。
到了第三日,那吕宋商人便邀朱骏去看他的地产,他还欠了朱骏整整八万两银子的货款,说好了要用房屋地产来赎的。
朱骏这段时间一直呆在船上,现在生意上的事了结了大半,也兴致盎然起来,换了一身青色的长衫,在沐剑铭等人浩浩荡荡的拥簇下下了船,临走时朱骏还不忘拉上了马仁,此人世居吕宋做了半辈子的生意,对土地的价值当有一些了解,朱骏打算让他参谋参谋。
那吕宋商人的土地离港口并不算远,朱骏仍是租了百来匹骡子马车,反正现在有的是钱,这些车马费也算不得什么,只半个时辰功夫便到了地头。
这里位于港口的东南,一面临海,其余方向俱是一马平川,片刻功夫,便到了一处田庄,朱骏与诸人都下了马车骡子,被那吕宋商人迎了进去,那吕宋商人态度极好,拿出地契房契一并放在桌上,朱骏也不客气,一面拉着马仁估算价值,一面让人去丈量土地。
土地共有二十倾,近三千亩水田,相当于每亩地三十两银子,还算上了一处大宅子,这价钱要是放在吕宋倒也算是十分低廉了,只是这里近海,土中含盐量过多的缘故所以收成并不算好,这样算下来倒是朱骏有点亏了。
朱骏与马仁商议了一阵,马仁倒是觉得这土地可有可无,只是对朱骏道:“若这土地只是用来耕种倒值不上几个银子,只是那商人恐怕家产只剩下这些了,皇上既已赚了他三十一万两白银,便只当这块地是个彩头吧。”
朱骏却不以为然,在他的思想里,土地并不只是用来耕种的,这块地换算成现代的计量单位就是七八十平方公里,虽然不算肥沃,对朱骏也算是一笔大大的财富,他坐在楠木椅上,思考了许久,这才抬眼对马仁道:“若是朕在这里造一座船厂需要什么条件?”
马仁道:“船厂倒是好建,只需有船匠便成,只是这造船的工程浩大,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见功的。”
“朕要造的是战舰,不是货船。”朱骏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这里虽是吕宋处于西班牙人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是同样也有大批的西班牙移民,如果能招募到一批西班牙的造船工匠,再大把的投入资金,要造出西洋战舰并非没有可能,要知道几十年前横行一时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可是风云一时纵横四海的,虽然舰队已被英国人击败,帝国也日薄西山,但造船的技术人员仍然还在,朱骏有的是钱,缺的却是技术。
想到这里朱骏不由得哑然失笑起来。在西班牙地殖民地上招募西班牙人做船匠来制造战舰实在太过不现实。西班牙殖民政府再傻应该也知道养虎为患地道理。理论上虽然可行。但是实际上却是痴人说梦。
马仁态度却严肃起来。认真地分析道:“陛下若是想造战舰。马某倒是有一些想法。”他深沉地眼眸望了朱骏一眼。愈发认真起来:“在吕宋显然是不可行地。这南洋海岛罗布。陛下要想找块地皮出来倒不是没有可能。造舰最重要地一环却是熟练地工匠。好在马某倒是认识一些。可以为皇上尽上一些微薄之力。其次便是大炮了。战舰在海上多是靠火炮攻击。若是没有先进地火炮。就算是战舰如何坚固恐怕也无济于事。说到底。这些都是需要技艺地事。”
朱骏点头同意马仁地分析。道:“工钱不是问题。只要有技艺。他们要多少朕给多少。只是不知这吕宋是否有佛朗机船匠。若是能造出西洋战舰出来。朕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
“马某倒是认识一些佛朗机地船匠。”马仁脸上带笑。声音中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朱骏立即明白姓马地要谈条件了。不由笑道:“马卿家放心。朕并非刻薄寡恩之人。你是南洋海商。对南洋风俗人情知之甚多。朕将来还有借重地地方。定不会亏待于你。”
马仁这才放下心。他是个聪明地商人。在朱骏登岸时便已明白了朱骏地价值。若是能够攀上这棵大树。马家地海贸生意便能立即从南洋众海商中脱颖而出。只要朱骏地海盗不打劫马家船队。那财源岂不是滚滚而来?
相互利用也是需要资本的,要想让人家看的上马家,这力倒是该出的,马仁心里盘算了片刻,道:“马家的大小商船也有十几艘,自己便建了一个修船厂,这修船的工匠与造船的工匠其实是融会贯通的,若是让他们为陛下造船倒不致埋没了人才。”
“另外马某在马尼拉时也认得几个佛朗机的船匠,马某听说西班牙国自几十年前海战失利之后,国势日衰,便没有了再造新战舰的余力,因此许多技艺高超的船匠从此失去了饭碗,有一部分人更是扬帆出海,想在海外找口饭吃,他们大部分聚集在吕宋总督的驻地马尼拉城,若是陛下愿开出价钱,马某倒是愿意为陛下跑上一趟,招募一些匠人来。”
朱骏连连点头,姓马的既然开出了他的价钱,自己若是不给他些好处总是说不过去:“这事朕便交给你去办,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至于你们马家嘛……”朱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道:“马卿家可有举家搬迁的魄力?”
“举家搬迁?陛下这是何意?”
“朕想让你将马家的所有产业全部搬迁到缅南,从此之后马家的船队全部由朕庇护,畅通南洋绝不会再有海盗袭扰。”朱骏已有了扶持马家的打算,更何况他的护船队但至今没有海商愿意投保缴纳保金,都保持着观望的态度,毕竟海盗凶恶,谁知道你的护船队能不能有保住商船的能力。
而朱骏打算让马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留余地的让马家在短期内能够赚的一笔大钱,这样既能够让报答马家的襄助之恩,又能在南洋树立一个典型,让更多的海商加入护船队。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容马某再想一想。”举家搬迁并不是闹着玩的事,马仁纵是有这魄力也不得不仔细的斟酌一二。
“那你好好想想吧,朕乏了,你且退下。”朱骏相信马仁是个聪明人,待他计算好得失之后定会给出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出来,倒并不着急。
第一第五十章:海盗相争 上
吕宋西南海域。
六艘大型战舰以西洋战舰为中心呈品字形摆开,在海平线上,四、五艘战舰破浪而来,渐渐的放大了身形,舷首的刘二用单筒镜仔细观看,只见对方的船队上悬挂着醒目的黑底骷髅旗。
刘二皱了皱眉,将单筒镜交在了一旁的张有德手里,张有德对着镜口瞄了几眼,神色凝重,道:“刘指挥使,这些船是哪条路上的?”
刘二挥手招来传令兵,对他下令道:“传我将令,撤右帆降下航速,炮手装填好火药,所有弩手、刀手全部在甲板集合,通知各船准备战斗,看主舰旗号行事,明远号打头阵。”
“属下遵命。”传令兵都是从嗓音洪亮者选出,待刘二吩咐完毕,那传令兵便大声的吆喝起来。接着便有旗手向各船发布命令,号手吹响了螺号。
刘二这才回过身回答张有德问题,他故作轻松的道:“对方有五艘大型的战船,看旗号该是吕宋附近的海盗,只有吕宋的海盗才会学习佛朗机海盗那样用骷髅作为旗帜,吕宋海域附近最大的海盗是水鹞子,能够调动如此多的舰只出来的也只能是他,看来今日你我有一场恶战要打。”
张有德认真听着刘二的分析连连点头,及到最后又忍不住疑惑起来,道:“他们只有五艘大船如何是我们的对手?这岂不是来送死吗?”
刘二半眯着眼,道:“也不尽然,你再用西洋镜看看,对方船上并未装载火炮,船身轻盈,恐怕是连压舱石也抛下了。恐怕水鹞子是想让利用速度的优势撞上我们的战舰而后攀爬上来与我们近战,张指挥,水师的弟兄近战格斗比之神勇营差了不少,此战能否得胜完全看你的了。”
张有德大受鼓舞,抽出腰间的长刀朝半空劈划几下,咧着嘴道:“弟兄们整日呆在船上已憋坏了,这些死贼来的正好,给弟兄们练练刀。”
刘二猜的没错,水鹞子所凭借的正是利用近战的方式消灭这一伙水贼。水鹞子原本是吕宋一地的豪强,后遭受西班牙殖民当局的打压,便散尽了家财扬帆出海在吕宋海面逛荡了整整十一年,终于从众水盗中脱颖而出成为吕宋海面上的大盗。
原本每月劫持一些商船的日子倒也潇洒,可谁知这几个月来冷不丁的窜出了一支更加强大凶恶的海盗,他们劫持商船倒也罢了,竟连同船主水手一齐杀了。这可是海盗们的大忌,须知海盗们的营生全指望这些海商过往海面,胡乱杀人,岂不是杀鸡取卵?非但你们这一伙新来的海贼没有了饭碗,我们这些盘踞了数十年之久的本地海盗也没有食吃了。
跑江湖地最忌地就是抢人饭碗。你他娘地抢了老子地饭碗倒也罢了。吃饱喝足后居然连饭碗都砸了。他娘地这岂不是断人生路。
所以。水鹞子来了。有备而来。
五艘快船。再加上近千名盗众。这是水鹞子能够调动地极限。他在水寨里潜伏了整整两个月。一直都在关注着这支新海盗地动静。终于。他找到了应对地方法。
新来地海盗之所以能够横行无忌。多半是因为他们所拥有地战舰不但火炮威力强大。而且航速较快。能够轻易地追上商船并且从容而去。水鹞子将自己战船上地所有杂物。甚至连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