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谢侯李氏都不在,谢麒自然要暂时坐镇府中,等着和谢侯一道出城去。
朱家那边,朱弦也还要去大营。
如此一来,能负起保护重任的,也就只有谢笙了。
谢笙骑着高头大马,脸和手却裹得严实。
李氏四个坐在一辆宽大的马车里,也不会叫人觉得拥挤。
朱红玉掀了点儿帘子,瞧见谢笙把自己裹的样子,扭头就和李氏等人学话。
这会儿已经出了城门,人烟稀少,倒也不怕什么,大姐儿二姐儿,甚至李氏都看了一回,俱是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谢笙察觉到几人的动作,有些无可奈何,只打马走在前头。
这条路谢笙走过了好多次,自然不会迷路。
官道已经被雪覆盖,瞧着和周围一样,白茫茫的一片,没半点差别。
谢笙骑在马上,深吸一口气,任由清新的空气充满自己的整个肺部,才慢慢的吐了出来。
难怪要时常出游,换个环境和心情,总会有很不一样的感受。
“少爷,前头有人在歇脚。”
捧墨来到了谢笙身边,低声道:“我瞧着那马车旁的丫鬟,像是当初咱们在大街上遇到,就是因错车和高家发生争执的那个。”
那个丫鬟啊……
不对,谢笙突然想到,那次马车里坐的是温瑄,那个丫鬟,是温瑄身边的丫鬟啊。
如今前头有人在歇脚,马车旁的丫鬟还是那个,那么马车里主人的身份,岂非昭然若揭?
第130章 更新
谢笙问捧墨:“我这样子; 可觉得怪异?”
捧墨道:“英俊潇洒。”
谢笙想了想; 还是将头上的帽子摘了,扔到了捧墨手里。
帽子刚刚摘掉,谢笙就只觉一阵冷风袭来; 叫他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少爷,要不还是带上,您若是病了,可不好,”捧墨摸着手上还带着余温的帽子; 有些犹豫。
谢笙顺了顺自己在寒风里有些不大乖顺的头发; 道:“收好了; 也就一会儿; 能有什么事。”
话虽如此,谢笙也就是摘了帽子,手上的手套一直没取下来。
这天是真冷; 若是一直不戴帽子还好; 戴的久了; 再突然摘下来,可真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谢笙一时又有些后悔; 母亲都说了叫他好生打点衣裳,他自个儿因觉得外头冷,非加了一顶帽子和一双手套,这能怪谁。
好在谢笙今日穿的是大毛的斗篷,也算不得冷。
捧墨好生收好了谢笙的帽子; 不叫露半点痕迹。
等谢笙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他也看见了捧墨所说的车架。
“你是温家的丫鬟?”谢笙领着捧墨驱马快行了几步。
“谢公子,”苏叶看见是谢笙,忙行了个礼。
谢笙看了一眼一旁的马车,装作不知:“这是怎么了?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苏叶忙道:“只是路上颠簸,老夫人有些乏,便暂且歇歇。”
谢笙一听老夫人也在,赶忙下马见礼。
谢笙看了一眼这周围,俱是白茫茫的一片,往时还有个茶棚在这儿搭着,供过往的路人歇脚,如今天气太冷了,茶棚的老板也不愿意出来了,温老夫人她们在这里歇脚,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夫人若不嫌弃,不如到寒舍暂歇。”
谢笙选择性的遗忘了,若是温老夫人去了谢家别院,那再不久便也能到温家老太太的庄子上了。
马车里,温瑄听见谢笙说话,微微抬了头,看向门帘处,声音传来的方向。好似这一层门帘并不能形成什么阻碍一样。
温瑄今日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袄子,领子上镶了一圈兔毛。他的斗篷也是桃粉色的,面上还绣着玉堂富贵的花纹。她头上戴着用粉晶做成的首饰,整个人看上去,清新自然,天然去雕饰。
温老夫人看了一眼温瑄,才带着几分虚弱想要回绝谢笙的意思:“不必如此客气,待老身再歇个一时片刻,便可启程了。”
这时候李氏等人也过来了,等问清了这边的事情,李氏便亲自来请温老夫人。
如此说了两句之后,温老夫人才点头应下此事。又因温老夫人怕温相担心,李氏便分出了一人往城里去截温相,禀告此事。
从始至终,温瑄除了见礼,都是静静地呆在马车里,不发一言。
不过从她偶尔抬头,看向谢笙出声的方位的动作来看,她心里想必也没那么平静。
谢笙再次上马,心情又和方才不同。具体什么滋味也说不上来,总归就是和刚才不一样。
“少爷您冷不冷?”捧墨悄悄问。
“先前冷那是因为在家里呆着,烧了地龙,猛然出了门,可不就是冷得很吗,如今出门跑马,倒是活络了不少,自然也就不冷了。”
方才温家歇脚那处的确离谢家不远,谢笙等人统共走了半刻钟,也就到了。这还是因为车队里有马车和老弱拖慢了步子的缘故。
马车没在门口停下,而是被一早等着的婆子们直接迎了进去。
谢笙没敢跟得太紧,便只能在廊下停了脚步。
不过他视力不错,轻易看清了温瑄今日的打扮。
温瑄下车后,扫了一眼周边,却没看见谢笙,直到她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远处,这才发现有个人一直在看自己,而那个人,正是谢笙。
温瑄的唇角不自觉带了笑,脸上羞怯的微粉,和她今日的颜色互相映衬,竟有些分不清哪里是羞,哪里又是衣裳衬的。
很快,温瑄就被大姐儿挽着,和李氏等人一同离开,而谢笙也得先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温瑄和温老夫人被领着到了一处客院梳洗。
简单的整理过后,温老夫人还是忍不住问了温瑄一句:“果真是想好了?”
温瑄一怔,点了点头。
今日温瑄和温老夫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路上,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昨儿温家送了那样的一个文具匣,谢家有心,自然该有反应。
京中年节将近,瞧着虽是一片欢天喜地,可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的高家,都颇不平静,两家也不愿意去趟这个浑水,便决心在京郊的别庄再正式见上一回。
若两家都没什么意见,便算该结下口头约定了,等谢笙得中举人后,便可正式定亲。
如今一切还未成定局,自然还有后悔的余地,若是果真定下,悔亲就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不可轻易牵动的。
温老夫人觉得谢笙好,尤其是温瑄也觉得他好,便是好上加好。
温老夫人看着面前已经初具风华的温瑄,神色缓和了不少。温瑄定下了归宿,也了却了她心头的一桩大事。
两人才说了几句,前头李氏就差人来请,左右温老夫人也不是真的不舒服,不过是个借口,自是马上起身,领着温瑄去了李氏处。
李氏拉着温瑄好一顿夸,面上的满意任谁都看得出来。
大姐儿几个安安分分坐在一旁,偶尔凑个趣,说两句温瑄的好话,把气氛烘托得更好些。
“我打从见了小寒,心里就喜欢得紧,伯母不如舍了她给我做女儿,”李氏对温老夫人道。
“你都有三个娇花一样的女儿了,哪里还缺女儿,”温老夫人这是把朱红玉也算进了李氏的女儿里。
朱红玉闻言直接笑了起来:“是了是了,我也是女儿呢。”
李氏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家里有了三个皮猴子,却还差一个呢。”
温老夫人见过谢笙许多次,自然是满意的,如今又见李氏和朱红玉这样好,可见不是个恶婆婆,心里哪里不肯。
“既如此,这孩子能有夫人这个母亲,也是她的福气。”
“这可好,”李氏赶忙叫人送了一块玉璧上来,瞧那样子,当是还有另一半的。
那另一半玉璧,却是当下便被捧着出了李氏的院子,往谢笙那边去了。
谢笙才归置了东西,换了新衣裳,将将坐下,便看见捧墨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
“少爷,温先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母亲雷厉风行,温老夫人也干净利落。温大佬还没到呢,这边就已经说定了哈哈哈。
第131章 补更
谢笙一听温相来了; 赶忙站起来; 问:“温相到哪儿了?”
“方才接到消息已经进了门,报信的人应当比他快上几步。”
谢笙闻言,顾不得先和捧墨多说两句; 便赶忙迎了出去; 好悬在院外见着了人。
李氏那头都是女眷,就算是温老夫人就在那边; 也不可能会把温相迎到那边去,自然只能带到谢笙这边来。
“温相,”谢笙先行见礼,“学生未能及时出迎,还请温相海涵。”
温相上前一步,虚扶起谢笙:“是我不请自来; 何必如此。”
温相今日只带了一个小厮; 管家却是留在家中; 不曾前来。
温相看着面前美如冠玉的谢笙,面上不动声色。待随着谢笙一道进了屋内; 见了他书架上有不少翻动痕迹的丰富藏书; 才暗自点了点头; 添了几分满意。
“我记得你老师是周祭酒?”
“是,”谢笙不知道温相问自己老师是何意,但既然两家有结亲的意思,总少不了长辈对自己的考教。
他心中一肃,集中精神; 只等温相发问。
果不其然,温相随手翻了一本和科举似乎无甚关系的书本出来,指了其中一页对谢笙道:“世人都说李将军身长八尺,虎背熊腰,有络腮大胡,为人粗俗,这书上却说他面如冠玉,善书画,礼贤下士,倒是不同。”
“世人传言,总有不当之处,这书却也不是什么正史,”谢笙道,“不过我倒觉得这书上或许更贴近些。”
“哦?”温相起了兴致。
“李将军虽是数百年前的人物,可正史记载,他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李家也曾出过不少文人,更不乏青史留名者。”
谢笙顿了顿,继续道:“出身于这样的世家,李将军善书画,也并不是什么难解之事。”
“他本出身文人之家,若非后来国家崩离,他也不会投笔从戎,”谢笙走到温相身侧,从书架上翻出另一本书。
“这是与李将军同时代一名士周会的手札,里面曾载,李将军年少时也是一风流才子,掷果盈车,后来归京,也是一身威势,满京拥簇。”
谢笙将书翻到那一页:“一家之言虽不能全信,到底是个佐证。”
温相将书本接过,翻了几页,点了点头。
谢笙见了,才继续道:“何况李将军妻子早逝,他有两女,皆是亲自教养。此二女先后被册封为后,都有贤后才女美名,为世人所称道。”
“故私以为李将军本人,也并非世人传言一般。”
谢笙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
温相听完他说的话,却很满意。
世人传言和一本书里的话,信谁不信谁,随意站在一边很容易,难的是去找到足以支持自己论断的证据。
何况有时候世人众说纷纭,能坚持自己的想法,着实不易。
谢笙日后必身在官场,若是人云亦云之人,即便他出身好,人品难得,又有名师教导,甚至与未来可能的帝王为友,温相也绝不会愿意将自己看重的孙女许配给这样的人。
因为这样的人,配不上自己精心教养的孙女。
好在,谢笙是个有自己想法,不被所谓的真相所蒙蔽的人。
温相关上手里的书本,对谢笙道:“我那里有一本英帝手迹,正说过李将军,改日你过府,可叫小寒寻来与你。”
谢笙闻言大喜过望,他这算是通过了温相的考验了。
“多谢温相。”
温相板着脸不肯受他的礼,一向聪明的谢笙却在此刻变得笨了起来。
一旁的捧墨见谢笙摸不着头脑,有些看不下去,道“少爷,温相可是我们喊的呢。”
谢笙听了这话,突然福至心灵,脆生生喊了一声:“阿爷。”
阿爷在古时有父亲之意,如今多用来称呼祖父。
温相听见谢笙这个称呼,也是一愣,却笑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如此客气。”
恰在此时,李氏等人那头的半块玉璧也送了过来,在温相的默许下,到了谢笙的手上。
而那人回转之后,谢笙改口的事情也被绘声绘色的在李氏等人面前面描述了一遍。
在众人善意的调笑目光下,温瑄羞红了脸,躲进温老夫人的怀里,不肯出来了。
而后到了傍晚,谢侯、朱弦、谢麒等人也赶来别院,才解救了被温相考教了一下午的谢笙,不过到了此时,温相已经对谢笙满意非常,就像谢笙是他亲孙儿一样了。
谢笙未来媳妇有了着落,于情于理,总该告诉朱皇后一声。谢家在庄子上又住了两日才回京,次日一早,谢笙就进了宫。
朱皇后听说此事,面上虽然大喜,心里却有些不得劲,
温瑄虽好,但在朱皇后心里,谢笙的地位也就比二郎稍低,几乎和朱弦等同,甚至比朱弦更加亲近。
自家孩子,看在朱皇后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
即便温瑄也不错,可朱皇后却总能在她身上找出各种不足之处。这让一心想为二郎和谢笙寻个完美妻子的朱皇后难免有些不满。
不过到底是谢笙喜欢,谢温两家也都没觉得不好,朱皇后也就自然只能满意。
“如今倒是二郎落在后头了,”朱皇后笑道,“可定了什么时候正式定下?”
谢笙可不知道朱皇后心里的千回百转,道:“粗定在明年冬里,若来不及,便要后年开春了。”
“这样也好,你秋闱过后,再提此事,总也好听得多,也算是双喜临门。”
朱皇后想了想,道:“前儿不是进上来一匣子合浦珠?我也用不了那么多,且分一匣子给小满,叫他哄未来媳妇去。”
“这如何使得!”谢笙不肯受。
“又不是给你的,你就传个话,也不能了?”朱皇后转而又道,“若是叫皇上知道他在中间还做了个媒人,只怕也是高兴的。”
“怎么?”
朱皇后正说到皇帝,没想到皇帝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皇上什么时候来的?一个个的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朱皇后心知这定然是皇帝不肯叫人通报,却定得责骂下人几句,才向皇帝道歉:“都是我的不是,没能好好管束着他们,怠慢了皇上。”
皇帝这才道:“是朕叫他们不许惊动了你,你我夫妻之间,哪有这样多的虚礼。”
谢笙打眼瞧着,皇帝年纪渐长,却越发贪恋和习惯于,从朱皇后这里得到的平凡而又珍贵的“寻常”夫妻之情了。
都说是少年夫妻,恩爱不疑。
不过谢笙又觉得,皇帝应当也是疑心着朱皇后的。
不然又怎么会每次到朱皇后这里来,总喜欢突然袭击,从来不喜欢叫人通报呢。
但或许,皇帝也就是喜欢这样,不管什么时候来,总有个人在等他,随时能敞开心怀去包容他的感觉。
不管是哪种,左右都是个笑话。
谢笙怔了片刻,皇帝和朱王妃就已经一并坐到了上首。
“方才朕听着,朕还做了个媒人,朕怎么不知道?”皇帝才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朱皇后便说了谢笙和温瑄的事情,紧接着又道:“当初二郎拜师,是皇上属意让小满跟着,才让两个孩子见了面,如今两家能有这样的默契,还是靠的皇上您前些日子赏给小满的梅花。”
“梅花?”皇帝有些不大明白。
朱皇后便将谢笙将红梅着人送了温瑄的事情给说了。
皇帝这才笑了起来:“如此说来,倒果真如此了。”
“小满,你回去可要好生同你爹说了,这谢媒礼,可不能少了朕的。”
二郎也来凑趣:“不行不行,如此说来,我也该得一份的,若不是因着我,小满如何能去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