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之所以去找苏木报信,倒不是他幡然悔悟浪子回头什么的。主要就是想骗子苏木一点钱使使,马上就是年关,手头正紧。
苏木买了一间大宅子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一打听,才知道苏木和胡家关系密切。而这院子应该是胡千户送给苏木的谢礼,价值五千多两银子。
这下可把他给惊住了,心中也是懊丧,早知道苏木攀上了贵人,咱们就腆着脸黏着他好了,总归能得些好处。
这次给他带消息过去,怎么也能得些生发。
还有,龙在那畜生和苏木势成水火,让苏木和他斗斗,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吴老二本就是小人一个,小人记仇。上次吃了龙在的打,他日思夜想总寻思着要报复回来。这次索性就跑过来报信,看能不能让苏木给他点颜色瞧瞧。
如果成功,自然是好,不成,对他吴老二也没什么损失。
却不想,苏木这笨蛋竟然直接跑淮王府去救人,这不是送死吗?
算了,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苏木出手如此大方,咱虽然是个泼皮,却也是讲江湖规矩的,就替他跑上这一遭好了。
一到张永的家,吴老二大大咧咧地踢开虚掩的门冲进去:“喂,张永在不在?”
话音刚落,那两个小厮就向前一步,一左一右将他夹在正中,阴森森地低喝:“什么人,直接闯进院子,找死吗?”
然后,四只手就抵在了他的腰上,显然两个小厮的袖子里藏有兵器。
吴老二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定睛看去,却发现有地方不对。
这两个小厮都是白面无须,说起话来也是阴鸷尖锐,跟鸭公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屋中有人淡淡地问:“来的是什么人,又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一个小厮道:“干爹,这人来得不明不白,不如直接做了,拉到城外喂狗!”
“别,别,别!”吴老二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惊得打起了摆子:“我是苏木……”
“胡说,你怎么可能是苏先生。”一个小厮低喝一声,手中刀子又用了点力,刺进了吴老二的皮肤。
吴老二感觉腰眼一疼,大叫:“不不不,说错了,我是苏木叫来的,让我找一个叫张永的人。”
“哦,找我,什么事?”门开了,出来一个三十来岁,面容苍白的人。
这人依旧是面白无须,说话的声音非常尖锐:“我就是张永。”
“原来你就是张永啊,快放开我,苏木你认识不?”
“大胆,敢这么称呼干爹的名讳。”
张永朝两个小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开吴老二:“原来是苏先生叫你过来的,说吧,什么事?”
吴老二总算松了一口气,活动活动筋骨:“张永,苏木说他去淮王府和人比武,让你去请朱大将军过来助拳,共襄这一武林盛事。他就对你说,务必将朱大将军叫过来。又说你张永不是一直想认识朱大将军吗,这次这给你这个大机缘,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住口,苏先生什么人物,怎么可能去淮王府和人比武,干爹,我看这人来历实在可疑,得拿下了好生问问。”一个小厮厉声道。
张永却是身体一颤,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病态的潮红。
他一把抓住吴老二的手,尖叫道:“苏木真这么说的,当真?”
吴老二被一双冰凉滑腻的手住住,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骂了一声“二椅子”,连连点头:“废话,自然是真的。”
张永手下的一人提醒道:“干爹,去见大将军何等要紧,弄不好可将你老人家给陷进去,就因为这来历不明的小子这一句话,值得冒这个险吗/”
张永面色又是一变,苍白起来:是啊,自己和太子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就因为这个泼皮的一句话就要带储君出宫。事情若是真还好,否则,只怕脑袋都没有了。
吴老二感觉张永的指甲掐得自己疼不可忍,气道:“什么朱大将军,不过是一个小屁孩而已,天天在咱家鬼混,还要紧,要紧个鬼啊!”
张永又尖叫一声:“你认识朱大将军,你是什么人?”
吴老二:“疼疼,张哥,哎,我的张爷。我如何不认识朱大将军,苏木苏老爷以前住我家的时候,那姓朱的小子见天过来和胡闹,对了。刘伴那死太监你知道吧……”
大约是感觉这一句死太监喊得难听,吴老二也不知道张永和刘瑾的关系如何,眼珠子转了转:“他也跟着一起过来的。”
“你连刘瑾都知道,看来是真的。”张永松开吴老二的手,神色一凛,转头对两个小太监道:“备车,回去。”
张永心机深沉,他这阵子借苏木给皇帝写稿子的机会,总算做了弘治的贴身太监。别人见他前程远大,已经是宫里的红人,纷纷前来讨好,也让他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权力这种东西,一旦知道其中的好处,就再不肯放手。
万岁爷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张永也知道一旦弘治皇帝大行,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太子登基,这宫中的局面又是另外一番模样,未必能有自己一席之地。
张永日思夜想,无不是想着怎么搭上储君这两末班车,只可惜死活也找不着机会。
如今,这么个天大机缘就送到自己手上,如何肯放过。
这个泼皮所说的话虽然未必可信,若所言是虚,冒昧去引太子爷出宫,后果不堪设想。
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十足把握的事,这样的好机会,一旦错过,以后就再也寻不到了。无论如何,值得一试。
面上虽然不动声色,背地里,张永一咬牙,很快做了决定。
“干爹,是不是再想想?”一个小太监提醒。
“不用,马上回去。”张永一整面皮,指着吴老二:“看住他,若咱家今日回不来。到晚间,找个麻袋把他装了,沉水。”
“啊!”吴老二惊得叫了一声。
一个小太监突然伸出手来,在他右手胳膊轴下捏了一记。
吴老二感觉全身就好象被雷击一样,麻翻在地。
坐了车回到西苑,张永也没有耽搁,直接到了瀛台。就有两个太监迎上来:“张公公今日不是出去办事了吗,原何回来得如此之早?”
“万岁在吗?”
“回张公公的话,万岁爷却不在。”
“太子呢?”
“储君在里面午休呢?”
“好。”张永点了点头。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本殿的拳头早就饥渴难耐了
正要进去,张永突然又回过头来,补充问了一句:“刘瑾刘公公在不?”
两个太监同声回话:“没在,回宫去了。太子爷说是玩兵棋推演时缺一份地图,叫刘公公过去取。”
张永心中一笑,这苏木真是一个鬼才,连兵棋推演这种游戏都能想出来。这中棋规则复杂,逼真地还原了战场态势,不是一般人能够玩得转的。可一旦学会,却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他心中想,这次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却是一次能够接近储君,将来简在帝心的大机缘。我张永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哼,等下比武,我张永和太子爷并肩做战,这种情分自然不肯让刘瑾分了去,他不在却是最好不过。
朱厚照运动量极大,能吃能睡,每天中午都要迷瞪半个时辰。
这刚躺下就被张永叫醒,起床气立即就上了来,恨恨地盯着他:“你好象是父皇跟前的内侍吧,叫什么名字,这么急叫我起来做什么,可是父皇有招?”
张永忙磕了一个头:“回储君的话,奴婢叫张永,却不是万岁爷有招。”
未来的正德皇帝立即就发作了:“既然不是父皇唤我,你跑过来扰人清梦做甚。可恶,来人,把这该死的奴婢给我叉出去!”
“是!”就有两个太监冲进来,纠住张永的胳膊。
张永却不挣扎,也不害怕,反微笑道:“太子,苏木苏先生叫奴婢过来给你带一句话的。”
“苏木,放开他。”太子听到苏木的名字,脸色缓和了许多,可口中还在不住抱怨:“张永,我想起你了,你不是给苏木誊录《红楼梦》的那人吗?这大中午的叫你过来,难不成要给我看那书。是是是,《红楼梦》那书我承认写得极好,可不好看啊,谁耐烦听你说这本书的事儿。可架不住父皇喜欢,你该去回父皇的。”
一边说话,他一边打哈欠流眼泪,神情更是不满:“苏木不是说过这做人最幸福的事情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得手抽筋。打搅人睡觉,不可原谅。”
张永听得汗水都下来了,倒不是因为害怕。早听说储君荒唐,却不想荒唐成这样。
而且,太子爷好唠叨,毫无储君的威严啊!
说了半天,太子才停住了:“说吧,子乔让你过来做什么,他不是出宫回家去了吗?”
“子乔”两个字喊得亲热,张永心中更惊,他没想到苏木和太子的关系密切成这样,竟然到了以表字相称的程度。
又磕了一个头:“回太子爷的话,苏木刚才让奴婢带话给储君,说他正在同人比武……啊,太子爷!”
话还没有说完,朱厚照就一把将张永从地上扯了起来,大叫:“什么,比武,在哪里,跟谁,快说,快说?”
再看朱厚照的模样,双目全是精光,面容兴奋得都快扭曲了,丝毫没有刚才那副恹恹欲睡的疲怠:“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能够看到苏木和人动手了,还带信给我,对手肯定是不得了的大高手。”
张永彻底被太子给吓住了。
他又如何知道苏木这是要跟谁比武,苏木一个文人,会什么武功,以前也没听人说他是高手呀:“太子爷,苏木只带信过来说,他在淮王府大门口和我过招,其他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淮王府大门口,好地段,好地段!”松开张永,太子兴奋地搓着手:“苏木居然和人约在王府门口动手,难道就不怕惊动王府里的护卫吗?哈哈,高手过招,自然要选特殊的地方才算是一桩武林盛事。否则,随便找个地方就打个头破血流,跟流氓斗殴又有什么区别?在淮王府大门,好好好,这简直就是缩水版的决战紫禁之颠啊!”
跟苏木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朱厚照这个二货也学得了一口后世网络语言。
朱厚照说个不停,张永也只有不住点头的份。
太子说了半天,才道:“不行,不行,这事我得参加。”
张永这才插嘴:“太子爷,苏先生让奴婢来带信,就是叫储君你去看看热闹。”
他低声道:“太子,陛下今日回禁中去了,正好不在。西苑西门那边也没几个守卫,奴婢这就替你安排车马。”
“不!”太子一摆手。
张永又是一惊。
朱厚照恨恨道:“什么去看看热闹,我要亲自会会敢和苏子乔过招的高手,在边干看着多没意思啊!张永,你快去安排。我这就招集起人马,杀将过去!”
太子心中大为气愤:苏木,这么好玩的事情竟然现在才想起我。想让我不动手,没门!上次本殿带人一口气拔了几座千户所还没玩过瘾呢。憋了这两个月,本殿的拳头早就饥渴难耐了!
当下,就带了十几个贴身侍卫,人人都是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在张永的带领下,浩荡荡地直奔淮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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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淮王府大门前,形势依旧混乱。
看到眼前纵横的棍棒,苏木心叫一声糟糕。自己还是发动早了,如果在等一下,等到朱厚照一到,凭他的身份,还有手下那群武艺高强的护卫,救下胡莹当不在话下。
可看到自己女人受这么大的罪,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忍耐不住的。
透过混乱的人影,苏木又朝躺在地上的淮王看了一眼。这老小子脸上身上全是血,整个成了血人,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相貌。
苏木知道今天这个亏自己吃定了,等下免不了一顿棍棒。
他狠狠地将淮王的相貌记在心中,翌日,今日所受的一切,自然要十倍奉还。
宁王之乱后,朝廷剪除起藩王来可是从不手软。只要自己将来手握大权,有的是机会整死这狗东西。
不过,前提是今天要能挨过去。
苏木吸了一口气,准备硬抗,希望这段时间在西苑锻炼出来的身体能经受得住这个考验。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条如同长龙一样的棍子飞来“劈啪”一片响,竟然将那三四眼见这就要落下的棍子挑开。
几个淮王府的护卫如同被电了一下,同时跳开。
然后是一片喝彩声:“魏彪大哥好一手甩手棍,真如飞龙一般!”
“过奖,过奖,怎么比得上咱们大将军,比得上各位兄弟?”
苏木抬头看去,正是未来正德皇帝和十几侍卫,张永也紧紧地跟在太子身边。这个魏彪乃是正德侍卫中武艺最强那个,人家正宗的少林出身。相比之下,自己和朱厚照所谓的高手名声都是自我吹嘘。
苏木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我这条命可算是拣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
朱厚照见苏木已经动起了手,且以一人之力打这么多人,顿时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惊叹:子乔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啊,看这架势,起码上百人敌!还好本现来得不迟,再晚上片刻,这些人都要被苏木给秋风扫落叶地放倒在地。本殿可是一口汤也喝不着了!
当下兴奋得不可遏,大喝一声,一挥棍子就要冲上去。
可一看王府几个侍卫的穿着,心中却是一楞:这不是淮王府的侍卫吗,我跟他们打,青天白日的好象也不合适。
可就在这一迟疑,身边的侍卫们同时呼啸一声扑了下去,却将他给挡在后面。
原来,太子爷手下究竟有几分斤两,没有人比他们跟清楚,也就是被大家给忽悠的货色。上次攻击锦衣卫的千户所之所以那么顺利,那是以骑兵对步兵,身上还穿着厚重的铁甲。别人的棍子砸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而太子手中的金瓜锤一甩出去,就能让你再站不起来。
眼前大家都是肉搏,装备武器都是一样,手下见真章,以太子的武艺,还不现出原形。真有个三长两短,须不好交代。
因此,来之前大家伙已经商量好,一旦见仗,第一时间将敌人放倒,让太子爷打无可打,当个看客好了。
至于敌人是谁,他们才管不着呢!
能够被选到太子身边做护卫,谁不是身经百战的好手。
这一打起来,摧枯拉朽,只片刻,地上就躺满了不住抽搐呻吟的人体。
“妈的,好歹给我留两个啊!”朱厚照这个二货顿时急了眼,推了张永一个趔趄,直接冲进人群里。
见突然杀出这一支生力军,坐在地上的淮王已经站起来,尖声大叫:“来人啦,来人啦,有刺客,你们***都给我打呀!”
这算是场面上唯一站着的敌人,朱厚照如何肯放过,直接逼了上去,大叫:“这个留给我,谁跟我抢,直接开除!”
淮王满脸满身都是血,也看不清楚模样,看他情形,先前已经被人毒打了一顿,应该就是苏木下的手。
而且,看他模样,定是这群人的头儿。
朱厚照立即在心中将他当成同苏木动手的那个所谓的高手,心想:好好好,好事不在忙上,好货沉底。打几个杂毛护卫算什么本事,要打就得对上这种一流的高手。
当下,他“嘿!”一声,以大圣棍的架势“呼”一声朝淮王的头上抽去。
“太子!”这下淮王突然认出朱厚照来,又惊又吓,又尖叫了一声。
朱厚照听到他叫破自己身份,心中一凛,手就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