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惊地捂着脸:“你你你,你敢打咱家!”
“打得就是你这个老阉货,赔钱,赔钱。不给个千八百两银子,小爷今天就不走了。真当我们锦衣卫是那么好打发的?”
应太监一脸狰狞地看着吴老二:“厂卫厂卫,咱东厂可是排在你们锦衣卫前面的,胡进学,今日若咱家不给你这个面子呢?来人啦,把他们都给我拿下了。”
这一声无比高亢。
旁边的赌场中本有不少打手,听到东家的大叫,大约十来人轰隆一声提着棍棒刀枪冲来,将屋门堵住。
吴老二听到应老太监报出家门,又看到那么多人,脸色立即就白了:“你是东厂的?”
声音中带着颤抖。
胡进学大喝一声,手一翻,就抽出一把短刀:“反了,就你们这几个土鸡瓦狗,也想留住我!”
苏木皱起了眉头,这地方实在太小,挤进来这么多人,等下若是动手,只怕免不了有死伤。他和胡进学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但吴老二这个泼皮就难说了。
若被人砍上几刀,不但这事办不好,吴小姐也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姐夫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等等!”苏木厉喝一声,然后朝应太监走去。
胡进学:“子乔,不可,仔细让这几个肮脏货伤了你。”
苏木摆摆手:“没事,他们不敢!”
这一句话说得镇定自若。
应太监大怒:“你这厮是谁?”
苏木突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怎么的,应太监心中突然一寒,竟不绝后退了一步,只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威压重重地压到他心上,让他呼吸不畅。
应太监却不知道,苏木前一阵子往来的不是皇帝、储君,就是内阁三老,最次的也是刘瑾、张永这样的管事牌子,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上位这特有的气势。
这就是普通百姓所说的官威。
应太监一把年纪,在宫中混了一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个人只要入他眼瞄一瞄,就能将其身份猜个**不离十。
以眼前这个青年书生身上的气质来说,他也就在宫中管事牌子,和封疆大吏身上看到过。可这人看起来如此年轻,却叫人看不透。
他面皮一整,尖锐地叫了一声:“你什么人?”
苏木:“聊聊如何?”
应太监点点头:“还请教?”
苏木淡淡一笑:“既然刘伴的手下,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至于我是谁,你去问刘瑾就是了。今日的事情就这么算了,给个面子如何?”
一个赌场的打手不明就里,怒喝道:“刚才这小子打了我们东家,今日不取他姓命怎……”
话还没有说完,应太监就甩了他一记耳光:“咱家说话,你插什么嘴?”
听苏木说了这一席话,应太监心中已经有个隐约的想法。刘公公如今是司礼监掌印,有管着东厂,权势滔天。如今,在京城能直呼其名的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这人如此年轻,又和胡进学一道过来,这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
有冷汗从背心渗出来。
没错,应太监就是刘瑾的干儿子,正得宠。
他先前听吴老二报出张永的名头,心中一动,就有意要给老二一个厉害瞧瞧,也好讨刘公公的欢心。
刘瑾和张永不对付,宫中众人都非常清楚。如果吴老二真是张永的管家,这次下了他一只手,刘公公不知道会欢喜成什么样子。
他艰难地一笑:“先生要走,我自然是拦不住。不过,这个泼皮是张永的管家,来我们这里肇事,总得有个说法。小人也好去给干爹个交代不是?”
这话已经有些低声下气的味道了。
苏木点头:“等我见了你干爹,自然会说,走了!”
就提着吴老二的领口朝外面走去。
应太监又叫了一声:“先生,这泼皮欠了这么多钱,且不说了。可他抽了小人这么一记耳光,驳的是咱们东厂的面子,怎么着也得说一句话吧?”
“说什么,又有什么好说的,我张永需要跟别人废话吗?”突然间,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笑声。
屋中众人看出去,就看到几个同样白面无须的青衣人站在外面,为首的正是张永。
外面的赌场打手呼啸一声:“什么人?”
就要上前阻拦。
“住手!”应太监惊得满头冷汗,大喝一声,惊慌地跑出去,扑通一声跪在张永身前:“小奴见过张……张,张……张老爷。”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又如何惹得起御马监的管事?
若张永要下狠手,今日就算将他打死在这里,应太监也没处喊冤。
张永也不理睬,径直走到苏木身边,一拱手笑道:“听人说先生在找你小舅子,我刚得到消息,不好耽搁,就亲自过来,还是慢了一步,还请先生恕罪啊!”
吴老二畏张永如虎,一见到他,就颤个不停,再不敢说一句废话。
苏木也一拱手:“你倒是亲自来了,没事了,我有急事,先走。”
“先生请。”张永一伸手,微笑着做了个请的肢势。
苏木点点头,又对胡进学道:“大个子,今日麻烦你了,回去吧。”
就提着吴老二朝前走去。
跪在地上的应公公突然颤声问:“你就是先生?”
苏木:“我叫苏木,可不是什么先生。”
又有一滴黄豆大的汗水从应太监的额头上落下,滴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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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哧!”吴老二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前那碗胡辣汤,直吃得鼻尖冒汗。
苏木也觉得这家馆子的东西味道不错,只吃了两筷子,就叫了一声好,说:“还真别说,这种小巷子里的馆子也有不少美食,像这种河南的名吃就做得很地道嘛!”
话还没有说完,吴老二就叫了一声:“老板,切一斤酱驴肉,再温一壶黄酒来!”
从赌场出来之后,吴老二就耍起赖皮,喊饿,走不动路。
苏木没有办法,只得同他一道进了这家小饭馆。
“你多久没吃过东西了,饿成这样?”苏木皱起了眉头。
“大约有三四天吧,都靠赌场里的糕点吊着命呢!”
苏木气道:“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若是叫你姐见了,也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嘿嘿,你还没成我姐夫呢,就教训起我来了?”吴老二笑着道:“今日既然你救了我一命,以前那个约定就算了。”
“什么算了?”苏木不解。
“就是以前你刚住进小天井的时候,我说,如果你想娶我姐,得拿一百两……还是几十两银子做彩礼的事,究竟是多少呢?”吴老二狠狠地拍了自己额头一记:“记不住,你看我这狗脑子!罢,既然你想娶,我也不要你钱了……其实你也挺有钱的,定然不会这么抠门吧?”
苏木气得差点将一口胡辣汤吐了出去,不住地咳嗽。
“对了,刚才那张永看起来好象很有势力的样子。还有,姐夫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连这种大人物都搬得来。今日却是痛快,将那姓应赌场老板压得死死的。姓应的应该是东厂的人,他连东厂都不怕?”吴老二好奇地问,一想到东厂的厉害,他禁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感到一丝畏惧。
第三百三十章 你想不想当衙内
苏木自然不会告诉他张永是大内司礼监秉笔太监,御马监管事牌子,告诉他自己和当今正德皇帝是穿一条开裆裤的朋友。
这事如果告诉他,以吴老二的泼皮性格,也不知道会摆出什么摊子来,搞不好真要欺男霸女了。
苏木故意苦笑道:“怕,东厂谁不怕,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人家说要抓我,我能有什么法子?至于张永,也是宫里的太监,和我却没有什么关系。”
“你日哄谁呢?”吴老二跳了起来:“老实说,我一看到这姓张的太监就心中发毛。方才他对你又如此恭敬,姐夫,你定然是个奢遮人物,就老实交代了吧!”
“交代什么,又有什么好交代的。”苏木随口道:“没错,张永张太监是给我面子,可说穿了,却是给你爹的面子。”
“我爹,他就是一个腐儒,谁认识他呀?”吴老二撇了撇嘴:“苏木,你这话越说越没边了。”
苏木正色道:“别小看你父亲,他可是正经的举人老爷,在京城这么多年,也算是小有名字。以前张永之所以同我结交,当然也是看到我苏木也有举人功名。不过,更多是看好你父亲的前程。我不是想娶你姐吗,你想啊,一门双举人,可了不得。”
“是有些牛逼。”吴老二想了想:“不对,不对,我爹那举人屁用不管,人家怎么可能拿他当回事。”
苏木:“你就说错了,真别小看你父亲。对了,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你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吴老二:“我混混一个,能有什么理想?”
苏木严肃起来:“你照实回话。”
吴老二:“别这么严肃嘛,真要说理想,我也没什么志向,手头有点钱,有饭吃,高高兴兴地过一辈子就好了。”
“混吃等死大约就是你这样的。”苏木笑了。
“对对对,混吃等死,倒说得贴切。”吴老二连连点头。
苏木收起笑容,突然问:“想不想当衙内?”
“废话,谁他娘不想,可我家老爷子那鬼样子,这辈子恐怕是中不了进士做不了官的,想了也是白搭。”
苏木哈哈大笑起来:“只要你想就好。”
“什么意思?”
苏木:“知道刚才张永和那应太监为什么会给你我面子嘛,那是因为老举人马上就要当官了,正七品的扬州推官。你想啊,如此要紧的职位,又是命官,竟然给了一个举人。可见,朝廷对你父亲是非常看重的。他在任上历练个几年,说不清会是什么光景。这前程,就算是正经的进士也比不上。我是老先生的未来女婿,你是他儿子,别人还不来讨好?”
“你没发烧吧,说什么胡话?”
苏木:“不信你就回家看看,告身都下来了。就算去了,大不了被你爹骂上一顿,对你也没什么损失。如果是真的,你可就威风了。”他继续诱惑着吴老二。
“啊,不可能,我得去看看!”吴老二虽然不信,可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也顾不得吃饭,呼啸一声,就冲出了小饭馆。
苏木将一串钱放在桌子上,背着手,不紧不慢得跟了过去。
等回到家,刚进门,就听到北院传来吴老二哈哈的大笑声:“我草,卧槽,竟然是真的,爹你竟然得了扬州推官一职,这不是做梦吧!”
“呜呜,苏木说的居然是真的,我马上就要当衙内了,不,劳资现在就是。呜呜,爹你怎么就疯了呢!我辛辛苦苦侍侯了你这么多年,孝感动天,眼见着就要享福了,你怎么就疯了呢!”突然间,吴老二有开始大声号哭起来。
吴小姐也再哭:“老二,别说了,别说了,你什么时候在家侍侯过爹啊!”
“都怪你,都怪你,女人果然没用!”吴老二大声咆哮起来:“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痰迷了心窍,你怎么照顾爹的,你这是不孝,大不孝!”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吴小姐的哭声更大。
苏木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急忙走进北院,家里几乎所有人都聚在这里。
小蝶站在院子里急得直跳脚:“老爷,吴老也还没好,现在又疯了一个,可如何是好?”
抬头看去,却看到吴举人还坐在椅子上,哭一阵笑一声。
而老二则扭曲着面容不住大吼。
眼见着自己摇身一变成为正七品推官的公子,就要吃香喝辣,可回来一看,老爷子这模样还能去上任吗?
吴老二有些接受不了,看苏木来了,就大声问:“这他娘究竟怎么回事?”
苏木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啊,告身一下来,老举人就说不去做官,说是在京城住惯了,不愿离开家。咱们劝了他几句,就变成这样了。”
他正琢磨着该怎么让吴老二给老举人一耳光,也好将他给打醒。
可古人对孝字看得极重,让儿子打老子,确实有些不好办。
可话刚说完,吴老二就红了眼,“什么,不去做官!”
他一把抓住父亲的胳臂不住地摇着:“你究竟在想什么,就为了你不想出门这个混蛋理由,就不要前程了,太自私了,也不为我们这个些做儿女的想想。你醒醒,你醒醒!”
见他的表情实在可怕,吴小姐忙冲过去拉住弟弟的胳膊:“老二,不要啊,不要啊!”
“滚蛋,都怪你!”吴老二一口恶气涌上心头,从一个衙内又变回了一无所有的泼皮,这个落差让他精神有点崩溃,再也忍不住,提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朝姐姐的脸上扇去。
苏木见势不妙,一个箭步冲进屋去,狠狠地推了吴老二一把。
说来也巧,“啪!”一声,这记耳光竟然脆生生落到吴举人脸上。
这下,所有人都呆住了。
屋中顿时一静,就连吴老二也呆住了。
这个时候,老举人浑浊的眼神突然清明起来,身子一凛,如梦方醒的样子:“刚才我做了个梦,好象有人扇了我一耳光。”
“啊,吴老爷醒了,吴老爷醒了!”
“爹爹,你可算醒了!”吴小姐又开始哭起来。
吴老二:“做梦的事情当什么真?”
“不对,为父的脸怎么火辣辣的。”老举人怒视儿子:“小畜生,你怎么回来了?”
吴老二:“爹不是要去扬州做官吗,你老身子不好,我这个做儿子自然要一起去服侍你老人家啊!”
“混帐东西,扬州我是不去的。”
“为什么,疯了吗?”
“反正不去。”
“不去也得去。”
“小畜生,还反了你!”
两父子你看我,我看你,都喘着粗气。
须臾,吴老二冷笑:“做人可不能光顾着自个儿,可由不得你。爹,得罪了。”说罢,一把将父亲抱起来:“药,药!”
苏木没想到吴老二的反应这么激烈,一句“切克闹”差点脱口而出。
有丫鬟将吴举人治风团的药递过去,吴老二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整碗罐进父亲的喉咙里。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分离
非常人当行非常事,恶人自有恶人磨。
吴老二这一回家,就闹了个鸡犬不宁。
吴举人一日三碗药自然是逃不掉的,没事时,还被儿子背上在大街上一阵乱走,说是:老爷子你不是怕风怕光吗,咱们就多吹吹风多见见日头。这事跟学喝酒一样,刚开始辣得受不了,可喝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老举人自然不依,又是叫又是闹:“孽障,畜生”地骂个不停。
吴老二也是脸皮厚,朝围观群众连连拱手,笑道:“我爹心窍糊涂,药不能停。我这个做儿子的,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躺在家里不管,每日总得背出来透透气,看看市面。没准我爹心情一好,病就痊愈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同时一声喝彩:“孝子,孝子啊!”
又纷纷打听这人究竟是谁,这年头物欲横流,像这样的赤子真真难找啊!
老二的名声是渐渐的好起来,不过,吴小姐却又哭了好几场。
也是安神医的药起了作用,老举人脸上不再长风团,见了光,也不流泪了。
大约是每天被儿子这么折腾实在是苦不堪言,这日中午,正在吃饭,老先生突然将筷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明日就走,去扬州”
然后就红着眼睛对吴老二说:“倒不是因为你这个小畜生,这些年委屈你姐姐了。将来她若要嫁人,老夫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