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忍不住暴了粗口:“这两日朕心情低落,想找苏木这鸟人说说话,不可以吗?”
钱宁什么时候听正德说过这种话,吓得背心都湿了。
他以前也听说过,在西苑中,刘瑾和苏木在陛下面前的恩宠最厚。
刘瑾如今已经死了,至于苏木他也没见过。
却不想他在万岁爷心目中地位高成这样,竟然成了陛下的倾诉对象。
正德发泄了半天,突然哑笑一声:“苏木这鸟人,竟然有三个孩子,两二一女。他如今才二十六七岁,将来还不知道要生多少,子嗣上面,朕倒被他比下去了。如今,朕也有孩子了,今日得让他看看,嘿嘿!其实,这对朕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只,那谈昭容实在太丑,朕一想起来,就有要吐的感觉。”
钱宁听得又惊又吓:堂堂天子,竟然和臣子比谁能生孩子,这这这……、
正德看了一脸诡异表情的钱宁,一挥袖子,道:“走,去见苏木。对了,苏爱卿的武艺可谓天下第一,朕是非常佩服的。钱宁。”
这个时候,在正德的口中,苏木已经变成天了苏爱卿。
他已经打定主意,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依旧让苏木回到中枢,随侍驾前。
钱宁慌忙应了一声:“臣在。”
正德:“你的武艺也不错,等下朕和苏爱卿说完话儿,你和他切磋切磋拳脚。”
钱宁:“回万岁爷的话,臣的一身武艺都在弓马上面,可不敢同苏学士较量。”开玩笑,苏木可是得到皇帝称赞的高手,武艺肯定非凡。别的且不说,胡顺和胡进学的武艺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可是晓得的。这叔枝两可是打遍南北衙无敌手,名门正宗的顶尖高人。做为胡经历的女婿,家学渊源,估计和胡进学相差仿佛。
钱宁的拳脚不是太好,自然不想在皇帝面前出丑。、
“又来了,确实,你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说着话,正要朝兵部会同馆走去,却看到张永从里面出来。
正德忙闪到一边,一张脸气得煞白,捏着拳头:“果然是,果然如此。”
见皇帝表情可怕,钱宁小声问:“万岁爷,怎么了?”
“果然,刘伴的死果然是苏木和张永一手所为。”正德气得浑身乱颤:“好贼子!”
他前几日还给张永递过话,让苏木过来想他认错,如此,就既往不咎。
可今日看到张永跑过来找苏木,正德心中突然有一股怒气涌上来。
扭头低喝:“钱宁,走,回去。”
“万岁爷不见苏木了?”钱宁暗喜。
“不见了,这贼子,朕永不再见。”
……
在会同馆中,苏木缓缓地睁看眼睛,心中想:现在不是回政坛的好时机,得等,等到秋后鞑靼人入侵。
头上,阳光耀眼,点点阳光落下来,地上光影斑斓。
这是正德五年初夏的一天,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
苏木心中一片安宁。
(本卷终)
第八卷当年万里觅封侯
第八百二十八章 关府君
铅云密布,北风呼啸,看模样,一场暴风雪在所难免,到黄昏,已经依稀有学粒子随风吹来,打在脸上,隐隐生痛。
刚立冬天气就冷成这样,正德六年的冬季看起来比起往年要冷上许多。
放眼望去,整个大同地界都看不到一星半点绿色。
灰色的天空,黑色的城墙,青色的瓦房,光秃秃的树枝,黑压压的人群,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黑白电影,不带一丝活气。
作为一所军镇,大同府的城门紧紧地关闭着。
洪水一样的流民过来,看到如此情形,疲惫的面庞上都闪过强烈的失望,有的人甚至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稀泥里,大口大口地喘息,口鼻中喷出长长的白气。
实在是太累了,只想就这么坐着,一直坐到天荒地老。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衙役跑过来,提起棍子使劲地朝地上的流民抽去:“起来,起来,不想死就给爷爷起来!”
可惜这些流民早就被艰难的人世折磨得麻木了,任凭棍子如雨点一样落到身上,却死活也不肯挪上哪怕一根指头。
几个衙役呀是没有办法,正不知道该如何时候,一个书办模样的人朝着坐在地上的百姓喝道:“都起来,这么冷的天,再坐下去,怕是只有一个死字。”
一个流民提起精神,凄惨地叫了一声:“老爷,这日子,还不如死了,咱们从应州到这里,被鞑靼人追了三日,早就没有了力气。若是你真有菩萨心肠,就放我们进城吧!”
“对,老爷,放我们进城吧?”看到了希望,又有几个流民挣扎着爬起来,不住磕头,眼神中全是乞求。
“进城,想得倒美,这可是几万人啊,鬼知道中间混了多少鞑靼人*细。”一个衙役冷笑。
那书办摆手制止衙役,大声喊道:“大同戒严,军法如山,只能对不起大家了。”
听到他这么说,流民眼睛里仅剩的一点亮光熄灭了,又恢复成当初那般麻木模样,重新坐了下去。
书办突然哈哈大笑,笑声是如此的洪亮:“你们不起来是吧,可惜啊,府君今天煮的那么多白粥可算是浪费了。”
听到白粥二字,流民眼睛中恢复了神采,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传来。
就有人壮着胆子问:“老爷,什么白粥?”
书办指了指远方那一圈低矮的山丘,大声道:“翻过那道梁就是十里河的河滩,大同知府关府君已经在那里设了粥棚赈济灾民,不想死的就提起力气过去。”
说罢,就向衙役道:“来搭把手,把老弱病残扶起来,咱们去见府君。”
……
翻过那座山,就看到一条白亮的河流,在山与河之间是一条狭长的河滩地。
此刻,河滩地上已经用树木和土坯搭满了窝棚,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的人头,总数在两万左右。
在山岗上,大同知府关继宗麻木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看着遍地灾民,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从半月前鞑靼人打开长城关碍,入侵应州地区以后,兵锋锐不可当,一口气拔除了十几座寨子,大同镇军屡战屡败,到现在只能收缩防线,躲在大同城中,再不敢露面。
应州并不是大明朝的一个州府,而是一个地区。指的是大同以南到雁门关一片广袤区域。
这一带原本是不毛之地,在明朝太祖朱元璋移民实边,又经过上百年休养之后,已经变成了一片肥沃的大粮仓,有三万多百姓生活在那里。
正因为如此,又直接暴露在鞑靼人面前,这块大肥肉,鞑靼小王子如何肯放过。
特别是今天的冬天看起来好象特别冷的样子。鞑靼人一进长城之后,就扎下营来,以应州为老营,派出小股部队四下劫掠,大有在这里过冬的架势。
鞑靼**害得实在太厉害,他们一进长城,应州大震,所有的百姓都抛下家园涌到大同来。
仅仅半月,就在城外积聚了两万多人,看架势,还有增加的可能。
为了赈济这些灾民,整个大同府的人都动了起来。
关继宗今年已经七十有二,前年吏部本打算让他致试退休回家养老。后来,他走了翰林院编纂,大名士苏木的门子,又经吏部尚书,内阁辅臣杨一清的点头,这才官升一级,成为大同这座军事重镇的知府。
升了官,又是如此大府的正印官,做为一个非科班出身的官员,关继宗已是非常满意了。
不过,做了一年知府之后,却遇到这件麻烦事。如果赈济不利,激起民变,愧对君恩,他也只有跳进十里河死了干净。
不过,流民实在太多,几日下来,整个大同府的府库已经彻底空了。
再过得一日,就要断粮。
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两万来人饿死不成?
关继宗呆呆地看着河滩地上的百姓,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个时候,那个带着流民过来安置的书办走过来。
定睛看去,只不过几日,这个高龄的关知府好象又老了一截。头发胡须依旧雪白,却不像以前那样闪出精神的亮光。枯槁、干涩,如同一把乱麻。
因为北方吹袭,脸上的皱纹更深,更粗糙,有的地方甚至还皲裂了。
“府君,再不想辙,明日就要挨饿了。”他小心地提醒关继宗。
“啊……断粮了。”关继宗好象刚被人从梦中唤醒一样,讷讷道:“要不,再向大同镇借些,对付一阵子,他们手头应该还有些军粮。”
书办苦笑:“借应该是还能借一点的,却不会太多。毕竟,朝廷每年拨给大同镇的军费有限。”
大同位于明帝国边防第一线,城中有一军一政两套班子。政府机构自然是关继宗的大同府,军则是九边之一的大同镇。
书办:“而且,看鞑靼人的模样今年冬天是不打算走了。朝廷必然要对鞑靼人用兵,到时候,大同镇自己的军粮怕是都不够人吃马嚼,又如何肯拿出太多。”
“是啊,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第八百二十九章 暂代都司
看到关继宗关府君一脸的彷徨无计,书办心中也不好受。
作为关知府的幕僚,他本是大同府本地的一个秀才,因为熟悉地方民情,关继宗来大同做知府之后,一连写了三封信才将他请出山。
感念府君的恩德,这一年来,他也是竭尽全力辅助。
这次鞑靼入侵,看到父老乡亲遭了这么大罪,他也是心中难过。
实际上自从去年秋后,鞑靼草原就受了严重的雪灾,听人说,冻死了许多牛羊。鞑靼人受了灾之后,更是入发疯一样南下侵略。
正德五年十月,鞑靼人在小王子达延汗的带领下,领兵两万入寇河套,抢劫了上万牛羊北归。
今年二月,等到雪化,大概是那上万牛羊已经吃光。鞑靼人又再次入侵,这次去的是陕西,收获非常大,总计抢得牛羊三万,粮米无数。
有了这两次抢劫,鞑靼人得以顺利度过正德五年的那场灾害。
大约是尝到了甜头,看今天的情形,雪灾比去年还大。鞑靼人又来了,且不打算离开。
而且,这次鞑靼人规模空前,总数已经达到五万之巨。如果猜得没错,鞑靼来的时候还带了牛羊和老人孩子,这是举族前来。
鞑靼这是要将我大同当成他们的冬牧场吗?
一想到这里,这个书办胸口中就有一口恶气涌上来。
只盼着,朝廷能够早点发兵将这群寄生虫和强盗赶出大同府。
看到关继宗已经乱了方寸,书办小声提醒:“府君,大同镇那边还是得先去借点,且支应个几日。咱们马上写一封八百里加急上奏朝廷,请朝廷拨下赈济银子。”
关继宗苦笑:“要赈济这么多灾民,每日每人至少十文,两万人就是两百两。等到朝廷发兵,鞑靼人退去,至少半年。然后,灾后重建,朝廷至少要拿出好几十万两。整个大同镇军一年的军费也不过九十万两不到吧?户部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问他们要一文钱,人家都会把你从头看到脚。”
书办提醒关继宗:“府君,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关知府:“你说。”
书办小心问:“我听人传言说,府君能以耄耋之年来大同府做正印官,那是因为在京中有天大背景。我今日就斗胆问一句,府君后面的贵人是谁?有如此能力之人,至少也得是个内阁宰辅吧?”
确实,关继宗满面皱纹,满头白发来大同上任的时候,整个大同府都轰动了。这么大年纪,还被提拔到如此重要岗位上来,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就有人猜测,关知府背后那人是李东阳。
不过,又有人说,不对不对,李首辅怎么可能提拔一个非科举出身的官员,而且,这人年纪还这么多,这可不是李东阳的风格。看来,关知府的靠山应该是宫里的,搞不好是司礼监掌印张永。
书办以前也小心问过几次,但关继宗一直含糊其词,不做正面回答。
这次事态紧迫,那书办有旧事重提。
关继宗苦笑摇头:“没有,没有的,苏子乔如今失了势,在兵部会同馆做大使,无职无权,又能帮上什么忙?”
“啊……府、府君后面那人是苏、苏、苏子乔……”书办有些口吃了,天下读书人谁没听过苏木的名头。而且,苏木年纪正轻,将来很有可能做入阁,做个首辅也是可能的。
“对,就是他,当年,本官和苏木同事过一年。”
能够直呼苏木的名讳,显然关继宗和苏子乔关系非同一般。那书办按捺下心头的激荡,道:“府君,找苏子乔没错的。”
“怎么说?”
书办分析道:“苏子乔东宫出身,和内阁、司礼监都熟。以前翰林院的同事,如今谁不是部院、侍郎,至少也是手握实权的侍郎,只要他说一句话,以前的同僚同事还不给他几分薄面?”
“况且……”书办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苏子乔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会同馆大使,而且,一干就是一年多,表面上看起来是彻底失势了。可府君你想过没有,若是朝廷真要罢黜苏子乔,何不一撸到底,让他做那个正九品的不入流小官。保留了他一等伯的爵位不说,还从正七品升为正六品。由此可见,君父心目中苏子乔还是占据有重要地位的。只等一个合适时机,他就会再次出山,而且一出山就是部院级或者封疆大吏。府君只管去信,这事必能办成。”
关继宗一拍额头:“是啊,是啊,你这一席话,直叫本府如拨开云雾见青天,我这就写信去!”
正要下岗子找个干净地方写信,突然间,有人喊:“粮船来了,粮船来了!”
关继宗一惊,定睛看去,却见从南面大同城方向行驶来十几条大船,上面全是麻布包子,飘扬的旗帜下面,站着威武雄壮的兵卒。
再看那旗帜,上面却绣着“山西都指挥司”字样。
这是谁送粮过来呢?
两人都是一阵疑惑,不过,看到粮食,还是万分欢喜,忙迎了上去。
不片刻,船靠了岸,就有一个士兵走过来,朝关继宗一拱手:“可是关府君?”
关继宗:“正是。”
那士兵忙拜下去,道:“这是我家谢佥事给大老爷腾挪出来的粮食,佥事大人如今正在大同镇同总兵官说话,叫小人先押粮食过来,然后请大老爷进城同他会面。”
关知府大喜:“却是君服来了,出手还如此大方,客气,客气了,走,上船去。”
落到后面的书办小声问那兵丁:“你家佥事是在哪个衙门的?”
兵卒一笑:“回老爷的话,正是山西都指挥司佥事谢自然谢老爷。”
那兵卒话也多,又有心炫耀:“好叫老爷你知道,我家佥事这次来大同估计会呆上一段日子,这鞑靼不是入寇了吗。使司有令,叫佥事老爷暂代山西行都司都司一职,配合大同镇抵御鞑靼人侵略。知道吗,我家老爷可是状元公苏子乔的门生,他这个职位也就是苏大老爷写了一封信就得来了。”
第八百三十章 以工代赈
书办听到这话,心头震撼。
他先前之所以在关继宗面前说苏木如何如何了得,叫府台大人写信给苏木讨赈济款云云,除了处于一个读书人对海内第一名士的崇拜之外,还存了一份试试也无妨的心理。
在内心中,他不认为这一封信写出去之后第一就会有效果。可作为大同府的土著,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同乡难民饿死吧?
可现在听这个兵丁这么一说,他这才清楚苏木的能耐。区区一个小小的兵部会同馆大使,就能让他门生做正三品的高级将领。放眼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