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丈夫没有等到,却等到了一个陌生的大恶人。
如果没有猜错,这人应该是顶替了丈夫的名字来沧州做官,还有很大的可能自家丈夫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这个时候,梅娘也认识到人心的险恶。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大恶人怕走漏消息,竟以囡囡胁迫自己,将她们母女软禁在客栈之中,还派了看守。
梅娘被关在那里,日思夜想就是如何报仇。
后来,她鼓起勇气上了公堂,但结果却出乎自己意料。这个大恶人*狡巨猾,在沧州好象很有势力的样子。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果是他的对手,最后还被人当成了失心疯。
到这个时候,梅娘已是彻底死心了,若不是看到囡囡的份上,早就没有力气再生在这个世界上。
再后面的事情,梅娘不敢想象下去。
那大恶人好象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无心在料理她和囡囡,在要了自己的身子之后,大恶人竟然将她们母女给放了。
被人污了身子,梅娘彻底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带着囡囡回到了真定。
真定依旧是那副破败的样子,眼见着就要饿死在老家,这个时候她听人说自己的父亲和大个已经去了大同。为了谋一口饭吃,为了将女儿养大,梅娘咬了咬牙,又来了大同。
却不想,父亲和兄长竟然又如此狠毒的心肠,为了钱,竟让自己嫁给千户汪连。自己好端端的一个良家妇人,烈女不嫁二夫,这辈子是要为富贵守节的,如此肯再给他人做浑家。
可父亲和哥哥却说他们绑了囡囡,若自己不答应,就要卖给人贩子。
父亲和哥哥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对于他们的话,梅娘是一点也不怀疑。为了女儿,她一咬牙同意了。心中也是颓然,自己的身子已经被那大恶人给玷辱了,就算想再给富贵守节,也是没有可能。如果嫁给那军官,女儿能够重获自*。自己若是带过去,也能抚养她长大成人,为了女儿,就算什么样的苦什么样的屈辱,也得受了。
但等到拜堂那天,却没有看到囡囡。去问父亲和哥哥,哥哥一脸凶狠地说,你也别找囡囡了,那死丫头片子已经失踪了好几天,鬼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她没福,谁也救不了。
这个时候,梅娘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心中就只有恨,恨父亲和兄长,恨汪连汪千户,恨自己竟然是个连续跟了三个男人荡妇。于是,从那天起,她就随身带着一把剪子,绝不肯让那汪千户近自己的身。
按说,以她的性子,早就该将那把剪子直接插进自己心窝死了干净。可一想到囡囡,却下不了手。心中还存这一个幻想:“或许有一天,我们能够母女重逢,梅娘啊梅娘,无论如何屈辱,你都要坚持活下去。”
此刻,看到苏木从自己面前骑马潇洒而过。
梅娘心头那股仇恨突然涌了起来:是他,是他,若非他当出害了富贵,我又怎么可能流落到山西,囡囡有怎么可能与我失散!
她坐在囚车里,猛地抬起头,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柔声问押送囚车的一个锦衣卫生:“敢问军爷,刚才过去的那人是谁?”
雾气实在太大,她也不敢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那贼子。
那锦衣卫瞪了梅娘一眼,喝道:“你一个死囚,这也是你配问的。”
听到这一声呵斥,梅娘性子本柔,胆子也小,惊得低下头去,道:“看起来眼熟,以前好象认识。”
话音刚落,旁边囚车中的归小二就咯咯笑起来:“喂,那妇人,你还不死心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抓一根救命稻草。刚才那位大人看起来好生威风,你可别乱攀亲戚。”
乌老大早就看那归小二不顺眼,瞪了他一眼,喝道:“人家看到看熟之人,问一句又什么打紧。”
话还没有说完,大约是声音大了些,身上又中了一棍。
乌老大痛哼一声:“怎么又打我?”
动手那锦衣卫喝道:“大军出征,岂容你等喧哗。再鸹噪,割了你的舌头。”
锦衣卫的刑法大家都是知道的,乌老大脸色一白,立即乖乖地闭上了嘴。
那锦衣卫又看了梅娘一眼,冷笑:“兀那妇人,你叫汪梅氏吧。我劝你少找麻烦,反正你后天也免不了一死,若是老老实实的,到时候给你一个痛快。否则,到时候那一刀下去,你能不能立即死去,谁也不敢保证。”
威胁了一句,那人又指着归小二道:“刚才这泼皮说得是,别乱攀亲戚,刚才那位先生也不是你攀得起的。实话告诉你,人家是天子驾前第一重臣,翰林院学士,将来可是要做内阁阁老的。阁老知道吗,就是宰相。”
这人是胡顺的人,苏木是胡顺的女婿,他自然也是非常得意。再加上梅娘看起来生得美貌,禁不住补充了这么一句。
“宰相我知道,就是戏文里的诸葛亮、魏征……哎哟!”归小二话还没有说完,身上就中了一棍,疼得面容都扭曲了。
那锦衣卫喝道:“爷爷说话,你这个死囚也配插话?”
梅娘听到这话,喃喃道:“原来这样,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没错,那大恶人在沧州虽然势大,却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检。而刚才过去那人却是宰相,两人的地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或许,他们也就是长得有些仿佛吧!
第八百七十八章 临刑
虽说上头已经传下命令,必须让这三个死囚吃好喝好,保证他们在行刑那天活蹦乱跳,却不也不防碍他们折腾犯人。
特别是在大军前行的关头,狭小的区域内集中了几万兵马,若是犯人逃走,随便找一套军服穿在身上,往队伍里一混,要想再将他们找出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而这事钱宁是当成政治任务来办的,一心要在这上面获取皇帝的欢心,就下了死命令,必须把三个犯人给看好了。若是走脱,对不起,就用看守来充数。
大家也知道这事的要紧,几个人轮流盯着梅娘、归小二和乌老大。
犯人吃得好穿得暖,精神就好,难免不动逃跑的心思。尤其是那个乌老大,本就江洋大盗出身,保不齐懂得解索的法儿。
所以,得让这三人没精神想东想西。
因此,这三具囚车都做了特别的设计,在栅栏上绑了不少木杠,杠子一头削尖,正对着犯人。
犯人如果乱动,一不小心就要被尖头刺中。
因此,三人在囚车之中只能保持战立的肢势,还得用手紧紧地抓着头上横梁。
即便如此,随着囚车的颠簸,三人还是不断被戳中身体,疼得钻心。
至于睡觉,根本就别想。
刚开始的时候,三人还能支撑,可一天下来,竟是坚持不住了。
最最让人恼火的是,到了晚间,也没办法睡觉。
人得不到好的休息,精神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到了第二天,即便是最强壮的乌老大也是面色苍白,站在囚车中,眼皮子不住打架。
归小二早就被酒色淘虚的身子,昨天在路上还不断以污言秽语调戏梅娘取乐,到今天,却是站都站不稳了,连话也说不出话来。
一个颠簸,他竟是一头撞在木杠子上,额头被刺得鲜血淋漓。
同昨天一被刺中就夸张地惨叫不同,这一回归小二竟软软地挂在上面,一动不动如同死去。
领头那个锦衣卫吃了一惊,喝道:“不许死,来人,给他包扎一下。”
一个锦衣力士冲上去,手脚麻利地给他上了药。
归小二有出气没进气:“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领头的锦衣卫冷笑:“想死,等明天吧,来人,灌药。嘿嘿,小子,你祸害了那么多良家妇女,死有余辜。不过,你若是现在死了,爷爷可不好向上头交代。放心好了,这一口老山参汤灌下去,就算你已经进了阎王殿,也能把你给拉回来。”
又有人端来人参汤,粗暴地给归小二灌下去。
说来也怪,那归小二惨白的面容立即红润起来,并大声咳嗽,咳得鼻子中有青青黄黄的东西喷出来。
虽然对这人厌恶到极点,梅娘还是心中不忍,将头转了过去。
乌老大也是心中惨然,忍不住叫了一声:“军爷,还有多久才到地头啊?”
锦衣卫头子:“急什么,现在才到西安堡,明天晚间应该能到。姓乌的,听说你也是一条汉子,只可惜你杀人太多,运气不好,落到咱们手上。你若是晓事,就别给大家找麻烦。后天行刑的时候,绝不折辱于你。”
乌老大:“如此多谢军爷,不过一天一夜没睡,还真有些扛不住,烦请给我一碗药汤。”
“好说。”
领头那锦衣卫头子让人给了乌老大一碗人参汤,又回头看了梅娘一眼:“汪宫氏,你要不要?”
梅娘也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锦衣卫头子心中赞了一声:表面上看起来这妇人甚是柔弱,却不想,这一天一夜下来,就连姓乌的也扛不住,这女子却是一声也不吭,倒是个人物,叫人心中却是有些佩服了。听人说,此人乃是一个千户军官的浑家,本来罪不至死。只可惜她丈夫得罪了上司,上头报复,定了她一个死罪。可惜了,可惜了!
心中佩服的同时,对梅娘却多了一丝怜悯。
就这样,梅娘三人坐在囚车里继续前进。过了一日,到出大同第三天傍晚。
这三天都是艳阳天,太阳从早都晚晒着,地上的积飞快地化尽,远远看去,远方的地上隐约透出一丝新绿,可惜,被千军万马一践踏,立即变成乱七八糟的黄色。
既然如此,抚面而来的暖风还是让人心情舒畅。
春天已经到了。
不过,这一切对于梅娘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她也感觉不到。
三天两夜,又没办法睡觉,脑袋中早就混沌一片,只感觉脚软得好象踩在棉花上面。
站在囚车里,行着行着,就会莫名其妙地睡过去。
等到身体碰到尖锐的杠子,立即一个激灵醒过来。
这三日,梅娘也不知道身上被刺出多少预青,早就疼得麻木了。
其他两个死囚,也同样不好受,归小二满脸都是伤,不住低声哭泣:“让我死吧,让我死吧,这个罪实在遭不住!”
乌老大已经没有立即骂娘,就那么咬牙扛着,直到将牙齿咬出血来。
梅娘正懵懂间,突然听到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大呼:“到地头了!”
“万岁,万岁!”
这声音如此之大,简直就是响彻云霄了。
三个死囚同时被惊醒过来,抬头看去。
却见夕阳的余辉中,前方是一片大得出奇的营寨。高大的栅栏、碉楼、在大风中猎猎起舞的红旗,在光影中剪出清晰的剪影。
“砰”一声,号炮响起。
一群归鸟联翩升高,又乘着春日的热气流,回旋在应州广阔的原野上。
无数铠甲如洪流一样,整齐入营,闪烁明亮,如同一条金属的河流。
野原阔大,烈风肃杀,竟是如此壮阔之美。
即便是个死囚,三人也被大军前行的雄浑震得无法呼吸。
他们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夕阳落山,天彻底黑下去才进了老营,被关进一间土坯房里。
拖下了囚车,扔进草堆里。
“总算到了,舒服啊!”乌老大直接抢了一个墙角,径直躺了下去,感叹:“虽说谷草堆,可这惬意劲,真是给个皇帝也不换。抓紧时间睡觉吧!”
梅娘看了看四周,发现脏得厉害,如何躺得下去,就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已经三天两夜没睡觉,眼睛刚一闭上,竟在一刹间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却感觉胸口一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猛地惊醒过来,却看到一张“饮”邪的脸,不是归小二又是谁。
只见,归小二那只脏乎乎的右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怀里。
若不是天气冷,归小二手上的镣铐正好落到她的胸口,将她醒,这次还正让这猥琐小人给羞辱了。
梅娘惊叫一声,猛地跳起来,护住胸口:“你想干什么?”
归小二流着口水:“妹子,这几日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俗话说日久生情,我对妹子你是很仰慕的。眼见着咱们明天就要共赴黄泉,要不你今天就给了我吧,以慰相思之苦。”
说着话,就怪笑着逼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根铁链子却扫过来,正好扫在归小二脚上。
归小二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梅娘抬头看去,却是乌老大。
归小二叫立即声,怒道:“乌老大,你这是在做什么?”
乌老大冷笑:“姓归的,爷爷最瞧不起你这种犯了花案的,少在我这里搞邋遢事。”
归小二道:“乌老大,什么邋遢事啊?这小娘子生得不错,反正明天咱们都得死,干脆你我一起受用了她。要不,你先上!”
“去你妈的!”乌老大大怒,跳起来,一拳将归小二打了个乌眼青:“你当爷爷什么人,没错我是个杀人放火无恶毒不做的坏人,可还是有自己的操守的。这种祸害女人的事情只有畜生才干得出来,你若在乱来,等不到明日,现在就结果了你。”
归小二见乌老大一脸的杀气,心中惧了,躲在墙角:“不干就不干,至于打人吗?还是睡觉要紧。“”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
梅娘忙朝乌老大一施礼,垂泪道:“多谢,乌老大。”
乌老大叹息一声:“妹子你这几日好样的,那心志和秉性竟被我们男儿还刚强,我心中也是佩服。放心好了,有我在,这贼子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多谢乌……”
乌老大已经发出响亮的鼾声。
梅娘虽然已经疲惫欲死,可心中担忧,又如何睡得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门开了,一股浓重的酒肉香味袭来。
原来是几个锦衣卫端了酒食进来,领头的依旧是押送梅娘的那个,好象姓王,是个百户。
“好香!”乌老大一翻身起来。
归小二也醒过来,急忙爬起身。
“当然香了,断头饭。”王百户朝三人点了点头:“好好受用,现在距离天明还有四个时辰,你们还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他让人将酒菜放在地上。
乌老大已经抢先一步扑上去,撕下一个鸡腿,大口地嚼着。
归小二也不示肉,撕下另外一个鸡腿。
梅娘对这两人心中畏惧,也不敢上前,就默默地站在一边。
王百户:“你怎么不吃,想做个饿死鬼吗?”
梅娘:“没胃口。”摇了摇头。
“还是吃点吧,否则路上要做饿死鬼。”王百户叹息一声,然后又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现在就说,我让人录下来,给你带回家去。”
第八百七十九章 希望
“遗言……家人……”梅娘呆住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父亲和哥哥,他们算是亲人吗。当初,为了一口吃的,就能将我送给汪千户,甚至还用囡囡来胁迫于我。
在他们心目中,我不过是一件能够换钱的什物,现在,我又有什么话好同他们讲。
至于汪连汪千户,虽说我已经同他拜堂成亲,可内心之中却从来没有那他当丈夫看过,也没让他近过身子。就因为他要强娶我,这才使得我和囡囡骨肉分离,对于汪连,除了恨,还有什么话好讲?
唯一想说的是,囡囡,囡囡乖女儿,你现在究竟在哪里?你不知道娘这四年来都一直牵挂着你吗?当年和你在大同分手的时候,你才十岁,如今,定然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也不知道如今生得什么模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