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进考场之前却遇到了苏木,听到他说如果考砸了,而他又在之前摆了那么多烂摊子,又该如何收场时,苏瑞声这才感觉到一丝害怕。
毕竟,虽然先作了这么多范文。可科举考场上就没有一定的事情,没拿到题目纸之前,谁也不知道究竟会考什么。
也因为这样,在进场之前,苏瑞声心中都在不停嘀咕:如果题目不对又该如何,如果考砸了又该如何?
渐渐地,竟有些魔障了。
等到题目一下来,一看,苏瑞声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不是,不是《中庸》,以前所有的准备都是做了无用功,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天也旋了,地也转了。
这就是所谓的世界末日吧!
……
在整整一天的时间中,苏瑞声都在想这如果考不上,父亲会如何对付自己。毒打一顿是肯定的,就算死不了,今后只怕无论自己做什么事,家里人都不会再相信了。
心神一乱,自然静不下新答题。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第一场的题目作完的,又写了什么,到现在甚至连题目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只知道自己一提起笔,手就颤个不停。
到第一场的卷子胡乱对付完,只感觉身上一阵热一阵冷,隐隐约地有些反胃,吃不下饭不说,也睡不好。
到试帖诗下来的时候,他也是随意凑了几句上去,只堪堪将八股格式做对。
无论这么看,这一场院试自己都是过不去的。
懵懵懂懂出了考场,却不想父亲已经等在外面,问自己考得如何?
该如何回答呢,难道照实说,只怕当场就会被父亲打死在地。
算了,就说考得好,一准过。反正离发榜还有七天,过一天算一天吧!
此刻,苏瑞声感觉自己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有或者是等待处决的死囚。
……
其实,以苏瑞声本人的真实水平,以院试的录取率,他若是静下心来认真答题,没准还有七八的希望得个秀才功名。
只可惜他一开始就想挑衅苏木,反被苏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精神压力太大,到最后彻底崩溃。
这七八成的希望也变成了零,
……
刚到家门口,就有一大群下人拥上来,
其中除了苏四老爷、苏瑞堂和下人们,就连苏瑞声的母亲也等在那里。
当然,小蝶也早等在那里,见苏木回来,不住地朝前挤。
可她身体单薄,又如何挤得过来,身子在人群里东倒西歪不说,反被一群下人不住呵斥:“走远点,没看到瑞声少爷回来了吗?”
“哪里来的野丫头,滚开!”
小蝶眼睛里愤怒得充满了泪水,苏木也是大怒,朝她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忍耐。
小蝶这才退到一边,用手擦了擦眼睛不说话了。
见了苏瑞声,众人都是一通问:“瑞声,考得如何,是否能中。”
苏瑞堂更着急:“父亲大人,瑞声,今天可是咱们苏家的好日子,考得如何?”
苏三老爷哼了一声:“闹什么,一场院试就把你们紧张成这样,没出息。”
等到大家都静下来,苏三老爷这才道:“听瑞声说,考得不错,应该能中。”
“啊,太好了。”苏四爷哈哈一笑,用手拍着苏瑞声的肩膀:“瑞声,好样的,咱们苏家到你这一辈总算出了个带功名的,这苏家的家业算是又要兴旺下去了。”
四房和三房本来关系就不错,苏家这几年日子艰难,之所以没有彻底倒下,靠的不过是三老爷秀才功名的一系列优惠政策。这苏家将来若想再维持下来,下一代必须再出一个有功名的子弟。
他是真心替苏瑞声高兴,也替自己的子孙高兴。
苏四爷手劲本就大,苏瑞声心神正自恍惚,顿时被拍着左右摇晃。
苏瑞声母亲尖叫一声:“四叔,仔细把孩子给拍坏了,他身子娇弱,可经受不住。”一边说话,一边爱怜地提儿子整理着衣裳。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苏瑞堂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朝弟弟一拱手:“为兄在这里提前预祝瑞声你马到成功了。”
众人这一通笑,倒将苏木冷落到一边,也没有人问他考得如何。
苏木也不在意,不过,从现在开始要被苏三爷禁足,还得去苏瑞堂手下做苦工,却让他很是恼怒。
做苦工苏木不怕,权当是锻炼身体,只不过三叔这么欺负人却让人痛恨。
他又看了看苏瑞堂一眼。
这家伙表面看起来笑得真诚,好象是在为弟弟有这么大出息而高兴,可苏木还是很敏锐地从他眼神出看出了一丝嫉妒。
心中一动:明天不是要在他手下做工吗,恩,看来这两兄弟也不是铁板一块,或许,在放榜前的这六天并不是那么难过。
其他人对着苏瑞声一通恭维,好半天,苏家两房老爷、苏瑞堂、苏瑞声的母亲才簇拥着魂不守舍的苏瑞声一道进去了。
其他下人却不肯离开,都聚在门口议论。
“瑞声少爷这次要中了,也不知道三老爷一高兴会赏多少红包下来。”
“对了,瑞声少爷今天看起来好象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会不会是考得不理想?”有人迟疑地问。
立即就有人呸一口唾沫吐出来:“你懂个屁,任谁在考场里呆满一天一夜,精神也好不了。”
“瑞声少爷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叫低调懂吗,人家什么身份,堂堂秀才相公,会与你一样风风火火吗?”
第八十九章 小人多如牛毛
听这群下人这么议论,苏木心中好笑。
小蝶总算是挤了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叫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我本打算去考场外面接你的,可刚出门,却被解姨娘叫去,让我去给她洗衣裳。”
“洗衣裳?”苏木看了看小蝶的双手,发现小丫头的手已经被水泡得发白,心中一疼,然后恼火地说:“小蝶,你自是我大房的人,三房的衣服关你什么事?”
这话说得有些大声,几个下人纷纷转过头来。
立即就有人大声嘲笑:“哟,我倒是是谁说话这么大气。原来是我家大少爷苏木啊!”
“还真要摆你大少爷的架子,说什么大房不去洗三房的衣裳。三房这回是要再出一个秀才了,父子两相公。你们大房早就不成了,将来还不是要靠瑞声少爷活着?替解姨娘洗两件衣服小蝶你这骚蹄子还委屈了,老实说,那是抬举你,给你讨好的机会。”
“你们,你们……”小蝶气得眼圈微红,又要哭。
苏木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也不过是一群奴婢势利眼而已,你若是同他们置气,他们反越来劲,走,回院子去!”
“哟,回院子去,你们大房什么时候也有院子了,不过是一个破烂猪圈而已!”
背后,传来众人的轰笑声。
苏木皱起了眉头,他对苏家现在是彻底死心了。
毕竟是穿越者,虽然大家都是亲戚,却没有感情基础,自然亲近不起来。况且,家里人对大房也是如此欺凌,血脉中的那一丝一毫联系也于今日彻底断绝了。
这家里,小人真多啊!
见苏木如此表情,小蝶反安慰起他来:“少爷,不过是一群势力眼,你也无需生气。身子可是自个儿的,气坏了,反叫他们高兴。”
苏木心中一阵感动,这小丫头在其他人那里吃了亏,却怕自己难过,哎,她才多大点年纪,都只知道心疼人。在后世,这样的小姑娘还在父母面前撒娇呢!
“我怎么会生气,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小人这种东西你权当他们不存在。”
小蝶见苏木一脸平常,悄悄松了一口气,忙问:“少爷,你考得如何?”
“如果我说拿了第一,你相信吗?”苏木站住了,盯着小蝶笑。
小蝶撇了撇嘴巴:“少爷,这院试一旦中了,就是秀才相公,哪里有那么容易得第一。再说,还没有放榜呢?”
苏木:“县、府两场,我不也是一出考场就说要拿第一,结果如何?”
“啊!”小蝶面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少爷的意思是说……说,说,说……你这次也不例外?”
“说说说,说你个头。”苏木想拍她脑袋一记,想了想,却摸了摸她的肩膀:“要不打个赌,我若是得了第一又怎么说,没得又怎么说?”
小蝶:“如果是没得第一,少爷就安静地在家里坐上一天,也不许看书,好好休息。这些日子,少爷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拿着书看,拿起笔作文章。如此辛苦,小蝶看了,心中也是难过。”
苏木心中一暖:“好,不管得不得第一,我都陪你一天。什么也不住,就坐在那里盯着你看。”
他也不提若是拿了第一赌什么,就笑眯眯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小蝶。
小蝶有些经受不住,脸一红,跑开了:“不许看!”
苏木呵呵一笑:“不过,我就算想读书,这六日也不成,至少在放榜前都要呆在家里。”
小蝶大奇,停住了:“怎么说?”
“我可被三老爷给禁足了,承蒙他的关心,宗族还给了我一个差事。”一边笑,一边将苏三老爷让自己助苏瑞堂修葺宗祠的事情同小蝶说了。
苏木说得轻松,就好象这也不过是一件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事情。
小蝶从小生活在世人白眼之中,而苏家各房明争暗斗的厉害,心智比起普通人成熟得要早许多,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立即一跺脚,怒道:“少爷,亏你还笑得出来,这是人家在折腾你啊?”
苏木故意反问:“怎么是折腾了,不是每月还有一两多银子可拿吗?这也是三老爷见我大房窘迫,特意关照,我内心中还是非常感激的。”
“你你你,你这是不是故意在气我啊?”小蝶更怒,忍不住道:“少爷,咱们大房如今不是有两百两银子吗……”说到这里,她声音低了下去,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发现没有旁人,这才小声道:“虽然比不上三房和四房财雄势大,可就手头的活动钱来看,比三老爷和四老爷还多。小蝶听说三老爷和他们被锦衣卫的胡百户给算了一道,手上也没有多少现银。咱们有这么多钱,还用去赚那区区一二两银吗?再说了……”
她停了停,道:“说是让少爷你去给瑞堂少爷打下手,可这府中的人都是龌龊小人,只怕到时候会拍些又苦又累的活儿给你。”
苏木见小蝶急得不住跳脚,不忍心让她替自己担心,笑道:“小蝶别怕,我已经有了对策,管叫苏瑞堂不但不会将又脏又苦的活派给我,还得让他好酒好肉供着本公子。”
小蝶一脸的不信,可见少爷如此有把握,也知道仅仅凭苏木和自己根本无力反抗宗族的压迫。
毕竟,这次修葺宗祠乃是整个苏家的大事,族中子弟都有义务参加,否则就是忤逆。
可一想到少爷即将面对那群无耻小人,她又是闷闷不乐起来。
苏木也是开解了她半天,才让小蝶放宽了心。
在家里呆了一日,总算将精神调整好了,第二日,还没等苏木起床,就有仆人来请,说是让苏木去宗祠办事。
这些家伙,还真是一刻都不肯放松啊!
临行的时候,小蝶追出来,将一把香塞到苏木手头,说是既然去了宗祠,顺便给老爷上一柱香。
苏木这才记起,自从自己穿越到明朝以来,还没有祭拜过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便点了点头,接了过去。
这是苏木第二次来宗祠,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两个月前苏家开宗祠要夺自己田产的时候,一直没有机会好生看看。
这次一到,却见是一座不是太高的砖木混合建筑,外墙刷着黄色涂料,看起来很是整洁。
进得大门,里面是一座小庭院。
正面是一间大厅堂,里面放置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灵位。
大厅堂旁边是一间耳房,上次开宗族大会就是在这里。
宗祠里已经来了五条汉子,都是苏家的旁系子弟。
苏瑞堂也早已经到了,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见苏木到来,他立即将闭目假寐,装着没看到人,苏木自然不会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
一个中年人端着一把梯子,粗暴地递给苏木,语含讽刺地“哟”一声:“原来是大少爷,你来得正巧,上房去。”
苏木:“干什么?”
那人冷笑着指了指屋顶:“把瓦片都翻一遍。”
苏木一看,心中就是一股怒火涌起来。
第九十章 大帽子压人谁不会
翻瓦乃是一件重活。
原来,古代的房屋都是青瓦房。明朝的制陶工艺不是很过关,瓦片在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又或者热涨冷缩等物理变化之后,经过一整年,又不少瓦片都会破裂。
所以,在夏天雨季到来之前,一般人都会上房顶将所有的瓦片重新收起来,重新放置。碰到破碎的瓦片,还得适时更换。
一片青瓦也不过二两分量,可你得先爬到高处,弯腰重复着这个机械动作。看宗祠的屋顶面积来计算,起码有好几万片,如此一来,这个劳动量就大了。
况且,还得冒从房顶摔下来的风险。
通常说来,这种粗重活计都会由府中最低级的下人去做。
堂堂一个大房少爷爬上房顶,弄得一身污垢,确实有些不象话。
见苏木面色不虞,那人声音大起来:“怎么,你不愿意,这可是瑞堂少爷交代下来的。马上就是盛夏,这屋有点漏,难道你想让老祖宗们淋雨吗?”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任何人都承受不住。
被一个下人如此呵斥,苏木心中虽然怒极,可表情还是恬淡,甚至还带着一丝腼腆:“是啊,你说得对,等我先将手头的东西放下再说吧!”说着,他看起来好象很无奈地扬了扬手中的那把香烛。
那个下人本是三房的人,早就得了暗示要好生折腾折腾苏木这个呆子少爷。
见苏木服软,更是得意,哈哈笑起来:“那你快点,等翻好瓦,把墙壁都粉刷一遍。”
说完,就指了指四周的墙壁,墙角处还放着一桶石灰一桶水和一把大刷子。
然后懒洋洋地靠着院子里的一个花坛坐下,另外几个下人也是抄了手将脑袋凑到一个水池前,看里面那一对游来游去的乌龟。
瞧众人的模样要将所有的活儿都交给苏木,要活生生把大房少爷累死。
这一切都尽在苏木的预料之中,当下他也不动声色,就慢慢地走进祠堂里面。
定睛看去,前面的神案上上下四排整齐地放着十几个灵位,长案上则有一口香炉,里面积满了烟灰。
长案前则是十几口蔺草蒲团。
屋中有些昏暗,苏木也是看了半天,才寻到自己父亲的灵位,正位于最下面一排正中的位置。
苏木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只在记忆中还保留了一丝印象。
实际上,这个男人除给了自己这具身体之外,苏木对他却是没有多少感情的。毕竟,如今的苏木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苏木了。
可自己毕竟占据了人家儿子的肉身,就该担负起以前那个苏木所应该承担的责任。再说,父亲以前命自己背熟的四书五经,也是苏木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父亲的恩情切是难以报答的。
苏木也不敢造次,很恭敬地点了三柱香,插进香炉里。然后跪到蒲团上磕了三个头,上手合十,默默念叨:父亲,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父亲。儿子从今日起,当奋发向上,让你在天之灵为我感到骄傲。
这一默祷就是十多分钟,外面的人逐渐感觉有些不耐烦了,先前那个将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