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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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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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承正无语。
    “……应该……没有……”
    “圣烈大皇贵妃是永宁王府的基石,代表着永宁王府无可置疑的立国第一功勋,是夏氏一族所有荣耀的基础,因此,夏家不会允许任何对圣烈大皇贵妃不敬!挑衅圣烈大皇贵妃,就是质疑永宁王府崇高地位的资格,所以,睿王不会让顺淑皇后的陵寝迁入皇陵,所以,夏家会对章懿皇后恨之入骨,宜婕妤将圣烈大皇贵妃的言语奉为圭臬,当然是最得太后的欢心了,这样,太后倾向于宜婕妤自然是毫不奇怪了。”齐朗没有看夏承正,径自解释,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十分认真,也十分清楚,却让永宁王有些脸红,因为,身为夏氏宗主,他居然不明白这些,还要别人来解释。
    看了永宁王一眼,齐朗轻笑:“殿下不曾注意到这些也不奇怪,素来都是旁观者清。更何况,殿下也没遇到过敢对圣烈大皇贵妃不敬的人!”
    元宁皇朝对夏汐澜的尊崇自太祖开始,无论阳渊昊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而做的决定,他的后妃中,只有夏汐澜陪葬在他的帝陵之内是无庸置疑的,而那座规制不下于后陵的园寝也是太祖钦定的,宣祖更是将夏汐澜的地位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很多方面,温陵的规制都超过了顺淑皇后的永西陵,其后,无论皇帝对世族、对夏氏的态度如何,都不曾杀减圣烈的礼制规格,章懿皇后曾经想过,未及实现便被软禁,而当时的永宁王更毫不留情地封杀了她的整个家族,就像一位永宁王说的:“只要元宁的皇帝还要大祭温陵,永宁王府就不会失去尊荣。”要知道,在许多世族的认识中,“永宁”不仅是夏家王爵的封号,也是太祖对夏家、对夏汐澜的承诺。
    永宁贞王夏祈年却是另一个代表了。
    想到紫苏的用心,齐朗便只能叹息——她是想提醒所有人,永宁王府夏氏的尊荣并不是建立她这个太后身上的。
    夏家在她心中始终是第一位的!——这一点仍未改变!
    “不,景瀚,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从不曾想得这么深。”夏承正的声音很深沉。
    要知道,夏氏有一条不容半点含糊的秘密族规——不了解圣烈大皇贵妃与永宁贞王生平的人不得参加宗族大祭。
    不能参加宗族大祭意味着不能代表家门,也就不能算作大人,不能入仕,不能参加恩科,而“了解”两字实在是太模糊了,确定的标准是每年宗学考较时,由宗主与宗族长老随意确定问题,答对为“了解”,答错或不知、不全均为“不了解”,不知是哪位族人想出的这个办法,目的不过是要用最简单的手段确立夏氏族人对两位先祖的敬畏之心,这种心态之下,又有哪个人会允许别人对那两人有丝毫不敬?
    维护了那两位的尊荣,也就是确保了夏家世族第一的地位。
    夏承正不明白其中的用意,紫苏岂会不知?
    齐朗一笑置之,夏承正愣了一下,随即也释然一笑——他本来就不必想得那么深!
    “我倒是好奇,皇上对此是何感想!”齐朗叹了一口气。
    阳玄颢不是夏承正,六年的帝王教养,他怎么会听不出母亲的言下之意?
    短短几日,他觉得自己才真的明白皇帝的处境,元宁历代皇帝在皇权与世族特权之间的挣、为平衡所作的努力,他现在才算是真的感同身受。
    他能做到吗?——阳玄颢不能不在心中自问。
    隐隐地,阳玄颢觉得这是紫苏给自己上的最后一课,也是自己亲政前的最后一个考验。
    世族与夏氏,元宁帝王只有真正驾驭了这两股势力,才能掌握权力。
    不需要掌握全部的世族,但是,至少,在需要的时候,皇帝能够让所有的世族低头听命。
    永宁王府夏氏——第一名门世家,这个被所有家族认可的名号,本身就代表了它非比寻常的地位——是世族,也是最忠于皇帝的家族;是宗室,也是最不信赖皇帝的臣下。
    无所不在的耳目,无所不在的影响,夏氏有太多的传奇,以至于它的特殊成了理所当然,更成就了它的莫测高深,而世祖皇帝之后,再无一个皇帝能够真正将夏氏的力量收为己用,或者说,它太复杂了,并非所有人都明白它真正的力量,包括它的主人。
    如何对待世族?如何对待夏氏?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就是元宁历代皇帝施政的核心。对世族是分化、削弱,同时也要维护世族的制度的正统性,对夏氏就要复杂一些,既要限制,又要尊敬,既要用夏氏的人才,又要提防夏氏扩大影响。从这两者的分寸掌握得如何,就可以估算出这位皇帝的治世是盛是衰。
    这些,阳玄颢都懂,不是太傅教的,而是从兴宁殿收藏的奏章里看出来的,因此,他不会对册立谢纹为皇后有异议,却不能不对母亲的用意产生反感。
    “这是您的底线吗?”步舆之内,阳玄颢双手交握,喃喃自语。
   
第二十三章 凤于九天(中)


    册立皇后在元宁皇朝是仅次于皇帝登基的大礼,这一点与圣清皇朝截然不同,与至略重父权的传统更是相悖,后世女权主义者常借此说明女性地位的上升,历史学者则更为理性地分析大正皇朝在民族融合方面的贡献——这个由游牧民族建立的庞大帝国,用强权残酷地统治着所有臣民,但是,与所有的马背民族一样,他们的家族灵魂是家族的主母,至略的世家名门学习了这一传统,给予正妻更多的权力,但是,相对地,对于正妻也有了更多约束。
    阳氏与夏氏都是大正皇朝统治至略期间崛起的世家,在阳渊昊立国后,至略延续了这个规矩,在《元宁大律》的户婚卷中,明文规定,贱籍之外,无论世庶,正妻均须是贞素良家子,不得以妾、贱之流为妻,一旦过犯,男子流徙,女子杖笞一百、流徙,同时,也第一次将休妻的条例列入大律,七出、三不弃、八议,而正妻的权力也第一次明确,后世一个女权主义者感慨:“元宁皇朝时期,家门之内,正妻就是天。”
    正是这个原因,元宁皇朝通过郑重的册封礼,明确皇后的地位,这出于夏汐澜的建议。
    夏汐澜当时的话记在《元宁实录…太祖卷》中:“礼本于婚,名分定,然后有正侧、嫡庶,明尊卑之分。后为天下母,当郑而重之,告天地、祖宗。”说得大义凛然,只是,实录中没有记录太祖当时的反应。
    如此重要的位置当然不会轻率决定,臣下也因此有充分的理由对立后一事进言,不像其它后宫事务,多少内外有别,需要避嫌。
    紫苏的谕令在一夜之间满城皆知,择后成为朝臣最关心的事情。
    皇后母仪天下,是元宁最高贵的女子,也是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不仅要求言行高雅端庄,更要求有能力管理宫廷与宗室的所有事务,这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从这一点来说,阳氏皇族从世族家门选择皇后是有道理的——世族女子都是从懂事起就被教导着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主母。
    谢纹却没有这样的经历。
    尽管出身于高贵的门第,但是,谢纹的家境甚至不如一般的寒族,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毕竟,世族旁系比之还破落的家门有得是,只是,再如何破落了,那些人仍然被家人用世族的的规范教导着,名门大系也并不认为迎娶破落之家的女儿会有失身份。
    谢纹被置疑之处就是,她从未被当作世族女子来教养,这让很多世族家门对支持她为皇后表示迟疑,齐朗也对永宁王说明了这样的意思。
    “谢家执掌人臣权柄的时间很长了,自然有人不满,因此,宜婕妤出身上的不完美会被有心人夸大,即使有随阳的权势为恃,世族的沉默仍会让后位的争夺充满变数。”齐朗为夏承正解释,“想要一锤定音,只有紫苏明确地表示态度,若是我没有想错,过几天,紫苏会更明确地表示自己的倾向。”
    夏承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齐朗的分析,之前齐朗担任钦差大臣在北疆巡视时,也经常有这样的场景,战场之外,夏承正总是很善于倾听别人的话,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虚心请教,看不到一丝帅帐之内的决断凛然。
    “景瀚认为本王是否应该有所表示呢?”夏承正因为齐朗最后的那几句而发问。
    若是紫苏有了表示,他是否应该表示永宁王府的意见呢?无论家族的权力在谁手中,宗人府的谱牒上,夏氏现任宗主都是他夏承正。
    齐朗扬眉,笑着摇头:“没有必要。”
    “殿下,永宁王府的高贵足以让您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表现得超然。”齐朗提醒他,“而在太后摄政的情况下,夏氏的沉默是避嫌,也是谨慎。”
    说到这里,齐朗又微笑:“其实,皇后是谁,与殿下,与我,实在是没有多少关系!这种事情,还是让正主出面比较好。”
    夏承正同意这个说法,立后与谢家的关系最大,没有道理,谢清不出面力争,而让旁人拼命。再说,在立后、立储这种事情上,永宁王府的确很少发表意见,即使是夏祈年,也不曾在世祖立储的时候说过一个字,夏祈年之后,永宁王有着世族中与阳氏最亲近的血统,王府的门第更加高贵,也更加傲然,唯一一次言及帝位传承是在康仁太妃废安闵王之后,而对欲以自己所出景王一系继承帝位的太妃,当时尚未承袭王爵的永宁王世子在庆恩宫中凛然而言:“先皇从未废后,赵后薨,治葬皆从中宫之礼,后育三子,安王失德,嫡次子犹存,焉能以旁系主祭宗庙?”这一句话断了景王前程,宗室、朝臣共推睿宗继位。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也就到头了,夏承正这才想到,是齐朗请自己来的,于是问他:“景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齐朗皱眉,一脸的为难,想了想才开口:“是有一件事,想请殿下帮忙。”
    夏承正掩不住惊讶之色,满口应承:“但说无妨!只要本王能帮,一定帮。”总算他还说了一句有回旋余地的话。
    齐朗却还是犹豫,想了又想,才下定决心般地毅然开口:“殿下能借一些王府侍卫给我吗?”
    “什么?”夏承正瞪大了眼睛,那眼神仿佛齐朗头上生了角。
    不能怪夏承正如此,元宁皇朝对于私臣护卫是有严格规定的,寒族之家,纵然大富大贵,也只能在官府监管下招募护卫,世族按照等级,拥有不同的权力,齐家同样是世族大家,纵然已经衰落,齐朗仍然继承了一个侯爵的爵位,怎么可能连护卫都没有,要开口向别家借用?而且就夏承正所知道的情况,齐家的护卫仍然维持在一个合适的人数上,不至于不敷使用。
    齐朗苦笑,从书桌上抽了一张书笺递给他。
    夏承正接过书笺,刚看一眼,就猛地起身,张口要叫人,却又没出声,按捺心神地将书笺看完,才低声唤了一个人:“江城!”
    江城应声入房,一身侍卫装束,本是暗卫的江城自从跟齐朗走了一趟北疆,就不能再在暗卫之列了,因此,成为夏承正的心腹侍卫。
    “立刻给王妃传书,加强王府与齐府的守卫,再通知随阳一声。”夏承正对他低声下令,江城有些惊讶,却只是领命离开。
    下了命令,夏承正才正色问道:“齐相,这个情报怎么会先到你手上?”
    手中的书笺寥寥数语,却是说周扬有人意欲对元宁要人行刺,其中包括永宁王、齐朗,更有元宁太后与皇帝的名字。
    周扬从来都不乏慷慨悲歌的死士,正是这种风尚让周扬与大正铁骑对抗了百余年,作为曾经的盟友,元宁对此十分了解,让永宁王神色大变的是因为周扬死士在行刺时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无辜。
    “这并非周扬朝堂上传出的消息,而是民间草莽之中传出的风声,是由兵部职方司报上来的。”齐朗也十分认真地解释,事关情报,绝非儿戏。
    夏承正认可了他的解释,与六方馆不同,兵部的职方司关注的是地理民风,只为行军布阵做打算,消息有所不同是正常的,像这种情报,自然是先报兵部,再转给议政厅与六方馆。
    “又是那些自诩侠义之徒!”夏承正不屑地冷言,“不受教!”
    不是他狂妄,实在是,周扬对元宁的行刺从来都没成功过,而且,多数都是栽在永宁王府手里,再说,此时此刻,周扬的困境哪是行刺敌方要人就能解决的?这种行动只会让元宁多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
    元宁从来不是好战之国,却也从不会任人欺辱。
    齐朗淡淡一笑,并不置一言。
    “我会调人手给你的。”牢骚似的冷语说过,夏承正就简洁地答应了齐朗的要求。
    这个情报当然也报给了紫苏,家宴之后,紫苏就发了一道手诏,调易州驻军戒严地方,命随驾禁军对行宫周围实行清户,第二天一早,夏承正再次入宫,出宫之后,永宁王的军令就驰发边境,此后,御驾驻跸承清行宫期间,北疆边境进入戒严状态,交通被彻底切断。
    对于元宁上下而言,再好的理由也不值得拿一国之君的安危来冒险。
    阳玄颢对此并不清楚,不少朝臣都有所察觉,暗暗加强了对自己的保护。
    当然,这并不是最引人注目的事情,谢清的奏章从送达行宫起就成了万众瞩目的对像,兆闽与周扬的让步大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紫苏当时就对一脸兴奋的皇帝告诫:“这种和约没有二十年的效力,皇帝不要真的以为和约能代表什么。”
    阳玄颢唯唯受教,却让紫苏暗暗皱眉。
    当天晚上,阳玄颢对尹韫欢说起和约的事情时,尹韫欢也很委婉地说:“陛下,臣妾听说周扬民风悍烈,这份和约只会让周扬上下更加仇恨我元宁吧!”
    尹韫欢的话其实是尹朔的意思,阳玄颢年少气盛,这时又只看到战争带来的赫赫重威,却不知背后的艰难,尹朔担心这个年少的皇帝亲政后对战事存轻率之心。
    这句话让阳玄颢的心稍稍冷静了些,但是,跟着他便很傲然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尹韫欢后来对祖父说:“陛下只有受过苦,才能记得教训。”
    也是这个消息冲淡了齐朗请求丁忧守制所带来的震撼,这两个消息只差了一天,巧合得令人怀疑其中是否有问题。
    毕竟,谢清的这个功劳让本来将起波澜的后位争夺明朗起来,借着谢家的声势,谢纹入主中宫已经毫无疑问。
    尹韫欢对祖父说:“看来天命就是如此。”
    说是如此说,话中的真意却有限得很,尹韫欢其实更多的是在安慰年迈的祖父,内心的不忿并未少一分。
    对谢纹,尹韫欢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感,两人的交往也很少,谢纹的出身与沉静的性子使她在宫中缺少朋友,而尹韫欢也并不会特意与一个注定要为敌的人交好——撇去皇后的争夺不谈,在所有后宫中,阳玄颢的确只对她与谢纹有特别的感觉。
    既然如此,尹韫欢当然也不会因为谢纹的优势增加而感到高兴,作为一个从小就被赞誉包围着长大的女孩,尹韫欢其实是恃才傲物的性子,她并不奢望自己可以成为皇后,却也不认为自己会被其他人占到上风,正是由于这种想法,她无法坦然地接受谢纹凭借本身的才华而获得凌驾于她之上的权力。
    更让所有后宫不安的是阳玄颢的态度,他并没有改变对谢纹的态度,相反,他更加亲近谢纹,常会找她陪伴,这意味着,阳玄颢并不反对谢纹居于所有人之上。
    对于朝臣,这则意味着,年少的皇帝仍然遵从母后的意愿,或者说,他并不想在立后这件事与母后作对。
    考虑到睿宗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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