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丹华真人慕容停(严肃地打坐练功中):呵呵,怪我咯?
第190章 |文学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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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的车队慢悠悠行了三日; 便抵达许昌城。
许昌乃颍川郡郡治,而大晋开国皇帝曾经在此建造行馆; 聚集诸多文人墨客天下名士,经过数十年积淀,演变为一片昌盛繁荣景象。
慕容家在许昌城内颇有名望,加上国师新归; 一时间访客络绎不绝,踏破了门槛。
国师不欲接待; 早早推说不在家; 拿上钓竿驾着马车带顾柔去郊外钓鱼,两人命刘青找工匠在颍水之畔搭建一座避暑的茅草小屋,白天采山饮河、纵情游闲;夜里便临窗读书,观览星河; 过了个轻松悠闲的盛夏。
虽然许昌与洛阳相隔不足五百里,但在顾柔觉得; 朝政仿佛已经与他们再无干系,所有洛阳所经历过的人和事,宛如一场幻梦。
顾柔原本也担心国师将访客一并拒之门外太过不近人情,于是还回去过府宅一次; 代替国师接见了几拨宾客,谁晓得其中一位自诩贤能的汝南名士见顾柔是位女流; 又见她腰佩长剑,不像一位知书达理的名流闺秀,便在席间出言讥讽道:“在下汝南邱世钊。听闻士者; 义之所在,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慕容申孝身居高位,却抛弃爵禄急流勇退;重回故地,却不见宾客,只派夫人前来,莫非也自知惫惰,故而自惭形秽?”
顾柔听了很生气。这几日接触下来,她对当地一些士人风气也有所了解,有的人倒是真心前来求学问道、切磋交流;有的人想要借助慕容家的声望寻求举荐,这也无可厚非;可眼前这一位,分明就是想要踩着慕容家上位,沽名钓誉之辈。
顾柔敬了那人一杯酒,道:“恕我孤陋寡闻,我因初来乍到,只听闻许昌人杰地灵,还不晓得有先生这等俊才呢!可否向先生请教,许昌以何得名?”
那邱世钊见有个机会卖弄才学,自然不会放过,当即摇头晃脑道:“许昌之所以名为许昌,乃是过去尧帝知许由贤德,欲禅位于他;然许由听说后坚辞不就,并以此言污没了他的耳朵,便于颍水之畔洗耳,从此隐居山林……”
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味,放慢了语速。
顾柔则会心一笑,道:“昔许由让天子之贵,市道小人争半钱之利。我有夫主淡泊名利至此,岂非再世许由乎?”
邱世钊意识到自己被抓住了把柄,并且还要遭受下一轮嘲讽,顿时哑口无言。
“我夫主北定辽东,南平汉中;匡正社稷,辅佐二朝;可谓极尽为人臣之事。如今功成身退,你却来指责他不居功、不敛财、不图名利,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怎么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市侩之人呢?”
邱世钊登时面如死灰。席上的宾客都在看着他——他原本只是想仗着辩才,代表汝南名士来挑战一番慕容氏在此地的权威,可如今被一妇人驳倒,以后别说在颍川,还有什么脸面回到汝南?简直失魂落魄,直到散席时仍不知身在何方。
顾柔则不晓得这番谈话将会对对方和她产生如何深远的影响,对她而言,这无外乎伸手掸去一两只扰人的苍蝇罢了。
接下来的数日,秋雨连绵,她又接待了几拨访客,发现尽数是一些自命不凡抑或追逐名利之辈,渐渐也没了意思,索性命刘青紧闭朱门,再也不见外人。
顾柔回到水畔的草屋,国师正和刘青坐在竹板搭成的码头边,头顶竖一草棚,一人一竿地在雨中垂钓。
顾柔接见宾客的事情早已在许昌城传开,许多人都晓得慕容氏当今的女君乃是一位能言善辩,才思敏捷之人,纷纷打听她的出身来历,想要结交这位顾姓家族;可惜顾柔这个名字不光在颍川没什么亲戚,在洛阳也籍籍无名,于是愈发显得神秘,反倒成了城中风靡一时的话题。
倒是有从洛阳回来的当地人,不晓得从哪里打听来,说顾柔是当今司隶校尉薛肯的表亲。
——如今连薛氏一门都晋升了。看来虽然大宗师离开了洛阳,但北军并未受到太大的冲击,孟章常常通过离花宫小谢秘密传来书信,言说白鸟营一切照旧,不过石锡马上要升任镇东将军,北军中尉一职恐怕要换人了。
顾柔想,镇东将军只是个战时番号,并无实权与军队。这也是皇上的明升暗降之举,看来洛阳势力正在重新洗牌,石锡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稀疏的秋雨斜斜飘入河面,漾起圈圈涟漪,两岸的树林发出雨打叶片的细碎响声,顾柔很专注地蹲在国师身边想心事,忽然听见刘青激动叫道:“上钩了。”
刘青用力拉钩,甩上水面的却是一只破草鞋,立刻从笑逐颜开变成大长脸,带几分羞惭地转向国师。
顾柔的思绪被打断了,她笑着安慰刘青道:“不着急嘛,慢慢来,钓鱼最磨练耐性了,要有耐性。”
刘青道:“小人谨遵夫人的教诲。”最近他这个大管事很得宠,不管国师去哪里都将他待在身边,夫人更是平易近人,家长里短都吩咐交代他,让他不光内心很得意,还平添一份亲近,好似自个在这个高门大宅之中真切成了一份子。
就拿着钓鱼来说罢——换作别人家,哪家的管事敢在夫人蹲着的时候坐在马扎上,还悠闲拉着一支钓竿,和男君并肩钓鱼?
可是夫人就不介意,还非要喊他坐。没人的时候,就喊刘青坐,天亮了让宝珠准备治疗风湿的膏药给他擦,把刘青这双老寒腿感动得眼泪哇哇。
夫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刘青感激涕零,暗暗发誓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于是事无巨细地都要像顾柔报告。趁着国师起身回草屋小憩的时候,刘青搬动一下马扎,悄悄朝顾柔靠拢。
“夫人,这天也凉啦。”他小心翼翼道。
顾柔接替了国师的那根钓竿,专心致志盯着鱼漂,嗯了一声:“是啊,怎么了?”
“秋天风寒露重,草屋就不适宜居住了。”刘青两个眼珠子溜溜转。
“是啊,我同夫主说起过,可是他嫌府上不自在,非要住这河边,”顾柔托腮,“我倒是没甚么计较,住府里府外一个样,反而这里自在些……就是担心母亲身体。”
“怎么会没计较呢?”刘青睁大了眼睛,顺带往身后的茅屋瞧,国师还在里面没有出来,便压低声音道,“夫人,您知道为何男君他不肯回府吗。”
顾柔听出了刘青话外之音:“为何。”
“嗨,老夫人三天一催,要男君回府;前些日托人捎信来,还一并送了些表姑娘亲手压制的干花……”
表姑娘,孙郁清?
岂有此理!顾柔一下子明白了——老夫人孙氏撮合孙郁清和国师的这条心还没死呢!
原来孙氏虽然接受顾柔进门,可是这两月以来,她身体每况愈下,顾柔的肚子又没动静;孙氏盼着国师能够给慕容家传宗接代,心里着急,加上孙郁清成日在她面前旁敲侧击,顾影自怜,作一副十分委屈忧愁的情态,孙氏便动了这个心思。
在孙氏看来,孙郁清配给国师作为侧室绰绰有余,以顾柔的出身,本不该有什么怨言,但是顾柔何其得宠她看在眼里,于是便瞒着顾柔,让刘青给儿子通气,先试探下儿子态度。若是肯,那顾柔没什么资格反对;若是国师不肯,那此事也便作罢。
只是没想到,才到刘青这第一环,就给刘青这忠心耿耿又吃里扒外的大管事卖了。
顾柔郁闷了,她非计较孙氏的想法,而是气恼自己的丈夫——敢情这些日在这冒着秋风秋雨地钓鱼,都是为了躲避孙郁清啊?难不成怕了她了。
凭什么自家老宅让别人住着,还得被逼得不敢回家啊?
顾柔越想越气,当即做了决定——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刘青友善提醒:“那,要怎么同男君说呢?”
说什么说,顾柔还不高兴着,只道:“甭理他,你只管将行李收拾好了,出发前再叫他,他爱回不回。他要不回,就留他一个人在这独钓寒江雪去,咱们回府过冬!”
刘青心花怒放,他的风湿老寒腿早就想慕容府上的高床软枕想得不得了,此刻心情雀跃朝女主人一拜:“哎,得令!”乐颠颠地便去打包行李。
第191章 |文学3。5
202
顾柔夫妇赶在秋分之前回到城中老宅; 孙氏甚是欣慰,命殷春重新收拾了国师和顾柔的院子住处; 还拨了咏春和另外两个小丫鬟过去给顾柔使唤。
当然,孙氏也没忘记“贴心”地将孙郁清的别院安排在离顾柔正院相邻的处所。
顾柔恼极了,偏生丈夫装聋作哑,她赌气不问他; 打算自己解决。然而,尚未等到顾柔想出既不拂逆老夫人颜面; 又能够打发孙郁清的法子; 孙郁清便自动找上门来。
一大早,国师又带着刘青出门骑马去了,顾柔在家盯着几个下人收拾库房。她原本想在后院建一个专门存放书籍的藏书阁,可是国师要她不急着大动土木; 于是顾柔便命人将原先装谷物的一个仓库进行改建,放一些书房里头放不下也不常用的书。
顾柔找人画过图纸才动工; 在旁亲自盯着,接近日中之时,孙郁清却来了,说是要同顾柔借两本书。
顾柔晓得她一定有事; 故意先不动声色,帮着孙郁清分门别类寻找; 折腾了半个时辰,找到了孙郁清要借的两本书。
孙郁清有一搭没一搭地没话找话说,从天气变化到衣食起居把顾柔关心了个遍; 见顾柔仍然未有什么反应,终于憋不住了,同顾柔诉苦起来:
“表嫂,我自小便不受祖父喜欢,母亲走得早,我阿父因为入赘,在门庭中地位甚微,虽然同一个姓氏,可是同辈之中的兄弟姐妹,明着待我客客气气,暗地却疏远着我。只有两位表哥不嫌。”
顾柔心想,来了。
孙郁清又道:“姨母待我如同亲生。可是姨母年事愈高,我不能麻烦姨母她老人家一辈子。”
说罢,放悄了声音,慢慢道:“郁清怕极了孤苦伶仃的日子,只求能有一容身之地。”两只眼睛怯怯地看向顾柔。
时至今日,孙郁清早已经认明白一个事实——她攻克不了表哥,也攻克不了姨母,只有这个表嫂,性子还算软糯;加上表哥对她百依百顺,如果能够打动她的这边关节,兴许还能为自己争来一席之地。
于是便拿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一套,先卑躬屈膝,朝顾柔示弱。
孙郁清还在等着顾柔的回答,顾柔想了想,道:“你指的容,是何种容呢?倘若你指的是住在这里,有一席之地,我可以保证不会少你一副碗筷,你若出嫁,我也会添你一份妆;但倘若你指的是进北院,那要问我夫主了。”
北院乃是正院,顾柔夫妇的起居之所。进北院意味着成为国师的侧室,而国师绝不可能同意,顾柔这么说,只不过是委婉的拒绝罢了。
孙郁清对顾柔打的这个太极暗自惊异,她隐约有种感觉,顾柔不像过去那般好说话了,但仍旧不肯死心:“表哥对表嫂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若是表嫂不嫌弃于我,我愿意终身侍奉表嫂,为您鞠躬尽瘁,长随左右。”
顾柔很是无奈,她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以为孙郁清读过许多书,一定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可没想到读书人装傻充愣起来也挺厉害的。这不就打着伺候她的旗号,说白了还不是想跟她共侍一夫。
原本家里让这个表姑娘住着,顾柔心里便不大舒服了,可是老宅不像洛阳的国师府,这里一直都由孙氏打理着,顾及这份情面,顾柔也不好讲她宠爱的表姑娘打发出去。于是才一直两难。
既然孙郁清不肯死心,顾柔也就懒得客套了,她四顾左右,见小丫鬟们离得都远,便道——
“表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同你摊开了说。你所言之事决无可能,死了这条心吧。”
“为夫主想,能陪伴夫主身侧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我不愿这段清净日子里有一丝一毫的打搅,惹他心烦;为我自己想,我有今日得来不易,想起过去受过的苦,我便格外吝啬今日之福,绝不肯同人分享。”
顾柔说罢,孙郁清早已粉脸通红,又羞又惭,她记得最开始顾柔不是这个样子的,在洛阳的祠堂里,顾柔曾经被孙氏逼迫得跪下来离开。
孙郁清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纵然再跌颜面,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次:“可是,你就不担心慕容家子嗣绵延吗,你……”
“你放肆!”顾柔突然厉声,吓得孙郁清收了声。
“此乃我慕容家的私事,何须表姑娘一个外人操心,此事轮不到你置喙,”顾柔面挟寒霜,声音也骤然冷了,孙郁清竟拿闺房私事来指摘她,把她最后一丝耐心给磨没了,于是冷冷道,“你不是觉着你父亲人微言轻么?我已托夫主给你父亲在南方求了个官,不日走马上任,你要是不想在颍川嫁人的话,就跟你父亲南下吧,江东子弟多才俊,有的是饱学之士翩翩佳郎,正好了却表姑娘的婚事。”
顾柔疾言厉色,让孙郁清彻底傻了眼,她意识到曾经那个自己看不起的顾柔,如今已经变成一个言出必行女君了,想到自己马上要被逼离开颍川,孙郁清不禁红了眼圈。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法子呢?是她自己把自己逼到这个路上的,原本,她若是安分守己一些,还能好好呆在这里。
后院从来都藏不住秘密,这番对话还是传了出去,传到孙氏耳朵里,孙氏没话可说,就安慰孙郁清一场,劝她南下。传到国师耳朵里,他当时正在一大摞剪子锤子的木箱笼里翻找着什么,捞出一把圆头匕首,道了一声:“妙极!”
妙极,什么妙极?来传话的郎妪很是为表姑娘的境遇感到惋惜,二公子似乎也太过无情了些,即便做不成夫妻,也不该表现得如此高兴。
郎妪收了孙郁清一点私房银子,是受命来谈谈男君口风和说好话的,看着情形也不敢贸然发声,便小心地问:“男君,表姑娘身子向来单薄,习惯了这边的水土,贸然南下的话,您看……男君,男君,您去哪儿?”
话还没说完,国师却已经同她擦身而过,匆匆出了门去。
后院马厩里,顾柔正挽着袖子,亲自给马匹添加草料。她也不要下人帮忙,一个人能搬一水桶,一边做一边说:
“做什么事都有个循序渐进,没得心急的,拿养马来说,你也得先多喂几日,和它慢慢混熟了才能亲近。像那种野外套得的良驹,许多性情刚烈,更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啊,刘青,我说你这是活该。”
顾柔转过身,在她身后,站了一整排垂手恭听的下人,刘青坐着轮椅排在最末位。
刘青这些日顺风顺水,有些得意忘形了。也难怪,他把家中事务办得很妥,老家的田土和账簿又赶在秋天之前整理完了,一时得闲手欠,加上心思活络,便想着该送点礼物讨好讨好主人了。融洽的主仆关系要时常维护,他这大管事的地位才能稳如泰山。
在他们家,讨好男主人不如讨好女主人,于是刘青想办法托人从辽东的马贩子那里,千挑万选选了一匹火红的小马驹——女人都喜欢刺眼又鲜艳的玩意,这匹马毛色极好,又是经过行家鉴定的良驹,他便买了运回来。
送给主人之前,家中负责养马的伙计唐宣来帮刘青,道那小马驹长得快,要先剪过马蹄能钉掌。
刘青心忖,这臭小子以为我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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