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传令兵奔驰而去。
甲贺正在命令士卒将没有骑士的战马用绳套互相固定住,接到军令。虽然感到不解,但也没有多说二话。将捣弄马匹的任务交给他人来监督,自己大吼一声:“随我来!”
一千骑军数目虽少。但是千骑踏动的声势却极大,涛涛蹄声,在甲贺地率领下,千骑一个小迂回,奔驰向己方战阵前方,引起一阵阵滔天的尘雾。***************************************************
李息看见对方左右两翼地游骑动了,心中一颤。以为是要挥军强攻本方步阵,嘴角勾起幅度,“找死!竟然正面冲击我军步阵,殊不知我汉军弩箭锋利乎!”
再继续瞧,李息笑到一半的声音突然哑了,“如此是作甚!?”他没有看见对方地游骑突进。却是看见那些游骑很诡异的一个小迂回,竟是在本方阵前来回驰骋,见到漫天尘雾被风一吹向自己这边时。心中振奋,哈哈大笑:“对面那小子必是熟读兵书之人物,竟知天和、地利。我心大快!”
苏信不以为然,那人能带领一支杂军在草原生存长达四个月,要说没有本事那才是怪事,慎重谏言:“校尉大人,是否让前方步阵后退?”
“痴心妄想!”李息体内武人的热血彻底沸腾了,按照他的想法,越是强劲的对手,作战起来更有快感,武人喜欢快感!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若下令步阵后退,便是中计了!”
阵前兵退,乃是示弱,李息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前方两千步卒死光了也断不可能下令前军退后地命令。
苏信自认要是搞些阴谋诡计没有问题,能看出一些战阵并不代表善于领军作战,他深知自己对指挥军队作战却不是很擅长,呐呐干笑,“校尉大人是上官,卑下谨尊号令便是。”
李息不理会苏信,抬手大吼:“击鼓号,命令前锋步阵左右移开!”想了一下,谨慎起见,补充:“再传将令:牧森,严立领军向前,听鼓号而向前!”
草原因为杂草之下大部分为沙土,本来就极容易引起尘雾,被甲贺领着千骑一阵践踏,草皮被马蹄踏得翻来覆去,煞是凌乱,再由强风一吹,霎时尘雾弥漫,草原秋季时的风向基本是由西向南,风一吹,看现尘雾直往南飘的甲贺恍然,原来自家大人是想借用风势,这才下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命令。
匈奴人为什么每次都是趁秋季出兵劫掠汉国?没有太多的原因,无外乎是季节风向的优势和战马肥壮耐力足,按照某些人地说法,什么利都占了,不出兵抢对不起自己良心。
汉军的两个千人阵被尘雾笼罩大半,立时咳嗽声不止,但是他们仍然不敢停步,汉军重军功更重军纪,没有号令阵前止步视为畏战,任何人都可以将其格杀。
林斌眯起眼睛,“传令仲昊严密监视后方敌军!”拔出横刀,驱马向前,转调马头,“将士们!紧张吗?”
无人应答……
林斌横刀指天,“不战必死!死战求生!”,他手中横刀力劈而下,咆哮:“与子同泽,修我戈矛!!!”
骑士听见自家大人呼喝的是秦军战号,几乎全部呆了一下,联想将与作战地是汉军,自家大人又有一个皇陵古将的光环,心中释然,知道那是在表示作战的决心。
公孙宏单骑突进,招杨手中汉军战旗,扯着嗓子:“不战必死!死战求生!”
一人喊,众人皆喊,再则他们刚才都看仔细了,对面汉军的领军大将根本没有己方与之对话的机会,竟是派出二十四作态一番,还没接话勒马就退,这波骑士一退,都还没回到本阵,那步卒却马上踏步向前,显然是不给和睦商谈的机会。
“吹号!”林斌用力一扯缰绳,战马口鼻吃痛再一次杨空前蹄,发出嘶啸——
战马前蹄落下,马掌与地面的撞击发出了沉重的堕地声。
“传我军令:甲贺部——千骑突击!!!
第一第九十二章:骑战陷阵
“呜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它响彻了战场,讽刺意味十足地,林斌这方的将士开始高举兵器大吼,吼叫的是“汉军威武”,想要与之厮杀的也是汉军,世事无常,或许有汉以来从没有发生过两个同是喊着“汉军威武”但却要兵戎相见的阵营。
号角声钻进了甲贺的耳朵,也钻进了在阵前的一千余骑兵的耳朵里。
战号能使人精神振奋,在身后袍泽的吼叫声中,甲贺战刀所指,千余骑一个转头,在咆哮声中,直奔向那一片尘雾笼罩的汉军步阵。
轰鸣的马蹄,沉默不语的甲贺眯起了眼睛,前方一片黄雾,若不眯着看压根看不见有什么。随着距离的拉近,终于渐渐能看见汉军步阵的轮廓,他倾斜身躯尽量贴近马颈,感受骏马奔驰时的有力震动。
五百步……
甲贺战刀前刺四十五度角,大吼:“分!”
紧紧跟随在甲贺左右的传令兵得令,抓起号角死拼地吹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一千骑兵马速未减,平地分成了两列,同时迂回向汉军步阵的左右,滚滚蹄声,依稀可见汉军步阵停顿下来,有军官大声喊着“结阵!结阵!敌军骑兵突刺来了!”。这股骑兵大多是林斌从草原救出来的汉人,本身就对汉军没有多少归属感,与汉军作战不会有心理压力。他们皆是默不作声地控制战马的方向。
被救出来的汉人视情况而定,好些个帮戎人放牧好几年了,也学地一身好骑艺,若不是林斌担心军心未稳,也没想过会与汉军在汉境边缘发生交战,不然的话绝对会先帮这批人更换装备,而不是让他们穿着抢来的七拼八凑的皮甲(或是干脆没穿),拿着抢来的武器。
林斌听到了冲阵骑兵的合击号角声,遥远的地方,苍凉的号角响了三长、一短、三长。那声“汉军——突击”压下所有吵杂的声音,全速奔驰的两支骑兵像极冲开了尘雾。从左右两侧突刺而进。
远远地瞧去,汉军由于视野朦胧地关系似乎出现了错误的判断。尖矛没有做出调整,所导致地是突刺的骑兵第一波撞在了人墙,虽然听不见碰撞声,但却能看见被急速奔驰地战马撞到的步卒,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地呕出血沫,被撞击的倒飞出去。
这波碰撞而被抛出去的骑兵,他们在半空的身躯还没落地。第二波骑兵吼叫着谁也听不懂的音节,又一头冲撞进去。一次又一次波段式的冲阵,来不及调整阵型地汉军步阵被从左右两翼撕开了一个口子,步阵一旦被突破一个缺口,步卒所要等待的绝对是一场无可避免的灾难!
甲贺这并不是第一次进行冲阵,他作为领军军官决不能像普通骑兵那般。他的责任是亲临现场,依靠传令兵来指挥作战。冲阵的第一波骑兵,他们明知道会落马也必须咬牙驱马进行冲撞。绝对没有减低马速的机会,一旦减低马速就意味要被后方地袍泽战骑撞到,还不如赌命驭马冲向敌阵,直到冲刺到敌阵前,马术高超的骑兵还能控制战马跳将起来,虽然还是会落马,但总比死在自己人手里好很多。
冲阵意味着一定会有人落马,落马的骑兵甚少再有站起来地机会,他们跌落的地方是敌军步卒所站立的位置,不被砍死也绝对被后方驰骋而过的袍泽,他们座下的战马马蹄踩成肉泥。正可谓:冲阵之士,誓死无悔。怪不了谁,没死当是捡回一条烂命。
第二梯次的骑兵撞进汉军步阵时,苍凉的号角声再一次在沙场被吹响……
奔驰之中的甲贺死死看向前方,那些没有用手中兵器劈砍汉军步卒,而是利用战马的速度冲撞的战骑,他们手中的兵器不是用来劈砍敌军士卒,而是反手时不时用尖刃刺座下战马的马屁股!
话说,骑兵冲击敌军步阵,马上骑士还能用兵器劈砍敌军?那根本就是狗屁!密集的战阵,冲阵战骑的骑士谁会傻到去斜身劈砍?如果斜身劈砍,那只有被拉扯下马的份,就算不被拉扯下马,也绝对会因为斜身出去,自己身体撞到敌军,结果就是堕下战马!
真正的骑兵冲阵,作为首波冲阵的骑兵,面对密集的步阵,他们的兵器绝对不是用来劈砍敌人,而是上身前斜抵住马颈,反手用兵器刺座下战马的马屁股,用意是让战马受痛发狂前奔,利用急速的冲撞冲开密集的人群。************************************************
李息笑不出来了,他就算是把眼睛眯成缝隙也无法看清楚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前方的尘雾实在太大了,导致只能用耳朵听,但是又由于距离的问题,根本听不真切。
苏信满脸铁青,这位想象力丰富的别部司马,他在脑袋里想象前方的战况,偶尔传来的战马悲嘶让他联想到高速奔驰的战马一头撞在人墙上,那个倒霉的骑士被抛到天空,手舞足蹈的落在别人的脑袋上,很可能没死,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骑士最后可能还会爬起来,狰狞地举着弯刀乱劈乱剁,把被惊吓到的汉军剁死几个,然后凄惨兮兮的被几个最先回过神的汉军士卒剁成肉泥。
想到这里,苏信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不是几年前在上郡当县史的时候瞧见的吗?他心里发虚了,原以为那股杂军被一压迫就会投降,没投降也没有关系,杂军嘛,派几个步阵上去就能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然后呢,他苏信很潇洒地一挽下巴‘秃鹫,级的几根毛,请功道:“小李啊,这不,这股贼军竟敢胁迫公主,为了大汉的尊严,我们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全部杀了,拯救出吓得小心肝噗噗跳的公主,大功啊”,最后很直白的要求,“不能缺了我那份功劳!”
又是一阵苍凉的号角,似乎是十几只鹿角一起吹响,那声音之大令人错愕。苏信脑袋里幻想的画面被击碎,他终于不再发傻,而是语气满是震惊的说:“这……这……,校尉大人!敌军太过狡猾,竟是以尘雾遮掩视线,趁我士卒眼不能看,口鼻不能呼吸之际挥军突击!校尉大人,我……”
李息为什么会看不起苏信?原因以上已经写的很明了,一个在阵前还会被吓得大呼小叫的别部司马,李息能看得起他吗?
“闭嘴!”李息阻喝无效,苏信还在惊叫,李息很干脆的一脚将苏信踢下轻战车,转头对情水咆哮:“还不下令牧森部和严立部原地待命!要让他们也冲进尘雾里任人宰割么!?”
李息觉得苏信就一句话说得对,那便是对面那小子太狡猾了,竟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引起尘雾还敢命令轻骑冲阵,实在有够狠辣!
“林斌?林斌!”李息再次狂笑,似乎不把千军受挫的事情放在心里,“男儿身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好!好哇!这才是我李息的对手!”
若刚刚李息还是觉得有趣,战一阵就乖乖让对面那个小子投降,押回长安待审,那么现在的李息绝对是彻底的被激起争胜之心了。
“传我军令,步阵后退,骑军向前!”
李息知道一句话,骑兵的敌人永远只能是骑兵,一旦视野不佳,风向不对,天气不好,弩机就无法发挥优势,这也是汉国为什么野战弱于戎人的重要原因!
“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号角又再次响起,李息不自觉地皱眉,“他们到底是华夏人还是戎人!为何以号角为军号!”说完很神奇地甩了自己一巴掌,那兴奋地涨红的脸出现一个手印,“没有战鼓如何有鼓声!”
甲贺听到了号角,那是自家大人在叫自己率军撤退了,那双因为害怕被灰尘侵袭而眯起来的眼睛眯得更小了,哈哈一阵狂笑,“吹……”说到一半却没看见一直跟在身旁的传令兵柱子,没有发愣的资格,亲自解下前腹的牛角,奔驰中凑到嘴边“呜呜呜呜——”的吹响起来。
千骑陷阵,生还者不足五百,而他们的战绩是把整整两个编制全满的汉军步阵绞杀了个遍。
身在远处的林斌默默看着尘雾散去的战场,那里战死者的尸身,还没死透的战马交错而成堆,他不想念,但却念出了声: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第一第九十三章:瞬息万变
骑战陷阵归来的骑兵,他们驭马而过之处,没有上前参战的士卒皆以欢呼声表达自己对这股勇士的尊敬。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甲贺高高昂着头,他不是骄傲,也不是自豪,累得半死的人哪有闲工夫这般作态?而是他的头盔锦带断了,不高高半昂着头就要掉落。
林斌为了表达对陷阵归来的骑兵的赞赏,亲自驱马上前迎接,他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只是含笑静静地看。
后方……
刘婧身在凤銮之内,她的双手紧握,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是她同意先战上一阵,以让汉军将领见到林斌麾下将士的战斗力,态度能够变得软化一些,迫使汉军将领心生重视,再由自己出面,那时汉军将领必然不敢随意处死任何人。但是,刘婧从来都没有想过汉军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只是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那个臭混蛋的部下,区区的一千骑兵竟是战胜了两个结阵以待的汉军步阵,她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刘婧现在开始为自己弟弟的将来担心,她深知刘彻想解除匈奴边患,也知道总有一天汉军会与匈奴人以草原为战场,两国爆发旷日持久的战争。如今看到步阵被骑兵瞬间瓦解,让她觉得达到目的了的同时,深深担心以后要是战争爆发了,面对凶悍的匈奴骑兵时,汉军应该怎么应对?
“他……,那个臭混蛋倒是一名将才。”刘婧心下有了主意,合上之窗。闭目养神。
勇士归来!
等待甲贺到达跟前时,林斌举手阻止欲下马的甲贺,手势一变,指向还不到五百骑的陷阵归来者,他们之中大多脸露欣喜表情,感受到别人看待自己时地尊敬,几乎全部兴奋得眼睛发红。
林斌指着他们,以上位用着快慰的语气,公布:“敢于陷阵的人,是真正的勇士!”
骑兵大多两三个月前还是任人辱骂。可以随意砍杀的奴隶,就算是被解救出来后也没少受人白眼。哪里被人这么称呼过?一听被人认可,而且首先认可自己的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甚少称赞人的大人,心里一堵,那颗死寂的心,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他们有伤的摸摸伤口,没伤地抓紧兵器,嘴巴一张一张。就是不知道回应。
甲贺深知这股骑兵缺乏语言天赋,带头吼叫:“谢大人!”,骑兵终于知道什么回应了,人云我亦云的跟着喊了一嗓子“谢大人”,至于谢什么,十个里至少有四个不知道。
“谢我?”林斌不敢露出苦涩地表情。这样会打击军心,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与汉军作战。但是有如南宫公主刘婧自己亲口所说地那样,既然是出动两万以上的军队,束手交接的话,不但是刘婧处境堪忧,林斌这支军队最好的结果是解散,只惩戒林斌和几个有限的头目,最坏的结果……还需要说吗?
林斌又是一番鼓励,这才让甲贺领着骑兵到中间稍作歇息。
甲贺也不矫情的吼嗓子“卑下还能战”之类地废话,感激自家大人体恤士卒,又开始恢复一副死人脸,率军前去后方特别留出来的空地。
这时,汉军又有了新的动向。
汉军摆开的偃月战阵缓缓一变,步卒喊着号子声向左右拉开,先前那个立在杀斗场不远处的步阵,列阵的士卒很诡异地散开,两个步阵被分割开来的步卒也开始重新集合,远远看去很是一副忙碌景象。
林斌一问才知道那些士卒是要去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