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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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录-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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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亲王许益,带着两千人奔到城墙下,见城门不开,许益便在城下大吼一声:“哪个守门的兔崽子?连本王都不认识了?”

    袁知安立即清雅一笑,朗声说道:“开城门!恭迎王爷进城!”

    许益眯着眼看清楚城头的人,啧了一声,一个能背叛自己家族的小子,他可不喜欢。

    袁知安下了城楼,态度恭谨地朝许益躬身行礼。

    许益打马进城,乜斜了袁知安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就率人往东宫去了。

    袁知安直起身子,看着许益马鞍上挂着的那个血淋淋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一颗刚砍下来不久的人头,那人头上的发髻,束着一支熟悉的玉冠。

    他的大伯袁朗,屠城之后终究是没有跑得掉,被许益带着人在城北埋伏,干掉了。

    袁知安低下头微微冷笑,朝刘子文吩咐道:“走吧,去看看咱们袁家的老太爷!”

    城北条件最粗糙,守卫却最严密的刑部大牢里。

    袁承载被扔在一堆脏兮兮的稻草上,苟延残喘着,要不是胸口还在时不时地起伏着,看管他的将士都险些以为他已经断气了。

    袁知安到了监牢栅栏外时,看见袁承载的第一眼,也以为他已经死了。

    一刹那间,他竟愤怒得想杀人:“他死了?!”

    他还没动手杀他,这老东西居然自己死了?!

    看守的将士一早得了吩咐,知道袁知安是带了太子殿下的口谕来的,一听他语气愤怒,立即战战兢兢地打开牢门,踢了踢袁承载的脚。

    袁承载本来紧闭的眼睛霍地睁开了,和袁知安打了个照面。他看清楚来者是谁,气得浑身发抖起来:“你……你这……不孝子……孙……”

    袁知安见他没死,心情就好了许多,迈开步子进了脏兮兮的监牢,看守的将士立即懂事地给他搬来一把干净的椅子。

    他坐在袁承载的身侧,低下头,文雅地笑着问:“不孝子?还是不孝孙?”

    袁承载浑身一震,瞪着眼睛看他:“你……你……”

    他的胸口每动一下,都跟拉风箱似的发出呼呼的噪音,昭示着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袁知安听着他喉咙里发出的呼呼声,笑得分外儒雅:“你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自己的身世吗?你看,你生了一堆儿子,又有一堆孙子,如今快死了,来给你送终的,居然是我这个孽种!”

    袁承载双眸血红,看着他,竟忽然流出了眼泪,不知是生气,还是懊恼。

    袁知安看见他的眼泪,忽然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弯下腰,拿手指揩了一点泪水,在灯光下看了看,感叹道:“原来畜生临死了也是有眼泪的。”

    泪水渐渐蒸发干了,他的笑容也变冷了。

    他转头朝看守袁承载的将士说了句:“可否找个盆,打点水给我?哦对了,还要一个帕子。”

    那将士以为他要给袁承载洗脸洗身子,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却还是转身去打水了。

    不一会儿,水和帕子都拿了过来。

    “可否回避一下,我要给他擦擦身子。”

    看守的将士点点头,带着其余人等回避开了。

    袁承载听他这么说,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他,当真以为袁知安是想给他洁面净身了。直到看见袁知安将帕子用水打湿,展开,往他脸上盖过来,他才瞪大了眼睛,满眼惊恐。

    袁知安笑眯眯地将帕子往下移了移,露出袁承载的双眼来,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是怎么动手的。

    “你看,你逼得我娘亲上吊自尽。我如今用一块湿帕子送你下地狱,让你也尝尝这种窒息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好受?”

    袁承载吸不上气,浑身忍不住乱颤起来,双手虽然无力,却还是想要抬起来去扯那张帕子,开始临死的最后挣扎。

    刘子文却走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脚。

    袁知安又拿了另外一块帕子,轻笑着往他脸上那块帕子加了一点水,口中轻声说道:“下了地狱,我希望你能过油锅,日日被煎炸,不得投胎,就算投胎,也是做猪做羊,被人宰杀吃肉。”

    袁承载拼力摇头,吹气,想将脸上的帕子弄掉。

    袁知安忽然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脸,将帕子死死地压住了,瞪着眼和袁承载直视,恶狠狠地说:“你放心,你死后,我会建议殿下将你粉身碎骨,挫骨扬灰,让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全尸!”

    袁承载眼底升出无边无际的绝望,临死的一刻,大概心里还在后悔,当日为什么留下这个孽种……

    直到袁承载浑身再也不动了,袁知安才轻笑一声,将帕子拿下,还当真心情颇好地将袁承载的脸和双手擦了擦,才嫌恶地将帕子扔了,带着刘子文走出监牢。

    刚走出去,就听内侧有人在喊:“袁知安!三弟,三弟果然是你吗?”

    袁知安脚步一顿,转身往里走去,只见里面一间牢狱中,袁知初浑身脏兮兮地扑在栅栏上,朝着袁知安徒劳地伸长了手:“三弟救我!三弟救我啊!”

    袁知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这是在求我吗?”

    袁知初倒是识时务,忙不迭地点头,在牢狱里就朝着外面跪下了:“三弟,以前是二哥不对,二哥错了,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救我出去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再让我呆在这里啦!”

    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那些凶神恶煞的狱卒还将他浑身之前的东西都抢了,眼见着他没钱可抢了,就开始揍他。

    他实在是被打怕了。

    袁知安笑着问道:“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三弟,你让我给你当奴才都行!”

    袁知安忽然温和地笑了:“好,我知道了!你且等两日!”说完,他转身便走。

    “哎哎,三弟,别……别让我等啊!”

    袁知安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

    袁知初立即怂了:“别等……等太久就行!”

    袁知安意味不明地勾勾唇,转身离开了。

    走了出去,把守袁家人的将士立即迎了过来:“大人要走了?”

    “嗯。”袁知安淡淡地点头,随即语气很无所谓地说道,“哦,对了,刚才袁承载死了!你们给太子殿下报个信吧。”

    “好嘞……”将士下意识地答应,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啊?!”

    袁承载死了?

    他傻眼地看着已经走远的袁知安,吓得腿肚子直打颤:是真的病死了,还是被自家子孙杀了?他该怎么跟太子殿下说哟?!

    …………

    许融在东宫里,听到刘家全家要回城的消息,心情大好地扔了手头杂事,跟着刘雍一起去南门接应刘彦等人。

    城中的大火已经都被扑灭,但是许融大军攻进城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开来,等到大军收拾完战场加入灭火的阵营,大火已经席卷了大半个灈阳城。

    如今的灈阳城,到处都是乌黑的断壁残垣。

    许融坐车路过街道,看到两边残破的房间和四处嚎哭的百姓,忍不住阴着脸放下了帘子。

    不多时,车驾到了城门口,就正迎面撞见了许劭一行人。

    刘鎏正掀了帘子看着城门口地面上褐色的血迹,拧着眉有些难受,真是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和平年代才是最好的年代。

    打仗,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永远都只会是灾难!

    马车刚走进城门,她就看到城内被烧得残破不堪的样子,惊得咋舌:“这是怎么回事?袁氏败逃的时候,放火烧城了?”

    许劭冷着脸,看到城中的人少了太多,说道:“可能,不只是烧城,而是屠城了!”

    刘鎏傻眼,再看城中,街道和四周墙壁还没来得及打扫,果然有显而易见的血迹。

    她直愣愣地看着街上,只见城门内一队人马正缓缓而来,刘彦已经和许劭一起勒马,下去见礼了。

    她也赶紧带着柳桐桐下车,和王氏结伴站在男人们身后。

    许融看一眼许劭,又看见了他身后低眉顺眼的刘鎏,温和地笑道:“表叔,表婶,国公府昨日里被袁朗逆贼一把火烧了……”

    刘鎏立即柳眉倒竖:“什么?!”

    许融笑着看她一眼,宽慰道:“表妹不必担心,本宫来接你们,就是想带你们去东宫暂住!本宫会请示陛下,将保存完好的袁家大宅赏赐给刘雍,等到宅子收拾好了,你们再搬进去可好?”

    刘彦还是是一副啥都不在意的纨绔样,笑嘻嘻地点头:“好哇好哇,袁家那宅子虽然比不上我们国公府精美,倒是也不错了!”

    许劭看刘彦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差点没忍住笑。

    许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朝刘鎏问道:“表妹一路辛苦了,东宫里刚得了一筐蜜桃,很新鲜,本宫叫人给你留着,去了记得叫宫人洗了端上来。”

    许劭黑了脸。

    许融像是没看见,转身带着一众车驾往东宫走。

    路上,刘鎏的车驾落在最后,许劭悄悄地就落后,靠了过来,黑着脸敲了敲马车。

    刘鎏掀了帘子,满眼好奇地看他。

    “我先回王府里见我父王,你在东宫里……记得锁好门窗!不要什么人都见啊!”

    刘鎏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嗔怪地看他,却老老实实地点头:“好好好,我记下了!你回去吧,带我问王爷好!”

    许劭心满意足地笑了:“好嘞!”

    他打马追上去跟许融招呼一声,就立即转头回了年亲王府。

    年亲王许益在外奔波一圈,回到府里发现自己的满屋子妻妾居然还在,太皇太后袁氏一直住在府内,见到最疼爱的小儿子回来了,抱着头就是好一番哀哭。

    许益都五六十了,还被自家老娘抱着哭,正浑身不自在呢,自家儿子又回来了。

    许劭一进门,看到祖母和父王在哭,立即掀了衣摆也过来,抱住袁氏的胳膊撒娇:“皇奶奶,孙儿回来了!好想皇奶奶!”

    袁氏红了眼眶,袁家造反,她的地位是最尴尬的,一边是夫家,一边是娘家,她索性躲在年亲王府不出去,不管外面怎么闹,她反正也管不了,只要保住小儿子一家便好了。

    而今看见许劭,她只觉得惶惶不安的心都有了着落。

    “邵儿,我的好孙儿!来让皇奶奶看看,瘦没瘦?”

    许劭将整张俊脸凑到她面前,任由袁氏扯住他的脸揉了揉。

    “皇祖母,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袁氏原本白白胖胖的,此时却整个瘦了一圈,头发上也有了几丝白发。

    “就是想你们想的!”袁氏擦擦眼泪,又看许益,“子真,你也瘦了些啦!”

    许益在外奔波联络旧部,的确比之前瘦了一些。

    三代人在屋子里没说一会子话,许益那满院子的姬妾都听到消息,急吼吼地来找许益了。许劭这才得了时机,跟袁氏悄声说:“皇奶奶,孙儿想纳妃了!”

    袁氏经历大劫,本来对许劭的婚事已经暂时不抱希望了。

    此时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只觉得许劭只要娶回来的是个女的大活人,她就不挑什么了?

    “真的?是哪家姑娘?可是你在外打仗认识的?”

    许劭嘿嘿一笑,只说他是无意间看到了刘鎏,一见钟情了。

    袁氏叹了一句:“竟是真的?”

    之前德阳跟她提过一句,说是许劭对英国公家的嫡长女有些心思,她那时还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德阳在胡说八道,谁会看上那样瘦得不像话的女子?

    如今想来,许劭怕是在春猎的时候,就对刘鎏有些心思了吧?

    “人家姑娘也愿意?”袁氏笑呵呵地问。

    许劭才不会掉进他皇奶奶给挖的坑里呢,打死不说和刘鎏已经在谈恋爱了,撒娇道:“皇奶奶,回头您指派一个有德旺的媒人,去英国公家问一问,替孙儿多说几句好话,人家姑娘不就愿意啦?”

    袁氏一听这话,对刘鎏放心了些。

    于是分外高兴地答应了:“好好好,哀家记下了,保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许劭暗暗松了口气,太后这里说定了,大事就成了一半。

    他告别了袁氏,出门时,正遇上苦着脸的许益,于是上前询问:“父王,我听说德阳姑姑和宜昌姑姑之前被袁淑妃做主,接到了黎山别宫,我想今儿个下午去将两位姑姑接回城。”

    许益一听“黎山别宫”,想起在那里与袁淑妃厮混的日子,面皮一皱,随即说道:“罢了,你刚跟太子殿下打回来,就该到殿下面前听候吩咐,为殿下办事才是!别宫那里,我走一趟吧!”

    许劭乐得轻松,于是将这件事转移给了许益。

    ……

    东宫里,刘鎏一进门,就被贺域晴给扑倒了。

    “哎哎!”刘鎏下意识地举手就推。

    手上一个不注意,就用了神力,贺域晴只觉得当胸一股大力袭来,她被推得倒飞出去,跌在了院子里。

    宫殿对面一个年级稍长的宫女被动静惊到了,忽然目光炯炯地看向刘鎏。

    刘鎏急忙跑出去,将屁股都要跌碎了的贺域晴扶起来,一叠声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清是谁,下意识地就动手了!”

    贺域晴一开始的惊讶之后,忽然高兴万分地拉住刘鎏:“你怎么办到的?你再推一下!”

    刘鎏哪里敢再推。

    她好笑地摇摇头,眼角余光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目光立即越过贺域晴的肩膀,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面相普通的宫女,看衣服,是个低阶品的粗使宫女。

    见刘鎏望过去,那宫女立即低下头,脚步匆匆地走了。

    “刘鎏,你看什么呢?”

    刘鎏摇摇头,也没在意,拉着贺域晴进了屋,急忙开始八卦:“公主,怎么样?事成了吗?太子殿下被你睡到了吗?”

    贺域晴不高兴地嘟嘟嘴,爽直地摇头:“还没有!你看看,我胳膊都被拧伤了。”

    她撸袖子,朝刘鎏展示自己胳膊上的淤青,开始抱怨:“我昨晚还溜过去了,护卫都被我打怕了,没怎么拦我!可是他自己动手,把我扔出去了!”

    说到这里,贺域晴沮丧得连眉毛都耷拉了,要是有耳朵,估计都能耷拉到胸口了。

    “我觉得,我可能睡不到太子美人了!”

    刘鎏看得好笑,和柳桐桐对视一眼,柳桐桐也憋着笑,转身走出去了。

    贺域晴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刘鎏:“你还有别的主意可使吗?”

    刘鎏看着她,第一回正儿八经地问:“公主,你可曾想过,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他的身边,会有无数的美人伺候!你就算睡了他,也只会是他后宫中的一员,这里不是你们南疆,这里的男人都三妻四妾,你……真的受得了吗?”

    贺域晴麦色的脸上,笑容爽朗欢乐:“我喜欢他,就陪着他!要是哪天他让我不开心了,我不喜欢他了,我就回南疆找我王兄,做我的潇洒公主,不好吗?我才不会像你们赵国这里的女人一样,一辈子守在后院里等着男人呢!”

    刘鎏看着她,霍地笑了,哈哈地拍拍手鼓掌:“好!公主性子豁达,想得透彻!不用我操心了!公主,你要睡了太子殿下,别的人都不是问题,只要殿下那里接受了你就行!公主,贵在坚持啊!”

    贺域晴苦恼地叹叹气,随后又鼓起勇气:“好!我再坚持坚持!”

    她下定了决心,就想起了一件大事,神秘兮兮地拉过刘鎏来问:“你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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