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母的!万万不能听那贱婢胡咧咧,那些个后宅里的手段,大多是些下三滥的,你拿捏住丈夫的命脉,掌管了整个家里的钱财往来,将子女和阖府的下人都捏在手心里,还担心那些个后院里的玩物,来给你找不自在吗?”
陈宁儿很是受教:“外祖母,宁儿记下了!务必以外祖母和母亲为榜样!”
两人正关起门来说话,宜昌公主急匆匆地进了宫,来慈宁宫了,一进殿门,来不及给袁氏行礼,就扑过来捧过陈宁儿的脸,急道:“这是真被打了?那贱婢好大的胆子!一个屠夫家的下贱玩意儿,也敢动本宫的女儿!”
袁氏见她气得浑身乱颤,抬手拉过她,祖孙三代在一起坐了,袁氏才淡淡地宽慰:“好啦好啦,哀家已经叫人惩治了她,你要是不解气,回头再敲打就是了!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宜昌公主毕竟是已过中年了,方才也是实在着急了,进殿才没行礼,此时见袁氏这么说,立即又站起身,给袁氏规规矩矩地行礼:“母后,儿臣也是气急了。”
她毕竟不是袁氏亲生的女儿,只是打小被抱养在袁氏跟前,得了些情分,自然不敢过分造次。
袁氏摆摆手:“得了,且坐吧。”
宜昌公主才坐下,拉着陈宁儿又将下午的事情细细问了一遍,自然又将方氏好一番咒骂。
她娇养着的女儿,还没想着着急嫁出去呢,却被一对卑贱的母子给盯上了,真是叫人打心底里犯恶心……
……
晚间时分,刘鎏睡了午觉起来,才发现外面都要黑了。
红袖在小厨房里带着粗使宫女一起张罗晚膳,陈文柠在外间守着,听到动静奔进来,忍不住朝刘鎏小声说道:“世子妃,您可算是睡醒了!外头都闹翻了天啦!”
刘鎏听她语气带着幸灾乐祸,显然不是安陵殿出事,也就淡定地起身,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方夫人下午出去,据说是跟长宁郡主在茶楼里起了争执,方夫人打了郡主一巴掌,闹到了太皇太后跟前,被打了好几十下,整张脸都肿胀得呀……”陈文柠忍不住捂了嘴,小声道,“看到的人都说,跟猪头差不多了!”
刘鎏也忍不住笑了,起身朝陈文柠抛了个媚眼:“这样的大热闹,咱们怎么不去瞧瞧呢?我库房里不是有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芦荟胶吗?拿一盒,咱们看热闹去!”
陈文柠活泼地点头应了,转身一蹦一跳地去找红袖拿库房钥匙,不多时,拿着芦荟胶快步回来了,笑嘻嘻地看刘鎏:“世子妃,咱们走吧?”
刘鎏对镜整理了妆容,趾高气昂地带着陈文柠和另一名粗使宫女,去了方夫人的香川殿。
殿中还有压抑的哭声,刘不等宫女通报,就抬步进了殿门,就看到前殿的大厅一侧,许攸正抬着手臂擦眼泪,哭得好不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打的是他呢。
“世子妃驾到!”
小太监高声禀报的时候,刘鎏已经被香川殿的掌事宫女迎着,往方夫人的寝殿里去了。
方氏的寝殿里立了硕大的绣屏,将绣屏后床榻上的方氏遮了个严严实实,刘鎏到了绣屏前,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身后就传来一声稍微尖细的笑声:“哟,世子妃您也来看方姐姐了?臣妾听说了今日的事情,哎哟,心疼得不行了!姐姐怎么会这么大胆呢,连郡主都敢打?那可是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呢,啧啧……”
万氏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恨不得拿言语把方氏挤兑得这辈子都没脸出门了才好。
方氏在绣屏后嘶嘶地抽气,医女正在给她上药,听了万氏这番话,方氏更是生气,可是有气不能冲着万氏撒,只冲着可怜的医女发泄:“你轻点!想疼死我吗?!”
医女一叠声地告饶。
刘鎏回身看了万氏一眼,转身就绕到了屏风后,万氏自然不糊放过看热闹的机会,也紧跟上来。
方氏一看到有人进来,立即返身扑倒进锦被里,不露头了:“世子妃,您还是出去吧!您……之前的事情,是臣妾不对!您就别看臣妾的笑话了!”
刘鎏轻笑一声,接过芦荟胶递给了医女:“这是我爹从西域商人手里重金买来的芦荟胶,医女你帮方夫人验一验,这可是消除疤痕的上品良药!”
方夫人身子一僵,微微朝刘鎏测过身子来。
医女接了芦荟胶打开,闻了闻,又取了一些稍微一试,顿时大喜:“世子妃,这果真是好东西!夫人,抹一些,伤口不会留疤的!”
方夫人心下惊疑不定,却也相信医女的话。
刘鎏伸手拉过方夫人,一脸的真诚关心,言辞恳切地说:“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这王府关起门来,咱们才是一家人呢。私下里怎么不愉快,夫人被打成这样……”
当真跟猪头似的!
“我看了,心里也难受呢!”刘鎏眼圈红了红,一副当真心疼极了的样子。
旁边的万夫人看了,心里只觉得怪异:至于么?这世子妃是不是当真傻啊?一个针对过她的女人,被太皇太后打了,她居然还心疼得哭了?
陈文柠却拼力地憋着笑:刘家出来的,演技就是好!
方夫人忍不住轻轻又侧过了脸来,叫刘鎏看了个清清楚楚,她也看清楚了刘鎏脸上“真诚”的表情,心下竟有些后悔为了讨好陈宁儿针对刘鎏了!
“世子妃……”
刘鎏握着方夫人的手,又紧了紧,在方夫人手背轻轻一拍,宽慰道:“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这府里上下,不会有人敢对你说三道四的,安心养伤吧。”
方夫人心下越来越感动,看着刘鎏,迟疑半晌,才低声问道:“那么……管家的事情……”
“你放心,你养伤这段时间,我暂且帮你一起与万夫人掌家理事,等你伤好了,再帮我管好王府!安心养伤,知道吗?”
方夫人这下子是真的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了,点点头,看着万氏在一边站着,竟还有心思朝万氏得意地送了个小眼神。
万氏笑眯眯地也没多说什么,叫宫女端了药材送过来,最后看了刘鎏一眼,神情凝重地走了。
刘鎏也起身离开,到了殿外,身后再没有别的人了,她才看了陈文柠一眼,两人相视着,没忍住,一起噗嗤笑了出来,转瞬咯咯咯地捂着嘴,乐不可支。
回了安陵殿,红袖已经将晚膳准备好了,见她们乐滋滋地进来,忍不住问道:“看到了吗?果然伤得很重?”
“是啊!伤得很重!”陈文柠笑眯眯地看刘鎏一眼,“咱们世子妃可真是演戏高手,红袖姐姐你是没看见,那方夫人被世子妃哄得一愣一愣的。”
俩丫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把刘鎏如何哄骗方夫人的情形复现了一遍,惹得红袖也咯咯地笑,端了药和晚膳去看绿腰,忍不住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遍,倒弄得整座安陵殿充满了笑声。
…………
许融在宣室殿里,处理完手里的折子,正打算安歇了,却有小太监进来禀报。
“陛下,袁大人求见。”
许融看看漏刻,时间不早了,袁知安现在来见架,必然是有大事。
“宣!”
不多时,袁知安疾步走进来,却是穿着一身黑乎乎的袍子,脸色也有些发黑,进门行礼之后,就急忙说道:“陛下,微臣查到了!”
许融一顿,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扔了手里的折子,问道:“查到什么了?”
袁知安将一份供词递上来,才低声禀报道:“臣对着兵部历年的找到当年在年亲王麾下当差的几个人,暗查之下,得知当年随着年亲王查封东宫的上百名将士,都被从名册上抹去,这些人大多被遣散出去,流落各地。臣顺藤摸瓜,找到了当年的一个百夫长!在臣的刑讯之下,此人招供,当年,年亲王带人查封东宫时,前朝太子妃产子,生下的根本不只是一个男孩!而是生下一个男孩子片刻之后,又接着生出一个女孩!”
许融一愣:“双生子?!”
袁知安神情带着激烈的杀气,抬头看着许融,坚定地点头:“是!双生子!”
许融几乎立即就想到英国公府的双生子了,只是,疑点颇多:“前朝太子妃,生的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袁知安冷冷一笑:“陛下,双生子的年龄不就是随便说的么?谁能分得出谁大谁小?”
许融沉吟,展开供词看了看,又摇摇头:“刘雍和鎏儿表妹,与英国公相貌相似,若说不是一家人,怕是牵强了!前朝太子的遗孤,当时是死了,还是被偷运了出来?”
袁知安闷头道:“臣目前查到的死,年亲王亲手拎了两个孩子的尸体埋掉的,身边没有跟任何人!”
许融脸色铁青,他坐在龙椅之上,不得不多想一些,越想越心惊。
袁知安跪在地上,忍不住说道:“陛下,微臣有话说。”
许融唔了一声。
“当年那对双生子,如果是被年亲王带出来,交给成亲五年还没有子嗣的英国公夫妇抚养长大……如今年亲王手握重病,又与前朝太子的遗孤结为姻亲,陛下,您不可不防啊!”
许融捏着那份供词,手有些发抖。
他的皇叔,手握十万京畿大营的兵马,如果真打算为前朝余孽复辟,一声令下,他在这皇宫里,就直接被瓮中捉鳖了!
“那么,依爱卿来看,朕该当如何呢?”
袁知安听他这么问,忍不住慷慨激昂地建议道:“陛下,您如今太过依赖皇亲和士族,何不将今年秋的科考提前,从整个赵国遴选得用的人才,尤其是要举办武举,遴选寒门出身的武将人才,收为己用,从而一点点蚕食了皇亲和士族手中的兵权?”
许融有些意动。
往年的科举只有文举,今年还是头一回放出风声要举办武举,来参加武举的,大多是在江湖上厮混的人,一小部分是士族中习文不行的,在家中请了教习师父,练了些武艺,到底不如江湖上打杀过来的人。
要是能选到几个得用的武将,架空许益,也是个不错的计策。
“好!爱卿这个提议不错!起来说话!”
袁知安立即起身,许融这才看到他晒黑了些,神情也有些憔悴,可见最近出外侦查,受了不少累。
“这件事情,暂且不要泄露出去,等科考之后,朕自有安排。”
袁知安早知是这个结果,立即躬身应了。
“回去歇着吧。”
“喏。”
袁知安躬身迅速退下之后,许融却没了睡意,后背出满冷汗,他索性起身,往后宫而去。
一路不自觉地走到了清凉殿外,看着寝殿里黑乎乎的,不由得失笑。
最近因为南疆的事情,他不好明面上来宠幸贺域晴,只能做出冷落她的模样来,这丫头倒是没心没肺,照旧好吃好喝的,晚上知道他不会来,索性早早吹灯睡觉了。
“陛下……奴才去通报一声?”
许融摆摆手:“不必,朕自己进去!你们不必惊扰昭仪。”
他在殿门外与太监轻声说话的时候,寝殿里,一道人影闪过,随即,低眉顺眼地走了出来,朝许融躬身行礼,低声说道:“陛下,昭仪娘娘已经睡下了。”
许融轻轻嗯了一声,抬步走进寝殿,轻手轻脚地靠近贺域晴。
大概是怀孕之后嗜睡,贺域晴侧躺着,手脚都不老实地搭在床沿外,压根没听到许融走进来了。
她的手里,捏着一张小小的纸。
许融走近了,借着微光看到,伸手将那张纸取了过来,顺手给贺域晴拉过锦被盖住小肚子,随即轻柔一笑,转身又轻轻走了出来。
到了外殿,他借着灯光看了那纸上的内容,笔迹生硬,写了一首隐晦的情诗。
许融将其中一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来回咀嚼了几遍,冷哼着将那张纸在灯上烧了,转头低吼着问先前那宫女:“这信,是哪里来的?”
宫女跪着,慌慌张张地摇头:“奴婢是粗使宫女,只是给娘娘房里送一盆冰进去,奴婢不知!陛下饶命!”
许融冷冷看她半晌,终于还是信了,摆手让禁卫放了那宫女,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其实就算宫女不说,他心里多少猜到一些。
赵国这里,但凡会读书写字的,都是打小临摹字帖,字迹断断不可能是那般生拉硬扯的!能把字写成那样的,只有初学者!
而能给贺域晴送情诗的初学者,天底下大概只有那么一个男人了。
那人既然被太后出面保下,扔出宫去了,信件却还是被弄进宫来,想也知道,在这其中帮忙的,肯定是刘鎏了!
好个英国公府,本事大得很哪!
第二卷 090 西域美人
许融越想越愤怒,冷冷看了那宫女一眼:“朕今日来过的事情,不得说出去,知道吗?”
宫女看上去很是害怕的样子,急忙点头:“喏!奴婢不敢说出去!”
许融点点头,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宫女跪在原地,等到许融一行人走远了,才轻轻抬起头来,站起身,回身看了清凉殿一眼,轻轻一笑,迈着轻巧得意的步子,走了。
贺域晴在寝殿里睡得并不安稳,只觉得心口有些发烧,后半夜的时候,被一阵疼给弄醒了,起身才觉得胃里反酸,坐起来忍不住就对着床边的痰盂呕了许多酸水。
身边伺候的宫人竟都不在。
贺域晴打小虽然粗糙,身边伺候的人却不少,如今在这清凉殿里,身边的宫女对她越来越不尽心,她也是有感觉的。
只是这毕竟都是小事,她总不能日日去萧太后宫里告状吧?
许融不来清凉殿,别人再维护她,总归是不及的。
她自己摸索着点了灯,倒了杯水来漱口,却发现水都是凉的,好在是夏天,就算水是凉的,也不算倒牙,她皱着眉漱漱口,又喝了几口凉水,只觉得一肚子的凉意,反倒没那么燥热了。
回到床边一看,才发现一小盆的冰早就化完了。
她苦笑一声,想到贺域平在南疆和赵国争抢金矿和土地,显然也没打算为了她这个妹妹退让半步。
许融是在生她的气吧?
贺域晴有些委屈地想:大哥向来只是宠爱我,并不曾为了我影响军国大事,我有什么法子呢?
她抚了抚小腹,硬邦邦的一块越来越大了,她和许融的孩子,在一点一滴地长大。
“孩子,等你出生了,融美人就会消消气了吧?”
想到孩子,她心里顿时充满了希望,闻着清凉殿里沁人心脾的熏香味道,嘴角带着笑意睡了。
…………
许劭在西北,和采购了军田的商人扯皮。
这些商户,大多是近五年才从外地来西北各处的,并不是当地的豪绅,龙卫那边追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什么不对了。
几乎每个商户,都有完美的来历。
可他就是发现有些不对!
这一晚,萧翎带人给许劭送来晚饭,看着他摆了一桌的公文,将晚饭放下之后,忍不住问道:“世子爷,这些人的来历,当真查不到破绽吗?”
许劭将七名商户的名字列在纸上,来来回回地看了许多遍,苦恼地扶额:“方立新,田澄,山文柏,胡绪林,卞胜,胡子杭,谢席……这七个人,当真没有一人,与任何世家有关联吗?”
萧翎之前帮着他查看龙卫那边传来的消息,自然知道这七个人的身家来历,没有一丝破绽的,只得劝许劭:“世子爷,还是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