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在院子里看到一个药碗,要不要给大夫看一下?”
刘雍接了护卫递过来的药碗,微微一闻,似乎闻到了红花、大黄的味道。
“这是堕胎药?”他惊疑不定,急忙去将药碗给了大夫,问道,“大夫,这药碗里的残渣,你可闻得出来,是什么药?”
一名正在给柳桐桐开药方的大夫接了药碗,只闻了一下,就叹了口气,看刘雍:“这是堕胎药!”说完又闻了闻,“红花的剂量下得这么多,是想让里面的姑娘以后都不能生了吗?”
大夫在这条街上,多少也听到了些八卦,“这是酒楼”的老板是个女子,没看到丈夫在哪里,却大了肚子。
想来里面那位就是那个传奇的女老板了吧?
大夫看了刘雍一眼:“这姑娘已经伤了根本,怕是要调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刘雍脸色森寒:“伤了根本?”
大夫点点头,随即像是忍不住了似的,说了一句:“为何要喝这么多堕胎药呢,唉……”
刘雍握紧着拳头,半晌没答话。
是啊,为何有人会专门跑来给柳桐桐灌下堕胎药呢?到底有什么仇怨?
“大夫,请您用最好的药材,救救她!”
大夫点点头:“这个不消说的。好在这姑娘身体底子还算好,血早自己止住了……”
老大夫晃晃脑袋,低头刷刷地写药方,不再多话了。
刘雍看见医女和另一名大夫走出来了,立即冲进屏风后,柳桐桐刚才被灌了些参汤,脸色好看多了,只是人还在昏睡。
外面不远处一张竹榻上,谢琰却是闷哼一声醒了。
刘雍急忙奔过来,没等谢琰睁开眼睛,就开口问道:“谢琰,怎么回事?是谁害了她和孩子?你是怎么被打伤的?”
谢琰见是他,只得含糊地答:“没看清来人是谁,穿着黑衣,有两个男人,我也不知道对方的来路,只知道武功奇高!”
刘雍脸色更难看了,他这是连找到仇家都办不到吗?
谢琰看看他:“会不会,是英国公府的仇家?”
刘雍也不清楚,英国公府按理说这些年没得罪过什么大仇家,可是谁也说不准,背后会有谁想弄死他和柳桐桐的孩子。
大夫在给谢琰看伤,解开上衣之后,身上竟是一点外伤的痕迹都看不到,内腹却是受了伤。
刘雍看了一眼谢琰身上,脸色铁青地回身去了柳桐桐身边。
药童将药煎好后,正要由医女灌下去,刘雍却将药碗接过来,沉着脸说道:“我来吧。”
气势有些吓人,医女赶紧把碗交给他,忙别的事情去了。
他轻轻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扶住她的脸,一手端过药碗自己灌了一大口,低头对准她的唇,将口中苦涩的药汁一点点地灌下去了。
医女在不远处看见,羞红了脸。
柳桐桐闷哼一声,幽幽地醒转。
“刘雍……你来啦?”她惨笑一声。
刘雍神情悲痛,看着她,却不敢开口追问太多,只柔声安慰道:“别说话了,把药吃了好好歇着。”
柳桐桐抬手抚了抚肚子,明知道不会是做梦,可还是心里抽痛了一下,随即神色平静下来,朝刘雍说道:“我想回家了!带我回去吧!”
刘雍看着她:“回哪个家?”
柳桐桐惨笑着看他:“你想让我回哪里,我就回哪里。”
“酒楼放得下吗?”
她唇色泛白,笑起来分外柔弱:“没了我,这酒楼也会照常经营下去。我不想再离开你身边了!”
刘雍想不到今日这种情况下,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点点头,说道:“我去叫人备车,你院子里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吗?”
柳桐桐抬头看他,眼底是他以前从未看到过的火光,她就这样轻飘飘地答了一句:“我什么都不需要带走,我只需要跟你走,就好了。”
孩子没了,她也没了需要费尽心机保护的人,刘雍一定不会受到那些人的伤害,她一条贱命,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刘雍点点头,将她放倒躺下,出去吩咐小厮准备马车。
他带着柳桐桐,驾着车,直奔三元坊。
路上,忽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奔马声,转头看去,远远地就看见许益带着一群人从大街上奔马而过,人人穿着盔甲神色严肃。
柳桐桐好奇地掀了帘子看出去,问刘雍:“怎么了?”
“是年亲王,带着人不知道从哪里进城回来,没什么事的。”
柳桐桐哦了一声,放下帘子,躺在厚厚的棉垫子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渐渐难看起来。
却说年亲王许益,在城外被一群刺客伤了,立马调拨了京畿大营的人搜山,可是在黎山四周根本找不到那些人的踪迹了。
忙活了一天一夜,一个刺客的影子都没有找到,那些人就像是直接蒸发了似的。
许益气急,只得将抽调出来的将士们还回了京畿大营,自己气呼呼地回王府了。
刚回王府将伤口包扎完,林万成就急匆匆地前来传信:“王爷,宫里来人传话,陛下召见您呢!”
许益身上有伤,又受了一堆江湖刺客的鸟气,脾气正不好呢,没好气地摆手:“知道了!”
林万成见他不耐放,只好低声劝道:“王爷,来传信的人,悄悄给了消息,陛下看上去很是震怒,大概是为了京畿大营调兵的事情,您见了陛下,可一定要忍耐一些!”
许益不是蠢人,一听这话,倒是没再使性子了,冷静下来,问道:“这种小事,陛下为何震怒?”
林万成自然不知道,只得讪笑一声:“这还要靠王爷去弄清楚了,王爷,奴才已经备好了马车,咱们这就出门吧?”
许益只得瘸着两条腿,被林万成和护卫一起扶上了马车,急吼吼地入宫觐见去了。
到了宣德殿里,许融正在御座上低着头批阅折子,听到身边大太监的禀报,微微抬起头看了许益一眼,随即又低头刷刷地奋笔疾书起来。
许益一瘸一拐地进了大殿,到了近前,艰难地跪下行礼:“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许融在上头,也只是微微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许益跪在地上,正扯到了腿上伤口,龇牙咧嘴的险些摔倒在地了,可是许融没让他平身,他只得跪着不动,挺直了腰,垂眸看着面前的地面。
等了好一会儿,上头的许融像是忘了他的存在似的,只是手中毛笔写个不停,一份折子连着一份折子,连抬头的空闲时间都没有。
许益很快就回过味来,许融这是在故意下他的脸面呢。
旁边伺候的大太监和小黄门,都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副“我们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生怕看多了许益的糗态,以后会被打击报复似的。
许益察觉到许融的意图之后,心里反倒平静了些,咬着牙挺住,倒是一声都没吭。
直到过了大半刻钟头,许融才扔了手里一份奏折,像是才看到许益在跪着似的,语气很是惊讶地说道:“皇叔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你们怎么回事?看见皇叔跪到现在,也不提醒朕一声?”
大太监无辜中了一枪,只得苦着脸跪下大声求饶:“奴才该死!”
许益:呵呵……
“快给皇叔赐座。”许融将一大摞的奏折从面前挪开,看着许益,问道,“朕听说皇叔昨日里在城外遇刺了?身上可受了伤?”
许益艰难地站起来,被小黄门扶着,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后,才苦笑着答:“微臣双腿受了些皮外伤,不打紧的!”
许融笑着点点头:“那朕就放心了!”
许益用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朝许融谢恩:“让陛下挂心了,是微臣之罪。”
许融温和地笑着,清俊的脸上,表情微微发冷:“朕还听说,皇叔遇刺之后,在城外调集了京畿大营的将士,把黎山整个儿围住了,搜了一夜的山?可抓到刺客了?”
许益说起这个就生气,一拍大腿,却好死不死地拍在自己的伤口附近,疼得嘶嘶抽气:“说起这个,微臣就觉得奇怪了,几个江湖蟊贼,居然能在一千将士的搜查下全身而退,微臣带人搜了一夜,居然一丝踪迹都没有找到,臣怀疑……“
许融忽然笑道:“皇叔调集京畿大营的兵马,一没有朕的手谕,二没有兵符,您是怎么调集的?”
许益一愣:这才是许融关注的重点?
许融看他回不过神来的样子,语气倒是和缓了一些,又问道:“皇叔,京畿大营的兵马一直是你负责招募新兵,你负责操练和分编,各个营队的士官,也都是你提拔上来的。你一句话,或许比朕手里的兵符,都要好用吧?”
许益一愣,随即急忙解释:“陛下,京畿大营里的将士,也是因为微臣是陛下的皇叔,不得已,才出兵帮助微臣搜剿刺客的。是微臣鲁莽了!您也知道微臣一辈子脾气鲁直……可微臣是万万不敢对陛下有任何不敬之心的。请陛下明察!”
许融见他爽快地认了错,反倒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发怒了,只是冷哼一声,说道:“皇叔也知道这件事,是您做得不妥当了?”
“是,微臣知罪!”
“那年前这段时间,皇叔就好生在家闭门思过吧,兵部的事情,您就暂时不要再管了!”
许益心中一惊:先是夺了他手中兵权,如今连官职也要夺了吗?
“陛下……”
许融转首拿过未批阅完的奏折,听许益开口,语气急切,忍不住温和地笑着看他:“皇叔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许益心中是有些憋屈的,只是被许融这么一问,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求情吗?他又没有犯什么大错!
“微臣……告退!”
许益憋着一肚子的火回了王府,刚进门,万夫人就抱着许栢走过来,笑呵呵地行礼:“王爷回来啦?”
许益板着脸看了她怀里的许栢一眼:“都快三岁了,还不会走路说话,你整日抱着是怎么回事!放下来,让他自己学走路!真是慈母多败儿!”
万夫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今日会中枪,知道许益发完火走了,她还有些呆傻地站在门口,看着许益走远的方向,委屈地瘪瘪嘴。
旁边的陪嫁丫鬟眼看她要哭了似的,急忙过来劝道:“夫人,下人们都看着呢,咱们回去吧?”
万夫人狠狠地看一眼四周,扫撒的下人们纷纷躲避她的眼神,个个心里都要笑出声来了吧?
她看了看怀里的许栢,顿时也生了怒气:“都是你这小子不争气!”
骂完,转手把许栢扔给了奶娘:“带下去看着,以后不许抱他,让他学走路!学说话!”
奶娘急忙抱着许栢逃走了,心里却也在骂:之前要许栢尊贵的一双小脚不要沾地的人,不也是你么?
许益冲进书房,喝了好大一口浓茶,才算是平静下来,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终于生了些颓废的心思。
既然许融如今不需要他了,他也正好可以去黎山守着墓碑度完以后的岁月。
只是许劭这小子叫他放不下心来。
“万成!”他唤来林万成,问道,“世子最近在忙什么?”
林万成笑眯眯地答:“世子开始上朝了,只是在忙什么,老奴也不大清楚。”
“他回来了吗?”
“倒是还未回来,说是带着世子妃回娘家了,刘家那边好像有什么大事……”
许益皱皱眉:“可打听到了,那边出什么事了?”
林万成笑呵呵地答:“刘家公子在外面带回一个女子,那边家里正闹腾着,老奴也是听下人说了一嘴,具体是与不是,老奴再叫人去打探?”
“罢了,不是什么大事!”许益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去黎山住几天,府里的事情,你留下来帮着世子和世子妃,有什么不对的,及时叫人通知我。”
林万成一听,急忙问道:“王爷,您刚在黎山遇刺,怎么还去?多带些护卫吧?”
许益点点头:“不必了,我现在才明白,那些蟊贼不是要我的命,是要夺我的权啊……”
至于那些人是不是江湖蟊贼,还真的很难说了。
林万成没听懂,疑惑地啊了一声。
许益这才将自己被夺了兵权和职务的事情草草地说了一遍,林万成听完,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只得宽慰许益:“王爷不必介怀,世子爷还在朝中当差呢。”
许益笑笑,这也是他最欣慰的地方了,嫡子还在朝中掌着兵部大权,他就不怕许融会对年亲王府赶尽杀绝。
“王爷,郡王的婚事,方夫人找了老奴好几回,叫老奴给王爷问个话,她看上了石家的姑娘,想要王爷出面问问那边的意思呢。”
许益一愣:“石家?大理寺卿家的姑娘?”
林万成笑着点点头:“是,石家的九姑娘,原本是庶出的,养在嫡母名下的,教养得不错,只是因为本身是庶出,婚事至今未定,方夫人看上了,想替郡王求娶呢。”
许益想了想,又问道:“这个庶出之女,是不是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叫石珞,今年文举考试的同进士出身?”
林万成立即点头:“正是!”
许益拧了眉:“人家虽然是庶女,可是养在嫡母名下,又有个同进士出身的亲哥哥,叫方氏不要想了!你传话给她,许攸的婚事,只能从那些州县小官的家里找,要一个出身太高的儿媳妇,方氏是想让攸儿以后家宅不宁、婆媳不和吗?”
林万成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得了许益的准话,立即笑呵呵地应了:“喏。”
许益吩咐完家中之事,忍不住暗暗地嘀咕,这石珞的名字,好似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了。
……
却说刘鎏和许劭,被刘家的小厮急吼吼地请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看到柳桐桐披着厚厚的大氅,脸色惨白地坐在刘家客厅里,身边站着刘雍,厅中正座上,坐着刘彦和王氏。
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怪吓人的!
“这是怎么了?”
刘鎏笑眯眯地走进来,和许劭一道坐在刘雍和柳桐桐的对面,看着刘雍,打了个询问的眼色。
刘雍没答话,只露出一脸的哀求来,朝着刘彦和王氏的方向飞了个眼神。
刘鎏会意,转头笑着看刘彦:“爹,您将我们叫回来,是要说什么啊?”
“你弟弟带了这位柳姑娘回来,嚷嚷着今日就要拜堂成亲,你来说说,怎么办?”
刘鎏眨眨眼:“只要您一句话吩咐下去,下人们就能给办了啊!还要怎么办啊?”
刘彦气得脸都绿了,瞪着她:“胡闹!三媒六礼一样都没有过,这姑娘的家人都没出现,就这么拜了堂,成何体统?”
刘彦是不大满意柳桐桐的,在做父母的眼里,自家儿女都是极好的,这柳桐桐,虽然看着知书达礼的模样,可是连个清白的来路都没有,让他们怎么接受?
刘鎏看看王氏,忍不住说道:“娘,爹,刘雍和柳姑娘的事情,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刘雍自己求来的姑娘,您二老就别拦着了,随了他们吧?”
王氏一直盯着柳桐桐看,见她坐在那里,不亢不卑,神态大方,眼神也坦荡,心里倒是没那么不满。
刘彦想得比较多,王氏只是普通商女,家中人口凋零,不能给刘雍一个强大的母族,他自然希望刘雍能有一个强大的妻族,以后的仕途才能越走越顺。
如今倒好,好几家世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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