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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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录-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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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他们奔过去了,刘鎏才从雪地里钻出来,站在路边看着刘雍等人消失的方向,拧着眉想了想,钻到路边草草地将自己的发型挽成男子发髻,朝刘雍等人奔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十一路毕竟比不过骏马的四条腿,她走到快中午的时候,都不记得自己走出了多远,前方仍旧是茫茫的平原白野。

    她有些着急,往四周看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

    必须想办法搞一匹马才行!

    想到这里,她又咬紧了牙关,朝着前方进发,直走到傍晚的时候,才到了一处小镇子上,问了半天,镇子上的上百户人家,居然没有一家人有马的,只有最富庶的一家大户,有两头骡子,还张口就要三十两银子才肯卖呢。

    刘鎏咬牙,将手上的一颗扳指取了下来,递给大户家的管家:“这个扳指的价值在三百两以上,买你家院子都够了。只要你一头骡子,够划算的吧?”

    管家不怎么识货的,捏了扳指倒是并没有多惊喜,反倒一脸怀疑,张嘴咬了咬。

    刘鎏看得都心疼了:“哎哎,这是真金的,一咬就变形了啊。”

    管家一咬,觉得还满软的,应该是金子的,倒是放心了些,喜滋滋地拿了扳指,将一头老些的骡子牵过来,给了刘鎏:“公子,您牵好。”

    刘鎏将骡子牵了,又拿口袋里的一对耳环跟管家换了些干粮,慢悠悠地上路。

    骡子虽然很乖驯,无奈年纪大了,只能慢悠悠地走着,小半天的功夫,才走了十几里路,把刘鎏给急得呀,都想将骡子扛起来背着走了。

    正在暗暗骂娘的时候,身后忽然又奔马声传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居然是一群衣着粗鄙的庄稼汉,领头骑着马的,是方才那个管家,还有一个形容略猥琐的中年男人。

    后头还有十来个扛着棍子的男人。

    一群人奔到刘鎏面前,迅速将她围起来了。

    她看着那管家,倒是笑了:“哟,管家,您这是舍不得我吗?”

    管家看她一眼,转头查身边那个猥琐中年人笑嘻嘻地说道:“大爷,这就是奴才跟您说的那人……奴才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个女人!”

    被叫做大爷的人,一脸嫌弃地看着刘鎏:“女的?”

    刘鎏被他的目光弄得心头火起,眉目冰凉。

    管家笑眯眯地当着刘鎏的面说道:“大爷,如今城里的贵人们都喜欢这样的了,越瘦的他们越喜欢。这样的,长得还不错,能卖个好价钱呢!”

    那个大爷这才神色好看了些,又看了看刘鎏,回头朝身后的家丁们笑嘻嘻地说道:“这样瘦的,睡的时候真的不嫌咯的慌吗?城里人真是会玩!”

    “哈哈哈!”

    家丁们看着刘鎏,淫邪地笑起来。

    有大胆的,一双贼兮兮的眼珠子已经在刘鎏身上打了好几个来回,只想着等到将人拿下了,自己也好先尝尝鲜才行。

    刘鎏心头怒火焚烧,面上却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个大爷,笑问道:“你们是想将我抓了,卖给谁?”

    大爷一双鲶鱼嘴微微一瘪,笑了:“要是能卖出好价钱,就卖了!卖不出好价钱,爷就自己留着享用!小妞,爷看你长得还是不错的,爷没享用过你这样的,尝尝鲜也行啊!”

    刘鎏淡定地翻身从骡子背上跳下,笑眯眯地往大爷走去。

    “我凑近了让大爷您好好再瞧瞧?”她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一个拿着木棍的家丁,到了大爷和这家丁中间,笑眯眯地抬头看那大爷。

    大爷见她走近了,才看清楚她的五官眉目,顿时看得心神荡漾:长得是真好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细皮嫩肉的,压根不是他原本以为的那种面黄肌瘦的!

    “嘿,这妞儿爷要了!小的们,把人抓了,快快!快!”

    刘鎏冷笑一声,忽然就转身朝旁边的家丁手里抓去。

    那家丁手里的木棍顿时被她扯了过来,木棍上的木刺立时将家丁的手心疵拉得血肉模糊,那倒霉家丁蹲在地上哇哇地叫。

    刘鎏抡着棍子就朝那猥琐大爷打了过去,直接将人从马背上抡了下去。

    大爷被一棍子打在胳膊上,胳膊断了,肋骨断了,整个人都要废了,被打飞出去几十步远,倒在草地里一声都不吭了。

    刘鎏一手拎着棍子,在另一只手里慢悠悠地敲着,朝管家走过去。

    管家吓得在马背上僵住了都不敢动了,见鬼似的看着她,朝家丁们僵着嗓子喊:“快……抓……抓住她……”

    家丁们有些害怕,被管家这么一喊,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前去,慢悠悠地朝家丁们走了一步。

    吓得一帮男人立即纷纷后退好几步。

    刘鎏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忽然朝他们作势冲了一下。

    一群人立即丢盔卸甲,屁滚尿流地带着伤重半残的大爷跑了。

    管家调转马头也要走,刘鎏忽然伸出棍子拦住了。

    “这两匹马,本姑娘要了!滚下去!”她抡着棍子作势要打,管家吓得跌下马背,狠狠地摔在草地上,哎哟惨叫着,捂着屁股也跑了。

    哪知道刘鎏又抡着棍子追了过来。

    管家倒是机灵,当机立断地跪下,就差抱住刘鎏的腿了,磕了好几个头,求饶道:“姑娘饶命!饶命!小的该死!”

    “把本姑娘的扳指和耳环,交出来!”

    管家正好还带在身上,赶紧掏出来,双手奉给她。

    刘鎏又看一眼管家腰间的钱袋子,拿大棍子敲了敲他:“钱袋子,交上来!”

    管家顿时懵逼了,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刘鎏,只能老老实实地把钱袋子交上来,只是还忍不住嘀咕一句:“你这是打劫!”

    “就打劫了!你咬我啊?”刘鎏挥着棍子,照着管家的后背就抡了一记,“滚!”

    管家被打得嗷嗷叫,急忙跑了。

    刘鎏拎着管家的钱袋子,打开一看,碎散银子加起来居然有好几十两,那村子看着不富裕,这一家大户的管家,想不到还挺富裕的,也不知道私下里克扣了主人家多少银子。

    她冷笑地收了银子,骑了马,脚程快了许多,将骡子当场放了,直奔焦州城而去。

    一路上奔驰了七八天,遇到不少流寇,见一个打一个,她倒是平平安安地到了焦州城下。

    城墙上到处都是血迹和火烧的黑色痕迹。

    守军将城门把守得严严实实。

    刘鎏身上没有路引,到了城门口却犯难了,这可怎么进去呢?

    她只得在城外逗留。

    第二天终于看到有乞丐走出来,她上前将人抓了,给了乞丐一块碎银子,问道:“小兄弟,这城里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城门怎么都破了?”

    乞丐得了银子,别提多高兴了,拉着刘鎏就低声答道:“兄弟你是打外地刚来的吧?这城里四天前打了一仗,说是什么前朝的太子,占了焦州城和后头的同峰、乐阳几座城池,焦州城外的叛军已经有十五万左右了……哎哟哟,那一仗打得哟……那叫一个……”

    刘鎏大惊,她知道许劭会在龙却城,可是如今西北已经乱了,许劭还会在那里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进城。

    她忽然指了指乞丐身上的衣服:“你这衣服我买了,再给你一锭银子,怎么样?”

    乞丐正要大说特说呢,被半道上截了话,憋得难受,一听又有银子赚,顿时高兴了,当场将破破烂烂的外衣脱了,递给刘鎏。

    他又看着刘鎏身上的大氅,觉得好看,一看就不便宜,起了占便宜的心思,手里抓着自己的衣服,问刘鎏:“你这披风挺不错的,咱俩换吧。”

    刘鎏也不迟疑,脱了大氅就扔过去,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将外袍脱了,换上乞丐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又抓了一把泥土将脸上弄脏了,抓乱了头发,做出一副佝偻模样,慢悠悠地跟着入城的流民往城里走。

    守城门的将士方才见乞丐出来,此时见乞丐回来,也没仔细看脸,就不耐烦地摆手:“进去进去!”

    刘鎏慢悠悠地混进了焦州城。

    城中已经恢复了秩序,只是街上行人还是偏少。

    她在街上晃荡了一会儿就觉得这样不大对,索性找了个街角的屋檐蹲下。

    她刚蹲下,旁边就有别的乞丐也过来,一起蹲下了,谁也没说话在,还是蹲在一起,好像能增长气势似的。

    来了忍不住,问对面蹲着的一个老头:“大爷,这城里如今主事的人是谁啊?”

    老乞丐慢悠悠地看她一眼:“你小子问这个做什么?”

    “主事的人住的地方,后门说不定能涛到些吃的呢?”

    老乞丐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不过还是觉得不大有底气:“那可是城守府,往日里乞丐连那条街都靠不过去,过去了就要被打的。”

    刘鎏忍不住接着问:“那城守府里如今住着的人是谁啊?”

    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今天在告示那边,听人说,主事的大将军贴了告示出来,自封为梁王,咱们西北几座城池,都归了梁国啦!”

    刘鎏大惊,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什么?国号都定啦?”

    身边说话的小乞丐被吓了一跳,奇怪地看着她:“我还听说什么……光启元年呢……”

    刘鎏霍地站起身:“他们都在焦州的城守府里是吗?”

    乞丐们一个个都抬头奇怪地看着她。

    “城守府往哪个方向走?”

    小乞丐被她的神情吓得愣愣的,抬手指了指内城的方向。

    刘鎏拢着袖子就顺着街边往内城走。

    她摸到了城守府附近,看着里面辉煌的灯火以及门外把守的将士,不再往前,在城守府外的墙角处蹲了,警惕地看了四周。

    城守府外的将士们目不斜视,倒是没有注意到她。

    等了没多久,府门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身后的一个杂役,手里拿着一张硕大的告示,两人出了府门就往不远处的府前广场走去。

    刘鎏想了想,跟了上去。

    那管家带人将告示贴在了广场一边的告示栏上,看着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围过来,这管家生怕大家不识字,就朗声解读:“咱们府里缺十来个小丫头,谁家里有养不起的闺女,或者有婢女要转卖的,尽快来城守府,价钱好商量。”

    刘鎏眸光一亮,低头见自己身上的衣物太破烂了,想了想,转身往城中去找成衣铺。

    刚打完仗,城中许多商铺压根不敢开门,她走了一个多时辰,竟是一家成衣铺都没看到,没办法,只好在路边一户人家的后院里顺了一件碎花的粗布外袍,留了一小块碎银子给他们。她将自己收拾干净,在城守府门前等着,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来卖女儿的男人居然有一大堆。

    城守府的管事捡着顺眼的挑了十来个小丫头,看到刘鎏,管事的忍不住问:“卖你的人呢?”

    “大管家,我自己卖自己。我爹娘都不在呢,想吃饱饭,您就买了我吧?”

    管事的嫌弃地看她一眼,见她脸上手上都有些脏兮兮的,不大想买。

    “只要一吊钱就行。”

    好便宜!

    管事的立即拿了钱过来,将她买了,当下签字画押,刘鎏也不怕,大大方方地画了押,当场被管事的带人领进城守府了。

    从偏门进府之后,刘鎏正在四下里观察地形,冷不丁地听管事的喝道:“都不许东张西望,说三道四!你们是来伺候陛下和太子爷的,都机灵着点。你!这个最瘦的!”

    刘鎏抬头,看看四周,好像都比她要胖些,于是看向管事的。

    管事的立即点头:“唉对,就是你!你随我来!”

    刘鎏被点名,只得夹着膀子,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低着头跟上去。

    一路穿过好几处院子,到了城守府中心的位置,一处小池塘的边上,有一座宽敞豪气的院子,雕梁画栋,别提多精美了。

    “这是太子爷住的院子,太子爷不喜欢胖的婢女,你进去伺候,记得不许多看也不许多问,只需要太子爷需要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吗?”

    管事的也很无奈,要不是如今焦州城情况紧急,他恨不得将这一批婢女好好聚起来教习上半个月才好,如今只好刚买进来就送到主子身边伺候了。

    刘鎏乖乖地点头,转身要往院子里进。

    管事的在背后看着她,忽然开口唤了一句:“唉你,等等!”

    她一僵,低着头缓缓回身。

    “脸上太脏了,先洗干净了,再去伺候太子爷,记下了吗?”

    “喏。”刘鎏捏着嗓子答话,终于从管事的手里脱离开来,被院门口的婆子搜了身,这才被领着进了院子里的厢房。

    婆子低声说道:“太子爷在沐浴,你端些热水进去,以防水凉了冻着太子爷。”

    她按照婆子的指引,到了院子的后厨,将烧好的热水端了,被婆子带到了净房门口,婆子将房门打开,不等刘鎏反应过来,在她后背一推,直接将人推了进去。

    刘鎏进门就急忙闭眼。

    刘雍板着脸在浴桶里坐着想事情,听到有人进来,怒声喝道:“滚出去!”

    刘鎏虽然闭着眼睛,可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是自家弟弟,忍不住放心了,开口笑道:“啧啧,这才几天没见,你小子脾气见长啊!”

    刘雍霍地转头,见自己老姐端着一个硕大的铜盆站在门口闭着眼睛,他立即手脚麻利地跳出浴桶披了衣服,走过来在刘鎏额头一拍,啪地一声:“姐?真是你啊?”

    刘鎏这才睁开眼睛,瞪着刘雍:“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爹娘怎么样?”

    刘雍神色一黯,随即答道:“他们倒是在事发之前就安全离开灈阳城,往南边去了。”

    刘鎏不解:“那你为什么乖乖跟着……那人,来这里了?”

    “桐桐在他手上。”

    刘鎏顿时无话可说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一边的矮榻上坐下来,揉了揉脚:“我是从萧氏身边逃开的,半道上不巧,看见了你,这才来焦州找你的。那人……真的还活着?”

    刘雍点头:“活着,活得好好的。”

    她点点头,也无心说废话,只问刘雍:“能想办法给我弄一张路引吗?我想去龙却城。”

    “姐夫怕是不在龙却城了。”

    刘鎏不解:“出什么事了吗?”

    “你路上都没听说吗?”

    她眨巴着大眼睛,摇摇头:“听说什么?”

    刘雍挠挠头上湿漉漉的头发,不想瞒着她,只得说了:“之前,焦州城有异动,年亲王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率军围了皇宫,本意是保护陛下的。可是陛下起了疑心,将年亲王收押进天牢,后来……听说年亲王在天牢里畏罪自杀了!”

    “不可能!”刘鎏下意识地摇头,“父王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

    刘雍点点头:“我知道。可他还是死在了天牢里!”

    那么,杀害许益的幕后凶手是谁,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刘鎏脸色铁青,这辈子第一回遭遇这么纠结的情况!

    气得她抬手就捶了刘雍一拳!

    刘雍平白无故中了一枪,委屈地看她:“姐,你打我干什么啊?”

    她摆摆手:“我郁闷,打你撒撒气。”

    刘雍鼓鼓嘴,也只是说了一声:“哦。”

    “这件事情暂时不去想了,你帮我拿到路引,知道吗?”

    刘雍还没来得及点头,门外忽然有护卫禀报:“太子,陛下召您过去。”

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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