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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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伴-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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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沉从林琅转身后就一直盯着,现在见她露出担忧之色,以为在因此事责怪自己,张嘴说道:“不用怕他们; 出了事有我。”
  这话倒是让众人放了一些心,但那辆杀气腾腾的马车离他们只差两个马身了,四人不得不屏住呼吸; 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暗自留意着。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马车确实追上来了,车上的两个男人只看了他们一眼,便绝尘而去。
  望着越跑越远的轻便马车,四人总算松了口气。
  “事情肯定没完。”寄生仍旧凝重; “少主,我看厉城别停了,直接过去。”
  颜沉已经坐到林琅身边,伸出手臂轻轻抱住她的肩,等了下不见反感,便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
  “林琅,你说留就留说走就走。”他宠溺地说。
  颜沉自认为昨晚的表现非常不错,从林琅的反应就能看出,没有抵抗没有叫疼,虽然羞涩的脸上仍有倔强,可是等情绪爬上顶点,就什么都抛开沉溺了进去,甚至还时不时地迎合着自己。
  想到这里颜沉自豪起来,把林琅搂得更紧,可是又轻轻叹了口气。昨晚千般好,可就是不能出声,少了情趣,束了手脚,不然放开来做,林琅肯定要拉住他不让走的。
  “林琅,你说吧,我听你的。”颜沉低下头,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
  林琅赶紧捂住耳朵躲开,恼火地看着他,明知道耳朵敏感还故意这样,而且旁边还有人,这个男人越来越不知羞耻了。
  “留下。至少要在厉城留两天。”她大声说,解气似的。
  寄生一听摇头叹气,提醒道:“少主,这厉城里可有你讨厌的人。本就是个小城,要是碰面了怎么办?”
  “碰就碰了,这厉城难不成是他的?还不许我来了?”
  “还真是他的,都只手遮天了。”
  “你们在说谁?”林琅问。
  “说了你也不认识。”寄生对她不耐烦地甩甩手。
  于是林琅扭头看颜沉,后者非常乖巧地答道:“黄叔正。”
  林琅眨眨眼,不解地问:“少主和这个黄叔正关系不好?”
  寄生插嘴道:“不只是不好,都成仇人了。”
  林琅一听没忍住气,在颜沉臂弯里一阵乱动,却被抱得更紧,只好消停下来靠到他肩上,但心中的火越来越大,张开嘴照着昨晚咬过的地方狠狠咬了下去。
  没用的男人,一点用场都派不上!昨晚白给你吃了!
  颜沉觉得又疼又痒,以为林琅在跟自己调情,乐呵呵地低下头轻轻含住她的耳朵。
  林琅身体又是一抖,登时想打人,但颜沉先一步抓牢了她的双手。反击不成,颜沉便得寸进尺,含住她的耳朵轻舔起来。林琅的心越跳越快,慌忙中仰起头咬上他的脖子。
  “你这个小妖精。”颜沉根本经不住这种挑逗,瞬间把身处何处忘了,倾身将林琅压倒。
  “少主,我还在呢。”寄生看不下去了,提醒说。
  从大梁到沃城的路上他们遇到过无数或清纯或美艳的女子,大多陷于颜沉的美貌和才华而投怀送抱,但他从未动心。
  其实偶尔动过几次,但颜沉从小家教好,家规祖训背得滚瓜烂熟,动动心思罢了,女子的肌肤是绝对没有碰过。
  可是这样干净纯洁的少主遇到了不择手段的林琅,一夜之间就被攻下,尝到了肉/欲的滋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看着自家少主变成这样寄生时常叹息,只求他在夜里纵情享乐就好,白日里还是收敛些,别真跟花天酒地之徒一样左拥右抱有碍观瞻。可是就现在情形来看,这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加炙热,说不准哪天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惊人之举。
  听到寄生的声音颜沉冷静下来,抱着林琅坐起身,对着她的耳朵暧昧说道:“等到了厉城,我包下一整座驿站,晚上随便你叫。”
  终于进了厉城,气氛一下子沉闷了,房屋街道虽与垣城差不离,但就像蒙了层水洗不掉的灰,盖得城中的人们抬不起头。
  “厉城里的人十之八/九都姓黄,是沃公封地里最古老的一座城,坚固闭塞,人心也一样。沃公来了之后才有些好转,可是这里的人还是以黄叔正为大。这黄叔正一家从殷商开始就是这里的头领,血脉一直延续到如今,服从他的人多,憎恨他的人更多,但根基颇深,实在难于铲除。”
  颜党四人找了间看上去不错的酒肆,包了间阁子,点了几道从名字里看不出是什么的菜,在等候的空挡,颜沉聊起这座城的历史。
  “那黄叔正怎么就跟少主结了仇呢?”玉姐好奇,她赶车太累了,一人占了一边的坐垫,半躺着歇息。
  “那个混蛋不让少主出城!说什么非得有他亲手写的通行证,可是又找各种理由搪塞推辞,把我们困了五天!送通行证那天还故意把少主叫去城中空地,号召了好多人围观,让少主丢尽了脸面!”寄生愤愤不平,恨不得开窗子吼几嗓子。
  “为什么要这样刁难少主?”
  “鬼知道为什么!还是别人后来告诉我们的,当时我们来厉城正好赶上祭典,就一起去看了,没想到少主被主舞巫女喜欢上,但是这个巫女早就被黄叔正看中,所以黄叔正一气之下就开始刁难少主。”
  “真是无妄之灾。我看这里还是不要留了,吃过饭就走。”玉姐跟着气愤了,同情过颜沉之后不忘把林琅瞪一眼。
  颜沉其实也不想待在这儿,但林琅想留下来玩两日,那就必须依她。
  “就两日,不会有事的。”
  现在还不到中午,酒肆才开门,锅灶都是冷的,上菜的功夫要比平时长。牙郎接待时很热情,也说明了原由,所以这许多时间过去了,四人也没觉得心烦。
  “不如等牙郎上菜的时候问问黑羽箭的事?”寄生提议道。
  颜沉其实也在思索这件事,这会儿听寄生提了,开口说:“关于黑羽箭我好像记得了一些。厉神黄熊还有一个名字,叫人杀。厉神叫黄熊时是厉鬼的守护神,但叫人杀时则有另一项职责,就是吃掉恶人。”
  “吃掉恶人?这才像个神嘛。”寄生对这个厉鬼之长多了一丁点好感。
  “但这恶人也是人自己决定的,不过有个仪式,就是射箭。”颜沉继续说,声音放低了些,“拿着弓箭对天射出,箭落到哪家哪家就有罪人,必须选一人出来给人杀吃掉,不然整座城就会陷入灾祸。”
  “太乱来了。”玉姐不禁恐惧地小呼一声,“这不就是随便找个人当活祭品吗?我们昨晚拿到的黑弓黑箭就是做这种事情的?”
  “应该是,灵子不是说那黑弓是厉神神祠的神物吗。”寄生点头,心情郁闷了。
  “所以林琅这个妖女射出的黑箭当真落入了一户人家?所以那户人家才会天没亮就出城来找灵子?真不知道灵子跟他们说了什么,我看他们肯定怀疑上我们了,只不过当时见我们人多没有拦下,现在进了城,指不定一会儿就要来抓我们!”玉姐越说越怕,更加觉得林琅是个惹祸精。
  林琅也觉得事情不太妙,但她昨夜里救出黄衣小儿的确是善举,黄衣老者也应该是真的想报答她,估计这其中的深意自己还没有悟出来。
  抱着一丝侥幸,林琅轻声说:“不知道被黑羽箭射中的是哪户人家。”
  “我看到了。”
  一声童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小童探出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神秘又兴奋,等不及分享秘密。
  “我昨夜里起来小解,看到天上飞过一支黑色的箭,飞到黄城头府里去了!”
  黄城头是厉城人对黄叔正的敬称。林琅听罢心头一动,登时领会了谢礼的意图,微微扬起身子想问得更细致些,那迎客的牙郎这时端着菜肴来了。
  “混蛋东西,又到处乱讲!还嫌打得不够!”牙郎看到小童,一脚把他踹开,“你要是再胡说,就把你关进地窖!”
  “我没有胡说,好多人都看到了!”小童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牙郎把菜肴在食案上放下,点头哈腰道了歉,退出去拎起小童的衣领就走,嘴里骂骂咧咧着:“还不是胡说!那么黑的天,你能看到天上的一支黑箭?当我们是傻子!”
  “我真看到了,黑箭被一团黄光包着,很清楚的!我好些朋友都看到了——”小童被牙郎拖到后面,没一会儿连哭闹声都听不见了。
  阁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惨淡,食案上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但已经勾不起他们的食欲。
  “少主,真要留在这里两日?”寄生又问道,有了恳求的意味。
  颜沉没说话,看向林琅,见她脸色也凝重得厉害,便想把这件事放一放,拿起筷子说:“先吃饭吧。”
  这桌菜肴算是厉城特色,颜沉点的又是自己上次没吃过的,在价钱上也没有节约,所以光看着也觉得值,没想到吃进嘴里更鲜美,刚才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
  林琅还想着那小童的话,被颜沉催促之后才动起筷子,挑了最大钵子里的最大块炖肉,吹了吹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登时脸色大变,猛吐到地上,把筷子一拍,厉声说:
  “不能吃,这是人肉!”


第36章 黑箭
  牙郎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前; 看着阁子里四人青红白黑的脸色,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大钵炖肉本来就是人肉,是厉城独有的特色菜肴; 很多外城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吃这道菜。”
  “又不是所有的外城人都要吃人肉!你怎么不提醒一声!”颜沉火冒三丈; 脸都吐成了菜色。
  牙郎立刻赔不是,“一般外城人点了此菜我们都会告知; 但小人看少爷以前来过,以为知道所以才没说的。”
  “这家店我分明是第一次进!你就是忘了讲; 想赚这道菜钱!”
  “小人的意思是少爷以前来过厉城; 那次在城中空地上——”
  “闭嘴!”
  颜沉起身怒喝。这件破事就够气人了; 他还敢提以前那件大破事!
  “这桌腌臜腐余我们不要了!钱也不会给你!”
  “惹得四位尊客不开心是小人的责任,这桌钱肯定不能收。”
  厉城人戾气重,生气起来好打好砸; 外城人一来也会入乡随俗染上这个坏毛病,牙郎以为他们也是如此,没想到只是不要饭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少主; 别跟这黑心店废话了,我已经恶心得待不下去了。”玉姐说着站了起来。
  牙郎连忙让到一边,嘴里还在不住道歉:“要不小人送坛美酒予四位?”
  “不要!肯定又是什么鬼东西酿的!”颜沉没好气地说; 牵着林琅从他身边走过。
  寄生一直没说话,走到牙郎跟前把他瞪着,问:“是什么人肉?小孩子的?”
  牙郎以为这个少年要和自己探讨这道名菜,手舞足蹈道:“这大钵炖肉需用火炖好长时间; 小孩子的肉太嫩太稀,经不住,所以大钵炖肉一般是长成后的人肉。其中最佳的是二八岁的肉人,但是这种年纪的肉人少又贵,所以大多是用二十冒尖的,味道上有所差别,但是鄙店庖夫经验老道手段高明,好些尊客尝过后都以为是二八岁的呢。”
  看着牙郎聊起这种事神采奕奕的模样,四人又有了吐意,连骂人都觉得恶心,片刻都不想停留,步履匆匆地出了店门。
  寄生面色晦暗,抢过玉姐的马鞭,跳到驾席坐好,等另外三人上车了,甩开马鞭跑起来。因为是城里,不能跑太快,但已算是飞驰了,朝着厉城南门的方面直奔而去。
  车上的人默不吭声,都知道寄生铁了心要离开这个地方。玉姐自然是开心的,凌厉的眼神一直注在林琅脸上,很得意很胜利。颜沉也不反对寄生的做法,只是担心林琅还想留下玩两天,所以也看着她,等她说话。
  林琅木板脸,愣愣地盯着地,被风吹乱的头发在脸上扫来扫去。颜沉举起袖子帮她挡风,避开玉姐的眼色,小声问:“林琅,你还想留下吗?”
  林琅当然想留下,可是其他人相左的态度这般明晰了,和他们都闹翻脸只会寸步难行。但是她必须留下,黑羽箭已帮自己破开一道口子,就这样离去简直就像临阵逃脱的弱者。
  “林琅我问你,”寄生忽然说话了,没有回头,“你怎么知道那是人肉,难道你以前吃过人肉?”
  林琅不做声,表情波澜不惊。
  玉姐一听回过味来,也跟着问:“是啊林琅,你只有吃过人肉才会知道人肉的味道,你以前肯定吃过吧。”
  林琅还是不说话。于是玉姐对颜沉说:“少主,这件事你一定要问清楚,和一个吃过人的人同行,我们害怕。”
  “你们两个少说几句,先离开这鬼地方。”
  颜沉收回袖子,靠到车缘上,脸色也阴沉了。
  林琅把肉吐出来,说这是人肉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当即震惊得把嘴里的炖肉吞了下来,忍住没问就是怕变成现在这样。
  之后暗自想过,林琅以前是流民,流民因饥饿/难耐吃人的惨剧他听说过很多,从来都是悲痛多过嫌恶,只是没想到林琅也曾陷入这等地步。
  颜沉心痛不已,对林琅的怜悯爱惜更多了,扭头去看她,虽然跟刚才一样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却自以为从她脸上看出了哀伤和落寞。
  其实林琅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质问,心里还在烦恼该如何劝他们留在厉城。眼看马车离南城门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来越焦急,可是仍旧没有找到理由说辞。
  这时,一条黄鼠狼突然从车前横穿而过,把两匹马吓乱了阵脚,跳蹄乱踩地撞到了一起,差点翻了车。
  寄生赶紧跳下车,跑去牵住辔头将马稳住,恼火地朝黄鼠狼跑掉的地方看去,没想到它还在,偷偷摸摸地躲在墙根,滴溜溜的小眼睛里闪着嘲讽的贼光。寄生愤怒大喝,黄鼠狼这才往后缩了缩跑掉了。
  寄生骂骂咧咧地跳上车,抓起马鞭继续走,可就在此时窜出来六个人把马匹和车身牢牢制住。
  车上的人还在发愣,大道两头突然涌出几队人马把他们围了起来,随后一抬八人乘舆从正前方缓缓走来。
  乘舆上面端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他衣装奢华,神态傲慢,乍一看还算体面,但身体消瘦面色蜡黄,要么是有隐疾要么是被过度的酒色消磨成这样的。
  颜沉认识他,是黄叔正的长子黄雷,跟他父亲一样没有德行。
  “颜兄来了,自上次以后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谁知你又来了。”
  黄雷说着戏谑话,脸上笑容满满不见和善,四周围的家仆怒气汹汹,腰带上都别了根短棒,意图已十分明显——
  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寄生的暴脾气早就点燃,此时握着马鞭慢慢站起,车上的人见不着他的表情,但车下的恶徒们陡然间紧张起来。
  颜沉赶紧按住寄生,对黄雷说:“请吧。”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界,他们势单力薄,还是先配合下吧。
  黄雷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往黄府大宅开去,所经之处飞沙走石人狗逃窜,分明是城中恶霸,这伙人还得意洋洋的。
  颜沉四人的马车被他们控制住,像游街一样,令人羞耻。所幸经历过上次的当众受辱,颜沉已然能承受得住,只是默默有些惆怅。
  林琅照样看着地,头埋得更低,身后的头发垂在脸侧,挡住了她脸上的笑意。
  黄府大宅气势恢宏,比沃公府还要气派奢华,里头楼屋繁多回廊错综,弯弯绕绕不知藏了多少罪恶。
  颜沉以为黄家人要继续羞辱他,谁知黄府正门大开,两排仆从分立两侧,家主黄叔正直立正中,毕恭毕敬地迎接四人。
  “颜侄,请。四位,请。”黄叔正不愧为家主,不像他儿子,说不出好话就不说,直接把态度放端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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