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许南有经验了,到了那个男人跟前,在地上写了五个字,等他说对了,才把他及家人叫过来。
男人中等身材,大概三十岁,肤色偏黄,长期营养不良,脸上浮肿,已经瞧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的家人是一个五十几岁左右的老汉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许淼淼在打量男人,后者也在打量她。
“老家是哪里的?”
“河南漯河。”
许淼淼问道:“你在学堂读过什么书?”
男人不卑不亢的答道:“我在学堂里面学过《三字经》、《诗经》。”
许佳一听有《诗经》,立刻激动的小声道:“文文哥,我们也学过《诗经》啊。”
许文自豪的笑道:“是啊。我们都会背里面的诗。”
许淼淼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乌黑的头发,瞟了站在男人身旁那个裹了一件成人破旧不堪棉袄瘦骨嶙峋齐肩短发的小男孩一眼,问男人道:“你在老家时是做什么的?”
男人平静的道:“我在老家开过商铺、种过地、养过牲畜。”
许淼淼问道:“都失败了?”
“商铺生意好,被仇人放火烧了。种地、养牲畜都好,洪水一来全没了。”男人说到这里,忍不住的有些哽咽。
“种的什么地,养的什么牲畜?”
“地里种着稻子、麦子、菜。圈里养着驴、猪,院子里散养着鸡、狗。”
许南好奇的问道:“你们那里的地里又能种稻子又能种麦子?”
男人不急不慢的答道:“黄河以北种麦子,以南种稻子。我两边都住过家有过地。”
许淼淼指着一老一小,问道:“他们是你的什么人?”
男人语速突然间快了起来,答道:“他们是我唯一的舅舅、外甥。”
许淼淼问道:“如果没有他们,你早就被人买走了,是吗?”
男人点点头,眼巴巴的瞅着许淼淼。虽然没有下跪磕头,但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意思是如果你买了我们三人,我能为你死。
“我来问问你家人。”许淼淼吸了一口气,望向一直抬不起头来的老汉,“老人家,你今年高寿。”
“我今年五十七了。”
“在老家都做些什么?”
“赶骡车、驴车,做木匠活,上山打兔子,种地,什么都干,能挣口吃食就行。”
“现在你这个身子骨可上不了山打兔子。”
老汉抬起头来,混沌的眼睛都亮了,急道:“谁说的,我能爬山能设陷阱能打到兔子,运气好了还能打到鹿。”
许文许佳激动的直拍手,也不知道说什么,总知就是很希望家里能有个捕猎高手。
许家人没有一个会打猎的。别看许磊力气很大,到了山里,没有技术,也打不着猎物。
小梨村有家人世代都会打猎,没有农活时就进山去,没有空手回来过,打到的猎物大都是兔子、野鸡,偶尔能打到野羊,除去自己吃还能卖银钱,日子过得比寻常村民要好,家里的儿子娶老婆都容易些。
“我给你们把把脉,看看有没有大病。”许淼淼已经在阳光下看到三人的头发上长满了虱子,想必身上还有跳蚤,就怕有传染病。
三个人过来轮流递过来手,许淼淼给男人、老汉把过脉,都没有传染病及大病,到了瘦的脱了相的小孩子时,目光有些惊诧。
小孩子始终低着头不吭声。
男人紧张的四处张望,干咳的两声。
许淼淼放开小孩子的手腕,缓缓道:“都没大病,就是小的虚的太厉害走不了远路。我看你们饿的太久了,胃都缩了不能吃荤腥,得慢慢的养几天。一会儿先喝吃点素面片汤,身上暖和了,再跟我回家。”
男人身子一震,目光难以置信。
老汉满脸是泪拉着小孩子跪下磕头,直喊:“谢谢小姐收留我们。我们以后就是你家的仆人,生死都由你家说了算。”
许淼淼让许南带着三人进县城吃一碗素面片汤,再去买一辆旧的板车。
不多时,许南带着三人回来了。男人推着板车,小孩子缩成一团坐在板车上面,两只眼睛有了些神采,也敢瞧人了。
许南刚才已经问过三人了,笑道:“姑,大叔叫乌影,今年三十四岁,老爷爷叫乔以华,小弟弟叫孔离青,今年九岁。”
三个人虽是亲戚,但是不同姓,能从漯河一路走到永靖县,挨过前几天那场大雪没有死亡,主要是靠着是乌影。
乌影会识字懂农活还会做生意,要是舍弃了乔以华、孔离青,早就被主人挑走了。
乌影把板车放下,问道:“小姐,我们可要签卖身契?”
“要签的,还得在村里备个案。我给你们每人一百个铜钱。”许淼淼下巴微抬示意乌影推板车,“咱们这就回家。家在小梨村,离这里十五里,要过黄河,走很远的土路。你与乔伯轮流推板车。”
现在流民多的是,给个住所再给口饭吃就能签卖身契,像许淼淼这样每人给一百个铜钱的没有。
许南瞧着家里的第一批仆人,这可是家里的财产,热情的道:“家里什么都有,你们去了肯定会喜欢。”
“家有火炕,不用穿棉衣棉裤,可暖和了。”
“家有井,雪天摇上来的水都是热的。井水是甜的,可好喝了。”
“家里有肉有蛋,姑做的吃食全村第一好吃。”
“家里买了好多的年货,姑说要过个好年呢。”
两个小孩子笑眯眯主动跟孔离青说话。
孔离青看着两个很友善的小主人,单眼皮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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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花氏闻许家有仆闹
许家到达小梨村时,天还亮着,有两个去黄河边凿冰挑水的村民好奇的问三人的来历,得知是许家买的仆人,惊得木桶差点摔地下。
能用得起仆人的只有镇里县里的有权有钱的人,小梨村这个偏僻的小村子,这么年来没有一家养过仆人。
“一个人一年吃的粮食至少一百斤,这还不说衣鞋被子等等开销。”
“许家前些天买了地,如今又买仆人,真成了富贵人家。”
两个村民有些魂不守舍的挑水回家,然后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小梨村传开。
有个急性子的村妇竟是直接去了许家,开门见山想要瞧瞧三个仆人。
许南没把这个八卦的村妇请进温暖的炕房,就在院子里答道:“他们好几个月没有沐浴,身上都是会飞的豆大的虱子、跳蚤。我家让他们去沐浴清理干净。你要看得明个了。”
“会飞的豆大的虱子?那不得咬死人。”村妇被吓走了。
许淼淼安排三仆住在第二进的一个卧房,等他们沐浴之后,把他们的旧衣服全部烧掉,把许磊、许南的旧衣服鞋子给他们穿,又拿了三床旧被子给他们。
许南搅了一盆放了些许盐、葱花的面糊糊,让三人喝了。
葱花面糊糊是三人在逃难的几个月来吃的最香的一顿,比几个时辰前在县城吃的素面片汤都好吃。
许文想送给孔离青几个肉饺子,被许淼淼制止了。
许淼淼把许南写得卖身契拿给按了血手印,而后给他们三百个铜钱。
三人虽是成了奴仆,但是有安全的地方住,穿暖吃饱还有了一笔铜钱,也就认同了许家是主人。
许淼淼瞧着孔离青实在是虚弱,又给三人吃了补充营养及增加免疫力的药,吩咐道:“今个你们早些歇息。明天让南少爷指导你们砌火炕。”
三人一听能有火炕睡,大喜磕了头去歇息了。
许南安顿好三人,风风火火回来,激动的道:“姑,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小南南,你想说什么?”
“就从挑人说起,那个老奶奶也识字,你为什么不选她?”
“我看她的样子,以前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奴婢见过世面懂规矩的。可是她跟我说话,口气没有半点的恭敬,这是觉得我年轻小,咱们家不是大富之家,骨子里瞧不上。她要是进了咱们家,时间久了倚老卖老就成了刁奴。”
“姑,乌叔以一带二,你为什么还选乌叔?”
“老乌能在生死关头不舍弃亲戚,今后也会在同样的时候不会背叛咱们家。”
“咱们家第一进共有四间火炕卧房,为什么不空出一间火炕让他们住?”
“如果一开始就把他们定位成朋友,那么以后就得一直视他们为朋友,处处都给他们好的。你记住,他们是奴仆。”
邓红坐在炕上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竟是连平时不离手的针线活都忘记做了,听到姑侄一问一答,遇到听不明白的就开口问。
两个小孩子听着就困了,被邓红带出去洗漱歇息。
许淼淼缓缓道:“今晚你给他们做的饭,明天我会让他们砌个厨房,给些粮食和菜,让他们自己做饭。”
“姑,你想的真对。”许南心悦诚服,“那他们给咱们做饭吗?”
“当然。小青现在身子很弱,没有力气。以后你就不用烧柴挤羊奶了,这些小活交给小青。你们几个男人的脏衣服、打井水上山捡柴跑腿什么的就由老乌干。院子由乔伯打扫,来了客人也由乔伯迎送。”
许南听着笑容越来越大,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姑,有了仆人可真好。”
“咱们先观察几日,看看他们是不是踏实干活的人。”许淼淼打了个哈欠,瞧了瞧丝毫没有困劲的许南,伸脚踢了踢他的小腿,“没瞧见长辈乏了,快请安退下吧。”
“是。姑,我这就滚蛋。”许南哈哈大笑两声,猴子似的跳下炕穿了鞋就走了。
邓红把两个小孩子弄睡了,还想跟许淼淼聊天,见许南哼着小曲出来,问道:“你姑要歇了?”
许南眨眨眼道:“我姑今天想的事太多,乏了。对了,红红姨,我爷爷今天夸你做的鞋好,想麻烦你给我二叔也做一双。”
月光下,邓红的脸腾的红了,低头有些不自然的道:“谁给他做。”
许南笑道:“红红姨,我二叔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依我看呢,你是世上顶好的女子,你做的鞋、衣服都顶好。”
邓红反问道:“那依你看,你姑呢?”
许南故意大声道:“我姑姓许,自是我们许家人心里顶好的女子,她样样都顶好。”
邓红笑着回卧房去和两个小孩子睡了。
次日一早,许淼淼让许南带着三仆及卖身契去赵德家备案。
从此小梨村就多了三个外姓人。虽然是仆人但算人头,以后每年都要交人头税,反之若是灾年能领官府赈灾的粮食。
四人一离开赵家,花氏就忍不住爆发骂赵德,一句接一句,声音越来越高。
“我就说淼淼是顶好的,我哥也说淼淼是打井的人家当中好中最好的,你偏不听,愣是火急火燎给明正定了个大老婆。”
“许家富得都买了三个仆人。柳家连一个仆人都没买。”
“柳老西那个吹牛吹上天的抠门老狐狸,他有两个儿子,杂货铺还不够儿子分的,绝不可能给明正老婆太多的嫁妆。”
“你属倔驴的,我那么给你说,你都听不进去。”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嫁了这么一个听不进人话的牲口,生个大儿子又来气我,有书不读要种地,自甘贫穷堕落,这下又要娶一个大三岁的老婆。”
赵德开始坐着黑着脸不吭声,后来听花氏骂得过分了,上去大手掌一拍就把她打哑巴了,吼道:“我就是种地的,你这么嫌弃我,当年巴巴的嫁进来。再他娘的吵就滚蛋!”
“爹,你别打娘。”赵明正冲了进来,跪在赵德脚前,双手用尽全力按住赵德已经抡起来往花氏身上打去的拳头。
赵明圆苦着小脸跑进来,把满脸是泪的花氏拉到一边去,劝道:“娘,家里地多,爹一个人种不过来,大哥帮着种,这才有余钱供我读书。”
花氏左肩被打得生疼,抱住了赵明圆呜呜的哭道:“明圆,你可得给娘争气,考个功名回来。娘要有仆人,要穿新衣,要天天有肉有鱼吃。”
赵明圆只能再一次点点头承诺道:“好。我早日考个功名回来。”
“明圆已经很刻苦,你别总给他压力。”赵德叫着大步走上前,抓住花氏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扳过来,面对面训斥道:“前年镇里的张秀才没有考中举人跳黄河的事你忘记了。明圆才十岁,刚读了三年书,你就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考功名,你是不是想把他逼死。你这个蠢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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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读书郎励志图强
花氏被骂的忘记哭了。
赵德让花氏一个人呆在卧房里想清楚再吃饭。
赵明圆喃喃道:“以后我不去南哥家了。”
“去,为什么不去?”赵德的声音很大,“许家能从梨花观借来书,光是一本《大唐国律法》就算把咱家一排房子卖掉也买不起。这样好的看书机会,你为何放弃?”
赵明圆小声道:“是。我也这样想的。”
赵德手放在二儿子的肩膀上,瞧着他稚嫩的脸,缓缓道:“许家人人识字懂礼,家风全村属第一。你也说了,许南虽没有上过学堂,见识却不比你少。有许南这样的朋友,难道不好吗?”
“爹。”赵明圆瞟了卧房一眼。
“不要管她。你诚心交朋友就行。”
花氏站在窗户前听到父子的对话,冷静下来,心里觉得赵德说的对。
赵家父子用过午饭,赵德不让两个儿子给花氏送饭,亲自走到门外问道:“你想通透没有?”
花氏却是反问道:“你都说许家好了,为何不让明正娶淼淼?”
赵德推门而入,见花氏脸上已经没有泪痕,关上门方道:“淼淼识的字比明圆都多,谈吐说话办事比你我都老练。我去提亲,许伯能同意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就算许伯同意,明正能管得住淼淼?”赵德耐心的解释道:“你是个好强事事爱做主的,家里来个强势的长媳,明正都听长媳不听你的,你能受得了忍得了?”
花氏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长叹一口气。
赵德正容道:“明正的亲事定了就定了。你别再在他面前提淼淼,弄得他心乱,以后不好好跟柳二过日子。”
花氏只能再次叹气。
“明圆能在许家借书看,比镇里的同窗见识多,这么着下去,考秀才也有些底气。我不许你再逼他,把好生生的儿子毁了。我就说这一回,下回你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娘家,等明圆考完再回来!”赵德说到最后,语气十分严力,绝对不是吓唬她。
花氏就是那种遇强则弱的妇人,要是赵德让着她,她就越发的厉害发浑,反之就老实了。
以前刚成亲时,花氏就瞎闹过,赵德没有让着她,后来她一举生下赵明正又瞎闹,又被赵德给收拾了。
赵德瞧着花氏顺从的点头,就让她去厨房吃饭。
到了下午,赵明圆就按前天跟许南约好的去了许家。
许南上午指挥两男仆砌好了炕,下午让他们砌厨房。
赵明圆跟着在一旁瞧看,等厨房砌得差不多了,与许南去书房抄书,走出几步路觉得两男仆听不见,方问道:“你家买三个仆人用了多少银钱?”
“本来一个铜钱不用花,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