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萧子,你今日是怎么了?难道是被方才的事情吓着了?这可不像你。”阿迪对我笑道。
阿迪这一笑,就更让我对阿迪刮目相看。方才才被两个太监欺负,此时她就恢复如常,还与我似是能谈笑风生一般。
“啊,没事,想到了点别的事,晃了一下神。”
“对了,方才的事情你就不要与娘娘说起了,免得娘娘担心。”
我点头,“阿迪姑娘既然说不说,那小的就不说。”
到了屋中,萧若看到我,面露欣喜道,“小萧子,你今日怎么来了?”
“小的有段日子没来了,过来看看娘娘。”
“阿迪,你将衣裳摆好,赶紧去倒杯茶来,对了将今早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也端一些过来,让小萧子尝一尝。”
“多谢娘娘!”
阿迪看着我一笑,将衣裳放下,就赶紧去了小厨房。
不一会儿,阿迪就端来茶和点心。
“有劳阿迪姑娘了。”
我端着那杯热茶就要喝,无奈手一滑,那杯茶水就泼洒到了我的衣襟上。我赶紧去用手去抹干。
“哎呀,阿迪,赶紧给小萧子拿一块干毛净来,小萧子,你别擦了,当心烫。”
阿迪去拿干毛净的时候,我便从脖子上将那两个香囊取下来,搁在了桌子上,对萧若道,“这两样东西对我奴才十分重要,可不能弄湿了。”
阿迪已经转身拿过来毛巾,我接了过来,对萧若道,“奴才不便在娘娘跟前擦拭,奴才可否进去擦拭一下?”
萧若她清楚知道我的女儿身份,所以她知道我话里的意思,我这话倒也一点不刻意。
“好,你进去擦拭一下,这天还没太暖,可千万不要着了凉。”
“谢娘娘。”
我转身就进了内屋,却完全没有走远,而是只在那帷幔后面藏着。静静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那香囊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我不相信他们看不到。
果真,阿迪发现了那个香囊,快速拿起来,对萧若道,“娘娘,这香囊怎么会在这里?”
“嘘!”萧若朝里面看了看,道,“小萧子还在这里,此事稍后再说。我先前倒是没料到,这东西是送给小萧子的。”
阿迪点点头,两人便没再提及香囊,而阿迪则是将那香囊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就像是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而我在那帷幔之后,却已经手抓紧了那块干毛巾,无法言语。手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如若他们没有在萍儿临死前见过她,他们根本就认不出萍儿要送我的这个香囊。我将茶杯故意打翻,将自己身上弄湿,然后顺理成章的将香囊取下,一切显得都不刻意,让萧若和阿迪不会有任何的怀疑。一切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样,阿迪没有直接杀死萍儿的理由。可是若是这事是萧若指使的,那事情就不一样了。只是萍儿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萧若,竟让萧若起了杀心?
而我一直认为温婉可人的萧若,如今已经变得让我认不出。她为了自己在宫中的前途,做了一些事,我无从评论,因为毕竟都是为了生存,谁又是干净的。可为什么是萍儿,为什么偏偏是萍儿?为什么杀了萍儿的偏偏是我的姐姐?
“小萧子,你好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来?”萧若在外关心的问我。
我快速的将自己的胸前擦了擦,然后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神情,走了出去,道,“奴才好了,多谢娘娘了。”
“阿迪,你去小厨房准备晚膳吧。”萧若见我出来,就将阿迪遣了出去。
“是,娘娘!”
阿迪带上门出去之后,萧若拉着我的手在桌边坐下,将糕点推到我跟前,道,“你快多吃些。九皇子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如今他已经是皇上钦封的安闲王,明日就要启程去登州。阿栀,你过来,是不是向我道别的?”
“怎么?姐姐,你是很希望阿栀离开皇宫吗?”就算再能掩饰,可是想起萍儿,想起我对萧若的这份情感,总想着直接抛开一切,质问萧若,为什么要杀了萍儿,为什么要杀了她?
萧若被我问的一愣,然后道,“阿栀,你怎么这么问?身为姐姐,我自然不希望你离开我,至少在这皇宫中,我还有一个亲人。可是从你的角度来看,九皇子一向待你不薄,你若跟着他去了登州,至少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要轻松自在许多。阿栀,你在这宫里受的苦,我都知道,你若离开,脱离这里,对你更好,我这个当姐姐真心替你高兴。”
我突然就站了起来,实在无法和萧若这般姐妹情深的谈下去。若是换做死得是旁人,我尚可以去体谅,可是萍儿,那个待我如此真心的人。那个我曾经暗暗起誓要为她报仇的人,可如今却让我面对的是萧若。
“娘娘,奴才宫中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阿栀,你……”
“明日就要启程去登州,收拾的东西有很多。奴才来见过娘娘就可以了。奴才告退!”说罢,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出了南薰殿,我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今天发现的真相实在让我难以接受。我立刻愧对于萍儿。萧若在我跟前,我无法直接拆穿她。而我答应了萍儿要替她报仇,可我如今只顾自己的私情,要和姜烜离开皇宫,前往登州。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那我曾经对萍儿的许诺,更不知何时才能应允。
“小萧子!”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我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抬眼一看,是龙战。
“你怎么了?每次走路都不看路。”龙战微微蹙眉。
“没事。”我牵强一笑,然后道,“好巧,每次小的不看路的时候,总能撞上龙大人。”
龙战眉蹙的更深,道,“你真的没事?”
“奴才没事。”我无所谓的摇摇头,“奴才先回宫了。”
龙战却拦住了我,道,“既然无事,那就随我去一个地方。”
“嗯?”
“皇上要召见你。”
☆、200 我们的事情他早就知道
看着姜烜逐渐走远,那身影终于消失,让我再也看不见。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微微闭了眼,口中呢喃般的唤出姜烜的名字,“姜烜……一路保重!”
“你方才说什么?”龙战走到我跟前,宽大的身躯挡住了我的视线,也将那烈日挡住。
“没什么。如此你满意了?”我微微抬头看着他。
“我满意?我满意什么?满意你如此依依不舍?”
“龙大人,小的无心与你讨论这些。皇上让小的傍晚时分才去养心殿,此时小的想去处理一点自己的事情。”
我再不想与龙战多言,便快步离开。
我一下子就跑到了翠微宫,我开始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找。我记得,我昨天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手腕上还有那根红线。为什么没有了呢?唯一的就是,我落在翠微宫了。
我仔仔细细的找了翠微宫里的每一个角落,我趴在地上,看遍了床底下的每一寸地方,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又沿着翠微宫出去的这条路,一直找到了我送姜烜的那条路上,又跑了回来,一路上我仔仔细细的看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我又不放心,重新回到翠微宫再找了一遍,不觉间,已经近黄昏。
当那夕阳的最后一道残阳刺向我的眼睛时,我终于醒悟过来,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找不到了。
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红线没有了,姜烜走了,我与他之间的姻缘也结束了吗?那我如此渴望,如此以为可以握在手里的东西,如同那红线,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没有了。
“若是我将这红线丢了呢?”
“丢了,就罚你陪我,陪我一辈子,赔我一辈子。”
姜烜的话还在我耳畔响起,可这一次,我是真的把你丢了,姜烜,是我把你丢了。
“起来!”头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而后我的眼前伸过来一只手。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无论你在何处。他在或者不在,都还有我。只要你愿意,我就不会放手。”
我没有去伸手,更没有看他,却哭得更加厉害。
突然身子被人一揽,整个人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是龙战他紧紧的抱住了我,“如果要哭,就在我怀里哭,哪里都不要去。”
我便趴在他的怀里哭得更凶。
等到终于哭累了,便移开身子,吸了吸鼻子,对龙战道,“对不起,其实是我心情不好,对你说话态度太差了。”
龙战这么久以来帮了我那么多,就算他真的对我存心爱慕之情,我也不该向那时候那样对他说话。
龙战伸出手擦了擦我的眼泪,皱眉道,“眼睛都肿了,你哭得太明显了,怎么办?”
“你不怪我吗?”
“怪你?”龙战嘴角扬了扬,“为什么要怪你?反正来日方长,现在你只在我身边了。”
“龙大人,其实……”其实什么呢?我要对龙战说,其实我喜欢的是姜烜吗?我难道要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们看似不耻的一段感情吗?
不,姜烜已经走了,我也该将那份爱藏在心底。
我的话没说完,就顿住,龙战也不逼问我,却道,“我不用听什么其实,这其实之后的内容我猜得到,却不想知道。小萧子,接下来路,谁陪你走,你自己看着便是。”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呢?
已经收拾好情绪,我笑道,“你猜得到什么?我要说的是,其实我已经误了去养心殿的时辰了。我得赶紧起来过去,第一天当差就耽误时辰,皇上不怪罪,恐怕裘公公都要怪罪。还有,你这个御林军统领可以一直这么擅离职守吗?”
我说罢,赶紧起身,龙战也起身,却将我拉住,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就准备这样去养心殿?就不怕惊了圣驾?”
“我这样怎么了?”
“衣衫褴褛,满身是泥,脸呢,就像一只小花猫,你还问你这样怎么了?”
我一看自己身上,果真到处是泥,昨夜下了雨,今天我又为了找那红线到处爬来爬去,自然是没一处好的。
我故意道,“还不是怪你,好好地非要我换身衣裳,现在又得去换,哪来这么多衣裳?”
龙战淡淡的看我一样,无奈摇头。
好在当了御前太监,这身份便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找了内务府,很快就领到了新衣裳。我穿好之后,就去了养心殿。眼睛虽然还是红肿的,但皇上那里若是真的问起,我便以一个理由搪塞一下即可,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除了龙战,怕是谁也料不到我是因何而哭的。
到了养心殿内,皇上正好在批折子。
我上前跪了下来,“奴才小萧子,参见皇上。”
皇上微微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道,“嗯,你来了。老九已经走了?”
“回皇上,上午就去了。”
“好,你替朕沏杯茶吧。就是上次在老九那里喝的那种,朕记得是碧螺春吧?茶叶你去找裘荣海要。”
“嗻!”
不多时,我便端着一盏茶给皇上递了过去,“皇上请用茶!”
皇上接了过去,一揭盖,拨了拨,却看着杯中的茶叶,许久未喝。
我问道,“皇上,可是奴才沏的不好?那奴才再去沏一杯。”
“不必。”皇上将茶盏递到唇边,喝了一口,然后将那白瓷的茶盏搁下,说道,“朕方才是一时想起了老九。这么苦的茶,老九竟然觉得甘甜。”
这是皇上第二次提醒我了。
就在昨夜,我得知了萧若就是杀死萍儿的真凶时,在路上遇到了龙战,他说皇上召见我。于是我跟着龙战到了养心殿。
殿内的宫女太监早就被皇上遣走,只剩了我与他。
“奴才叩见皇上!”我往地上一跪,尚不知皇上找我来是何意。
“小萧子,朕今日来想与你说个故事。”皇上坐在软榻之上,手中拨动着茶盖,语气幽幽。
“奴才愿闻其详!”好好地竟然过来找我说个故事,也不知道这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
皇上便缓缓道,“西汉建平二年,有一天,汉哀帝下朝回宫,看到殿前站着一个人,正在传漏报时,哀帝随口问,那不是舍人董贤吗?那人忙叩头道,正是小臣董贤。董贤是御史董恭的儿子,在汉哀帝刘欣还是太子时曾当过太子舍人。就是这一瞥,哀帝忽然发现,几年不见,董贤越长越俊俏了,比六宫粉黛还要漂亮,他不禁大为喜爱,命他随身侍从。从此对他日益宠爱,同车而乘,同榻而眠。董贤英俊潇洒,又是御史董恭之子,因而被选为太子舍人。哀帝在与他的交往中产生了爱恋,封他为董门郎,并封其父亲为霸陵令,迁光禄大夫。不久,董贤又被封为驸马都尉侍中。两人形影不离,同床共枕。有一次哀帝醒来,衣袖被董贤压住,他怕拉动袖子惊醒他,于是用刀子将其割断。”
皇上的这个故事说完,我已经惊得四肢百骸。
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个故事我也早就听闻,这个故事便是断袖一字的由来。表明男子与男子之间的爱慕之情。皇上他这是在用这个故事提醒我,他知道了我和姜烜之间的事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一定是在想朕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故事是吗?”
“奴才不敢!”
“不敢,还是已经知道?”
“奴才……”
皇上直接打断我的话,道,“朕做事一向果决,不喜欢拖泥带水,说话也是如此。朕就告诉你,朕为什么知道这件事。那日朕突然去了老九的书房,未曾敲门就直接闯入,你当时分明就是从老九身上离开,不要以为朕什么都没看到。还有那书房之中,竟还有一张床榻,朕只要稍稍打听,便知道每日姜烜都是留宿在哪里。何况,朕有着三宫六院,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到底有没有喜欢之情,朕一看便知。老九他对嘉琳根本没有喜爱之情。所以,朕不难想到当初在凌波殿,那就是一场误会。太子和皇后让朕看的不是他和一个宫女有私情,而是想让朕看到一个皇子与太监有私情,是不是?”
皇上原来早就将这些事情了然于胸,可他却又当做不知道,从来没有提起过。倘若当日之事,皇上直接拆穿,那我和姜烜必将要倒霉。
皇上又道,“但朕也知道,每日你只是尽心侍奉老九,两人并没有什么逾越之举,朕就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饶你一命。但让朕眼睁睁看着你与老九离开,从此双宿双栖,朕办不到。朕不管你们的感情如何,但朕绝对不允许一个太监毁了皇家的声誉。所以,朕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朕将这件事情告知老九,让他选择。是与你一起接受惩罚,还是他一人离开皇宫前往登州。但无论他的选择如何,你的结局都已经定下。二,朕只将这件事情告知你,而你必须留在皇宫,且不能与老九提及朕与你说过的一字一句。是你选择,还是让老九自己选择,你决定。”
一旦让姜烜选择,他必定会为了我而选择留下,那他先前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而我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皇上他说让我选择,但其实他没有给我任何选择。
我只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如果可以保全我,又能保全姜烜,那么我与他的分别又算得上什么。姜烜并非池中之物,我又如何能自私的去阻断他的前程呢?
“奴才选择第二条路,奴才一切都听皇上的,且不会向安闲王说出一个字。”
“好。从明日起,朕让你来养心殿当差。”
我猛然一惊,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仅没有罚我,竟然还要我到养心殿当差,要知道,那可算是晋升了。难道皇上只是想监视我?
那肯定不是。我这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