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道，“奴才进宫时，什么也不懂。有时候做错了事，难免遭了主子们的责罚。有回是被龙大人碰上了，便找侍卫将奴才送回来了。”
“无端端的，他就这么帮你了？”
“许是奴才当时太可怜，龙大人起了恻隐之心吧。”
“呵。”韩绯月笑了起来，道，“你太不了解龙战了，他从来不会起什么恻隐之心。他的心里只有皇城的安危，只有皇上的安危、如若不然，我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也不会对我这般无情。”
“兴许龙大人只是不善表达。奴才看，姑娘身份特殊，龙大人兴许也是有难言之隐。”
韩绯月突然定定的看我，也不知道我这话是不是多嘴、但韩绯月这个人，让人讨厌不起来，我心底有那么一点不想让她沦为政治的牺牲品。这世间有多少事是因为无奈，她既然身世已经这般凄苦，为何不能在感情上得偿所愿呢？
“你知道什么？”韩绯月眼睛变得透亮，眼神中尽是期待，“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龙战其实他对我”
我躬身道，“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姑娘现在还是应该先回去看望太后为好，若是太后被气病了，姑娘的什么事情便都不好说了。”
韩绯月扬着下巴一看我，道，“小萧子，我瞧着你有些特别。你这个小太监，有点意思。好，我现在就去看望皇祖母，先将这件事平息下来，才有机会说服皇上和皇祖母改变心意。”
“姑娘英明。”
我撑着伞替韩绯月挡雪，衣袂之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眼见着雪越下越大，有些雪花便化成冰水渗透衣物，真是钻心的凉。
“韩绯月，你给我站住。”
☆、051 留在我身边为了什么
被人从身后这一声喊，韩绯月与我同时回头。
来人却是龚舞萼。
韩绯月看到龚舞萼便挑眉道，“你找我何事？”
“你竟敢打太子表哥，快去向他道歉。”
我不知道韩绯月认不认识龚舞萼，只知道韩绯月抱着双臂，声音清朗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我道歉？”
“我是，我是龚舞萼，连我都不认识。”
“哦！”韩绯月拉长了尾音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被太子殿下当场拒绝的女人。”
“你谁说他拒绝我了？”
“难道没有吗？”
“没有，就是没有。哼，你这个女人竟然连太子都敢打，你知不知道他可是未来的皇上。”
韩绯月冷然一笑道，“既然是未来的皇上，连我这个女子都打不过，岂不是更丢人？”
“你你一定是故意气太子表哥要娶我，所以才去的。你这女人真可恶。”
“可恶便是可恶，太子殿下就让给你了，我不稀罕要。”
“不稀罕？”龚舞萼小小的脸蛋上露出阴冷的笑意，“你当然不稀罕，你不就是一个死了的将军的女儿吗？凭什么给我争？太后就算再疼爱你，你也不是皇室血脉，太子表哥怎么选我而不选你呢？”
韩绯月在我没看清的速度下，竟然扬手就给了龚舞萼一巴掌，“说太子便好，连我的家人也牵扯进来。这么不知道尊重长辈尊重死者，我就当替太子殿下教训你了。”
龚舞萼捂着脸，眼泪都要出来了，吼道，“韩绯月，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
“我知道你爹是谁，你大可以让你爹来找我。我韩绯月恭候大驾。”
“韩绯月，我不会饶你了你的。”
“悉听尊便。”
“你，我和你拼了。”龚舞萼说着就扑上来要和韩绯月厮打。
“住手！”身后突然想起威严的声音，我们赶紧都跪了下来。原是皇上过来了。而他身侧还跟着龙战。
“皇上”龚舞萼一看到皇上驾到，便立刻过去哭了起来，“皇上，你要替我做主。韩绯月她竟然打我，你看，把我的脸都打成这样了。你要替我做主啊！她先是打太子殿下，现在又打我，简直无法无天了。”
皇上微微皱眉，看着韩绯月道，“你打她了？”
韩绯月一挑眉，直接承认道，“打了，她出言不逊。”
“你说什么了？”皇上又看向龚舞萼。
“皇上明鉴，我找她就是来评理的，她打了太子殿下，非但不道歉，还理直气壮。没想到我和她说了几句，她竟打我了。”龚舞萼完全颠倒是非黑白，可韩绯月却又不屑于去解释，冷眼道，“竟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看我不收拾你。”
韩绯月扬手就要去教训龚舞萼，龚舞萼立刻吓得捂住了脸。可是韩绯月的手终是没有落下，而是被几步而来的龙战攫住了手腕。
“你要拦我？”
“你今天该闹够了。”龙战面无表情，轻轻突出几句话，可是那眼神却有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闹？你以为我就是在闹？”韩绯月紧紧的盯着龙战，那眼中的东西太复杂，期待，失望
“皇上跟前不要造次。”龙战说着，就要放开自己的手。
“我偏不。”韩绯月在龙战松手之际，却再次挥拳而去。龙战伸手欲抓住她，就看韩绯月又一个旋身直接高踢腿。
“圣上小心。”龙战疾呼一声，便上前，大氅如同伞一样在空中漫开，扬起雪花纷纷扬扬的。转眼间龙战绕着韩绯月已将她双臂交叉抓在胸前。
韩绯月一仰头，看着龙战，道，“龙战，你骗我。”
“我不曾骗你。”
“我不信你，你明明就是对”
“绯月姑娘若是任意妄为，伤了圣上那就是大罪。”龙战快速的打断了韩绯月的话。我想他很清楚韩绯月会说出什么。
这话若是在皇上面前说出来，要么是个好结局，要么就会招来杀身之祸。龙战，不会允许韩绯月冒这个险。
龙战还是关心韩绯月的。
韩绯月看着他，自嘲似的笑了两声。
“朕先去看看太后，龙战，你拦着绯月，别让她再胡来。”
“是！”龙战一收手，随即拱手躬身应了一身。
“龚舞萼，你先去坤宁宫找皇后，莫要再喧哗。”
“皇上”
皇上威严道，“若还这样，朕便让龚相将你接回去。”
“是，舞萼不敢了。”龚舞萼这才福了身子，乖巧了一些。
待皇上走远些，龚舞萼狠狠的瞪了一眼韩绯月，这次离开。
“还请绯月姑娘回慈宁宫。”龙战对韩绯月说道。
“龙战，你跟我说清楚。我如果真的嫁给太子殿下，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绯月姑娘若是成为太子妃，是一大喜事。”
韩绯月苦笑两声，“大喜事？你们所有人都开心，可是我呢，有没有人问过我开不开心？龙战”
韩绯月激动的上前一步，龙战却保持臣子的谨慎，推开了一步。
“龙战，我问的是你，我嫁给太子，你开心吗？”
“龙战会替姑娘开心。”
啪！
韩绯月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甩在了龙战脸上，“龙战，你就是个懦夫。”
韩绯月说完，就朝前跑去。
“姑娘，伞”我喊了一声，想给韩绯月撑伞，却被她一推。连人带伞都跌坐在了雪地上。
我抬眼，却看到龙战的伸了过来，“快起来，地上凉。”
我没把手伸过去，自己费力的爬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不躲？”
“这一巴掌，若是她解气，便算是我欠她的。”
“你是因为不喜欢她，还是因为你的对手是太子殿下才这样对她的？小的就是个瞎子也看出来，绯月姑娘她对你”
我的话也被龙战打断，“她对我从来不应该怎么样。”
我愣住，龙战这人还真是捉摸不透。像把感情隐藏在内心的人，让人如何去看透？
“拿着。”龙战弯腰，将地上的伞捡了起来，放到了我的头顶。
我接了过来。
“天太冷了，将我的”我看龙战又在解大氅，立刻道，“龙大人，这个不用了。小的不过是一个小太监，穿着这样的衣服招摇过市是要惹祸端的。小的有伞就好了。”
龙战的手顿了一下，又放下。可是他的眼神突然停滞，我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就看到了韩绯月站在不远处。
漫天飞舞的雪花在她跟前落下，落在她的衣袂之上，落在她的睫毛之上。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我以为韩绯月要说什么，可是她只是看着龙战片刻，便转身走了。
身后留下一排浅浅的脚印，她的背影看起来是多么的孤单落寞。
“你还不赶紧去追？”想说韩绯月定然是误会什么了，可是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小太监，又何来说误会一事？
“回去。”龙战将我的身子扳了过来，对准了回去的路。
龙战，就那么无情？
第二天，便传来韩绯月将被立为太子妃，而龚舞萼被立为侧妃的消息。婚期定在正月初八，不足二十天。而姜晔与杜若卿的婚期便定在了这之后的正月十六。
这一举，堵了龚家的口，皇后和龚相再不能说什么。
张碧彤回到翠微宫的时候，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抱着暖炉斜倚在软榻之上，问我道，“本宫听说韩绯月打了龚舞萼？”
我回道，“是，龚家小姐说了些韩老将军的话，绯月姑娘便打了她。”
“此事皇上也知道了？”
“皇上正要去慈宁宫，便撞上了这件事。”
“皇上没说什么？”
“皇上只让龚家小姐回坤宁宫，不要再喧哗。若是再喧哗，就让龚相将她接回去。”
张碧彤激动的问道，“皇上当真这般说的？”
我点头，“奴才就在现场呢，听得真真的。”
张碧彤一笑，道，“太好了。皇上到底是疼爱韩绯月的。龚舞萼这一巴掌，也等于是打在皇后的脸上啊。真好，实在是太好了。一旦韩绯月成了太子妃，我看皇后还那么得意。”
“奴婢先给娘娘贺喜了。”
“也没什么喜不喜的。这韩绯月成了太子妃，最大的功臣是柳云梦。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偏心？本宫与他提起，他便训斥本宫。可这柳云梦提出来，偏偏事情就成了。难道本宫的烜儿，还比不上她那个羲和公主吗？”
云卿道，“娘娘，奴婢反倒觉得皇上这是在保娘娘啊！”
“哦，怎么说？”
“皇上若是支持娘娘，那娘娘便一定会和皇后对着来，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娘娘。这事若成了还好，若是没成，娘娘得罪的可是好些人，不仅是皇后，还有绯月姑娘，后头就是太后了。可若是交给梦婕妤，虽然娘娘无功，但也没祸。”
张碧彤半信半疑道，“皇上当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云卿道，“皇上是圣君，心思何等的缜密。这后宫的事情，皇上看似不管，兴许比谁都清楚。奴婢倒是觉得，皇上是因为你疼爱娘娘，所以才那般的呢！”
被云卿这一番安慰，张碧彤不由的一笑，“云卿你说得对。毕竟本宫与皇上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云卿，本宫知道，韩绯月之所以改了心思，也是有你的功劳，是你劝说的好。”
“奴婢不敢邀功，不过是替娘娘分忧，尽绵薄之力。”
“本宫一向赏罚分明，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云卿道，“奴婢不要任何赏赐。”
张碧彤抬眼看着云卿，扶了一下鬓边，道，“本宫有时候真看不懂你。你聪慧过人，可是却从来不邀功，连本宫给你什么赏赐也不要。像你这样的人，留在本宫身边是为了什么呢？”
☆、052 语言这把利刃
为奴者，最怕主子生疑。倘若生疑，便是步步艰难，如履薄冰，做什么都被认为是别有用心。如此，迟早也会出事。
云卿立刻跪倒在地，诚恳道，“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一心惟愿娘娘福泽安康，圣宠不衰。如此，奴婢的日子也会跟着自在起来。请娘娘明察。”
张碧彤幽幽一笑，亲自将云卿扶了起来，道：“本宫不过与你开句玩笑，瞧你，何故这般认真？你帮了本宫多少，本宫心里自然清楚。本宫还没糊涂到把对本宫忠心耿耿的人给疑了。快快起来吧！”
“谢娘娘。”
我站在一旁看到，即便是稳重的云卿，此时也是紧张了。
这让我不禁再度对云卿感兴趣起来。当日，她偷偷去了凌波殿那座冷宫，不知是何缘由。很明显，当时以身子不爽为由不在张碧彤跟前伺候只不过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的是要去那冷宫。不仅张碧彤怀疑了云卿，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以云卿的玲珑心思，她为何在张碧彤跟前。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像是那种贪财贪权的人。那她定然是有什么别的目的。那到底是什么？
因为离除夕不过几日的光景，所以后宫里头又多忙了起来。按照惯例，除夕当晚都会设宫宴。到时候皇上会陪妃嫔，以及皇子公主们吃一个团圆饭。而这也是后宫妃嫔们竞相表现的机会。若能在宫宴之上一鸣惊人，便又能获得皇上的宠幸。
张碧彤也在想着这件事。这后宫的女人，从来都不会觉得皇上的宠爱会多。偏偏他们争抢的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将宠爱集于一人之上的多情之人。
上次宫宴，张碧彤已经跳了水袖舞一舞倾城。这一次，若是再跳舞，怕是皇上觉得没了新鲜感。可她这个年纪了，想着法的要讨皇上欢心，还真是为难她了。
“小萧子，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了？”果不其然，张碧彤还是要问我。
以张碧彤这样，的确我也想不出更多的法子。她并不是那种特别有才情的女人，除了舞技尚可，其他也没什么长处。张碧彤这一问，便叫我为难了。
我只得如实道，“奴才愚钝，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没用的东西，还不用你的脑子多想想。”
“嗻！”
张碧彤满脸不开心的又对云卿道，“拿到浣衣局洗的衣裳送过来没有？本宫今日要沐浴，就想穿那件紫红色的衣裳。”
云卿道，“尚未送来，不如奴婢去催一催？”
“也好，你去一趟吧。”
“是。”
云卿刚走到门口，又被张碧彤喊住，“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本宫记得林檀微如今是在浣衣局当宫女吧？”
“娘娘没有记错，正是。”
“那好，如果衣服好了，你就让林檀微给本宫送过来。你就和那边的嬷嬷说，是本宫说的。”
“是，奴婢知道了。”
我暗道，这张碧彤果真不是省油的灯，这是要逮到机会羞辱林檀微呢！
林檀微当初也是对我和萧若折磨羞辱在先，今日若是被张碧彤羞辱，我心中也当有些爽快。
“小萧子，你这几日也费点心思去打听打听，那些娘娘们都准备了些什么节目来讨皇上欢心。”云卿走后，张碧彤又对我道。
“是，奴才记着呢！”
“外头是不是出太阳了？”
我朝门外看了看，“刚刚还阴着天，这会子倒是放晴了。娘娘是不是要出去走走？”
“扶着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
我这边扶着张碧彤去了御花园里，却恰巧碰到了怀有身孕的水韵秋，和身体渐有好转的蔺兰芷。
“彤姐姐好。”水韵秋和蔺兰芷看到张碧彤立刻都起身行礼。
“今儿个这么巧，你们两个竟然一起来这御花园了？韵妹妹，赶紧的坐，你这身子可不能累着了。兰妹妹，你也坐。你这身子才刚好些呢！”
“谢彤姐姐。”
三人都坐了下来，只听水韵秋道，“倒是真的巧，我也是觉着外头天气好，便到御花园里转转。太医说了，虽说不能劳累，但也是需要走动走动的。却不想，这一来，便碰到了兰姐姐。我与兰姐姐算是同时入宫的，可还是第二回见到兰姐姐呢！”
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