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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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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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势
  这个时间到归化来不是无缘无故的,陈海平是有目的的,但不是为了五月爆发的宁锦大战,他是为了在七月可能发生的事。
  历史上,天启七年七月,蒙古发生了一件对历史走势的发展影响极为深远的大事。这件大事就是插汉部西迁,主角就是察哈尔部的林丹汗。
  插汉部也就是察哈尔部,蒙古高原的黄金世系。
  1467年,黄金世系的满都督大汗死,留下侧妻所生的一个五岁小孩达延。满都督之妻满多哈将这孩子抚养**,扶立为大汗,并于达延十八岁时嫁给了他。
  达延汗是蒙古历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在位数十年,后世近现代蒙古的格局皆出自于他手。1491年,满多哈和达延汗率军击败瓦剌,瓦剌西逃,忽必烈鞑靼帝国恢复在蒙古的统治。达延汗将蒙古分为左右两翼:左翼分为察哈尔、乌梁海、喀尔喀,居东方;右翼分为鄂尔多斯、土默特、喀喇沁,居西方。达延汗死后,其帝国为诸子所分。
  嘉靖年间,右翼土默特部的俺答汗开始兴起,他迫使蒙古大汗的宗本部落左翼的插汉部,东迁辽河河套,漠南蒙古本部再度分裂。
  迫走插汉部之后,俺答汗于隆庆、万历年间接受了明廷的封贡,自此大同、宣化一带兵戈不兴,和平至于今日。但是,被迫东迁至辽西河套地区的插汉部却与辽东的朵颜原诸卫及女真勾结,把辽东搞了个天翻地覆,使辽东明军疲于奔命。而偏偏又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倭人侵朝之战,使得明廷在辽东投入的力量大减。
  也是在这一时期,形成了后来努尔哈赤乘乱崛起的基础。
  风水轮流转,林丹汗使得插汉部开始兴起之时,土默特部却开始衰落了,但因为努尔哈赤崛起,林丹汗视为心腹大患,所以也就没来得及跟土默特部算旧账。
  到了这会儿,林丹汗虽然还远没有到穷途末路之时,但胆气豪气皆丧,已经没了与女真人争雄的勇气和野心,于是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归化,插汉部的故地。
  这年七月,没人知道林丹汗是怎么想的,他竟然放弃了辽西河套地区,跑来丰州滩,打跑了顺义王卜石兔。
  这是个致命的错误,本就众叛亲离,这一下,林丹汗又几乎把半个漠南蒙古的部落都变成了自己的死敌。
  林丹汗西迁,对于皇太极那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天大的大礼,不仅来自蒙古的威胁一朝尽去,而且还凭空得了那么广大的土地。
  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份给皇太极的大礼并没有到此就结束,林丹汗给完,崇祯接着给。广宁塞外有炒花、暧兔、贵英诸部,藓镇三协有三十六家诸部,他们原本都是亲近明廷的。林丹汗西迁之后,他们就要单独面对八旗大军的压力。这个时候,明廷本应安抚还来不及,崇祯却因为有传言说这些部落与女真人勾结,就把原先一直给与的封赏全部革除。更有甚者,是年塞外饥荒,诸部请粮,崇祯却坚拒。于是,东边诸部群起而去,尽归皇太极。
  随后的己巳之变,就是插汉部西迁所引起来的,而崇祯的错误政策又为之推波助澜,使之成为可能。
  当时,尽管女真人在军事上占优很大的优势,但对蓟镇外的哈喇慎三十六家而言,他们也时常对明廷占有军事上的优势,但最后又如何了?事实是,他们需要汉人要远远甚于女真人。
  原本,为了因应插汉部西迁,明廷对哈喇慎三十六家更应该多方照顾,但崇祯非但不这么做,还反其道而行之。
  可以说,即便有插汉部西迁的影响,但要是崇祯对哈喇慎三十六家稍微好一点,那就决不会有后来的己巳之变。
  崇祯让原本的护门之犬变成了揖盗之贼。
  如今,察哈尔部西迁已经不可能,那因为察哈尔部西迁引起的蒙古诸部矛盾激化也就不会发生,那延边的蒙古诸部还会不会群起投效皇太极呢?
  这个可能依然是存在的,只要崇祯继续施行错误的政策,这个趋势就不可避免,那么,皇太极还会不会冒九死一生之大险,绕道山海关,突入关内呢?
  陈海平觉得,绕道山海关,突入关内,是皇太极摆脱战略困境的唯一方法,因为没有发生插汉部西迁的事儿,皇太极突破战略困境的压力也就更大,所以,袁崇焕只要杀了毛文龙,皇太极还是会来的。
  现在,他在归化的存在很有可能影响到这一历史走势,如果皇太极能够完全认识到归化所蕴藏的力量,那皇太极的心态就会转变,皇太极的心态可能就会起变化,他就不会再老想着怎么进,而会开始多想怎么退。
  皇太极会意识到吗?陈海平觉得不大可能,因为这太匪夷所思。皇太极当然会留意到这儿的变化,但至于上升到多么高的高度,那还不至于。
  陈海平下令,一切都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对于蒙古各部的笼络也要放慢,规模更要放小,总之一句话,就是要把归化的影响力尽可能地降低。
  己巳之变一定要按历史原本的轨迹如期到来。

第一百五十章 荒诞
  传庭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清楚陈海平将来要是,那会激起多么大的反抗,而这种反抗的激烈程度也就意味着相应的要有多少的人头落地,意味着整个仕林必将遭受空前的莫大浩劫。
  皇帝不皇帝的,孙传庭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他现在唯一想避免的就是设法挽救这场事关整个仕林的空前浩劫。
  好在,孙传庭还有信心,说来好笑,他的信心竟然是源自陈海平这个浩劫的始作俑。
  陈海平这个人不同于其他过往的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枭雄霸主,孙传庭感到难以理解,他竟然在陈海平身上感受不到对权力的那种。
  对身边的人而言,有那种的人是无法掩饰的,何况如果陈海平有,他也根本就不需要掩饰什么。
  陈海平极有人情味,无论何时何地,身边亲近的人都不会对陈海平产生恐惧的心理。因为没有这种对权力的裸的,所以陈海平的人情味就更真实,也更让人感觉贴心。
  一个这么有人情味的人会忍心如此暴虐地杀人吗?孙传庭不相信,所以他还抱有希望。但是,但是,愿望是美好的,事实却每每是残酷的。
  看着案头的一份份报告,就连孙传庭自己都在想,现在的这些读书人是不是真的该杀一杀?
  得宁锦捷报,朝廷上下一片欢腾,极之振奋,有说此为“将洗三朝未雪之恨,械十年匪茹之凶,伟哉
  天启皇帝阅奏后,情不自禁地批曰:“立三捷之奇功,雪耻除凶,洗十年之积恨!”继而又言:“铭州之捷,雪耻除凶,十年仅见,联心嘉悦
  奇功自然要有奇赏。有赏自然就有人受赏。那么谁是宁锦大捷地功臣呢?要论功臣。那自然推就是九千岁魏忠贤魏大公公。
  天启帝赞曰:“宁锦危急。赖厂臣调度以奏奇功。”后又公然称:“宁锦之捷制胜折冲。皆受厂臣秘画。”
  有此奇功。当然要有奇赏。一月之中。魏公公竟累累受赏。一次又一次。这为天启大皇帝也不嫌烦。魏公公地荣宠当真已到了无以复加地地步。魏公公风光了。手下人当然也能跟着喝点淡汤。其下数百人皆受封赏。
  数百人之中没有辽东将士。而“置身危疆六载于兹。老母妻子委为孤注。劳苦功高”地袁崇焕不仅迟迟没有得到封赏。指责地声浪却铺天盖地而来。
  胜利原本是不需要解释地。战争。胜利才是最终决定一切地道理。不管你多么英明。多么神物。一旦失败。对地也使错地。同样。不管其中有多少匪夷所思、让人诟病之处。但只要胜利了。那错地也是对地。
  不管对不对。也不管有没有道理。这就是战争残酷地真实。但天启帝地朝廷却违背了这个真实。战争获得了巨大地胜利。却开始有人追究起那些舍死忘生、拼死获得胜利地人地责任来。
  他们追究什么呢?他们先是追究袁崇焕救援锦州地事,跟着又翻老账,追究议和的事儿,最后顺理成章的是推翻袁崇焕关于辽东的总体战略。
  锦州是不能救援的,这既是地势所决定的,更是双方的实力对比所决定的。
  地势,锦州地处小凌河和大凌河之间,一旦救援失败,只能循着来路往回跑,很容易就是全军覆灭的命运。而且,由宁远至锦州时又必须经过塔山、松山、杏山才能到小凌河,如果任何一处被制约,那锦州和后方的联系就断绝了。
  实力,宁愿和锦州两地地兵力加在一起也还不到七万人,不要说八旗兵占有围点打援、以逸待劳的优势,就是双方在同等的条件下于旷野争锋,明军也是必败无的。
  在这种形势下,锦州一旦被围困,那就是死地,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锦州虽是死地,却并非没有活路。
  锦州的活路有二。
  一个是自身:袁崇焕早就有见于此,所以锦州城筑的坚固,准备的充分,士兵训练有素,将帅用命,粮秣等守城物资储藏充足。
  锦州解围之后,城内尚有余粮三万数千石之多。由此可见,袁崇焕对锦州准备的多么充分。
  另一个活路是皇太极方面的:在酷暑出兵本就是兵家大忌,不仅极其影响士气,更因为水势极大,阻断道路,粮秣转运极为困难;而且,在八旗大军到达之前,锦州守军坚壁清野,所以八旗军来了什么也抢不着,一切都要靠从后方转运而来。
  在这种形势下,皇太极想要长期围困锦州是不现实的。
  这些形势,袁崇焕自然是清楚,但袁崇焕清楚,却并不代表兵部,不代表朝廷清楚,而且他们即便清楚,也会装糊涂,因为不救援锦州是一件非常政治不正确地事。
  了解细节需要耐心,更需要学识,但老百姓,甚至是很多书呆子,他们既没这个耐心,也没这个学识,但喊口号却很简单,所以有效:不论怎么说,不救人就是不对。
  对这种声音,负责任的政府理应压制,如果不压制而任其泛滥,那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是想压制也已经不可能了,这就是所谓的群氓政治。
  面对这些,袁崇焕能怎么办?不过,好在袁崇焕虽然是辽东巡抚,主掌辽东事,但打仗却不仅仅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上头还有兵部,兵部上头还有朝廷,很多人都能参一腿进来。
  战事的一开始,袁崇焕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所以他只是实话实说,如实禀报:“奴围锦州甚严,关外精兵尽在前锋,今为贼拦断两处,夷以累胜之势,而我积弱之余,十年以来站立不定今仅能办一守字。责之赴战力所未能,且宁远四城为山海藩篱,若宁远不固则山海必震,此天下安危所系,故不敢撤四城之守卒而远救锦州……”
  朝廷里有很大一批人,他们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们就是靠着反对某些人而活着地。袁崇焕自然就是这“某些人”中的一个,何况袁崇焕又送了他们这么一个大义凛然地好借口。
  理所当然地,实话实说的袁崇焕遭到了迎头痛击。于是痛定思痛,袁崇焕开始变得聪明了些,他提出了很多救援地方法。
  比如,“募死士二百人,令其直冲夷营,如杨素用寡法,今已深入未卜存亡……”、“又募川浙死卒带铳炮夜警其营……”、“又令傅以昭舟师东出而抄其后……”、“且令王喇嘛谕虎酋领赏夷,使贵英恰率拱兔、乃蛮各家从北入援,无所不用其力……”……
  这显然都是搪塞之词,难杜悠悠之口,袁崇焕不得不一再加码,他接着又提出:“时内臣孙茂霖、总兵满桂统关兵一万到,亦非当夷,今于万中选二千,关外选二千共,四千为奇兵。令尤世禄、祖大寿督兵,抄道而东阑出敌后击之,此行决一死战或可志……”
  这显然还是在做面子功夫,孙传庭不用想也知道,袁崇焕势必会授意满桂:敌兵势大,不可力敌,只可相机行事。
  这等门面功夫当然瞒不过朝中的众多才智之士,袁崇焕面临地压力不减反增,越来越大。不得以,袁崇焕最后使出了撒手锏,他上疏曰:“……若锦失,奴又必以困锦之兵困宁,与中右一路乘胜而下即及关门。彼时罄天下之力与之争于关前,何如及今与之决于宁锦?臣意责令三屯总兵孙祖寿,于蓟镇挑选马步精兵一万五千而任其自择。关外精锐已绊于锦,今只可五千合之宁城三万五千人,人人精而器器实,满、孙二帅直则为前后,横则为左右;总兵尤世禄为前锋,臣自行劲后,且敕督臣阎鸣泰移镇宁远,抚臣刘诏调保昌之兵,以保定总兵移镇山海,抚臣张凤翼调宣大之兵,以昌平总兵移镇通蓟,俱为关宁后劲。又敕内镇臣刘应坤居中,及陶文等前后策应。再敕戎政协臣李春~整顿京营军马以备缓急。及敕关臣梁梦环为监军,往来催督连营而马步并进,决一死战以达锦州,又合锦之兵马奋击,令夷匹马不还。拼此三万五千人以殉敌,则敌无不克”
  袁崇焕要去拼命,他要求朝廷在北方的保定、蓟镇、宣府、大同,甚至包括京营的军队都要调动起来,以配合他出击锦州作战,所以执行这个计划也就意味着数位总兵、巡抚、总督以移镇的方式来配合他行动。
  如果按照袁崇焕地要求,需要调动的兵力涉及辽东、蓟镇、保定、宣府、大同五大军镇,另外还有天津、京营也需要有所策应,牵扯实在太广,可以说是在准备一场与后金的决战。
  这下可起了作用,因为指责袁崇焕是一回事,而一旦真的来这么一场大决战,那可事关很多人的身家性命,怎么能不慎之又慎?
  袁崇焕抛出这个计划之后,蓟辽总督阎鸣泰上疏曰::“臣见宁疏云,拼此三万五千人以殉敌,且请自行劲后。嗟嗟此何等事而可付之一拼哉。奴夙知兵,今又屡战屡胜,熟于用兵,回忆剿事,初举时以杜松之勇、刘之智、贺世贤之刚,及合西北数十年蓄之精锐,未免逐北。今日将略视昔何如?兵力视昔何如?向以全胜之力,撄初之~,既已如彼,今以强弩之末,逆乘胜之锋,其有幸乎?且宁抚前疏曰,责之赴战力所未能,而又欲决一死战,是明知而明拼之矣。”
  后又云:“今天下以榆关为安危,榆关以宁远为安危,宁远又依抚臣为安危,抚臣必不可离宁远一步。而解围之役,宜专责成大帅。”
  最后,兵部给出覆议:“抚臣之疏奇著也,实险著也,以不拼死而围不可解也。督臣之疏正著也,亦稳著也,恐徒拼死而围终不可解也。”
  这一来一往是多么滑稽、无聊、可笑,孙传庭心头愤懑,胸口堵得慌。
  袁崇焕的撒手锏平息了救援锦州地指责,但只是平息,而且还是暂时的。袁崇焕一定万万没有想到,圆满的大胜之后,救援锦州的指责立刻又来了,而且比之前更要猛烈的多。
  如果袁崇焕能够预见到随后生的事,那他在写报捷的奏疏时,心情一定会复杂的多,一定不会那么高兴。
  面对如此庞大的压力,袁崇焕不得不于七月一日上“乞休疏”,以有病为由,申请辞官回原籍调理。
  期间,河南道御史李应荐参奏袁崇焕曰:“袁崇焕假吊修款,设策太奇,顷因狡虏东西交让,不急援锦州,此似不可为该抚。”
  天启对此的答复是:“袁崇焕暮气难鼓,物议滋至,已准其引疾求去。”
  宁锦大捷之后,最后封赏地辽东将士,其督、镇诸臣俱蒙二级之升、延世之荫,但对袁崇焕,却仅予衔一级,而遗其世荫。
  部属之赏竟然重于袁崇焕这个功之人,这岂非咄咄怪事!孙传庭修养那么好,看到这个的时候,也不由气的把报告摔在了地上。
  最后还算皇恩浩荡,天启帝念在袁崇焕有宁锦的些微功劳,对主议求款与不援锦州两事均不予追究。
  袁崇焕回家了,可事情还没完。
  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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