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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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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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陛下龙恩!”退后三步,袁崇焕再度屈膝跪倒,叩头谢恩。
  “好了,袁卿家,起来吧,还有大事要议。”
  “谢陛下。”
  袁崇焕起身,躬送崇祯回到龙书案后落座,然后他上前几步,在龙书案前肃立。
  “奴贼犯我疆土,杀我子民,不知众位卿家有何良策御敌?”重新归座后,崇祯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看着袁崇焕问道。
  早已肃立在两旁多时,如木雕泥塑的一众大臣们都清楚,如今在皇上眼里,他们连个屁都不顶,皇上这不是在问他们,而是在问袁崇焕,所以这个时候,自然没人过来插一腿。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袁崇焕,只不过前的冷光这时全没了。
  袁崇焕躬身奏道:“陛下旗兵突入关内,虽让我们措手不及,但臣以为我们或可反败为胜,将八旗兵一举歼灭!”
  当初夸言五年平辽,但刚刚不过一年,本在千里之外的八旗兵却跟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京师脚下,如今竟又说什么要把八旗兵一举歼灭袁崇焕这分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自己,强压下心头怒火,崇祯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今天
  看袁崇焕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用己之长,藏己之短;攻敌之短敌之长,这是战争中,尤其是弱势一方必须尽最大可能遵守的原则。八旗兵千里奔袭,深入关内,他们不可能有辎重部队随行,一切所需都只能由士兵自己随身携带;深入关内后吃马喂都只能由劫掠而来,多数时候是得由士兵自己随身携带,而且现在天寒地冻马料也得如此。据臣估算,一个士兵最多只可能随身携带七天的干粮和三天的马料因此八旗兵必需随时随地补充粮秣,若他们一旦抢掠不着,就会不战自溃,此其为一短;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此其为二短;深入敌境,所处皆敌,消息闭塞,此其为三短;深入敌境,没有必要的后勤保障,加之天寒地冻,鞑子兵伤势稍重即意味着死亡,此其为四短。八旗兵勇猛彪悍,来去如风,野战之力极强,此是建虏之长,这也是他们敢于深入关内的凭仗。”
  听袁崇焕说得头头是道,崇祯也不由得来了兴致,他不由自主地问道:“那又该如何?”
  “用其四短,避其一长,建虏可灭。”袁崇焕慨然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刻下旨,敕令各地方官员,或将百姓聚于大城死守,或是就地藏匿于山中,或是撤往内地,总之,实施坚壁清野之策,务必使八旗兵得到补给;同时,臣等于京师固守,一旦勤王之师云集,定可将八旗兵聚而歼之。”
  “袁大人说得倒是轻松,只是不知袁大人想过没有,八旗兵会这么愚蠢吗,会死等在京师不走吗?如果八旗兵转而攻掠其它聚集百姓的大城,难道他们一定攻下来吗?何况陛下乃天朝圣君,素以仁德为怀,怎忍贼奴在我疆土纵横驰骋,让黎民百姓惨遭荼毒杀戮!”周延儒出班,语带讥讽地说道。
  “周大人说得很,如果我们固守待援,八旗兵一定不会在城外等死,一定会转而攻掠其他城镇,而且也一定可以攻得下。”袁崇焕淡然一笑,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瞳孔大,皆不明所以。
  “袁大人,你这么意思?”周延儒故作吃惊地问道。
  不理周延儒,袁崇焕向崇祯说道:“陛下,八旗兵若离京师他往,臣即率大军尾随其后。大军集结一处,步步为营,既随其而动,又不随其而动,与其距离保持在一至二日的行程内既可。如此,八旗兵既不敢与我决一死战,而其欲攻城劫掠粮秣时,我又一二日内必至,使其腹背受敌,这样下去,八旗兵进退不得,很快就会被我们拖死。”
  “旗兵可真听袁大人的话!袁大人先说八旗兵来去如风,后又说大军步步为营也可与他们保持在一至二日的行程内,这是不是有点前后矛盾呢?”周延儒又嘲讽地问道。
  “旗兵虽然来去如风,勇猛彪悍,但他们也不是铁打的,不论是人还是马,跑时间长了也会累的,如果这时候碰到来勤王的大军,他们也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周大人,不知本督这回说的可否清楚?”袁崇焕谦恭地问道。
  虽吃了憋,但目的已达,周延儒退后一步,不再搭言。
  周延儒退了,温体仁跟着上,他出言问道:“袁大人,不知几日可如袁大人所言,全歼建虏?”
  这话问的其心可诛,却又不能不答。眼内寒光一闪,袁崇焕心一横,道:“两月可望建功。”
  崇祯面露思索之色,然后道:“袁卿家,建虏暴虐,黎民涂炭,还望再接再厉,早日灭此朝食!”
  “陛下,将士们连日奔波劳困疲顿寒气日重,郊野露营,伤病必多,此时接战,于我极为不利,臣请陛下允准各路勤王大军入城休整数日。”
  眉头微微一皱,崇祯道:“此事容后再议。”顿了顿又道:“传旨,赐袁卿家蟒袍、玉带,并赐酒肉犒赏众将士。”
  袁崇焕回到军中,众将得知皇帝的态度后都把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皇太极入关任追究不到大帅身上,但在蓟州经一战就让皇太极绕城而过,追究起来,大帅难逃责罚。而且,边军不得圣旨,是不允许驻扎在京城脚下的,虽然现在是非常时刻这种事皇帝不追究就什么事都没有,可一旦追究起来就是天大的事儿。
  原本他们是可以不到京城的,可以先在周边的关城如张家湾等屯驻后再视形势而定,或是等候皇帝的旨意。
  副总兵周文郁就是这么建议的这么做,只要不想把八旗大军挡在京城之外,那就是没有实际意义的,而且更严重的是这会误事。因为等圣旨来了,八旗大军也到了,到时他们还去不去京城?如果去,那就很大能遭遇到八旗大军,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显然,最后还是要去京城,但那样一来的话,即使顺利到了京城,也是人马劳顿,所以何如不等圣旨,早两天到京城,那样至少还可以以逸待劳。
  现在他们人少,所以这“以逸待劳”四个字对他们是非常重要的。大帅这完全是从实战来考虑,但皇帝能理解吗?所以,众将一直都担着心呢。
  众将都散去后,袁崇焕一人独坐帐中,脸色就完全沉了下来。
  相比于十六个月前的那次召见,这一次,袁崇焕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崇祯对他非常客气,又是蟒袍,又是玉带,使劲赏,但感觉却完全不同了,袁崇焕发觉自己很有了点魏忠贤的意思。
  对此,袁崇焕不知道自己是该惊惧,还是该高兴,因为这说明崇祯现在很冷静,至少在大敌未去之前,崇祯应该不会动他,而这正是他所求的。
  这一次,即便崇祯一直任着他来,但到底能不能如意把皇太极留下,成功与否也只是在五五之数。
  这次如果不能竟全攻,袁崇焕现在毫不怀疑,最次最次,他也得回家养老去了,那辽东……
  城外,袁崇焕独坐帐中,心情复杂难言;城内,崇祯也是独坐宫中,心头似江海翻腾。
  鞑子兵是袁崇焕
  吗?很多人都这么说,但崇祯不信,也不敢相信。焕专横扈,胆大妄为,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这倒是确定无疑的。
  方才平台召见之时,袁崇焕一如上次那样,又给他这个皇帝画了一张好大的饼,但问题是,他能吃到嘴里吗?第一次他信了袁崇焕,这次他还要信吗?
  随着袁崇焕率军抵达,京师鸡飞狗跳的形势算是暂时得到了些微缓解,但当三河、顺义陷落,来勤王的山西和宣化兵大败的消息传来,人心又愈加地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天,十一月十八日,太原总兵满桂和宣化总兵侯世录各自带着败军到了京城,他们都驻扎在了德胜门外。
  实际上,这一次,满桂和候世录也说不上是大败,因为他们都是一触即溃,并没有多大损失。
  满桂忠勇鲁直,祯皇帝喜爱,此前虽被排挤出辽东,满桂曾上书告老,想要退休回家,但崇祯坚辞不允,当时正好太原总兵郭得用年纪大了,崇祯便特意降旨,调满桂为太原总兵。
  山西有大同和太原两个:兵,大同是前线,太原是后防,原本大同总兵麾下的兵马应该强些,但官得看谁当,满桂喜练兵,而大同总兵梁家祯不喜好这个,所以满桂虽到任不过一年多,但论兵马强壮,大同是远远比不上太原的。
  山西是边防地,尤其是这次鞑子是从蓟镇三协突入长城的,所以京城告急虽然事大,但两个总兵也不能都去,总要留一个看家。
  原本应该是大同总兵家祯带兵来勤王的,但一来满桂想来,二来梁家祯不愿来么一来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满桂到了,虽然打了败仗,但在崇祯看来,打了败仗的满桂要比放任鞑子兵过蓟州的袁崇焕好上千百倍。
  ,崇祯召见满桂和候世禄,厚加赏赐,并允准满桂和侯世禄所请进驻德胜门内修整。
  得这个消息,袁崇焕心就又是一沉,不好的感觉更强烈了,而麾下众将也都不干了都被袁崇焕斥退。
  斥退了众将,袁崇焕眉头紧锁。
  这会儿能留在大帐里袁崇焕说上话的,只有何可刚。同袁崇焕一样,何可刚也是眉头深锁,因为形势太严峻了。
  八旗大军说话儿就到,可这叫怎么回事儿?皇帝把京城防务的大权给了大帅,但大帅究竟有什么权力?除了他们帅还能指挥得动谁?京军就不用说了,即便大帅能指挥得动也没个屁用在最大的问题是满桂和侯世禄。皇帝是把指挥权给了大帅,可又大小眼让他们入城修正,满桂跟侯世禄却可以。满桂本就跟大帅不对付在这个样子,满桂自然更不会把大帅放在眼里。
  默然良久,何可刚试探地问道:“大帅,鞑子兵转眼就到,我们……”
  八旗军到了,见城外就他们这五千人,那还不一口吃个痛快,而且看这架势,不管打成什么样,他们想要退入城中据守,那都是门都没有。
  如果不能退入城中,那就只有死战和逃跑两途,但这两途都不会有好结果。死战就不用说了,五千对五万,其他方面再有利于他们也没用。而逃跑,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袁崇焕自然明白何可刚的意思,他道:“算算时间,大寿这一两天也该到了。可刚,你这就派下人去。见到大寿之后,让他在兔儿沟隐蔽起来,到时听我号令行事。”
  兔儿沟距广渠门有十几里的路,非常隐蔽,藏个四五千人一点问题都没有。有这支奇兵在,他们逃跑时可以做掩护,还可以打伏击,也可以在他们激战时,作为生力军杀入进来。
  见大帅决不会不顾一切死战到底,何可刚的心才多少放下来一些。
  何可刚正要转身离去,袁崇焕又把他叫住了,吩咐道:“可刚,去把旗号都收起来。”
  何可刚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袁崇焕的意思,于是道:“是,大帅。”
  何可刚出去后,袁崇焕又沉思片刻,然后传令,请满桂和候世禄到帐议事。
  搭个“请”字,那是客气,不管满桂有多憨直,更不管对袁崇焕有多不满,他也不敢不来。不管怎么说,对袁崇焕,满桂都怵着一头,他知道要是跟袁崇焕硬抗,没他好果子吃。
  满桂喜欢打仗,但现在能打仗的地方只有辽东。这一年多来,满桂的气始终都没有下去。离开辽东虽然和袁崇焕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根子还在袁崇焕那儿。何况,袁崇焕是能够把他留下的,但袁崇焕没有。
  至于候世禄,那没什么好说的,袁崇焕什么时候叫他,他都得来。
  “参见督师。”进帐后,满桂和候世禄叉手施礼。
  “满将军、候将军辛苦,坐。”袁崇焕道。
  二人坐定,袁崇焕道:“鞑子转眼即至,不知二位将军有何高见?”
  “你是帅,我们是将,你乍说乍是。”满桂大大咧咧地说道。
  袁崇焕笑了笑,没说什么,又望候世禄看去。
  候世禄也在袁崇焕麾下呆过,尽管不怎么亲近,但他可不敢像满桂一样大大咧咧地。见袁崇焕向自己看来,他赶紧道:“世禄愿听大帅差遣。”
  想了想,袁崇焕道:“你们先在城中休整,待鞑子兵到,就由满将军率本部人马扎于德胜门外,候将军率本部人马扎于德胜门里,相机行事。”
  满桂是勇将,只要有袁崇焕陪着,他决不会退后半步,如果袁崇焕让他和候世禄掉各个,那满桂立刻就得和袁崇焕干起来。
  这个安排,满桂满意,候世禄更满意,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见两人都没有意见,袁崇焕接着道:“本督是兼程而来,鞑子可能还不知晓果鞑子攻击我们时本督突然竖起大旗,就可能对鞑子造成震慑,进而动摇他们的士气。所以,本督希望满将军能收起军旗,让鞑子迷惑,如此,也会令他们战意不坚。”
  袁崇焕说的有道理桂点了点头
  袁崇焕又道:“此番是在京城脚下,城中有十万禁军,四方又有勤王之师纷至沓来,鞑子不知虚实以绝不敢倾尽全力与我死战。”说到这儿,袁崇焕向候世禄看去着道:“激战正酣之时,候将军适时出击,定然更叫鞑子惊,也就更无与我死战之心。如此一来,尽管敌强我弱,我等仍然可以与鞑子相持只要拖上个几日,待辽东大队步军赶到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袁崇焕的目光坚定而柔和,但候世禄却感到脊梁沟有点发凉立刻道:“大帅放心,末将定与鞑子死战到底。”
  袁崇焕又把目光转向了满桂:“本督早来一日,正全力开挖壕沟,防御方面要比满将军做的好些。鞑子转眼即到,为了弥补这方面的不足,满将军可与申尚书商议,把广渠门的火炮调往德胜门。”
  申尚书是原兵部左侍郎申用,崇祯将王恰给逮了起来,这个时候自然没人愿意钻营兵部尚书这个空出来的位置,所以就按部就班,由兵部左侍郎申用顶了上来。
  对这个提议,满桂自然欢迎,所以这次会面,气氛倒还可以。
  大军如蜿蜒的龙缓缓地移动着。
  尽管寒风凛冽,但皇太极在马上,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开朗,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大军昨晚进牧马厂,然后分并数路,分别向彰义门、天津、密云、居庸关、良乡、固安推进。
  这么做没别的,主要的就是破坏,什么地方的房子气派漂亮,那就把它烧了,把那儿的人一个不剩都杀了。
  定这个计划之时,自然要确定一些目标,其中最保守的一个就是大军杀到北京城下,大肆烧杀掳掠,然后迅速脱离,力争全身而退。
  际上,虽然这是最保守的目的,但只要做到这个,皇太极也就心满意足了。不管能不能因此就把袁崇焕弄掉,今后的形势不管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都将对他极为有利。
  而在,这一刻,皇太极完全可以有把握,这个最低的目标绝对可以实现。
  距离北京不到二十里了,马一撒欢就到,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慎,越是要把战力始终保持在巅峰状态,以应付任何突发的状况出现。
  今后几天至关紧要,在完成最低目标的基础上,就要看看能不能最大限度歼灭明廷的有生力量。
  毫无问,这次来勤王的都是最有战斗力的部队,而这种部队都是消灭一些就少一些。范文程说了,以明廷现在的状况来看,这些有战斗力的部队是极难培养的,一旦被消灭,就很难重新建立起来。
  如果能把最精锐的辽东军大量消灭,那弄不弄掉袁崇焕就没什么重要的了,因为要是没了这些辽东军,那袁崇焕拿什么来五年平辽?如果不能完成五年平辽,那袁崇焕到时会是个什么下场,就是他也敢下个断言。
  总之,形势一片大好!
  二十几里,皇太极走了两天。在这两天里,人没杀了几个,都跑光了,但房子不管好坏,见了就烧。十九日,大军进驻京师城北的土城关(元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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