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匠娘子的水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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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匠娘子的水乡生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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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撑开了伞,本是想更细致地向付老板展示,却忍不住自顾自细细抚摸起每一寸伞骨,专注而心疼,仿佛那是爱人的面庞,半晌才道:“这些衬子和批子,每一条都是经过数十道工序。这把伞,我敢说,用三年也不会有大的损毁。三十文一把,实在是最公道的价格了。”
  他又转头取了背篓中的一把稍小些的油纸伞,道:“若是二十五文,便只能买到这小些的。”
  几个旁边摊位的摊主见他因为不肯让价,恐怕就要失了生意,都替他觉得可惜。
  这桥市,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同行间,若不是先者自己落了生意,后者是不能明抢了生意的,否则桥市上岂不天天有了纠纷看。没有秩序的地儿,生意越发难做,因而大家都努力维护着。
  刀疤男子眼看着别人要成事,就降低自己的价格来抢生意,这在一众摊主看来都是不合规矩的,因而心中多少有些偏帮着年轻人。
  此时,便有那热心人走过来劝道:“小伙子,你这里的伞大大小小恐怕有数十把,有些小的,恐怕还值不了二十五文,你二十五文全都卖给这位客人,想来是绝不会少赚的。何苦端着架子,白白让人抢了生意。”说罢,憋嘴瞥了那刀疤男子一眼。
  旁边的人也围了一些过来,均是起哄道:“卖了吧,卖了吧!”
  年轻男子却仍是淡淡地礼貌一笑,摇了摇头并不接受这个提议。
  那热心人无奈苦笑一下,也不再相劝,只站在旁边瞧着这事儿如何收场。
  付老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那刀疤男子又开口了:“客人,你看,这小子诓你呢!我也是做伞的,一把伞哪里费得了六日?我这白油纸伞,上等货,我只花三日便可做好。他自己手脚慢,偏偏要来当显摆。如今一把菜刀也不过三十文,这伞又不比铁器,怎值得起三十文?我看,还是客人你给的价钱公道,客人若是买我的伞,便算做二十二文如何?”
  这话一出,周围便围了一圈人,都在看这付老板如何取舍,年轻人又是否会由着生意被抢去也不肯降价。
  付老板转头对刀疤男子道:“哦?那你的伞能用几年?”
  刀疤男子一拍胸脯道:“别说三年,我的伞五年用下来也跟今日一般!”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如今的伞,能用上三年已算不错的,大多数伞在使用过程中都免不了受损的,修修补补是常事。这刀疤男子为了抢生意,如此夸大其词,众人自然是不信的。
  那边一直未开口的年轻男子却突然轻哼了一声,似是嘲笑。
  声音不大,刀疤男子却听得分明。他一步跨到年轻男子身前,扭住了人家胳膊道:“你怎地?你几把破伞明明比不上我的,如今倒是瞧不上我的伞了!”
  路人见了这边似乎要干架了,一时都拥了过来,瞬间围得水泄不通了。
  年轻男子见他蛮横,面上却毫无惧色,他也不评论对方的伞,只笃定道:“我的伞,耐烈阳暴雨冰雹,投入沸水一夜,伞骨不折,伞纸不脱。”
  众人见他一本正经,说的话却浮夸的紧,只当他为了抢回生意才说了大话。
  刀疤男子听了,噗嗤一声大笑起来,拍着肚子道:“你这后生也不害臊,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伞?你若这样说,那我的伞更是耐得刀劈剑斩了!”
  众人见这两人为了争夺生意,竟都是厚了脸皮了,不知谁先笑了一声,众人也随着哄笑起来。
  付老板示意众人安静,这才道:“二位都认为自己做的伞比对方好,不如就在这桥上比比,看看到底是谁的伞好。二位意下如何?”
  年轻男子道:“我的伞,不怕比。”又是一贯云淡风轻的模样,偏偏那毫不退让的口气让旁边的人都增了对他的信心。
  刀疤男子哼笑一声,“难道我的伞就怕了?”
  付老板道:“二位这便是同意了。”他转向围观众人道:“那便烦请各位做个见证,这二人谁的伞好,付某便买下谁的伞,按三十文一把的价格,买下二十把白油纸伞,决不食言!”
  众人纷纷叫好。
  刀疤男子听说按三十文一把算,早就眼睛放光了。而年轻男子却是不动声色。
  “不知怎么个比法?”人群中突有一人问道。众人也纷纷感到好奇。
  付老板捋了捋胡须,半晌后道:“今日既无烈阳暴雨冰雹,此处也无沸水。不如我取一石,以石击伞面,伞面先损者为输。各位都是用伞之人,当知一把好伞,最紧要的便是牢固耐用,想必此法能试出一二。”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道:“不错,这法子好。这伞最常用的,还是拿来遮雨。石子击中的力道,应该跟暴雨落下来差不多的。”
  众人一时都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便也都应了此法。
  付老板虽见二人并无异议,仍旧道:“若是有伞被损毁,付某另算赔偿。”
  年轻人轻点了下头。
  刀疤男子也笑道:“客人放心,我的伞不会破,您不必破费。”
  如此比试便在一众人的见证下开始了。
  人群中心摆上了两把伞。
  两把同样颜色,同样大小的伞。
  倒不是两把伞没有差异,只是如今的油纸伞差不多也就这个样子,要说多大的区别还真是看不出来。
  付老板从博戏摊子上拿了一块掷石,约莫有七八个钱叠起来那么大。
  “便从小哥的伞开始如何?”付老板问道。
  年轻人点头表示同意。
  付老板将石子在手上颠了颠,看准伞面便稍使力击了出去。
  众人瞧着,觉得那力道可不算小,不觉替年轻人捏了把汗。
  只听“腾”的一声弹音,石子已触到了伞骨间糊的纸上。
  那纸面微微下陷,随着石子弹开立马恢复了原状。
  众人立马准备拍手叫好了。
  这颗小石子才不管电光火石间人们产生的各种强烈情绪,它只管按着它的方向迅速行进。
  只见这石子被年轻人的伞弹起老高,到了那最高点终于又迅速回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旁边那刀疤男子的伞上!
  


☆、第3章

  隐约只听“呲”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待石子滚到地上,几个近前的人靠近一看,可不正是那刀疤男子的伞裂开了个小缝吗。
  一个回弹之力竟让这把看起来坚固的伞蓦地破了相!
  一时间不少人哄笑起来,更是有人对着刀疤男子讥讽道:“这伞若是能用五年,除非咱们枕水镇五年不下一场大雨吧!”
  刀疤男子似是想不到自己的伞会迅速败下阵来,如今不仅没了刚才趾高气扬的神态,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付老板平息下众人,这才道:“既然胜负已分,便不用再比了。”
  付老板掏出三十个钱,塞到刀疤男子的手中,算是赔了他的伞钱,也不再对他言语。那刀疤男子刚才羞愧过后,现下反倒变得不可置信,对付老板给的钱也浑不在意。
  “怎么可能破,怎么可能破?”他喃喃自语,还甚是有些不服气,“一定是那石头有问题,要不就是弹起来的力量更大!”
  年轻男子作为行家,自然知道刀疤男子的伞为何不堪一击,但他绝不是那种为了显摆自己来揭他人短的人。
  倒是付老板见刀疤男子兀自喋喋不休,心中不禁厌烦,故意大声道:“他的伞用了上好的皮纸,而且是糊了两层合起来的皮纸。你的伞糊了一层纸,虽然看起来一层有他的两层厚,但毕竟不是上好的纸,韧性是比不上的。他的衬子和批子三十二对,你的却只有二十八对,比牢固也是比不上的。他的伞网线有六圈,你的只有三圈,没有足够的棉线在下面支撑,石子打在边缘处批子撑开的地方,自然容易破损。”
  付老板本想再一一说明两把伞的各种差异,好叫刀疤男子心服口服,可想到周围都不是内行人,未必听得懂他的专业术语,又见刀疤男子更加羞愧的模样,没有再继续下去。
  刀疤男子本来以为是哪个大户家里赶着做丧,来桥上买伞的,正好便宜他抢个生意。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内行人!
  围观者虽未完全听懂付老板的话,也算是明白了,是在说刀疤男子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人群中对刀疤男子的讥讽声越来越多,他是彻底颜面扫地了。
  喧嚷持续了好一会儿,随着刀疤男子背着他的伞框无声无息地离去,围观众人这才三三两两散去了。
  年轻人将二十把伞仔细包住捆好,交到了付老板手中,也接过了付老板的钱。
  他面上始终平静如水,没有一点在众人面前赢得胜利的喜悦。仿佛刚才那位刀疤男子来搅局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他只是依照最初就谈好的价格将伞卖了出去而已。
  二十把伞,无论数目还是重量都算不得少,那是足足六百文钱。一般有这等买卖,都是要负责送货的,而年轻人却并不打算送货,他以自己还要摆摊的缘故,向付老板表达了歉意。
  付老板不以为意,仍旧笑道:“年轻人,何必再如此走街串巷。来我的店里帮忙如何?”
  年轻人似是料到付老板迟早会说出这句话,并不显得如何惊讶。
  “客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家住在南安村,离枕水镇倒是有段距离。我现在还未成家,将来若是有机会搬到镇上来住,必是要找事儿做的,到时候还烦请老板提携。”
  付老板微微有些失望,也不好过于勉强他,只道:“你一身手艺,卧于乡野好生可惜。来店里做个匠人,过几年便有人斟茶倒水叫你一声师傅了。我的店在镇北永定桥旁,你哪日想通了,来找我便是!成家的事儿,等你来了我店里,还怕着我不帮你张罗么?”说罢,付老板抚须笑了起来。
  年轻人笑着道谢,付老板这才稍稍满意地走了。
  年轻人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青竹哥!”阿媛在旁边围观了许久,虽然有些犹豫,但她觉得是该打个招呼的。
  她早先听着声音,便觉得像是住在她家对面几丈外的颜青竹。后来证明她没有听错,可是那么多人在围观,事态还越来越热烈,她可不好得在那种时刻叫他,只是心里可是替他着急了好多回的。
  “阿媛,你也来卖东西啦!”颜青竹原本平淡的神色因为阿媛的到来显得有些意外与欣喜。
  “是啊,卖点青团。”阿媛晃了晃手中差不多见底的大篮子,小步走到颜青竹身前,轻声问道,“青竹哥,那个老板挺抬举你的,你不愿去他店里帮忙么?”她看得出来,那个老板早就知道刀疤男子的伞不如他的,却挑起来什么比试,分明有意让颜青竹在人前出风头,但颜青竹好像不怎么领情。
  颜青竹叹了口气,“他不过是看中我的手艺罢了。”说罢,他微微有些失神。
  阿媛有些奇怪,看中他的手艺不也就是看中他的人么?
  就像镇上如果有哪家糕点铺子愿意请她,就算包吃包住工钱少些,她也愿意。可惜这种店铺一般不招年轻女孩子。
  但颜青竹不一样,她觉得刚才那个老板说得很对,颜青竹不该一辈子窝在乡下的,更何况他家已经没有别的人。
  “哦。。。”阿媛点点头,觉得这始终是别人的事儿,她不便多问。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阿媛说自己要去镇北瑜枫码头附近一人家送糕点,想就此与颜青竹告别,却没想,颜青竹也道自己要去镇北一家熟识的伞行将剩余的伞寄卖。两人原是一路。
  颜青竹早先在桥下系了一只小船,方便自己来回运转。
  当下阿媛便随着颜青竹到桥下解了船,颜青竹载着阿媛划船往镇北行去。起先她对于同行是一口气推辞的,可看着颜青竹那个热乎劲,她不知道如何一再回绝。
  到镇北瑜枫码头,水路倒是比陆路近便许多,船载着东西也省了人的力气。
  远远的,阿媛已瞧见了一座高大的牌楼巍峨地矗立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上。牌楼的匾额上有“瑜枫码头”四字。
  颜青竹看到她眼中隐隐的期盼,心中竟涌起一种难言的滋味。
  “青竹哥,我在这里下了。”阿媛已站到台阶上,边走边回头笑道,“多谢你了。”
  “我送了伞,来这里接你吧。”颜青竹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有些不安全,纵然现在天色尚早。
  阿媛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青竹哥你先回去,我。。。我还要买些做吃食的材料。”
  不待颜青竹再说什么,阿媛已经往岸上越行越远了。
  瑜枫码头,以前并没有这个名字,因为码头在镇北,之前一直就随口被叫做镇北码头。
  这几十年间,因为附近一所私学的名头越来越响,这里干脆改叫瑜枫码头。官府出资修建了牌楼,一面书“瑜枫码头”四字,一面书“名垂青史”四字,为的便是激励更多学子勤奋向学,多有几个像瑜枫书院里出来的贡士,进士。
  大华朝开国五十载,现下正是安定繁荣的时期,江南一带物产富饶,人杰地灵,更是文才辈出,科举兴盛。
  瑜枫书院如今风光无二,俨然有枕水镇乃至整个汐州府翘楚之姿。
  阿媛上了码头直走,穿过几丛花木,绕过几棵杨柳,很快到了瑜枫书院门口。
  水乡河道众多,陆地珍贵,不少民居都是高大的二层建筑,底层临水处做成吊脚楼的形式将屋底延伸至水面,接壤陆地的一面也多筑起檐廊,为的都是扩展可利用面积。
  而瑜枫书院却修筑得如同私家园林一般,其占地甚广,内设数个厅堂,多间教舍,又有学子房鳞次栉比排列其间。假山奇石环绕住碧水池塘,亭台楼阁错落于蕉树桃林,其景致实非寻常院落可比。
  书院距码头不过十多丈,但比起外间嚷闹,却是清静许多。一丈高墙,似乎便隔出一个世外桃源。
  “姑娘,你找谁呢?”阿媛正在门口张望,突听得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顿时一个激灵。
  回头一看,只见是个提着扫帚的老者,应该是书院里负责看守和打扫的门人。
  阿媛正愁怎么进去找人,她从来没来书院找过他,每次来枕水镇做小买卖都会在码头上多逗留一阵,看看他是否会从书院里出来。他们倒是偶遇过一两回的。
  如今遇到这里的门人,阿媛正好可以向他打听,可是她却突然耳根子发烫,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别人能听懂的话:“我。。。我找。。。找。。。宋明礼。”最后三个字低得差点她自己都听不见了。
  她也恼恨自己,为何做生意时的那点伶俐,现在全数不见了。
  那老者耳朵却是极灵,“哦?你找宋秀才。”
  阿媛见他识得,不由有些激动地点点头。宋明礼十六岁中了秀才,这里的人说到宋秀才,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你是他家什么人啦?”老者并不告诉她宋明礼是否在书院内,而是接着发问,面上质疑得很,这让阿媛觉得有些窘迫。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希望各位多多指点!要是还能入您的眼,请点点收藏,留下评论,感激不尽!


☆、第4章

    见阿媛不答话,老者自顾自说道:“你十五六岁的光景,模样也齐整。该是宋秀才远房妹子什么的吧?”宋明礼如今是大有前途的人物,老者见多了诸多远房亲戚之流前来攀附有功名在身的学子,因而见惯不怪了。
  阿媛没听出老者话中的稍许讥讽,只为他说自己是宋明礼的妹子感到有点不自在。
  “是了,我是他家妹子来着。不知道我哥他在不在书院,如果在,麻烦老先生帮我通传一声,说我在码头等他。”阿媛虽不喜那声“妹子”,可这倒也免了她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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