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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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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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这家伙,还是激将法管用。”唐毅正在得意,突然一声炮响,吓得他一哆嗦,接着又是两声,负责守卫的士兵把栅栏打开。所有应考的人都举目看去,参加过几次考试的老油条低声说道:“贡院的煞气大,要放炮轰轰,可别怕啊,接下来还有呢!”

话音未落,又是三声炮响,唐毅已经适应了,贡院大门开放,接着又是三声,龙门开放。

这时候贡院里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唐毅不明所以,还以为要娶亲呢,实际上是主考带着其他人等请神。

一请三界伏魔大帝关圣帝君镇场,二请姜太公巡视,三请文昌帝君主持考场,魁星老爷放光……请完了诸神,有书吏抱着两面旗帜跑了出来,一个是红的,一个是黑的,书吏嘴里头“恩鬼进,冤鬼进。”旁边的士卒急忙烧纸,一阵阴风刮来,纸灰打了个圈,在场的众人都脖子冒凉气。

敢情贡院用了一百多年,有举子在这里鲤鱼跃龙门,也有举子屡试不第,抑郁而终,魂魄舍不得离开贡院,每逢考试的时候,不得不把“他们”都叫出来,聚集到旗帜下面,省得打扰考生。

不过在唐毅看来,本来啥事没有,他们这么一折腾,反倒是心里毛毛的。

日头将出未出,唐毅和所有的举子鱼贯进入考场,有士兵仔细搜查他们的身体和携带的五品,品心而论,比起乡试的时候送了很多,这也不难理解,参加会试的都是举人老爷,保不齐就考中了进士,把人家弄狠了,一句话,小兵不光丢了饭碗,搞不好连小命都没了。

象征性的搜查一遍,唐毅就进入了考场,按图索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唐毅向四周看了看,离着茅房挺远。

“不是臭号就好!”

唐毅和乡试的时候一眼,打扫了一遍卫生,把小火炉拿出来,点燃木炭,熏一熏号房的潮气,而后他躺在木板上面,用带来的皮垫子当枕头,呼呼地睡了起来。结果考官发卷子的时候,唐毅都没有醒来。

考官看着这小子,一脸不屑地摇摇头:“真是世风日下,连如此草包都能参加会试,抡才大典,还有一丝尊严吗?都怪严党专权,祸国殃民啊!”

直到日上三竿,唐毅在缓缓起来,全然不知他让严阁老躺了枪。

弄了一瓢清水,洗了洗脸,唐毅打起精神,拿过考卷,才开始答题。

依旧是三道四书题,四道五经题。

所有题目都是完整的大题,堂堂正正,绝对不会让你想歪了。越是这种题目,就越是考验读书人的基本功,只有把四书五经读烂了,融会贯通,才能应付自如。

相对而言,越是年纪大的老举人,优势就越大,向唐毅这种小青年,原则上是拼不过人家的,可是谁让唐毅两世为人,又有名师指导,经学扎实功底扎实,做起文章,花团锦簇,四平八稳,连一点毛病都没有。

一天多的时间,七篇八股文全都搞定。

看着几乎和印刷出来一模一样的试卷,唐毅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就算没有嘉靖的许诺,光凭着真正本事,谁也不敢让自己落榜。既然如此,就不用把嘉靖的“皇恩浩荡”放在心里头……

唐毅猛然想到,难怪宋朝的读书人会蹈海而死,只为追随赵家的皇帝,而明朝的大臣总是和皇帝拧巴,叛逆劲头十足,恐怕就是日积月累而已的。

三天一场,九天三场,唐毅的乡试飞快结束,当把最后一份卷子交上去,有人糊名,有人誊录,然后送到了今科主考大学士李本的手上,紧张的阅卷工作就开始了,至于所有学子都焦急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世界上永远不缺少神通广大的人物,比如吏部天官李默就是其中之一,早在一个月之前,他就从学生陆炳手里拿到了唐毅两次面君的奏对概要。

李默仔细看了一遍,老头是须发皆乍,怒不可遏。唐毅的奇思妙想一点没有打动他,李默只看到了一个巧言令色,八面玲珑,将祖宗家法置若无物的小奸贼!

还不到二十岁,就知道要讨好这个,讨好那个,甘心趋附严党,要是让这样的家伙进入了官场,简直就是士林的耻辱!

李默思前想后,他不是内阁大学士,无法插手会试,只能把陆炳叫了过来,一番寒暄,他直入主题。

“文明,我想弄掉唐毅,你可有办法?”

噗!

陆炳差点喷了一口老血,苦着脸说道:“师父,咱们之间是师徒,唐毅和陛下也是师徒,做臣子的哪敢让陛下的徒弟落榜啊!”

见陆炳把脑袋摇晃的如同拨浪鼓,李默攥紧了拳头,怒道:“眼看着小奸贼进入官场,就势不可挡吗?”

第331章会元之争

李默为官清廉,也十分有能力,就拿这次外察来说,两京一十三省,多少地方官吏,他全凭着一个人,就把错综复杂的考评弄得井井有条。虽然李默借机罢黜了大量的严党中人,但是全都有所依据,不是凭空捏造,就算严党不满意,也拿李默没有办法。

但像所有清流一样,李默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看问题非黑即白,非友即敌,心胸又不甚宽广。

拿唐毅来说,只因为和胡宗宪走得近,又一起推动开海,李默就把他归到了政敌的行列,就连唐毅出手救了张经和李天宠,李默也不感激他。相反李默还认为如果不是唐毅和赵文华暗通款曲,替他遮掩丑事,赵文华早就倒台了,东南大局早就握在了手里,说来说去,还是唐毅坏事……

其实李默也不想想,你们利用唐毅当枪去对付严党,唐毅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去当那个出头的椽子……

如果说前面的恩恩怨怨,李默还能忍个肚子疼,唐毅搞出了什么外城建造计划,则是彻底把他得罪死了。

本来李默正借着外城做文章,攻击严党第一干将赵文华侵占商铺,贪墨国帑民财,如果顺利将赵文华马下,那么严党的士气一定大落,再加上一场外察,几乎能一鼓而胜。

偏偏唐毅又横插一脚,赵文华不但没有倒下去,还负责了外城的工程。

偷鸡不成蚀把米,李太宰别提多郁闷了,顺带着他也把唐毅恨透了。

“文明,为师身为吏部天官,就该守住祖宗法度,唐毅奸猾过人,和奸党过从甚密,又善于蛊惑圣听,颠倒黑白,我决不能让他进入官场。”李默煞有介事道。

陆炳一脸的为难,说起来唐毅落了他的面子,陆炳也很不高兴,但是架不住嘉靖欣赏唐毅,还把他收为弟子,陆炳就算一万个不愿意。多年培养出来的忠诚,不允许他违背嘉靖的意志。

陆炳只能想办法劝说自己的老师,“唐毅虽然有万种不是,奈何陛下对他十分赏识,老师何必因为一个小小的唐毅触怒陛下呢?更何况就算唐毅进入了官场,和老师天差地远,又能兴起什么风浪?”

“不然!”

李默果断地摇头:“唐毅此子阴险狡诈,他还没有进入官场,就已经鼓动陛下开海,又弄出了外城的事宜,试问他真进了官场,又会如何?而且此子又是严党和徐阶之间的联系,不把他解决,严党和徐阶一旦联手,老夫必败无疑。”

说来说去,李默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想拿下唐毅,说穿了就是党同伐异,排除异己。

陆炳坐在了太师椅上,说来奇怪,他的脑子里回荡的不是老师的话,反而是唐毅在万寿宫门口对自己说的那一句!

那小子说的真对,光鲜亮丽的锦衣卫大都督就是嘉靖手里的提线木偶,他又不能直接反驳李默,只好沉思一会儿,说道:“老师,弟子会安排人手调查,不过唐毅做事谨慎,未必留下什么把柄,还请老师见谅。”

这叫什么话,锦衣卫办案还需要证据?

随便安一个罪名,把人拿下也就算了,还没办案,就先泄气,用脚趾头都能知道结果,李默非常愤怒,自己的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关键时刻狠不下心!凭着你的圣眷,设计一个小小的解元,用费多大力气吗?

李默都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以凶悍著称残暴著称的锦衣卫!

陆炳也感到了老师的鄙视,只得落荒而逃。望着陆炳的背影,李默咬了咬牙,“对付不了小的,就对付老的,谁也别当我李时言是吃素的!”

……

不提李太宰怒火中烧,那边阅卷也到了关键时刻,今科的主考官是大学士李本,副主考是少詹士尹台。

李本作为最没有存在感的大学士,他完全就是严家父子的小妾,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货色。严党之所以把主考交给他,其实就是考虑到李默主持外察,他们会伤筋动骨,就利用会试补充新鲜血液。

李本自然要老实听命,前面已经说过,世上根本不存在完全公平的考试,别看会试有糊名,誊录等等方法防止作弊,让人看起来好像铜墙铁壁,无懈可击。如果你这么认为,显然你的实力还不够。

就拿这次会试来说,早在半个月之前,一份关键字已经流出,严党要照顾的人都得到了。

只不过他们也清楚,不能把事情弄得太过分,因此这些关系户多半都放在了百名开外,不太引起别人注意的地方。

但是严党也不都是饭桶,比如今科五大状元的热门人选之中,除了唐毅,徐渭,诸大授和陶大临之外,还有一位江西籍的,此人名叫金达,字德孚,今年已经五十一岁。

别看他的年纪大了,但是文章老道,雄伟典丽,很受士林推崇。

光靠着这点文采,还拿不到会元,金达不但是严嵩的同乡,出身富商之家,三代人经营有道,家底儿丰厚。更传说金家在十年前就巴结上了严嵩,严阁老将大笔的财产交给金家打理,每年光是利润就有几十万两。

抛开流言蜚语,金达本人的才华就非常不错。阅卷的最后一天,副主考尹台正和其他阅卷官在研究谁是会元的时候,主考李本拿出了一篇文章,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你们要是没有意见,此人就是今科的会元。”李本淡淡说着,语气却不容置疑,这也是他和严嵩学的一招,很可惜李本没有人家严嵩的无上威望,副主考尹台就不大买他的账。

接过文章,尹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今科的考题出自《论语》,“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这是标准的儒家经济学,老百姓富足了,国家也就富裕了,老百姓如何才能富足呢,就要减少苛捐杂税,防止横征暴敛,与民休息……

这一篇文章就是从这个角度切入,写的堂堂正正,四平八稳。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经义的强大把握,无论用词还是用典都无可挑剔,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李本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他既然敢推荐这篇文章,就不怕有人议论。尹台和其他人看了半晌,有人就频频点头。

“主考大人果然慧眼识人,如此文章不能做会元,还有谁配得上会元。”

众人纷纷跟着拍马屁,说什么主考大人英明睿智,唯独尹台,他眉头深锁,嘴角轻轻翘起。

“李阁老,下官斗胆请教一事。”

“不用那么客气,直说吧。”

“好,下官想问您朝廷举办科举所为者何?”

“自然是为国选才。”

“李阁老高见。”尹台笑道:“正因为是为国举才,会试举子的文章不能光凭着文法立意就决定高低。”

李本轻笑了一声,“尹大人,那你说该如何评判文章好坏呢?”

“很简单,就要看圣意如何,陛下出此题目,所为者是问策天下,寻求理财之道。”尹台看了看众人,笑道:“去岁朝廷亏空巨大,各项开支捉襟见肘,在场诸位也都被拖欠了俸禄吧?我想问问诸位,按照这篇文章,能不能把朝廷亏空弥补上?”

这一问,还真把李本给问住了。

他光想着文章本身,竟然忘了圣训,这篇文章虽然老道,但是观念陈旧,没有一点新东西。

好在他也是老油条,满不在乎一笑:“尹大人,你说的不错,可是会试的举子再天纵之才,也都缺少实务经验,又能提出什么合理意见?你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

“不高,下官这里就有一篇文章,正好解决问题。”

说着尹台也拿出了一篇,拍在桌案上,众人都凑了过来,闪目看去:“民自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单是破题一句,就让大家眼前一亮,这位举子的立意比起其他人就不同,民富和君富放在一起讲,而不是先民后君的惯常说法,大家不由得往下看去。

文章中一改儒家把君民对立起来的说法,强调君民一体,为君者要保国富民,百姓者要体恤朝廷。

唯有国用充足,方能练出强兵,震慑四方蛮夷。国必富而后强,国强则民安,民安而自富……善理财者,固不必敛财于民,以有余之物易海外无尽之财,国裕而民富矣!

前面的都是铺陈,讲君王的责任,要保护百姓,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能让皇帝陛下抡大刀,他给出的药方就是鼓动开海,拿多余的丝绸瓷器换银子,充实国用,富裕百姓……

相比前一篇四平八稳的文章,这一篇则是锋芒毕露,争议颇大,在场的考官就分成了两派,有人高举祖制大旗,要黜落此子,也有人认为这是救时两方,陛下尚且明发上谕,让朝廷官吏谏言,岂能以言获罪。

双方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尹台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就是死挺手里的文章,简直像老虎一般,谁敢反对,他就咬谁。甚至扬言,如果不取中,他就上书陛下。

李本头都大了,他这个人本来就胆小怕事,祖制岂是能随便改的,可是他又不想惹麻烦,突然眼前一亮,他决断不了,就交给上面吧。

“尹大人,随本官去面圣,恭请圣裁。”顿了顿,李本又说道:“本官带我中意的文章,你带着自己中意的,倘若陛下怪罪,各自承担!”

第332章最倒霉的主考官

“臣李本(尹台)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端坐在云床上,面前挡着纱帐都没有撩起来,似乎懒得看这二位大臣,足足够了好一会,嘉靖才缓缓睁开眼睛。

“今科的二位主考来了,你们给朕选了什么人才?”

听到了嘉靖缥缈的声音,李本抢先跪倒,将五份他认为最好的考卷托在了头顶,在五份考卷下面,还有另外五个备份。

由于殿试只是排名,而不淘汰。一旦会试取中,就可以对外宣称是天子门生,别人也会这么看。但实际上,皇帝陛下可能既没有看过你的卷子,也没有给你排名次。

毕竟卷子成百上千份,就算粗略看一遍,也足以把人累趴下,咱们的嘉靖皇帝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好好打坐练功呢。

所以通常只会看五魁的卷子,也就是前五名,但是呢,为了体现恩自上出,不能只拿五份卷子请陛下评断,还要备上五份。

要按唐毅的话纯属脱裤子放屁,是给了嘉靖选择的权力没错,但问题是选择对象却是你们给的,拿上去十只猫,嘉靖看瞎了眼睛,也挑不出一条狗啊!

其实这就是文官体系对皇权的无形限缩,谁让老朱家的子孙懒呢,只能听人家摆布。嘉靖欣然接过卷子,还笑道:“朕正要看看天子门生的能耐。”

李本没有注意到嘉靖说天子门生四个字时的异样,直溜溜跪着等候。

嘉靖扫了最上面的文章,正是金达的那一篇,看了差不多一半,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扔在了一边。

接着又拿起下一份,越看的时间越短,正式的五篇全都看完,随手一扔,把备份拿过来,这回更利索,直接看考生的姓名了,看完之后,脸色顿时就变得青紫起来。

“李本?”

“臣在。”李本打了个冷颤,急忙答道。

嘉靖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大腿,轻轻一笑,“朕钦点你作为今科的主考,倒是想问问你,有什么见解?”

不是考学生吗,怎么考我啊!

李本脑袋一下子死机了,他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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