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分钱。
今天一闻到香味,爷俩都忍不住咽口水了。昨天晚上只是喝了点汤,灌了个水饱,早上一泡尿肚子就空了。
可是肚子比兜里还空,唐秀才老脸一红,倒是唐毅,费了好大劲,从口袋里底儿摸出了一枚光滑如新的私房钱!
有门,再找找,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找不出第二枚了。唐毅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总不能两个人吃一个包子吧?
“毅儿,爹不饿,你吃吧。”说着不饿,肚子里咕噜噜叫起来,唐秀才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一个就一个,大不了一人一半。”唐毅笑道。
“还是我吃皮,你吃馅儿吧。”唐秀才低声嘟囔着,脸上烧得厉害,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挣到钱,让儿子随便吃包子。
唐毅攥着一文钱要去买包子,突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有个矮胖的家伙从招牌前面走过,招牌上面的字竟然变了,在第二个“一”中间多了一竖,一文钱十个包子!
唐毅顿时眼前一亮。拉着老爹,坐在了幌子下面桌子上,唐秀才还不好意思,责怪道:“毅儿,你不怕丢人啊?”
“丢什么人,朱伯伯,来十个包子!”
朱掌柜的一见是唐家爷俩,急忙端了十个包子过来,笑道:“唐爷,小少爷身体可好了?”
说着又拿过一碟小咸菜,放在爷俩面前。
“浑家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咸菜切得细,加了香油香醋,切细的姜丝,爽口下饭,不要钱的,要是不够,还可以加。”
“多谢朱伯伯,您忙去吧。”
“嗯,多懂礼的好孩子。”
就在此时,突然另一张桌子上面有人喊道:“老板,拿三十个包子。”
大客户啊,朱掌柜的急忙跑过去,粗略一算,笼屉里竟然只剩下26个,用油纸包好,送到了客人面前。
“真对不住,还差了四个,要不您等下一锅?”
矮胖的客人看了看堆成小山的包子,突然冷笑一声:“差就差了,多余的钱算赏你了。”说着从兜里摸出三文钱,还特意在朱掌柜的面前晃了晃,仿佛真是给了天大的好处。占便宜的占得理所当然,唐毅都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真他娘的极品啊!”
第3章题字
“等等!”
朱掌柜的急忙喊道:“客爷,还没给钱呢?”
买包子的家伙五十来岁的样子,是个矮胖子,脸上的肉溜圆,没有皮包着都要挤出来一般,小眼睛只剩下一道缝,贼亮贼亮的,透着神采。
他冲着朱掌柜的轻蔑一笑:“怎么,包子钱不就在那吗!”
朱掌柜的强忍着怒气,赔笑脸道:“客爷,包子一文钱一个,您要三十个小的给您二十六,您看这样成不,就算二十五文钱,您才给了三文,还有二十二文,还请您心疼小的,念在小本经营,体谅我们……”
还没等他说完,从店铺里面传来一声霹雳般的怒喝。
“朱老实,你又拿老娘的包子送人情!有钱吃包子,没钱滚犊子,一个子都不能少!”传说中的内掌柜抱着笼屉风风火火跑过来,把笼屉放在锅上,一转身到了买包子的客人面前。叉着腰,上下打量一下对方,冷笑一声。
“客爷,卖东西的不怕大肚汉,您能买我们高兴,可是不给钱,想占便宜,也要问问老娘是什么脾气!”
果然名不虚传,内掌柜的一露头,吓得食客们都乖乖闭上了嘴,倒是唐毅毫不在乎,满嘴流油地吃着包子,暗暗捡起一小块木炭。
买包子的丝毫没有被吓着,眯缝着小眼睛,咳嗽两声。
“本大爷是来吃包子,不是来受气的,你们想开黑店不成?”
朱掌柜的连忙摇头,惶急地说道:“客爷,您可不能这么说,谁不知道我们做生意最讲良心,货真价实……”
“货真价实,我刚刚来的时候,明明看到是一文钱十个包子,这有三文钱,买你们26个包子,还是你们赚了,难道想讹人吗?”
“你放屁!”内掌柜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睁开狗眼看看,这么大的包子,一文钱十个?老娘怎么不白给,还能落下好名声。”内掌柜的发威,和母夜叉有的一拼。
“谁知道了,许是你头发长见识短。对不起,本大爷还有事,恕不奉陪。”
这家伙转身要走,内掌柜的气得头发都立起来了,跺着脚对着朱掌柜的大骂:“你个怂头日脑的东西,还不给老娘拦住他。”
朱掌柜的无奈,只能跑过去,一伸手,拦住去路。他拱拱手,哀求道:“客爷,小本生意不容易,您别开玩笑了,二十几个铜子,我和浑家一天都挣不来!”
矮胖的家伙毫不在乎,伸手一推朱掌柜的,冷笑道:“我管你挣多少钱,招牌上写的,你们定的价钱,老子管不着,赶快让开。”
“好啊!老娘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吃白食吃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你真让老娘开了眼。”内掌柜的突然抄起一把菜刀,几步就蹿了过来,简直比猿猴还灵巧。
“你们干什么,要开黑店啊!”矮胖的家伙也害怕起来。
“你还说对了,老娘就是母夜叉,今天就把你剁成肉馅!”内掌柜的凶狠地骂道。
眼看着就要出流血事件,唐毅哈哈一笑:“朱伯伯,他说招牌写着,那咱们就好好看看,上面到底写着啥!”
对啊,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朱掌柜的两口子还有那些食客一起抬头,顿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朱掌柜的更是忍不住念了出去。
“千,文,十,个,是千文十个!这,这是怎么回事?”
“傻子,你还不明白啊!”内掌柜的狠狠白了丈夫一样,一跃三尺高,叉着腰怪叫道:“哈哈,老娘才知道,敢情包子这么值钱,按您说的,拿两千六百文,少一文钱,老娘都和你到知州大人那打官司!”
矮胖子只觉得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赶脚,这到底是哪个缺德鬼干的?
他急忙跑过来,盯着招牌仔细看着,突然惊叫起来。
“你们都看看,这个千字绝对被人加了两笔,看着新旧都不一样!”
“真是好眼力啊!”唐毅白痴般看着他,冷笑道:“那您再看看,后面的十上面是不是也被加了一笔?敢耍诈,就要愿赌服输,赶快拿钱!”
“说得好!”内掌柜的把明晃晃的菜刀举在空中,一伸手揪住胖子的衣衫。
“给钱,给钱!”凶神恶煞般吼道,第二卷。子喷了一脸。
两个人拉扯起来,有个食客眉头紧皱,突然喊道:“哎呦,这不是常青村的王三财,是有名的土财主,抠门的邪乎。”
“王三财?就是那个三十夜,用毛笔画红烧肉的那位?”
此话一出,大家全都想看稀罕物一样,盯着矮胖的家伙,说是抠门不算啥,这位都抠出了境界。每逢过年一般的地主都会给家里的仆人长工加点菜。可是这位舍不得,他苦思冥想,竟然想出了一个绝招,用毛笔画,然后给大家伙看看,就算吃过了。
也只有如此极品的家伙,才能干出改招牌的事情。
周围人越说越难听,矛头都指向了矮胖子,俗话说唾沫星子淹死人,王三财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拼命挣扎,可是内掌柜的丝毫不让。
“你这个泼妇,还不松手?”
“哈哈,松手?老娘还要拉你见官呢,反正老娘不怕丢人,倒是王财主舍得面子,咱就看看谁更狠!”
怎么就碰上了母老虎,王三财这个恨啊,他做人的信条就是出门没捡着东西就算丢,这次到了刘河堡谈生意,偶然听别人聊天,就有人讲改招牌吃白食的段子,别人都当一个笑话,唯独王大财主记在了心头,还来了个活学活用。
没想到竟然聪明反被聪明误,把自己给坑了!
“我,我认倒霉还不成!”王三财脸红脖子粗,把手伸进怀里,掏了半天,拿出几块碎银子,挑了一块最小的,仿佛割肉般,疼得脸上肉直颤抖。
“拿去!”
“呸!”
内掌柜的接在手里,顿时啐了一口,大骂道:“你狗眼瞎了,这点银子够吗?老娘的包子可是一千文十个,赶快的给钱!”
王三财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有拿出一块碎银子。
“疯婆子,两块银子足有三钱了,你要是还不依不饶,见官就见官,老子不怕你!”
“你还有理了?看老娘……”
朱掌柜的急忙跑过来,一把拉住了媳妇的胳膊,低声说道:“行了,咱们做生意和气生财,别闹了!”
内掌柜的掂量一下碎银子,心中早就合开了花,一个早晨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可是脸上还不依不饶,骂道:“光知道和气生财,净是缺德带冒烟的货儿,老娘得赔死!”
虽然骂着,手却悄悄松开了,王三财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转头就跑。内掌柜的美滋滋拿着银子,左看看,右看看,别提多高兴了。
朱掌柜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道:“还不过来谢谢唐爷?”
“谢他,为什么?”
朱掌柜的一翻白眼,平时挺精明的媳妇,看到银子就糊涂了。
“要不是唐爷帮着改了招牌,王三财就得手了。”
内掌柜的悚然而惊,急忙说道:“该谢,真该谢谢。”
“唐爷,您的包子不要钱了!”
人家缺你这几个包子啊,朱掌柜的这个惭愧啊,都要没脸见人了。
这时候有人大笑道:“朱掌柜的,大伙都看饿了,也想买两个包子,可是这千文十个,我们可买不起啊!”
他这么一说,顿时不少人都跟着起哄,朱掌柜的急忙说道:“一文一个,俺可不敢多要钱。”
“那招牌怎么算啊,万一买了包子,内掌柜的拿刀追上门,我们可受不了的。”
“好啊,三子,敢拿老娘寻开心,信不信老娘现在就剁了你!”内掌柜的作势挥刀,又引起一阵大笑。
唐毅笑着说道:“朱伯伯,招牌不好,的确让人钻空子,要不让我爹帮你写一个新的咋样?”
朱掌柜的一听,脸上一下子合开了花,“那感情好,就是怕糟蹋了唐爷的一笔好字。”
内掌柜的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丈夫身后,压低声音说道:“糊涂啊,有人帮着写,你还装什么蒜啊?”
“你才傻呢,唐爷是秀才,请他写字都要给润笔费的,尤其是招牌对联,少说要一两八钱的,你舍得啊?”
“啊?那么贵啊!”
这时候唐秀才站了起来,几步走过来,笑道:“朱大嫂子客气了,我们父子租你家的竹楼,承蒙关照,早就该尽一点绵薄之力,以往都是我不晓事,若是嫂子不嫌弃,我现在就写。”
多会说话啊,内掌柜的笑得皱纹都开了,大声喊道:“当家的,还不去拿纸笔!”
“哎,哎!”朱掌柜的连忙答应,转身捧过来纸笔墨砚。内掌柜的清理干净桌子。
唐秀才提起笔,又有些迟疑。
“毅儿,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唐毅想了想,突然恶趣味地笑道:“爹,我看就叫庆丰包子吧!”
“庆丰!”唐秀才咂摸一下,也觉得通俗上口,又看了看朱掌柜的两口子。
“庆丰好,就叫庆丰!”朱掌柜的咧着嘴大笑。
唐秀才也不客气,立刻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庆丰包子铺,五个字转眼写成。一个字就是俩包子啊,唐秀才总觉得占了朱家的便宜,又把纸铺好,写了“皮薄馅美”“货真价实”两个条幅,最后特意着重写下“壹文壹个”。
“朱伯伯,这个‘壹’可没法动手脚了,你可以放心了!”唐毅在一旁拍手笑道。
第4章和尚狡猾
唐秀才从小就在字上下过苦功夫,漂亮的瘦金体,虽然比起当世的名家差着一筹,但是等闲的进士都比不上。
“好,真是好!朱掌柜的,你可赚到了!”周围人不停赞赏。
朱掌柜的眉开眼笑,急忙道谢:“唐爷,有劳您了,回头我就找人刻上匾挂出来,有您这几个字,生意保证好。”
大家客气几句,唐秀才就想要转身告辞,毕竟他还要找工作,挣银子填饱两个肚子呢!
“妙哉,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疏瘦如隆冬之枯树,拘束若严家之饿隶。没有十几年的苦功夫可写不出来啊!”
有人如此赞美,唐秀才洋洋得意,循声看去,只见有两个僧人走过,前面的有五十来岁,穿着满是补丁的僧衣,这在佛家有个称呼,叫“衲头”,只有一定的身份才能穿着。至于普通的僧人,只能像后面背筐的小沙弥一样,穿着灰布的僧袍。
一见是出家人,唐秀才连忙抱拳,谦逊说道:“大师谬赞了,愧不敢当。”
“阿弥陀佛,施主字迹息淡空灵、潇洒自然;用笔遒媚飘逸,手法既平和又奇崛。只是老衲为何觉得其中有些许不平之意,莫非施主心中愤懑吗?”
愤懑,当然愤懑!
连饭都吃不上了,能不闷吗!
只是和尚怎么就从字迹上看出来了,莫非他真有真么厉害的眼力。唐秀才不由得微蹙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大师佛法高深,就连书法都是这么精通,让人佩服,只是不知道大师在哪里出家?”
和尚寿眉一挑,呵呵笑道:“老衲出家在普济寺,月前刚刚到了天妃宫,法号了真的便是。”
“原来是了真大师,学生得空一定拜访。”
“那老衲就恭候了。”
和尚说完,迈着大步离开,后面的小沙弥亦步亦趋,很快消失了踪迹。
唐秀才看着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赞叹:“从几个字就能看透人心,真是一位高僧,毅儿,咱们以后可要请人家指点指点。”
“指点个毛啊!”
唐毅拉着老爹到了旁边,指了指爷俩身上的衣服,说道:“那和尚不是从字看出来的,而是衣服!”
“衣服,怎么了?”唐秀才还不明白,挺干净的。
“干净是干净,可是加起来,能值一两银子不!”唐毅冷笑道:“您字写得那么好,又穿得这么破,不是落魄书生是啥?心中能没有愤懑吗?这不和废话一样!”
“哦,也有道理啊!”唐秀才皱着眉头,突然问道:“毅儿,你怎么把大师想的那么差啊?”
唐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上辈子为了付学费,他可是剃光了脑袋,在景区当了两个月的假和尚。自从那之后,他就成了坚定的无神论者,比什么政治教材都管用。
唐秀才蹙着眉头,突然笑道:“对了,毅儿,爹想到了一个活儿。”
“什么活儿?”
“摆摊写字啊,我记得天妃宫前面就有写字摊,有了真大师坐镇,以后天妃宫香客肯定越来越多,写字的也会多起来。对,就这么干了,毅儿,你先回家吧,爹这就去天妃宫。”
练摊写字,落魄书生最容易的职业了,看看老爹的样子,也干不了别的。反正也不指望他发财,能暂时养活爷俩就成了。
“那好,您可要小心啊!”
唐毅回到了竹楼,看了一会儿书,就有些头昏眼花,身体还是虚弱,躺在小床上会周公去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黑了,老爹却没有回来。不是出事了吧,唐毅吓得急忙坐起,穿戴好了,就准备出去看看。还没等起身,房门大开,唐秀才闯了进来,手里拿着油纸包,乐颠颠晃了晃。
“毅儿,饿了吧,两个馒头,还有二两猪头肉,快点吃吧。”
展开油纸包,香味蹭蹭往鼻孔冒,唐毅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爹,您吃了吗?”
“呵呵,你快吃吧,爹在天妃宫吃过了斋饭,味道真不错,有空爹带着你去尝尝。”
唐毅咬了一口馒头,又吃了几片猪头肉,突然眉头皱起。
“爹,您怎么跑到庙里吃饭去了?”
“不去天妃宫还去哪啊?”唐秀才眼睛一瞪:“你小子是不是还怀疑了真大师?那可真是一位助人为乐的高僧,不要老用龌龊的心思想人家。你爹本想摆个写字的摊子,可是笔墨纸砚,桌椅都没有,正好碰到了大师身边的小沙弥。没多大一会儿,就把我请了进去,聊了一会儿,大师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