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森罗-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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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客
夜。细瘦的无人长街，沉睡的街沿，寂寞而妖娆地蜿蜒着，流淌着，匍匐至街头。

　　昏黄的路灯光，被研磨作纤细的粉尘，淡淡地洒向一块纯黑的无字牌匾。仿佛一双离世的瞳仁，沉淀而深邃，漠然地俯视着。

　　牌匾下是一扇木门，蛛网般蔓延的裂纹隐忍地吐息，清晰而幽深如大地因干涸而龟裂的伤口，狂妄而贪婪地吞噬着，似乎连一丝一毫的光明也不愿放过。

　　门旁的晚香玉妩媚地涌动出*的香气，丝绦般萦绕着，欲掩还彰地隐现出盈盈轻颤着的花枝，尽态极妍。

　　花枝的轻盈娇弱更称木门的阴沉与厚重，让人觉得推开它便仿佛可以开辟另一个世界。

　　门的另一端是一家装潢得像酒吧格调却像咖啡馆的小店。店里一切都很普通，却时时渗透出一丝稍纵即逝的诡异。

　　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越是喧嚣。拥挤，空虚，热闹，孤独，林林种种，森罗万象。

　　前台上有一个大而精致的碗状瓷器，透着血色的暗红，印着砾金的暗云闭月花纹，庄严的立着，似乎在完整着某个神秘的法阵，又似乎是一种古老仪式中的神圣神器。

　　近看了却发现里面盛放的东西既不是千年后初化的圣水，也不是神子那高贵纯粹的血液，而是一种普通得让人不得不置疑这个容器的用途的东西：

　　各式大小各种颜色不同面额的钱币。

　　如此，即使路人甲弱弱地问一句“莫非这是一个富有的乞儿的家当”不会显得突兀吧。

　　店口的玄关醒目地映着几个流血的大字，似从地狱里伸出的爪牙，张狂地恐吓着，绝望地挣扎着，向人间发出的警示；更似从遥遥在上的神邸传来的不负责任的谒语：

　　“人啊，你当自助。”

　　以此来成全店主的懒惰。

　　于是，小店里的客人自顾自的忙碌，从前台端走自己需要的东西，把钱放在那个碗状的神秘瓷器里，自己找零，寻觅座位，临走前还得收抬好自己的桌面，把光洁干净留给下一个可悲的循环。

　　遇到这种店主真的是一种悲哀呢。

　　一阵沉重的关门声仿佛一段古老的咒文，让破空而来的寒风挟进一个羸弱的身影后便重新将世界锁在了外面。

　　进来的人过于严实地裹着一件老式风衣，露出半只苍白的手紧紧地拽拢领口，泄露着她的保守与不安。

　　“来了一个无趣的客人呢。”吧台后的若离在淡淡地一瞥后在心里做出了结论。

　　吧台上摆放着各种形状的透明器具，盛放着各色的酒水与各种食物，分门别类在这里无疑是一个勉强得近乎奢侈的修饰。顶上倒是很整齐地挂着各式的玻璃杯，晶莹剔透地与下面的杯盘交相呼应，加之小店的灯光来来回回的折射，看似普通的陈设竟发出琼林玉树般的光彩。

　　这一片诡异的和谐偶尔给人一种神圣的错觉，吧台似乎巍峨成了一座城堡，而若离无疑是这座城堡的主人，带着女王般的桀骜，漠然的扫视着别国的子民。目光悠远，仿佛出离于红尘之外。

　　穿风衣的女人惴惴地走至吧台，细小的手紧了紧领口，终于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抬起了头，一张属于标准的小女人的瘦削的脸，20岁左右很是清丽，皮肤很好却显露出不合年龄的孤僻与倦意。她说：

　　“请问盥洗间在哪儿？”原本黯然的双瞳竟渗出孤注一掷般的偏执，将初始的怯意生生的压在了眸底。

　　若离懒懒地指了个方向，女人便决然的走了过去，全神贯注，以致一向中规中矩的她忘记了应有的谢语。

　　若离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动着手里的酒器，因为懒散而绾得随意的发软软地落在肩上，好看的唇边蓦然绽开一抹玩味的笑，似乎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呢。

　　原本一个无趣的人进入这家店就是一件有趣的事吧。

玫瑰
原本一个无趣的人进入这家店就是一件有趣的事吧。

　　角落里，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漫不经心地靠着椅背。脸基本看不到，淡而疏离的光只偶尔勾勒出他下巴的好看的线条。身子陷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仿佛被黑暗吞没一般。只有拿捏着一只高脚杯的右手暴露在灯光下，修长干净的手指无意地将玻璃杯旋转，杯中无色澄澈的液体将灯光折射成一片光怪陆离的斑斓。

　　若离的眼光时时地停落在这位男子的身上，然后又轻轻地飘开。

　　实在是让人在意呢，那男人坐了好几个小时却竟只端了一杯水，典型的占着五谷轮回之所却不行水火之事。真的很让人火大啊。

　　“镫”、“镫”、“镫”，血色的高跟鞋踩在仿古的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在原本纷乱嘈杂的氛围中仍显清脆与突兀。双腿白净而修长。红色的皮质短裙与紧身衣勾勒出迷人的曲线。略厚而微翘的红唇娇艳欲滴。是刚才的那个女人呢。

　　现在的她，是一朵突然怒放的火红玫瑰，挥霍着燃烬生命的美丽，极尽*之姿。

　　再次来到吧台前，她显得大胆而热切，目光在众多的酒杯间大方地逡巡，蓦地停在了一抹娇艳上。鲜红得似要滴出血一般的液体优雅地躺在的安静高脚杯里。仿佛沉睡了千年的美人用她那高贵的睡姿和绝世的容颜蛊惑着无知的人们用术法将她唤醒。

　　“啊啦，是美丽的玛丽呢。”若离轻轻地端起了那杯酒，妖冶的红透过玻璃在她的手上投下一片血色的光晕。若离把酒杯递向面前的女人，笑得暧昧：“血腥玛丽，很配你呢。”

　　女人把酒杯接过，仿佛接过一朵带露的玫瑰。杯中的液体轻轻晃动，似一位血衣女子的独舞，旋转，跳跃，摄人心魄。

　　难得的燃起了主人翁的自觉，若离好心的指着角落里那位陷在黑暗中的男人对面前的女人说：“那里还有个不错的位子呢，不介意的话就和那位先生坐一桌吧。”软软的语句撞进耳膜里，仿佛从中枢直接下达的命令让人傀儡般去执行。

　　女人穿花扶叶地走向那个角落，眼里闪着醉人的光。小店里的男客们都*得忘记了呼吸。

　　有美女在旁却没有上档次的美酒在手就说不过去了哦。这是若离的心声。若离死死地盯着角落里的男人，一心想要补回这好几个小时的损失。

　　女人也没有令若离失望，开始时时地向男人搭讪，沾了酒水的嘴唇像沾了鲜血一般，更显诡异而迷人。

　　终于，男人略略地动了动身，仿佛微微从黑暗中浮出。灯光可以描出他的精致的唇形，不红而妖。本就微微上勾的唇角荡开一个妖异的微笑，略薄的双唇缓缓翕合，吐出一句话来。　。　想看书来

君澈
终于，男人略略地动了动身，仿佛微微从黑暗中浮出。灯光可以描出他的精致的唇形，不红而妖。本就微微上勾的唇角荡开一个妖异的微笑，略薄的双唇缓缓翕合，吐出一句话来。

　　女人的笑容僵住，眼里诱人的光溃去，面容因震惊和僵直而显得扭曲。

　　男人放下酒杯，眼皮低低的垂着，好整以暇地看着灯光在骨节分明的指间流转，似乎除此之外的世界都无法入眼。微翘的长长睫毛遮住了双瞳，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而那偶尔泻出的一缕光芒竟是如流星般的璀璨。漂亮的嘴唇轻蔑的一撇，淡淡地又嗤出一句话来。

　　女人的表情百转千回，最终仿佛破碎了什么般，掩面而泣。全身也消散了那诡魅的光彩，再次回到了初始的怯懦乏味。

　　男人蓦地起身，似暗之帝王猝然临世，原本阴暗的角落斗然耀眼起来。沉浸在黑暗中的面容浮出水面，妖美如午夜盛放的红莲。灯光试探般轻触着他令人屏息的面庞，左耳骨泛寒的耳钉溢出银色的流光。

　　小店竟突地静了下来，男女客人们仿佛臣子般仰视着并震惊于男人的绝美容颜。纤细的眉头轻蹙筱尔松开，男人噙着含义莫名地微笑走向了吧台。

　　“真是华丽的出场呢。”若离冲着男人一笑，看不出情绪。腹诽：原来自己就长得这么妖孽，难怪不买那女人的账。

　　“君澈。”清澈而略带磁性的嗓音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若离。”挑着眉看着面前自称君澈的男人，“你弄哭了我的客人呢。”

　　君澈不再言语。红衣的女人仍深陷在自己的悲恸里，不停地耸动着双肩却严严地压抑了哭声。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小店的客人们局促起来。

　　君澈突然笑了，轻轻绽开的笑容似莲花缓缓吐蕊，潋滟了一池春水。

　　“那么，我给你打工吧。”没有一丝应聘者的谦恭，羽毛般轻柔的声音仿佛恋人间呢喃的爱语，缓缓地飘散到小店的每个角落，久久不能落地。

　　一瞬间，众人都疑惑着自己是否产生的幻听，一个帝王般的男子，竟要在一家莫名的小店里打工？跑堂？！当小二？！！

　　若离也是一愣，眼前却不由自主地闪过另一种画面：一张妖艳得惊为天人的脸，缀满可爱花边的蕾丝女仆装，美得不可方物的男人以仆从的姿态侍候着，脸上的笑温雅而暧昧……真的很有爱啊~！想着日进斗金的未来，若离只想振臂急呼：“苍天啊，我是作了什么好事，要你如此的厚待我~！”

　　但面上还是要故作姿态的。故意放冷的声音，仿佛烧红的瓷器猛然冰冻，喇喇地裂开细纹：

　　“看起来没什么经验呢。

　　唔……

　　这样我比较吃亏啊，

　　虽然很勉强但要试用一下也不是不行，就当做是照顾新人好了。

　　不过待遇方面……”

　　“打烊的时候了呢。”君澈的轻喃风轻云淡地打断了若离的碎碎念。低低地语调不知是在询问，提醒，还是无有深意的叹息。

　　但客人们却都很听话地收拾了东西，把狼藉的杯盘放在了吧台的后方，规规矩矩地走出店门仿佛从不曾来过。而那哭泣的红衣女人更是早就消弭了踪迹。

二人
但客人们却都很听话地收拾了东西，把狼藉的杯盘放在了吧台的后方，规规矩矩地走出店门仿佛从不曾来过。而那哭泣的红衣女人更是早就消弭了踪迹。

　　人群散后，君澈盯着若离，幽深的瞳孔黑洞般摄取着若离的每一丝表情，缓缓地开口：

　　“这家店没有名字呢，纯黑的牌匾有什么深意吗？”

　　漆黑的瞳仁隐隐地闪动，似被星光点亮的夜幕，让人错以为那是一片浓郁的紫色沉淀。

　　若离丝毫没有感受到那咄咄的光彩，一边兀自收拾着台面，一边答着：

　　“懒得想名字呢。黑色不容易脏啊。”冠以肮脏与罪恶之名的黑色是最不容易脏的呵。

　　夜幕的星光不可抑制的颤了一下，做为上古秘术中诡秘而邪恶的媒体，代表着阴暗世界的黑色也可以这样地被轻描淡写的解释吗。君澈开始怀疑起自己来这家店的初衷了。

　　“阿离，我们这家店可以称为酒吧吗？”突然变得柔媚的嗓音挠得人心痒痒的。君澈自来熟地坐上了吧台前的转椅。光洁地手指滑过玻璃杯玲珑的唇沿。修长的双腿随意曲着，隐匿在黑色盛装下的俊秀形体敛去了君临天下的气息，反而带上几分*而*的痞态，一如他细碎柔软的披肩长发，不羁而随意地撩拨着他精致的面颊。

　　不知是不习惯这种气质的突变，还是被他*的风情打动，若离微微一窒，随即又粗线条地嘻笑着解释：

　　“也不算是酒吧啦，只要有人出钱，能卖的都可以卖啊。

　　只是装潢成酒吧比较有情调嘛。因为懒得解释，结果就被人错误的默认了。”

　　又泫然欲泣地补了一句：

　　“本来这些桌椅也是拿来卖的，桌上插的玫瑰也是可以卖的啊。明明有就这么多东西可以换钱，为什么就无人问津呢？”

　　君澈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沉重的无力。好听的嗓音难得的僵住。仓促中端起一杯浑浊的棕色液体试图转移这个令若离阴暗令自己狂汗的话题。

　　“也卖咖啡的吗？”细腻的嘴唇轻轻地啜了一口，抿了抿并未被沾湿的好看的唇线，目光中有些许的疑惑，

　　“尝不出是哪种咖啡呢。”蓦地抬头却闯进若离放大得张狂的笑脸。

　　若离扑闪着眼睛微微靠近，带着江湖术士要泄露天机时的神秘，贝齿翕合：

　　“看在你已经是我的人的份上，我才把这种黑色文件的绝密内容告诉你哦：此乃雀巢速溶。”

　　望着若离毫不掩饰的狡诈与得意，对比台前标注着的不菲的价格，君澈渐渐习惯了那股沉重的无力，只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分明就是一个懒惰的无良奸商怎么最开始会给人一种冷艳女王的错觉呢？

　　给这个女人打工，真的没问题吗？　。。

阎烬
古铜色的繁复的秒针与时针分针一起回归12时发出齿轮咬合时的清脆。钟摆暗黑如被吞噬的月，亘古不变地来来回回。看不出年代的歌特式挂钟低哑地吟唱，极其缓慢仿佛进行着一场轮回。

　　挂钟的提醒让若离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微微蹙眉，随而哀怨地望了眼面前一脸无辜的君澈。平时总会记得在十二点之前收拾好一切关门休息的，但今天顾着和这个新招的男人聊天竟把时间错过了。

　　十二点以后的客人总是比较难伺候的啊。

　　似乎是为了响应若离的担忧，在第十二声钟敲响时，木门呕哑着旋开一个角度，泻进一片夜色。幽幽的黑暗张着口，吐出一个男人来。

　　一头火红而张扬的短发恣意却不显凌乱，剑眉星目，暗红的瞳仁里似燃烧着焚天的焰火般闪着狂妄与桀骜的光。硬挺的鼻梁下有一道浅浅的唇沟，朱红的唇瓣线条分明。左颊边纹着血红火样图案，妖妖娆娆地一直延烧至下颌左支。红底黑纹的名贵华装胡乱地套在精练的躯体上，领口随意的翻开，前襟象征性的扣了一颗雕花精致的钮扣。

　　如此嚣张的外表无非宣扬着两个信息：

　　这是一个贵族！

　　这是一个没有贵族自觉的贵族！

　　男人极没形象的窜上若离面前的吧台椅，把手中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盆重重的一放，仿佛刚刚跑完马拉松般的喘着：“花。。。花店里的死变态。。。让我。。。送的东西。”

　　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