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茴香自然知道丁香说的确实是事实。
其实不管是自家周家湾也好，还是隔壁漏斗湾也罢，确实有些个小姊妹，每每需要绣些个寓意好的字儿词儿的时候，都会过来找她求教。
可这事儿，却并不像丁香说的这般简单的。
她还真有些说不准的。
丁香就有些想不通了。
还有人不想识字的吗？
香叶也歪了歪脑袋，却是转头看向花椒，道：“椒椒，你还记得咱们那天在大田里捡稻穗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给咱们帮忙的小妹妹吗？她就想要识字的呀，她若是知道了我们可以叫她识字，肯定会来的。”
说着还告诉姐姐们知道：“那个小妹妹的祖父爹爹，叔叔伯伯虽然都认得一些字儿，哥哥们也都在上学，可不知道为甚的，都没有空闲教她识字。而且她的祖母娘亲，伯娘婶娘的，还有姐姐们，好像就没有一个识字的。所以不像咱们家，她家根本就没有人能教她识字给她上书。她今年都七岁啦，就比咱们椒椒小上一个月，咱们椒椒都认得几千个字儿了，可她一个字儿都不认识。”
越说越郁闷，根本还不能理解这桩事儿的香叶说着就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还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道，道：“用我外祖母的一句话儿，就是扁担掉到地上，都不知道是个一字儿的人。”
又看向花椒。
花椒就朝她点头，只还解释给她听：“四姐，那个小妹妹虽然是想识字来着，但听她的意思，她的爹娘不见得就会愿意让她识字儿的。”
可这话儿香叶就更想不明白了，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为甚的呢？念书识字不好吗？”
也是这样认为的丁香听了花椒这话，却是有些了然了。
肩膀一点一点儿地耷拉了下来，颇有些失落地朝着香叶一点头：“香叶，好像是这样的。”
还解释给她听：“念书识字当然是很好的事儿。可就好像石榴姐红枣她们，以前伯祖母，还有那个族叔，就不愿意她们跟着我娘念书识字的。说女孩子识字没用儿，又不用当官儿去。还有一大堆的话儿，反正都不是甚的好话儿。可不但族婶好像也觉得女孩子念不念书没甚打紧的，就连石榴姐红枣她们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就算当时有这样的机会跟着我们一道识字，却不上心的。”
说完又看向茴香：“是不是这样，二姐！”
茴香想到了石榴红枣姐妹。
胸口就又有些发堵，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才朝着香叶颔首道：“确实就像你三姐所说的这样。而且不但是伯祖母同族伯这样想，好多人家都是这样的想法。甚至于还有好些个女孩子也是这样想的，都觉得既是女孩子，早晚都要出门子，念再多的书，也是旁人家的，又有甚的用，何况念书本来就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儿。”
而且据她所知，当初族伯娘一心想要拼个小子，是真的没有心思理会石榴红枣几个念书识字的事儿的。而石榴自是罢了，就是红枣那会儿年纪都还小，哪里耐得住坐在那里背书写字的。
至于伯祖母，更是嘀咕过不只一回，成天嘀咕甚的女孩子念了书就不受教了，还说那些个移了性情的女孩子，都是念过书的，真还不如那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箩筐的来的本分……
可经此一事儿，茴香实在是觉得念书懂礼真的太重要了。
女孩子确实早晚要出门子，可就连自个儿都青红不分四六不着的，就算生了孩子，不会养也不会教，可不是害人害己！
她忽的明白过来，为甚的姚氏总说妇道人家的才学和素质，往往影响着一个家庭的生活和祖孙三代，而一个有德行的妇道人家，更是往往可以长久地兴旺一个家庭。
这话儿真是再对也没有了。
而丁香虽然并不知道这受不受教本不本分的话儿，可光听到念书本来就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儿的话儿，就已是一翻白眼，冷哼道：“分明就是胡扯！”
香叶却嘟着小嘴看了看姐姐妹妹们，不过虽然她并不明白为甚的念书识字会没用，可姐妹们的话儿，她自是再相信不过的。
倒是焦急了起来，攥紧了花椒的手问着她：“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丁香也支了下巴，颇有些无精打采地道：“是啊，这事儿确实伤脑筋。若是她们的娘老子果然不愿意她们识字的话，咱们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总不能去抢人吧！”
说着又不禁压低声音小声嘀咕了起来：“圣人都说‘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不陷父与不义’，由此可见，饶是圣人也不赞成做儿女的一味愚孝，也讲究通权达变才是真正的孝顺。识字是绝对的好事儿，自然需要变通，若是换做是我的话，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偷偷跑出来识字的。”
说着忽的眼睛晶亮，“刷”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就攥着茴香的手同她道：“二姐，要不我们让愿意同我们识字的小姐妹偷偷跑出来吧，不叫她们的娘老子知道，不就成了吗？”白糖酥说姐妹们先看着，第二章我正在码，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年过年都这样拼，实在是太惨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默许
茴香当着秦老爹的面虽然侃侃而谈，可心里头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的。
虽然昨儿夜里同花椒商议了半宿，两人也确实琢磨出了法子来。
可说句实在话，真不是甚的顶好的法子。
到底能不用，最好还是别用的。
不过就算再难，她也想把这件事儿一点一点慢慢进行下去的。
而花椒的想法，其实也同茴香差不多。
只不过比起茴香来，她这心里头，更是没着没落的。
据她了解，前世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实行了那么多年，而且还是宪法规定的，适龄儿童与青少年必须接受，国家、社会与家庭也必须予以保证的教育。
可实际上，因为生存的压力也好，糟粕的观念也罢，早早辍学的孩子其实并不在少数的。
更别说如今这世道了，想要去挑战世人根深蒂固的观念，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体。
就算花椒只想打个擦边球，并不敢去挑战旧俗恶习，也不敢掉以轻心。
可看着好像焯水没有放油盐的青菜似的香叶同丁香，花椒吁出一口浊气，刚想故作轻松的安慰她们两句，就听丁香喃喃自语，忽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忙朝她摇了摇头。
茴香也被她唬了一大跳，忙道：“这可不成，咱们是好心，办的也是好事儿，可不能把它变成坏事儿了。这偷偷摸摸的，到底算甚的。”
花椒忙附和着点头，还道：“是啊，三姐，我们又不是做坏事儿，怎么能偷偷的。就算是好事儿，恐怕也没有哪个当爹爹娘亲的会真正高兴的。”
见茴香同花椒又反对，丁香耷拉了脑袋，再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就趴在了桌子上，叹气道：“那怎么办！”
花椒就道：“二姐，三姐，四姐，要不咱们还是先试试看吧，说不得咱们可能想多了，还是有爹娘同咱们家祖父祖母一样开明的呢！”
“是啊！”一听这话，方还蔫哒哒的丁香已是一拍桌子，不住地点头，倒是头一个响应的。
而且越想花椒这话越觉不错，还道：“总不可能所有娘老子都觉得儿女是债，丫头是赔钱货吧！”
何况这世上到底是不孝顺的儿女多，不是的娘老子少的。
丁香叽叽咕咕地同姐妹们说了许久，不过到底还得回去规划她的小田庄去，就同茴香商量道：“咱们先问问隔壁的红枣花生同桂圆罢，她们这一年的虽然一直都在念书写字的，可我看也没念出写出甚的名堂来。”
说着又小小声地道了一句：“族婶自个儿拢共也认不得几个字儿，哪里能指望她的。真等她们姐妹念完‘三百千’，都得猴年马月去了。”
却是提都没有提及石榴的。
茴香自是想把石榴考虑在内的，可想到实际情况，虽有迟疑，可到底还是没有开这个口，只是点头道：“我待会就去打听打听。”
眼尖的丁香却看出了茴香方才一刹那的迟疑来，略一思量就明白茴香到底为的甚的了，想了想，还是凑过来同她耳语道：“二姐，我不是不愿意石榴姐过来。只是，你也知道的，红枣是不会说假话的。既然她让我们留意，那我们最好还是避讳一些才好。”
茴香明白丁香的意思。
何况在她看来，石榴也不一定就愿意过来自家认字的。
花椒也没说甚的，但有话儿要同香叶说：“四姐，你知道那个小妹妹家住哪里吗？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好啊好啊！”香叶一听花椒这话，这才彻底振奋起来，立马跳下椅子，拉着花椒就要出门：“她家就在漏斗湾，咱们一路问过去就知道啦！”
随后姐妹三个就兵分两路忙活了起来。
茴香这厢，虽然费了半晌工夫，才说服已经被袁氏折腾的对念书识字退避三舍的红枣，同意带着花生桂圆过来念书识字。
可袁氏那儿却是刚起了个头，刚说想邀了红枣姐妹三个一道过来作伴，女红针黹、念书识字的话儿还未出口，就已是得到了袁氏的默许。
茴香都未想到竟这样容易，可到底袁氏提都没有提及石榴，实在叫她长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心里的那点子不合理了。
只再想到袁氏之前对石榴的严格要求，倒是有些不解了。
而花椒香叶小姐俩这厢，一路找去那个小丫头家的时候，小丫头正在院子里打草结。
看到花椒同香叶，小丫头虽有些诧异，却知道赶忙将她们往屋里让。
只香叶并不敢进屋，只是拉着小丫头说话，小小声地问她：“你还想识字吗？我和我二姐三姐还有妹妹可以教你识字的。”
然而随后花椒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只有七岁了。
那小丫头一蹦三尺高，赶忙向香叶道谢，只是在香叶问她要不要告诉她爹娘的时候，那小丫头却很果断地摇了摇头，同香叶道：“我就同我爹娘说去姐姐家找姐姐们玩儿，我爹娘肯定会同意的。”说着还眨了眨眼睛：“到时候我在旁边跟着认得几个字，我爹娘肯定不会说甚的的。”
花椒同香叶就有些傻眼。
只香叶虽是个软软糯糯的甜姐儿，可是非好歹她还是知道的，又追了那小丫头一句：“要不我们还是跟你爹娘说一声吧，咱们不能哄长辈的，这样就是好事儿也变成坏事儿了。”
小丫头就有些退缩了，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抿了抿唇，道：“那我回来跟我爹娘说，就说我识字儿了，我爹娘要是甚的都不说，那我就继续识字儿，要是我爹娘不准，我就不学了。”
香叶就急了起来：“你得识字儿。”
花椒忙拍了拍香叶的手，同那个小丫头道：“要是你爹娘不准，咱们再来想办法。”
香叶听了就不住地点头，那小丫头看了看花椒，也慢慢颔首。
却是当天下半晌就抽了工夫过来同香叶识字儿，茴香看着香叶一板一眼的从《三字经》脚踏识字儿，半个时辰，上了一句书。
小丫头大致认得了十二个字，欢欢喜喜地回了家，却是吃过夜饭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告诉香叶同花椒：“我同我爹娘说了，说我跟在姐姐们身边认得了几个字，我娘说了句‘就知道玩儿’，我爹甚的都没说，没有不准我识字儿……姐姐，我明天还可以过来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出事
这对花椒来说，已经算是顶好顶好的结果了。
自然也就顾不上唏嘘小丫头娘亲说的那句“就知道玩儿”的叫人叹息的话儿了。
茴香亦是长松了半口气的。
当即就同秦老爹秦老娘打了声招呼，将正院二进的厢房辟了一间出来，摆上桌椅板凳的，作为小姐妹识字念书的书房用。
红枣姐妹同那个小丫头，自此每天下半晌都会抽空径直过来书房，跟着花椒姐妹学上一两句书，认认真真地学习一二十个字儿。
若有空暇，就再凑在一起或是做会儿针线，或是打个络子，小姐妹们玩笑一回儿，也就将近一个时辰的光景过去了，红枣姐妹同小丫头就会各自家去了。
说起来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光景，可不光那个小丫头每天俱是欢天喜地心满意足的，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不同往日了。
每天都是抱着明天又能认识新字儿的欢喜入睡，又伴着今儿又能认识新字儿的喜欢醒来的。
就是红枣姐妹，若说之前红枣答应茴香带着妹妹们过来识字儿，足有五成的原因只因着茴香是姐姐，她实在不好意思婉拒茴香的好意。
可不过几天的光景，红枣已是感受到了作为学生而言念书识字本该有的气氛同心绪了。
别说花生桂圆了，饶是红枣亦是自打懂事记事儿，头一回感受到如此轻松的气氛，有盼头的心情。
虽说红枣早已勉强通读了整本的《三字经》，花生桂圆两个也都识得一些字儿。
花生桂圆两个小的还则罢了，知识懵懵懂懂的觉得族姐妹们教她们识字，比她们娘亲教的容易多了。而红枣却是真心实意地开始重新认识念书识字这桩事儿，也愿意开始重新巩固不但底子薄弱，尤其还积攒了不少怨气戾气在上头的功课了。
茴香看在眼里，尤其眼见那个小丫头因着时不时的就会带回去一个新式式样的络子，或是学会了劈线学会了走针，再不然还能知道一些生活上的智慧，比如秦家养的大黑猪搭配着猪食还会每顿添补一大把漆籽核粉，大黑猪不但肯吃，还长油快板油多……小丫头的爹娘不但没有微词，还对茴香姐妹赞誉有加，对小丫头找花椒姐妹们非常的放心。
茴香剩下的半口气儿，也总算是落下了些许了。
却是不曾想到，先是日“日”来往于秦家的老舅婆首先注意到了亦是频繁出入秦家的红枣姐妹同小丫头。
接连两回都迎面碰上过，略一留心，自然就能听到从正院后院里头传来的琅琅的读书声。
随后又是过来水碓磨坊挨砻挨磨的乡邻们注意到了常来常往的红枣几个。
消息不只怎的就在乡邻间传了开来。
就有人家同老舅婆一样心念一动。
老舅婆虽然没有亲孙女，却有侄孙女。
就过来同秦老娘商量，看看能不能让她们过来找茴香姐妹玩儿，还道：“要是能跟着咱们家几位姑娘见见世面学学规矩，再认得几个字儿，就是她们的造化了。”
其他一些个周家湾同漏斗湾的乡邻们也是差不离的想头。
当娘老子的，就没有不盼着自家孩子好的，比起那些个皮猴狲，自然希望自家孩子能同好人家的规矩孩子聪明孩子玩在一块儿。
毕竟俗话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也是人之常情的。
而秦家的孩子，不管是小小子，还是小丫头，都算是“别人家的孩子”，又守礼又聪明，正是两头村里好些个娘老子教训儿女时的标杆。
尤其是已经中了童生的大堂哥，更是十里八村许多娘老子挂在嘴边的小字辈中的第一人。
不但招了许多人的爱，还招了不少人的恨。
不过有些个娘老子虽会鞭策自家的儿子向秦家的小小子习学，但是对于女儿。若说儿子像庄稼，施肥灌溉捉虫除草照管的精心，女儿就是实打实的野草了，虽不至于除之而后快，却也是任其生长很少过问的。
听过一耳朵也就算了，虽然如今已经鲜少会言三语四的拿着秦家说嘴了，却也不至于就颠覆几十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的。
可还有些个娘老子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