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要生气了,等你父亲回来,我就派人去提亲,你嫁过来,三殿下对你也是全心全意。而且还帮你爹爹平反,这可就是佳话了。”
初宁真是被她这种语重心长,我为你好的语气恶心死了。
此时屏风后已传出来动静,应该是太后那儿换好衣裳要出来,周贵妃当即亲亲热热去拉她的手,一副两人感情好的样子。
初宁心中一动,知道她最终用意是这样,就是想让人看见她们两亲近,然后好去陛下那里编排吗?
安成公主也在这时脱身走进来,正好看到周贵妃握小姑娘的手,心里讨厌死了她假惺惺地作态,高声喊:“初宁,快到我这儿来。”
周贵妃却是更攥紧她的手,也扬高声音说:“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说定了?!
初宁听着她这种故意误导人的话,微微一笑,下刻直接用力一摔手转身朝后边的炕扑去。
小姑娘的惊呼声响起,随后是瓷器摔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咚的一声响。
安成公主就看到她撞在了炕沿上,吓得直接跑上前,把正懵着的周贵妃又推一把,直接将人推坐到地上。
周贵妃的手当即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正按到了一片瓷器碎片。
“初宁,你没有摔着吧!”
“贵妃娘娘,你怎么能这样作贱我,我爹爹如今是戴罪在身,但我也是圣上御封的县主!”
安成公主正要扶小姑娘,却被她抬头悲愤的声音惊了惊。
初宁却继续朝疼得脸颊都直抽的周贵妃继续说道:“我那日遇上三殿下是不假,但那是巧遇!你怎么就能给我扣上故意去偶遇殿下的话,我清清白白,就那么犯|贱要挤着去给人做妾不成!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怎么了这是!谁要逼死我的初宁!”
太后听到响声就快步走来,结果就听到这么一翻控诉的话,惊得当即面上就有怒意。
周贵妃手正流血,疼得一脑门子冷汗,再听初宁倒打一耙,气得差点要抽过去,抖着唇半天也只说了一个你的。
初宁已经埋头到安成公主的怀里,放声嚎嚎大哭。安成公主低头,见到她是扯着嗓子在干嚎,嘴角一抽,从初宁一连串的自导自演中差点要回不过神来。
太后听着哭声,转头就瞪向周贵妃。周贵妃是一个人进来的,连个扶她的人都没有,爬也爬不起来,被太后一瞪又委屈又恨,张嘴就道:“娘娘,不是的,这是误会。”
她到底是宠妃,从争斗中过来,稳稳霸着贵妃之位十余年,脑子还是有的。她当然不会直接吼出什么宋初宁冤枉我的话,那样才真正是中了计。
太后恐怕就更不会听她解释。
初宁听着她是这种辩驳,哭声更大了,抓着安成公主的衣裳说:“我不要活了!我嫁猫嫁狗也不会不给人做妾的!”
又是一个妾字,直扎周贵妃的心。
这场中,说到底,周贵妃再是贵妃,那也就是妾!
周贵妃一张脸铁青,这种情况也不敢纠缠下去,突然握着受伤流血的手尖叫一声,两眼翻白就倒在地上。
她这一倒,初宁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太会装了,比她还会装!
太后的怒气憋到一半,没有了发泄的对像,只能忍着叫人去把扶起来。到底是儿子的宠妃,她还得叫太医来给看。
初宁继续干嚎几嗓子,安成公主已经配合抱着她一直喊心肝肉儿,初宁被肉麻得直打颤,然后腰间被她掐一下,是真的疼红了眼!
太后寝室闹了一大出动静,自然是把明德帝也惊动了,而几位皇子就在跟前,三皇子听到说生母手割破晕倒也就跟着一块儿过来。
太子想了想,也跟了过来,他母后也在,他过去合情合理。
二皇子和四皇子相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有热闹不看白不看,他们给皇祖母请安去!
于是,慈懿比刚才还要热闹,挤满了人。
初宁拿着帕子就一直抹眼角,把眼角抹得通红。她知道自己要装得更像一点,因为刚才安成公主很无语看她一眼,眼里还有嫌弃,似乎是觉得她段数跟过家家似的。
但初宁也无奈啊,她以前也就整过宋初娴,能这样逼得周贵妃哑巴吃黄连,她觉得自己也挺不错的了。
明德帝过来自然是要问事情经过,太后总算是找到发泄口,先噼里啪啦把皇帝臭骂一顿。
“她都是你宠的!居然敢在逼我们初宁去做妾,这是想做什么!我们初宁就命那么贱吗?!我和安成捧在手里疼都疼不过来,皇帝!你的妃子做的这些事,叫别人知道了,你就说会不会心寒!”
这别人指的是远在他邦的庆贤长公主,皇帝被骂得一脸懵,心里恼,却不能发作。
这是他母后,他哪里敢还嘴!
太子听到这么一句,在边上摸了摸鼻子,说:“皇祖母哪能这么说,安宁妹妹父亲曾经也是当朝阁老。。。。。。”
他才说了那么半句,就被皇帝抬眼扫了过去,当即闭上嘴。
可这半句也就够用了!
明德帝听到当朝阁老几字,想到当然是宋霖先前的权势,再有是明儿宋霖就要回京,这案子十有八九是要平反。如今证据已查清得差多,就是私下联系边关戎守将领这条罪抹不掉。
可庆贤长公主也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要他善待她女儿女婿及外孙女,这条罪其实宋霖若没有反心,确实是可有可无。
先前是因为有贪墨军饷在前,才判了。
明德帝想到宋霖的平反,目光看向三子就锐利多了。
太子一句话就帮着初宁把三皇子给推到浪尖上去,三皇子脸色一白,心知此事大势已去。
宋初宁是娶不了,但他也不能就这么被连带着惹上一身骚。
他忙跪倒,哀哀地喊:“父皇,儿子没有逼迫过安宁县主任何事情!肯定是有误会。”
初宁听到这些,气得直咬牙,往日再乖巧不过的小姑娘眼里都是恨意。
误会!
真是好脱身的借口!
初宁在这个时候,突然也跪倒在明德帝跟前。她抬着脸,眼中挂了泪,一脸决然地说:“陛下,初宁有话要与陛下单独说!恳请陛下!”
安成公主惊得站了起来,手指轻抖。
她知道初宁要说什么。
三皇子更是一脸不敢置信,这个宋初宁疯了吗?!
明德帝看了看跪在脚边的小姑娘,看到她眼里真真切切写着委屈,眼泪欲坠未坠,那种无助就感染了他。
他站起身,一把扶起她:“到后边说。”
三皇子心脏狠狠一跳,眼前有些发黑,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安成公主抿抿唇,站终又恢复冷静,就站在原地不动,冷冷盯着三皇子。
这事确实是小姑娘自己说最好,她刚才还觉得小姑娘莽撞,但其实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初宁跟着明德帝来到后殿,依旧跪在他脚下,原本还忐忑的心情在此刻无比的冷静。她闭上眼,把当日如何到农舍,如何成了单独与三皇子独处,三皇子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一字不落的说了。
甚至把三皇子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都毫无隐瞒描述得清清楚楚。
她每说一个字,都是强迫自己回忆那天的不堪。
那时她不够聪明,不知道这里头有陷阱,自己钻了进去,可是。。。。。。她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即便要被明德帝厌恶,她也要讨回公道!
明德帝每听一个字,脸色就冷一分,听到最后,甚至是不知不觉地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他教导出来的儿子,居然敢使这种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若是叫得手了!
明德帝想到庆贤长公主最新的来信说,那帮鞑子人如今又蠢蠢欲动,她尽最大努力会让土默部继续与我朝交好,起码如今的土默王不会参与对我朝发起战争。并会让土默王再从中周旋游说,尽量建立邦交。
如若这个时候寒了姑母的心。
明德帝打了个冷颤。
他不是怕打仗,而是怕死后无脸去见先帝。
“混帐!”
明德帝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初宁仍闭着眼,跪在地上,然后把自己抱作一团。
她喃喃喊了一声爹爹,想起父亲说的,人总是在磕磕碰碰中才能成长,有时的代价可能不堪设想。
但不管如何,只要活着,你成长了,就能在先前欺负你的人头上狠狠踩一脚。
初宁又慢慢直起腰,然后站起来,反手抹了把眼泪,一步步走回前殿。
前殿里是三皇子在喊父皇的声音,是明德帝摔了茶碗的声音。
初宁听到明德帝说:“——逆子!给朕滚回你府里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人也不得进府探望,没有朕的命令你也不许离开一步!”
初宁站在柱子边上,看着三皇子被带离,更加看到他愤怒地扭头看自己,眼神似乎要吃人。
她心里却无比平静,只微微一笑。
徐三叔说陛下不会让她嫁三皇子,她不清楚原因,但她隐隐猜到明德帝对自己会有一定的包容心。
她还是不知道这份包容从何而来,但只要知道就足够了。
本来三皇子就是害她父亲的人,她与他就是在对立面上,所以她今天才这样果决。
既然避免不了对立,她就迎面而上。
她还有徐三叔,还相信徐三叔会让他爹爹平反,所以她还会有爹爹在身后。
她没什么好害怕的!
明德帝不但把三皇子禁足了,连周贵妃也一同禁足。她本是特意来威胁宋初宁的,结果成了被人设陷,气得装晕的周贵妃彻底晕过去。
周家收到消息的时候也乱作一团,明德帝从所未有这样斥罚过三皇子,一路顺风顺水的周家,这个情况也有些稳不住。
徐砚是太子那边派人去告诉,并狠狠夸了初宁一番,徐砚听得心惊胆颤,等报信的人离开一身冷汗坐在椅子里许久才回神。
然后,摇摇头失笑,心中又是与有荣焉。
他的小姑娘,很厉害。
晚上,他喊来齐圳问道:“吴沐川回信了吗。”
齐圳掐算时间:“有回信的话就是这两天了。”
徐砚点点头,盯着烛火,影映在眼眸中的那簇火苗不断跳跃着。
作者有话要说: 初宁:徐三叔,你看,我真的长大了。
宋霖怒视徐砚:你徐三叔瞎了,看不见。
徐砚冷汗淋淋:。。。。。。。对,岳父说什么都对!
第77章
天还未亮; 有一行人已经冒着露水策马赶到紧闭的城门口。
“锦衣卫!开门!”
为首穿着飞鱼服的男子眉目威严; 勒住缰绳抬头高喊。
城墙上值守的士兵举着火把往下照; 被他过肩的金色绣纹刺了刺眼; 忙跑到后边探头朝下头说:“快开城门!”
城门笨重,闷闷的响声在回荡着。
很快一匹黑马率先跃进; 紧接着是浩浩荡荡的十余人; 把同样策马身形消瘦的男子簇拥在中间。马蹄声惊扰了街道的安宁,一路绝尘往皇城方向奔驰。
初宁一早就醒来了,坐起身,坐着被子发呆。
昨晚梦里尽是三皇子扭曲的面容; 还有那种吃人的眼神,带着叫人糟心的惊悚,可她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害怕。
醒来后再回想昨天做的事,恍若如梦。
汐楠按着以往时辰先进内室和绿裳换值,轻声绕到屏风后,却隐约从缝隙中看到自家姑娘坐起来的身影。
汐楠忙快步上前,撩起帐子,果然见她坐着:“姑娘; 您起了怎么也没喊。”
初宁抬头,在晃眼的明光中微微一笑:“也才刚醒,快给我梳妆; 我去给殿下请安。”
汐楠俏生生应好,院子里的下人们就忙碌起来。
安成公主今天也起了个大早,她是被侍卫前来报信惊醒的。
——宋霖回京了!
天未亮就进了皇城。
待初宁来到的时候; 安成公也已经梳好妆,比平时都早。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跑进屋,就被安成公主今日的妆容惊艳了。衣裳发饰是平时惯用的,可不知为何,初宁就是觉得安成公主比平时都要雍容明艳几分。
也许是额间描的艳红花钿?
就像点晴之作!
安成公主见她眨眼看自己的花钿,笑着抬手去弹了弹额头:“要不要也给你画一个。”
初宁摇头:“画了也被头帘遮住,何必添麻烦。”
“经常看着,倒忘记你留了这个。”安成公主手指捻了捻她细滑的几缕头发,然后牵着她往外走,“昨晚吩咐人给你炖了滋补的汤,放了天麻,补补你的小脑袋。”
初宁听懂了这话里的打趣。
昨天从宫中回来后,她就被批一顿。
被说她坑人的本事太过拙劣,万一是别人进去看到,或是周贵妃身边带着人,那这计划成功率只有五五开。
初宁就是看着周贵妃一个人才敢大胆下手的,但也很虚心受教,确实想想有些后怕。于是安成公主就跟她说了不少宫里娘娘们的手段,听得她直咂舌,对皇宫里的女儿都有些恐惧了。
初宁一早又被拿着昨儿的‘英勇’说事,倒十分厚脸皮笑着说:“没事,补不好也不怕,还有殿下您呢。有良师,徒弟也不能太笨。”
“你这张嘴是越来越能说道!”安成公主被逗笑了,想到一人,“哪天你有空回徐家去看看你女先生吧,她才能受得你这样的笨学生。”
“好啊,我也想念着老夫人。”
两人说着坐到桌边,侍女果然就先将一盅汤放到她跟前。
直到用过饭,初宁要去针线房学裁衣,安成公主都没有把宋霖回京的事说出来,而是又派人让去给徐砚送信,再有是打听宋霖如今是在诏狱还是在刑部。
一个时辰之后,探听消息的人汇报,明德帝让宋霖还关诏狱:“陛下早朝之后会见宋大人,眼下已经下朝了。”
安成公主视线盯着袖澜上的刺绣,沉默了会说:“套车,我进宫。”
***
徐砚早在安成公主送信来的时候就听到宋霖回京的消息了,工部早就议论开来,他还知道皇帝要召见宋霖的事。
安成公主说会安排好让他带着小姑娘去见见宋霖。
所以。。。。。。他是要一会就跟宋霖说明白吗,他有些想像不出宋霖的表情。
徐砚看着班房外那株歪歪的柿子树,眼神发虚。
另一位主事从外头进来,就看到他握着笔出神的样子,连自己进来也没有反应。
“徐大人,侍郎大人下朝马上就该回来了,他昨儿要的核算,你做完了没?”
徐砚听到声音‘哦’一声,眸光淡淡,抬手就在边上堆着的几张纸拿给他。
那人接过,正想说这就给送过去,低头翻了两页,却发现这是刚裁好的白纸!他嘴角抽了抽,这徐砚什么意思。
他要是没看一眼,拿去给侍郎大人,侍郎大人不得把他骂一顿。
还以为他跟徐砚一起给侍郎大人脸色看呢!
“徐大人!这、这是白纸!”他没好气把纸又摔回桌案上。
徐砚眼珠子转了转,微微一笑:“是我疏忽了。”也不再翻找,而是抬笔就在白纸上写一串字数。
那人看着利落下笔,把所有东西都熟记于心,从头至尾都未停顿过一次,叫他有些心惊。
等到把三张纸都写满,徐砚略忐忑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丢下等就站起来。
那个人再细细检查手里的东西,见他往外走,又喊道:“徐大人,你去哪里,万一侍郎大人要找你问话呢。”
徐砚头也没回:“那就只能劳烦他等会了。”
谁也没有见宋霖重要。
那主事被他狂妄之言惊了再惊,要侍郎大人等他?!
他是哪根葱啊!
这真是仗着太子殿下的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