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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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香师-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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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知源于何处的敌意,令她惶恐而茫然。
    因而,此时她看过去的眼神,带着几分困惑和不安。
    白广寒看了崔文君一眼,那眼神在旁人看来并无特别,但崔文君却感觉到白广寒的眼神仿若实质化,带着警告的意味,夹着寒风拂面而来。崔文君遂抬眼看过去。唇边露出一抹笑,柔美的五官愈加温婉动人,宛若春暖花开。
    只是花开了,但冷风未化。
    百里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那两人都很克制。只是表露态度,无意较出高下,因而,更加耐人寻味;柳璇玑微微扬眉,“呵”的一声低笑,却笑得张狂;净尘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准备一会若有意外。便出手阻止;方文建和谢云则都是面色如常,似没有察觉到此时亭内这细微的变化。
    丹阳郡主看了看安岚,心绪甚是复杂,姑姑,从刚刚到现在,一眼都未看过她。她表现得越好。姑姑对安岚的关注就越多,就连景炎公子和广寒先生也一样,对安岚,总是另眼相待。
    是不是,有些东西。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
    她第一次,对别人生出羡慕来。
    ……
    因第一场文试是白广寒出题,如此,第二场斗香的形势,理应由百里翎定。
    百里翎手里摇着一柄金丝楠木折扇,含情目似笑非笑地巡视了一遍在座的宾客,最后将目光落到安岚身上,扬起嘴角道:“香之为用,其利最博。物外高隐,坐语道德,焚之可以清心悦神。四更残月,兴味萧骚,焚之可以畅怀舒啸。红袖在侧,秘语谈私,执手拥护,焚以熏心热意。皓月清宵,冰弦曳指,长啸空楼,苍山极目,未残炉热,香雾隐隐绕帘。此情此境,不以咏香,实为可惜。”
    有人抚掌而笑:“今日能如闻长香殿咏香之妙,当真不虚此行。”
    旁边的人即点头附和,咏香,本是斗香形式之一,将香之虚渺之玄妙之动人之意境,用诗词歌赋描绘出来,将转瞬即逝的感觉流传万古,此为文人雅士最为喜爱和追捧的斗香行为。
    如此,斗的不仅仅是对香的感知,更是一个人心中的才情,腹中的文采。
    时下唐人皆爱香,然斗香会却只在勋贵圈子及士大夫中盛行,究其因,不过因唯此阶级的人才有钱有闲并有此才情。
    寒门亦有才子,但寒门才子无缘香事。
    长香殿内,从大香师到香奴,虽几乎人人都能接触到香,但长香殿的香奴莫说吟诗作对了,单是识字的,十个里头挑不出一个,若是还会写的,百个里头,也寻不出一个。
    若诗词歌赋能信手拈来,那么,这个人绝不可能是香奴出身。
    若生而为奴,并在温饱和安定尚无法保证的情况下,读书那是痴人说梦。
    因而,百里翎的话一落,安岚的脸色刹时苍白。
    若说第一场文试,她还可勉力一试,那这第二场,她真的,只有交白卷了。
    即便不是三场两胜定输赢,但若前面两场真是如此结果,那即便她第三场能获得好成绩,想必最后总分也不可能会比丹阳郡主高。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认识到,自己有多天真。
    这样的鸿沟,即便她有舍命的决心和勇气,也无法跨越。
    她确实有惊人的天赋和才华,但同时也有无法忽视的短缺。
    安岚转头看向白广寒,她并未流露出恳求之色,只是看着他,微微有些惘然。
    白广寒注意到她的目光,偏过脸,亦看过来。
    那双眸子依旧沉静,淡漠,只是当落到她身上时,似乎带上一丝丝安抚的意味。安岚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广寒先生在那一瞬,真的流露出那抹温柔。
    “不过,一场一场比未免太无趣,因而第二场和第三场将同时开始。”百里翎的眼睛在丹阳郡主和安岚等人身上扫了一圈,接着道,“每个人,每一场都有弃权的权力,咏香之香品已准备好,若没有疑问,可开始第二场。”
    谢蓝河揖手:“请问百里先生,既然第二场和第三场可同时进行,如此,第三场斗香是何内容?”
    百里翎呵呵一笑:“第三场由白广寒定。”
    白广寒缓缓开口:“朝圣。”
    
    第208章 香境
    
    没有要求也没有约束,入了香境后,即可选朝圣之路。而此香境内的唯一规则,只要有人到达终点,香境便会自行散去。
    听到这句话,安岚即感觉心脏猛地一跳,她抑制不住地抬起眼,看向白广寒。
    香境由先生来设,如此,这是,先生特别定下的规则吗?
    安岚只觉得连自己的双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第一场文试占了二十分,第二场咏香占了三十分,第三场香境朝圣则是五十分。
    她第一场文试结果再怎么糟糕,也不会是零分,丹阳郡主前面两场加起来,即便都拿到满分,只要她能在第三场第一个达到朝圣地,那么,她最终得胜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因而第二场将开始的时候,安岚毫不犹豫的举手表示弃权。
    那一刻,丹阳郡主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静下心,认真面对第二场的咏香。
    她有自己的骄傲,此时此刻,她若是马上跟着表示弃权,她会看不起自己。
    她相信,广寒先生的香境,绝不会是先入者先到这么简单。
    在方玉辉眼里,丹阳郡主才是他的对手,因而丹阳郡主在哪里,他便在哪里。至于谢蓝河,本是有那么一瞬,他也想表示弃权,但谢云看了他一眼,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既然回了谢家,又入了开阳殿,那么,他的所言所行,便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既受了谢家的荫庇,又得了谢云的恩,那么,他如今的任性,便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
    有了第一次的低头和退让,接下来便很容易会有第二次。
    ……
    弃权者。另择席而坐。
    安岚随侍女入了新的席位时,只是她将坐下时,却不慎踩到裙摆,一下失去平衡。即往旁一歪。她大惊,就要扶住旁边的席案,若是在这等场合摔了,那丢脸的不仅是她,广寒先生也会面上无光的!
    然而,她伸出手这么一抓,结果抓到却不是那黑漆席案,而是上了朱漆的栏杆!
    她!?
    安岚茫然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美轮美奂的院子,似刚从梦着醒来般。脑子一片空白。
    “姑娘又打盹了吧。”蓝靛拿着个砚台走过来,弯下腰,小心摆在她跟前的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张已落了几句诗的雪浪纸,又笑道。“我这香还未点上呢,姑娘的诗就已经出来了!”
    “什么?”安岚不解地往桌上看了一眼,便见那雪白的纸上,落着几行秀丽俊挺的字:置酒未容虚左,论诗时要指南。迎笑天香满袖,喜君新赴朝参。迎燕温风旎旎,润花小雨斑斑。一炷烟中得意。九衢尘里偷闲。
    她一愣,虽品不出这首诗的意境,但却看得出来,那字写得非常好。
    她拿起那首诗端详了片刻,才抬起眼:“这是我写的?”
    蓝靛笑道:“可不是您写得,姑娘这是怎么了。自己写得东西竟不认得。”
    “是吗……”安岚有些愣愣地看着那几行诗,然后忽然拿起旁边的毛笔,照着那首诗誊写了一份。笔尖落在纸上的触感,文字的结构,一笔一划的走向。她都能感觉得到,那么清晰,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就好似,有人牵着她的手完成那几行字一般,安岚写完后,不禁摇了摇头,要甩开那种感觉。
    “姑娘这是要裱起来吗?”蓝靛看见丹阳郡主的难得露出这般严肃的神色,而且这张新写的,看起来更好,于是便问了一句。
    “不用。”安岚放下笔,又端详了一会,然后抬起脸问,“这里,是哪?”
    蓝靛有些懵了,瞧了安岚好一会才道:“这里是安府,是姑娘您的家啊。”
    “我的家?”安岚又愣了一下,想了许久才低声问:“这个家的女主人呢?”
    蓝靛小心道:“夫人出去了,老爷也访友去了,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安岚有些茫然,终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了。她轻揉了揉额头,然后站起身,打算出去。
    蓝靛忙到:“姑娘是要出去吗,我这就去备车。”
    “不用。”安岚摇头,“我只是出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一会后,她走到前院那了,只是一开门,却看到外面有个少年正举手做出一个敲门的动作。安岚将门拉开得大些,随后看清那少年的五官,柔美,俊秀,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倔强。
    “安姑娘。”谢蓝河朝她揖手,“安姑娘这是要出门?”
    “……谢公子?”安岚辨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她认得这个少年,但是,却又觉得有些陌生,“谢公子找我?”
    谢蓝河点头:“是,在下请姑娘与我斗香,一次。”
    安岚不解:“斗香?”
    “没错,姑娘之前就答应过的。”谢蓝河看着安岚道,“照之前就定的规矩,输的人也不罚别的,姑娘若输了,十天内不得踏出家门。”
    安岚微微抬眉:“若是你输了呢?”
    谢蓝河想了想,便道:“在下若是输了,那便由得姑娘说做什么,便做什么。”
    安岚看了谢蓝河好一会,才让开身,请其进来,便道了一个“好”字。
    ……
    香席很快就摆好了,谢蓝河在门外脱了鞋。
    安岚进去后,却看着摆在自己跟前那个狐狸香炉微微出神,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个东西。片刻后,她将手覆在那个狐狸香炉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心脏莫名砰砰地跳了几下。
    谢蓝河已经点上自己的香,只见他动作无比娴熟,每一步都做得极其到位,如同他的人,规规矩矩,踏踏实实,令人舒心。
    那张恬静的味道,正中平和,慢慢充斥整个香室,不知不觉间,让人放松,就算是再急切的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算出彩的香,并未给人惊艳的感觉,但是细细品来,却令人惊诧。
    “这是什么香?”安岚叹息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欣赏。
    
    第209章 亲事
    
    “还未起名。”谢蓝河说着就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们之间的斗香,是品完对方的香后,写出此香分别和了几种香品,然后再相互品评。
    天已入秋,园中的几株杏树和梨树都已结果,抬眼望去,便见一束阳光落在屋檐下的那枚杏子上,是半个月前才结的果,青中带白,被阳光一照,还能瞧见上面一层绒毛。挂在走廊上的墨竹鸟笼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风里带着柔软的味道,再往远处看,那边还有竹栅绿草,池水如夏碧蓝,粼光闪闪。院中的仆从不时从旁经过,却未停留,身着粉色比甲的丫鬟从香室附近走过时,因她往外看的关系,便会站住朝她微微欠身,然后才过去。
    丫鬟身上的衣着打扮都很体面,是个极为富贵的府邸呢……
    “安岚姑娘?”谢蓝河见她竟是看向外面,并似乎已然出神,便轻轻叫了一声。
    安岚收回目光,拾笔,却将下笔时,心里首先想到的却不是刚刚辨出的那几味香。
    熟杏暖香梨叶老,草梢竹栅锁池痕。
    写完后,她才怔住。
    谢蓝河却已看过来,并将那张纸拿过去,还轻轻念了出来,随后连连赞好,又请她将这首诗写完。
    安岚回过神,忙道:“是我走神了,那是忽然……”
    “福至心灵,所以下笔如有神。”谢蓝河微笑着接住她的话,真心叹服。
    安岚遂觉得面上一热,心里莫名觉得窘迫,便垂下脸,将之前辨出的香品一一写出,然后放在一边。接着,蓝靛将她的香送来,她将早准备好的香取出,伸手拿品香炉时。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狐狸香炉。
    那一瞬,她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谢蓝河并未发觉,身边的丫鬟也未察觉。甚至是她,都未有自觉。只是,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即便她未出丝毫差错,但却总觉得自己像是处身事外一般。
    一切都那么真实,一切又都那么不真实,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直到谢蓝河起身告辞时,她才忽然间回过神,面上露出几分茫然。
    “姑娘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谢蓝河看着她道,“可是有什么难事?”
    安岚看了谢蓝河一会。轻轻摇头,谢蓝河离开后,蓝靛才笑着道:“谢公子往后可能不会常来同姑娘一块品香了,难得今天过来,姑娘却总是走神。谢公子应当是以为姑娘心里伤感吧。”
    安岚不解:“嗯?”
    “姑娘,难道……是忘了?”蓝靛瞧着安岚这神色,便道,“谢家要将谢公子接回去了,以后便是正经的世家公子,再不是寒门蓬户里出来的小子,外出访友应当就不似现在这么轻易了。”
    “谢家?”安岚顿了顿。“他愿意回去?”
    “怎么会不愿意回去。”蓝靛笑了笑,“姑娘是天生的富贵命,自然不知道外头的苦日子是什么样,谢公子的身世您是清楚的,一年四季,也就穿在外头的那几件衣裳是没有补丁的。咱家老太爷赏识他。去年春节让白芍给他送两块墨,我跟着一道去,才瞧着他家连春节这样的日子,竟都不见有荤腥,那炉子上还熬着药。谢公子也没想到我们会来……”
    接下来蓝靛说什么,安岚都听不大清了,心里只想着那句话:姑娘是天生的富贵命,自然不是外头的苦日子是什么样。
    只是过了一会,蓝靛又走到她跟前,拿着她写的那几句诗道:“姑娘前两天说过要赏我点东西,让我自个想好了再跟姑娘你要,我这会儿想好了,我就要姑娘写的这个。”
    安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要这个做什么?”
    “姑娘这是答应了,一会我就送出去裱起来。”蓝靛一边仔细收好,一边道,“姑娘是不知道,你的诗词和字画,外头都有人高价求呢!”
    安岚怔住:“高价求!?”
    “姑娘别误会,我求姑娘这个,不是为着拿出去卖的。”蓝靛忙解释道,“我就是为着以后过年过节时,将姑娘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也长长脸。”
    安岚问道:“外头怎么会求我的诗词字画?”
    蓝靛笑了,走到安岚身边:“咱府的老太爷是当世大儒,夫人亦是书香门第出身,姑娘自小又有才名,无论是写是画,都是老太爷手把手地教,而姑娘在香道上亦有不小的名望,所以姑娘的诗词字画,那外头的人自然是要相争来求了。”
    安岚忽然笑了,并且笑得直接往榻上倒去。
    蓝靛愣住:“姑娘,你笑什么?”
    “没事,就是忽然想笑罢了。”笑了那一通后,安岚也没有坐起身,而是干脆躺在榻上,看着房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想笑,只是忽然间,就笑了,但她很清楚,那不是因为心情愉悦而笑。
    蓝靛什么时候出去的,她没有留意,只是过了不知多会,蓝靛又进来说安夫人,也就是她母亲回来了,正往她这边过来。
    安岚赶紧坐起身,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是自己的娘亲过来看她,而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何会紧张?并且,随着那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紧张感越来越重。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她从踏上站起身,两眼紧紧盯着那张五谷丰登的锦帘。
    帘子被打起,一位衣着素雅,三十开外的妇人微微垂着头走进来,然后抬起脸往她着看过来。
    为何,会有陌生的感觉?
    安岚看着那个“熟悉”的妇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安夫人笑着走过去,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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