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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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香师-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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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该输了吧,那四位可是正经香师。”
    “嘘……”
    五人斗香的第一轮,答案将揭晓时。丹阳郡主明显感觉到旁边的人都揪着一口气,最后结果出来,没有人出错,有人不由惋惜地叹了一声,却不知是叹他们几位在香道上的本事了得。还是叹金秀廉的运气足够好。
    第二轮,还是没有人出错。而至此,总的算下来,这场斗香已经持续了二十三轮,时间也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这么长时间,不停地闻赏香品。嗅觉很容易会迟钝,即便是香师,也不可能真的做到百分百不出错。
    所以,第三轮,果真有人错了。但却不是金秀廉。
    周围即起窃窃私语声,居然将香师都比下去了!
    从香席上起身的那位香师脸色有些不好,不过片刻后,他面上又露出笑容,并对金秀廉揖手:“不知阁下这玩香的本事是同何人所学?真是好本事。”
    金秀廉也起身揖手,腰往下弯,谦卑道:“不过是凭几位大人的抬爱,让在下有机会学了些皮毛。不算什么本事,今日许是在下运气好,其实之前有几次。都是在下瞎猜的,不想是猜中了。”
    这话一出,那位香师的脸色果真又好看了几分,坐着的那三位香师也都相互看了一眼,而旁观的那些客人则都露出几分恍惚之色,当下就相信了这个说法。原来还是凭运气,难怪了。
    丹阳郡主却是一怔。她总觉得,金秀廉的话里其中带着暗示。
    “不知他说的那几位大人是谁?谁看过汾西班的戏?”
    “问什么。谁不知道咱这长安城,都有哪几位最喜欢捧戏子。”
    “王尚书,澹台公,霄郡王,镇西小王爷……据说还有两位驸马爷也都是戏班的常客。”
    “我知道霄郡王是汾西班的常客,郡王府里的堂会,几乎每次都请汾西班。”
    “我想起来了,三年前,这姓金的只是那汾西班里一个跑腿的,也爱唱戏,但是没机会上台,当时汾西班的红角是另有其人。”
    “我记得三年前郡王捧的可是那姓刘的戏班子,后来那戏班的那个角儿病死了,霄郡王才注意到汾西班。”
    “你们可听说,那汾西班原来的帮主是个荤素不忌的,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个不被他拉进被窝。你看那姓金的,一脸的阴柔相,宜男宜女。”
    “哦——”有人会意地点头,再往金秀廉那看了看,又道,“碰到霄郡王之前,他岁数也不小了吧。”
    “呵呵,如此说来,可真不得了,难怪咱们比不得。”
    “戏子嘛……终究也只是个戏子,有什么可计较的。”
    这么多人输给一个戏子,心里怎么可能会不计较,但是,越是计较就越不能表现出来,可是要如何发泄心里的不平?因而每个人听到这一段缘由时,即觉得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口,所以这样些话这些故事很快就被传开了。
    许多人都心照不宣的低笑。
    蓝靛站在香室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将大家的窃窃私语都听到耳朵里,心里暗叹今日安排这一出戏的人手段高明。即便真是方家的手笔,安岚也不能说方家违约,只是有了今日金秀廉之事,那么明天,方家将安岚以前的事给添油加醋地道出来,到时,这些人眼里,安岚也就同那戏子是一类人。
    今日,对方将金秀廉安排进来的目的,并非是让这戏子同春宴的贵人平起平坐,而是将安岚推到同戏子一样的地位。因为他们几乎是一样的出身,一样有过被觊觎的遭遇,最后还都很幸运的被某个贵人看上,从此平步青云。
    但是,戏子就是戏子,站得再高,也是下九流的东西。
    第四轮斗香结束,这一轮,竟是两位香师同时出错,香室又是一阵低叹,连丹阳郡主都不禁深呼吸了一下。
    霄郡王同她父亲也有些交情,但是,方家本就在长安,方家同霄郡王的来往应当比崔氏更加密切。
    旁边那些客人的切切私语,她都听到了,清耀夫人早就将安岚的一切告诉她,所以她自然能察觉到今日这件事的真正目的。只是,她猜不出究竟是谁的安排,而安岚,此时知不知道呢?
    已经快中午了,但因这场斗香越是到后面,就越牵人心弦,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出去。
    两名香师出局,这场斗香,终于剩下最后两人。
    金秀廉抬起脸时,那笑容看着依旧谦卑,只是眼里多少还是流露出一丝丝兴奋,战胜了三位真正的香师,对任何玩香的人来说,都是件值得骄傲和兴奋的事。
    他真的会拿到最后的胜利吗?此时,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有这个疑问,即便他们不愿看到这个结果,但是,金秀廉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已经成功令很多人感到压力。其实,出局的那几位香师,也是连接着二十多次的胜利后才出了错,现在还坐在香席上的那位香师,也同金秀廉一样,一直没有出过错。
    但是,身为香师,在斗香上赢了一位戏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由此可见,两人此时面临的压力,是完全不对等的。
    而斗香,最讲究的就是心境平和,心境只要出了问题,那么出错便是必然之事。
    但凡懂香的人,没有不清楚这一点。
    香使将再次点香时,那位香师却让其先等一等。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这场斗香的过程中喊暂停,并且开口的还是那位香师,香室内所有人都赶紧竖起耳朵,亦有人赶紧往旁问:“这位香师瞧着面生啊,可知道他的来路?”
    “嘘,是卫家人,叫卫齐。”
    金秀廉看着卫齐,善解人意地道:“卫公子可是要休息片刻,其实在下也觉得累了……”
    卫齐看着金秀廉淡淡一笑:“不是,只是看到金大班,我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事。”
    金秀廉不解,不过还是顺着卫齐的话问:“不知卫公子想起何往事?”
    “以前,我也是个戏子。”卫齐神色如常地道出这句话,却惊得满室的人都愣住了,唯有蓝靛微微扬起嘴角。
    
    第264章 暗示
    
    金秀廉怔住,正看着这一幕的方玉辉也皱了皱眉,谢蓝河亦是面露讶异。
    丹阳郡主虽一样意外,但同时心里却又有一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从她意识到金秀廉是被人有意安排进来后,她就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照着对方的安排走下去。她跟安岚交过手,知道那姑娘不可能会乖乖任别人算计自己,更何况,是在春宴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她应当是早有准备,只是为何一直到现在,她还不出面?
    “想不到……”过了片刻,金秀廉才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这话才妥当,因为他不知卫齐忽然提出此事究竟意欲为何。卫家的人他虽没有接触过,但听说数位帝师都是出自卫家,他亦曾听几位贵人提起过,如今国子监的祭酒就是卫家的三老爷。出身如此门第,有过那样的过往,应当是掩饰都来不及,怎么会在这等场合自己提出来?
    “人生际遇,确实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卫齐似乎没有看到大家面上的惊诧,兀自笑了笑,就接着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并且也不是发生在长安城,所以大家才少有耳闻。”
    有人忍不住开口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齐往那边看了一眼,问话的是同他有些交情的好友,只是对方也不知道他有过这段经历,自然更加差异。
    卫齐朝他颔首,然后收回目光,平静地道:“我是在洪溏出生,四岁那年的上元节,跟着家中兄长出去外面玩。结果却被拐子给带走了。”
    啊……
    有生为人母的女客人听到这话,不禁一声叹息,眼里也露出几分怜惜。
    “拐子将我卖给戏班。”卫齐说到这,就看向金秀廉,“金大班想必深有体会。未成红角之前,一个什么依靠都没有的孩子,在戏班的日子并不好过。”
    金秀廉轻轻点头,看着卫齐的目光有些复杂,这事,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说起来我在唱戏上并无天分。但是为着能讨得帮主的欢心,少挨打骂和吃饱肚子,还是很拼命地去学。”卫齐说着就轻轻摇了摇头,“当时虽然年纪小,但还是已经能记事。只是曾经的锦衣玉食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记得越深却反而越是难过。”
    “是啊,还那么小呢。”有位夫人低声道,“想不到卫大人家的公子有过这等经历。”
    有人忍不住问:“后来呢?”
    卫齐笑了笑:“后来当然也是上了台,只是到底没能唱出金大班这样的名气。”
    金秀廉摇头:“卫公子谬赞了。”
    卫齐却问:“说到这个,在下想请教金大班,要将每一场戏中的角色演绎到最好?关键在什么?是天生的嗓音还是台下的苦练?”
    金秀廉怔了怔,只是见卫齐问得认真。他也不好敷衍,于是想了想才道:“一副好嗓子和台下苦练皆不可缺,不过在下记得梅若兰先生曾说过。欲在台上将七情六欲收放自如,就得己身先尝过世态炎凉,懂得人情冷暖。不懂,便入不得戏,入不得戏,再如何苦练。也终究难以到达人生如戏之境。”
    卫齐点头,叹道:“确是此理不假。”
    金秀廉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只是不知卫公子后来是如何……”
    卫齐知道他想问什么,便道:“自我被拐子抱走后。我母亲就不曾放弃过寻我,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我十七岁那年,因一次机缘巧合,让我们母子相遇了。那时候我早已忘了她长的什么模样,可母亲她一眼就认出我来。”
    香室内顿起阵阵欣慰的叹息声,谢蓝河面上亦是微微动容,只是,他清楚卫齐想要说的话还未说完,因为他很清楚,重归那样的家族,卫齐将面临的境况。
    果真,大家的叹息声还未歇,卫齐就接着道:“卫家家风严谨,容不得一个只会唱戏的卫家子弟,只是十余年的戏班生活,哪里有机会去学卫家人应当学的东西。很多习惯也已经养成,要改,又是何其之难。”
    听者纷纷点头,声声叹息。
    丹阳郡主注意到,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卫齐身上,金秀廉已在无形中落了下风。
    “卫家祖训,后辈子弟凡读书者必需参加科考,我情况特殊,虽得以例外,但是若一直靠着家族的荫庇游手好闲下去,再有之前那样的经历,必是要令父母面上无光。”卫齐暗叹,“我虽愚钝,却也知道父母之恩,恩重如山,我不能为父母争光已是不孝,如何还能让父母为我蒙羞!”
    有人道:“卫公子能有此心,已是大大的孝顺,卫大人想必也是欣慰的。”
    卫齐无奈摇头:“只是科考之路又岂是那般容易。”
    有人不忍,便道:“科考之路本就千难万阻,有多少人寒窗十年,也不见得就能一尝夙愿,卫公子实不必为此介怀。更何况,卫公子如今已是长安城有名的香师,多少人仰慕公子,以结交公子为荣,这已经是光耀门楣了。”
    不少同卫家有交情的都纷纷点头附和,没有交情的即便没有点头,却也没有表示相反已经。在唐国,香师的地位及高,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刚刚那三位香师输给金秀廉后,面色都不怎么好,而金秀廉即便是赢了,也还是表现得很谦卑很小心。
    “是啊,幸好还有香。”卫齐微微一笑,又看向金秀廉,“金大班也是懂香的,应当听过,若想成为最好的香师,除去经验和学识外,心境一样极为重要。”
    金秀廉点头,卫齐接着道:“在下曾有幸向大香师请教过,大香师言,人生百味,品得越多,手里出来的香,其韵味就越深远越动人,反之,也能品出香的真正妙处和细微的差别。”
    丹阳郡主怔住,从卫齐开口没多久,她就隐隐才道安岚的意思,此刻,她终于确定。
    卫齐最后总结:“如此我知道,曾经的苦难,其实是上天赐与我的机缘。若无那段苦难的经历,又如何有我如今的地位。”
    香室内许些人因卫齐这话陷入沉思,而那些母性泛滥的夫人们则开口道:“可不是,公子本就出身高贵,之前那段经历不过是上天的考验罢了,卫公子能有如今地位,也证明此话不假,若真有人因此卫公子之前的经历而看不起公子,那必是个鼠目寸光心思阴暗之人!”
    丹阳郡主暗叹,这就是安岚想说的吧,有理有据,丝丝入扣。
    比起金秀廉,安岚的经历更像卫公子,甚至安岚如今的地位比卫公子还要高。而金秀廉,即便名气不小,却终究还是个戏子,如何能相提并论。
    日后,即便再有人提起安岚的过去,定会有人将卫公子今日所说的一切抬出来。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安岚的究竟父母是何人,而到时,不,或许从今日起,就会有人想到此了。连姑姑都无法确定,安岚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这些人若是知道了这一点,会怎么想。
    丹阳郡主看着香室内的一张张面孔,一个卫齐,再加上一个还未被提及的崔文君大香师,这个一个接着一个暗示,已经借由卫齐今日的诉说,进入了这些人心里,如此完美的暗示,简直像一个没有丝毫破绽的香境。
    片刻后,卫齐对金秀廉揖手:“一时情动,不知不觉说了许多,耽搁了斗香的时间,还请见谅。”
    金秀廉忙起身回礼:“卫公子言重,今日能听卫公子一席话,在下受益良多。”
    卫齐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斗香继续,既起了这个头,总要分出个胜负来。”
    “是。”金秀廉坐下,但心情却比之前沉了些许。
    只是卫齐坐下后,又开口道:“不如这最后一轮,请今日宴席的主人为你我主持如何?”
    金秀廉一怔,而直到这会儿,大家才想起,今日春宴的主人直到现在都还没露脸呢,这也有些太不像话了!
    金秀廉微怔之后,便道:“如何敢麻烦安侍香,再说,安侍香此刻也不在这,现在让人去请,多少会耽搁了时间……”
    只是不等他将话说完,卫齐就笑着道:“先问一问,若是安侍香不愿,那便作罢。
    金秀廉不好执意反对,便下意识地看了那主持的香使一眼,丹阳郡主注意到金秀廉这个动作,她心头微动,难不成刚刚的斗香,那主持的香使暗中给了金秀廉帮助?她心里大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因为这简直是玷污了香之道,可是,如果金秀廉真的是有人蓄意安排进来的,那么再在香使上做文章,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般一想,她再看向卫齐,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了。
    如此说来,安岚都知道?而卫齐就是要等到这一刻才开口,要求换人。
    丹阳郡主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卫齐已开口请旁边的侍女去请安侍香,而他的话才落,蓝靛就走过去道:“不用请了,安侍香一直在这。”
    
    第265章 名字
    
    丹阳郡主诧异转头,方玉辉面上也是一惊,只是随即又皱起眉头,眼里现出恼恨。谢蓝河愣怔之后,忽的偏过脸,看向角落处的阴影里,那个站在一个高壮侍女背后,只现出小半个身子的身影。
    她是什么时候就在这里的?他竟完全没有留意,之前有一瞬,眼光往那扫过时觉得熟悉,但因为那身影的衣服颜色同侍女们的衣服是一样的,他便以为只是个侍女,所以未曾多想。
    如果是刚刚随丹阳郡主等人从外面一块进来,不可能瞒得过所有人的眼睛,难道,她是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谢蓝河震惊,这般说来,她是早算到他们会选这间香室,并且对今日将发生的事情都已提前预知!因而,一直在这等着,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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