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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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香师-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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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还在下,夹着雪粒,冷得刺骨。
    丹阳郡主背后却出了汗,秀兰越来越绝望,同时对丹阳郡主的依托了越来越大。
    而那车夫已经看出,再这么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必须找人来帮忙才行。而且他的胳膊实在是痛得厉害,他也需要找大夫,不然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将越严重。
    于是他便道:“郡主,要不小的先带您上去,您不是赶着去寤寐林,这里离寤寐林不远了,现在就走,还能来得及。”
    秀兰顿时慌了,这是要丢下她的意思,但是那车夫说的也没错,今日丹阳郡主就是为晋香会而来的。她可不敢说,丹阳郡主会为了她而错过晋香会,可是,若真留下她,她怕是就真的死定了。
    而丹阳郡主要走的话,这车夫定是要一路护送的。
    不然,丹阳郡主若是再有个万一,这车夫肯定脑袋不保!
    这地方,说不定有野兽出没,秋天又正好是野兽们寻找食物过冬的时间。
    “郡主,求求你……”秀兰微弱地开口,丹阳郡主目中露出为难,秀兰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都想到了。
    
    第114章 结束
    
    “什,什么时候了?”丹阳郡主似有些不敢看秀兰,微微转过脸问向那车夫,“这附近可有人家?”
    “看天色,离巳时顶多还有半个时辰,小的走过几次这条路,要一直往前,大约快到寤寐林的时候才有人家。”车夫抬头看了看天,又往周围瞧了瞧,然后苦着脸道,“从这到寤寐林,脚程快些也得小半个时辰,郡主,没时间了。”
    “郡主……”秀兰是个外厉内荏的性子,眼下这境况,她是认定了,丹阳郡主若离开的话,她必是活不成了。于是拼命地伸出手,抓住丹阳郡主的裙摆,不停地苦苦哀求。天很冷,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丹阳郡主忽的打了个哆嗦,她垂下脸,本是要看秀兰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停在衣服的污泥上。
    华贵的衣裳此时已不堪入目,她有瞬间的忡怔,长这么大,她身上还从未这般狼狈过,也从未这般凄惨为难过。
    怎么办?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等样子,若是,若是早些赶到寤寐林,或许还能有时间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可是,秀兰却紧紧抓着她的裙子,让她迈不开脚。
    秀兰这丫鬟,其实是她四个贴身丫鬟里,最没有眼色的一个。只是因是自小就服侍她,而且有护主的心,所以她一直留在身边。若是跟着她过来的是玉梅,定不会让她这么为难……丹阳郡主想到这,忽的又打了个寒颤。
    “郡主,奴婢下面还有两个小妹妹。娘亲又已经瞎了……奴婢,若死了,奴婢一家子就都没活路了啊,郡主。郡主,救救奴婢吧,郡主……”
    丹阳郡主含着泪道:“你别担心,你那两个妹子年岁一到。我便请太太让她们都进府里当差,你娘也一样月月都份例,定不会亏待她们的……”
    到底是服侍自己多年的人,主仆的情意不同一般,她终是无法下狠心。母亲说的没错,很多时候,她都想着要两全其美,所以行事反而太过优柔寡断。
    然而,她说出这番话后。秀兰却哭出声。绝望道:“郡主。是真不管奴婢死活了吗……”
    “怎么会,我何曾——”丹阳郡主心一揪,慌忙道。只是话没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或许,秀兰说的,没有错。她之所以会想那么多说这么多,就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马上离开这里的借口!
    她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秀兰说不出话来,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并且是为了护她才受的伤。虽护主是奴才的本分,可是,能守着这等本分的奴才并不多。
    她应该,应该……
    秀兰似抓住哦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丹阳郡主的裙摆,丹阳郡主因瞬间的失神,遂趔趄了一下,于是反射性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因动作过大,使得她系在腰上的玉佩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那玉佩,随后怔住。
    母亲给她的那个小香囊,不见了!
    丹阳郡主一怔之后,便是一惊,随即环顾周围,没有,没看到,是掉了吗?还是……她又自己检查了一下系香囊的地方,她记得当时特意打了好几个结,用的丝带也都是新的,颜色鲜艳又结实。
    她越想越心惊,呼吸一下重了几分。
    昨晚,她歇下之前,光耀夫人过来找她,屏退了左右,然后给了她一个小巧的香囊,样式很普通,就是做工较精致,但看起来跟一般闺阁女子做的香囊也没什么差别。
    然而,光耀夫人却极其慎重放在她手里,并一脸认真地交代:“这是你姑姑亲手做的香囊,是你爹好容易才求得的,明儿你须带在身上。”
    丹阳郡主一时不解,拿着那香囊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是?”
    光耀夫人看着她道:“你应当知道,大香师最可怕的手段是什么。”
    丹阳郡主一怔,询问地抬起眼,光耀夫人接着道:“那样的人,这样的地方,谁敢不敬谁敢不怕,又有谁敢不防着。七位大香师,若不是相互之间有制衡,各自也有可以约束可以利用的地方,那些贵人又哪里能睡得安稳。”
    丹阳郡主大惊:“母亲的意思是,这香囊可以……”
    “白广寒大香师亲自挑选侍香人,此事关系到天枢殿继承人问题,绝非小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出现,你带着,以防万一。”光耀夫人低声道,“若有什么意外,你记得看一看这香囊,到时心里就明白了。”
    “呜——”秀兰的哭声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丹阳郡主有些愣怔地垂下眼,心跳不停地加快,这就是,这就是大香师的香境吗?!
    雨水落在脸,冰冷刺骨的感觉那么真实,从坡上摔下来,疼痛的感觉那么真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恍恍惚惚地想了一圈,心绪却愈加纷乱。
    若,若这真的是一场考验。
    那么,白广寒大香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结果?
    是留下?还是马上离开?
    丹阳郡主冷汗涔涔,既然七位大香师相互制衡,白广寒大香师又怎么会料不到,姑姑会将那个香囊给她呢,或许,方玉辉那边,也有类似的东西。但是,白广寒大香师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即便他们识破了题目,却依旧要自己作答!
    ……
    与此同时,源香院这边,石松第二次找了过来。
    “掌事很恼火,你真的不去?”石松进了屋后,在安岚身边站了一会,才低声道,“你。不会后悔吗?”
    安岚不语,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般,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为微微有些发白。
    这样的事不能去想。
    因为,无论选择哪一边。只要结果不是好的,以后心里都会不甘。
    她或许能让自己不后悔,但却无法抚平不甘的心。
    石松走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金雀一句话也不敢说,不停的跑进跑出,她一早就让人去请大夫了,但是也不知怎么回事,都那么长时间了,大夫却还没到。
    金雀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飘落的细雨,想着这些年安婆婆照顾她们的一点一滴。在源香院这个地方,在当年那样境况下。当真是恩重如山。如今。安婆婆已是弥留之际,无论是她还是安岚,都不能离开半步。
    可是。这些年,安岚为着那个目标。一步一步走来,吃尽了苦头,却一声不吭。后来为扳倒王掌事,她们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好容易到了这一步,怎么就……金雀跺了跺脚,就转身,这时候走到门前又停下了,只隔着一张门帘,她却不敢进去。
    她进去说什么?
    金雀咬着唇含着泪,有些茫然站在那帘子前。
    却这会儿,忽然听到安岚在里头忽然喊了一声:“婆婆!婆婆你说什么?”
    金雀大惊,却才掀开帘子,不及进去,一个小香奴就跑过来道:“金香使,大夫来了!”
    大夫进去后,安婆婆又梦呓了几声,眉头紧皱,随后不等大夫上前查看,安婆婆就醒了过来。
    突然得让所有人都一愣,大夫把脉过后,也有些纳闷,又仔细看了一会,才说从脉象看没什么大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身体有些虚弱,注意多休息就行。
    金雀问前几天是怎么回事,那大夫也说不出了所以然,含糊了几声后,又开了一帖补身体的方子就走了。
    安岚才上前,却不及开口,安婆婆就先道:“晋香会?”
    金雀回过神,赶紧道:“安岚担心您,就没有……”
    “怎么……唉,好孩子,你快去,快去,婆婆没事!”安婆婆说着就看向金雀,“你陪她去,快去吧!”
    安岚有些僵直地站在那,她甚至不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金雀也没有说现在是几时了,又哭又笑地应了安婆婆后,就抱起旁边的乱香,然后推了安岚一下。
    马车陆云仙早已经准备好,她们一上车,马上就往寤寐林跑去。
    安岚直到上了马车后,还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梦醒,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哆嗦。
    好冷,细雨绵绵,夹着雪粒,冷得刺骨。
    源香院离寤寐林并不远,马车跑得很快,一会就到了。
    安岚很急,加上冷的关系,手脚有些僵硬,于是下车时脚一扭,就摔了一跤。
    下了一早上的雨,路上已有积水,而她这一摔,正好就摔到旁边的积水上,跌了一身的泥泞。
    她终于回过神,金雀受惊地叫了一声,就要放下乱香去扶她时,她手撑在泥水里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往铜雀台拼命地跑去。
    她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寤寐林里的侍从回过神时,她已经从旁边跑过去了。
    安岚一直一直看着前面,即便是阴天,但此时天已大亮。
    她不用问,也知道巳时已过,并且过去很久了。
    她知道,即便过去也没用了,这样过去,也不过是徒遭人笑话,可是,她还是想看一眼,她还是想看一眼。
    寤寐林的铜雀台,一年当中,待客的次数寥寥可数。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光用银子是打不开铜雀台的大门,曾有位江南富商不信邪,让人抬着满满五箱黄金过来,想包下铜雀台为自己办一次寿宴,却不想连铜雀台最外面的台阶都没能摸到,就被人给请了出去。
    所有来铜雀台赴宴或赴香会的客人,无一不是盛装打扮。
    天下着细雨,但铜雀台的台阶下面,一口足有三人合抱的青铜瑞兽冲天双耳香炉内,正燃着熊熊火焰,香烟如云,香气弥漫,数里可闻。
    此时,铜雀台上,碧瓦飞檐下。雕栏玉砌间,那一个个峨冠博带,长衫广袖的身影,宛若天宫中的仙人。就连那立于阶旁的侍女,也似仙娥般高贵。
    冰冷刺骨的雨雾没有丝毫影响到香会,反为此次香会添了几分难得的意境,偶又几缕灵动的琴音传来。几可让人品出仙宫的缥缈。
    她带着一身的泥泞闯进来,突兀无礼得像有人在笑语声喧的宴会上砸了满桌的碟碗。
    琴音中断了,正低语的人们也都停止了交谈,纷纷看向她。
    安岚跑到这边好后,抬起脸,冰冷的雨丝早就打湿了她整张脸,雨水混着泥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她看到铜雀台上的盛况,勇气瞬间流逝,脸色急转苍白。她呆呆立在那。看着眼前仙境一样的地方。茫然无措得像个受惊的孩子。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剧烈的喘息着。
    身上的衣裳慢慢被打湿,冰冷的寒意从四肢往心脏蔓延。
    今日的铜雀台。七位大香师都到场了!
    谁都想亲眼看一看,白广寒会选一位什么样的侍香人。
    净尘轻轻一叹。双手合十,百里翎难得没有开口说话。
    崔文君往下面看去,却一眼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余下的几位大香师则都看向白广寒。
    此时白广寒就坐在铜雀台的主位上,身子微侧地靠着椅背,一手支着脸,神色淡淡,眉眼间似带着几分疲惫。景炎走到他旁边,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几句,他也只是略抬了抬眼,然后再没有别的表示。
    金雀终于追过来了,她怀里紧紧抱着乱香,却过来后,也如安岚一样,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
    她们,是外来的闯入者,满脸污泥,一身狼狈。
    景炎从铜雀台上下来,走到安岚身边,嘴角边依旧噙着一丝微笑。
    那样的笑容,似亲和又似疏离,一个温和得让人看不到底的男人。
    “结,结束了吗?”安岚僵直了好一会,才开口,声音在打颤,整个人都在打颤。
    金雀屏着呼吸紧紧盯着景炎,眼里带着浓浓的乞求。
    这几天,为守着婆婆,安岚没有正经梳洗过,出来的时候又那么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是那套半旧的家常衣裳,刚刚下车时又摔了一跤,还正好摔在泥水里,于是一身的泥泞,满脸的污渍,头发还被风吹乱了,被雨水浇湿了,正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
    从不曾有这般狼狈的人踩上铜雀台的地砖,追过来的侍从本是要将安岚和金雀请出去的,却因景炎朝她们走过去而收回脚步。
    “结束了?”安岚再次问,苍白的脸上僵硬得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好似在追问一个能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景炎抬手,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拨开盖在眉毛上的头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脏小孩。”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但却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何意。
    安岚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随后,景炎才似惋惜,又似叹气地道:“是啊,时间已过,都结束了。”
    那么轻的一句话,却有千斤之重。
    安岚刹时面无血色,她没有哭,甚至还跟刚刚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此时此刻,她的那张脸,那双眼,却令人有些不忍看。
    砰地一声,金雀手里的乱香落到地上,呆呆地看着安岚僵硬的背影嚎啕大哭。
    哭声惊动了铜雀台里的鸾鸟,景炎有些怔住。
    铜雀台上,有人一开始有些愠怒,但不知为何,那哭声多听了一会,心头的愠怒便不由化为叹息。
    “阿弥陀佛。”净尘宣了一声佛号,感慨道,“至情至性。”
    百里翎看向安岚,却发现,那姑娘真的一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
    金雀的哭声让安岚回过神,她忡怔了一下,才朝景炎施了一礼。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助,抱歉她让他失望了,都结束了。
    她慢慢转身,她弯下腰,拎起乱香检查了一下,然后给金雀擦了擦眼泪,握住金雀冰凉的手:“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第115章 答案
    
    谢蓝河想下去,却刚一抬步,就被谢云给制止了。
    方玉辉面上淡淡,眼里露出几分怜悯,但那是胜利者施于失败者的。
    金雀咬着唇止住哭声,但她越是忍住,眼泪反而越多。安岚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哭了,我们回去。”
    她声音很平静,却只有金雀听得出来,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的味道。
    金雀再哭下去,她也会忍不住的,真的会忍不住的。
    她不能在这里哭,那是她仅能守住的,最后一点坚持。
    情绪的宣泄,会将她所有的软弱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个满身污血,惊恐无依的孩子。
    金雀死死咬着唇,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看着她用力的点头。
    只是,就在她们要转身时,铜雀台的大门那,又走来两人。
    一个穿着水红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扶着位身着绯色宫裙的少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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