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是一直压制着么?
摇了摇头,沉浸武艺只有短短四年的陈蓦,终究还是无法理解这方面的事物。
初平三年三月中旬,夏侯惇、曹仁、曹洪以及陈蓦率军返回了许都,毕竟刘备已舍弃了徐州,狼狈出逃,他们再留在徐州也没有什么作用,虽说此行不曾将刘备追回,但是生擒了关羽,好歹也能向曹操交差。
而在回军许都的途中,曹仁特地教授了陈蓦遏制体内野性的方式。
其实也不能说是教授吧,毕竟那根本不是什么特殊的办法,只能说是万人敌武将人人皆知的一个途径,那就是嗜好。
在与曹仁的交谈中,陈蓦才意识到,并不是只有自己才有冲动易怒的症状,其实像曹仁、夏侯惇、夏侯渊、曹洪、甚至是关羽、张飞等人都曾先后经历过这个阶段,尤其是夏侯惇,这家伙曾在街上遇到一名辱骂其师的路人,一怒之下,便将其当街斩杀,以至于这家伙在陈留,几乎等同于暴戾这个名词,然而几年之后,夏侯惇已渐渐控制住了内心的愤怒。
曹仁更告诉陈蓦,武人心中时而激起那股无名的欲火,其实就是上古妖兽残留于精魄中的本能,尤其是凶兽,嗜杀的本能很是强烈,遵从这股本能为所欲为那自然是不可取的,而是要如何去压制它、平息它、化解它。
至于如何压制,其实早前吕布就已经教给陈蓦了,很简单,那就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将这股嗜杀的本能强行压下,并且这几年来,陈蓦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但问题在于,照曹仁所说,单纯的压制并不能很好地解决难题,毕竟是火山总有爆发的那一天,是故,可以选择一种更加柔和并且婉转的方式将其化解。
其一,要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情,毕竟太多的事例证明,一旦武人出于焦躁、愤怒的情绪下,其体内兽性本能爆发的尤其显著。
其二,尽可能培养一个或几个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毕竟,万人敌级的武人都在习武以外的区域培养着自己的感兴趣的嗜好,比如说,张飞就好画画在纾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关羽倾向于翻阅春秋地史书,夏侯惇习惯督练麾下士卒,而他曹仁则喜欢在沙盘上模拟两军对阵,虽说这听得来或许有些可笑,但是事实证明,这确实能很有效地缓解内心的冲动本能。
至于喝酒来麻醉,这确实也是一个好办法,但关键在于有些时候、就好比是两军对战时,身为大将的他们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其三,便是要学会合理地发泄,毕竟那种本能堆积太多显然对会人的性格造成很大影响,至于如何发泄嘛,这个应人而异,总的来说,也不过是酒和女人,咳。
总而言之,曹仁的话很简单,一味地压制并不是一个有效的办法,而是要学会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情,但是这对于陈蓦而言,真的是很难……
毕竟,陈蓦已经很少笑过了,无论是黄巾的事,还是张素素的事,都压地他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最近一连串的事,黄巾分裂,周仓、裴元绍、张燕等人前后出走,而张素素又逆天妄用妖术,将董卓、孙坚、吕布、张角这等早已失去的人变成尸鬼再召回凡世,都让陈蓦心中更外不渝,幸好他那位娇妻实在很是贤惠,否则,恐怕陈蓦多半早已崩溃。
说实话,控制自己的心情,这说起来好似非常简单,但是当真正做起来时,却是难上加难,毕竟当有些事情发生时,根本不容你有任何思考、反思的时间,就好比回到了许都的陈蓦。
仅仅只是刚踏入许都,陈蓦便从城内百姓的议论中得知,就在他离开许都之后,张素素借董承谋诛曹操一案,趁机栽赃嫁祸,让卢植、皇甫嵩、朱儁这三位当初围剿黄巾的三路大军统帅也背上了结党营私、以下犯上的大不敬罪名,将相关人等关押在牢狱中,随即又买通狱卒,在三人的饭菜中下毒,将三人毒死,对外说是畏罪自杀,继而,又将三人家中老小全部处死。
对于此事,曹操选择了默许,毕竟与袁绍大战在即,他实在不想与张素素闹出怎样的矛盾来,毕竟前些日子张宁大闹天师府一事,已经将董卓、孙坚、吕布、张角的存在暴露。
程昱也选择了默许,并未插手其中,虽说还不明白这位盛名之下的酷吏究竟在想些什么,至少他不会因为卢植等一些眼下无关紧要的人与张素素翻脸。
而张白骑也选择了默许,相反地,或许他还很倾向于这种报复,毕竟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是逼死其恩师、葬送黄巾当初大好局面的罪魁祸首,只不过对于张素素如今的心狠手辣,他这作为兄长的,实在有些担心。
但是陈蓦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毕竟在前些日子的许田,卢植已隐晦地向陈蓦表示他不欲插手朝政、请陈蓦高抬贵手休要借机报复的恳求,而事实上,他也已经说服皇甫嵩与朱儁,三人准备辞官返乡,从此不过问朝政。
而当时,陈蓦是默认了卢植的恳求,但是陈蓦万万没有想到,他前脚一离开许都,张素素后脚便将此三人连带着三人家中老小全部处死。
初平三年三月十八日,回到许都不久的陈蓦首次主动来到张素素天师府中,因为卢植等人一事与张素素大吵了一架,如果说之前仅仅只是闹别扭一般的冷战,眼下显然已上升为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这时,曹操忽然接到了北方霸主袁绍欲率百万大军挥军南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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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分歧
第十四章分歧
初平三年三月二十日,就在曹操派遣大将夏侯渊、于禁、乐进、李典等人攻破汝南的袁术之后,同属袁门一支的北方霸主袁绍,终于抵不住各方面的压力,对天下发布祭文,聚集百万大军,对幼年的至交、如今的盟友曹操宣战。
说实话,袁绍与曹操的盟约,到如今其实已没有多大作用,毕竟他们之所以结盟,除了幼年的交情以外,更关键的在于,曹操当时受到了荆州刘表、汝南袁术以及徐州陶谦的联手打压,而袁绍则希望曹操作为自己南面的屏障,如此一来,他便要腾出手来对付幽州的公孙瓒。
而眼下,汝南的袁术与徐州的陶谦相继死去,其属地已尽归曹操所有,而袁绍也已经平定了幽州的公孙瓒,继而又吞并了并州、青州等大片土地,换而言之,当初的盟约已失去其意义,该是这北方与中原两位霸主决战的时候了,无法避免。
三月二十一日,袁绍令麾下大将颜良出荡阴、攻黎阳,文丑出繁阳、取濮阳,而他自己则亲率数十万大军出邺城,徐徐朝着东郡逼近。
面对着袁绍百万大军,曹操治地边境濮阳、东郡一带县城纷纷失守,仅仅几日,袁绍百万大军已打到黄河边界,势逼白马渡口。
对此,曹操第一时间派大将曹仁死守白马渡口,又任命夏侯惇为东郡郡守,巩固北面防线,随即,又召集麾下所有将领,准备与袁绍决战,可以说,除了夏侯渊此刻驻扎在汝南,以防备刘表趁机联合袁绍来攻之外,曹操准备将自己麾下所有的战力都投入这场战斗,毕竟,坐拥四州的袁绍,无论是在兵力还是在将领上,都要远远超过曹操,如此一来,不得不叫曹操全力应付。
“眼下的局势便是如此,颜良、文丑作为先锋猛攻白马,曹仁带两万兵到白马渡口还不到五日,便已连番发来求援战报,可想而知,白马渡口袁绍是势在必得……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在许都的作战会议上,曹操在简单介绍了一下当前的局势后,向堂内的文臣武将询问对策,不得不说,袁绍百万大军的攻势实是太过猛烈,以至于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曹操亦不免稍稍有些焦急。
“看来袁绍是打算行步步为营之计了,”行军司马荀攸微微叹了口气,皱眉说道,“不妙啊,白马渡口一失,好比是将整个东郡拱手放给袁绍……只要拿下白马,袁绍便可以借此登陆其百万大军,徐徐逼近……”
“然而死守也并未良策,”尚书令荀彧接过话茬,忧心忡忡地说道,“谣传袁公路此次倾巢而动,携近百万大军南下,而主公方才结束徐州、汝南之战,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五、六万兵力,这……在兵力上已是处在劣势,倘若与袁公路鏖战死拼,士卒的消耗恐怕……”
荀彧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在坐的都明白他的意思,也是,袁绍有百万大军,而曹操只有不到三十万,倘若在白马与袁绍拼两军消耗,倘若能坚持住还倒罢了,一旦白马失守,那么损失惨重的曹军,在后续的战斗上必然无法抵挡兵力远超己方的袁军,一个不好,甚至会出现兵败如山倒、节节败退的局面;但是反过来说,白马渡口作为东郡境内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又不好轻言放弃,否则,形同将整个东郡拱手让给了袁绍……
这实在是两难之局!
“呼!”听闻荀彧、荀攸两位得意谋士的话,曹操心中更是忧虑,抬头一瞧张素素,却见她坐在席中轻咬嘴唇、时而露出为难犹豫之色,心下一动,抬手问道,“天师有何高见?”
但是出乎曹操的意料,张素素在微微一愣后,竟然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很显然,她并没有注意方才的对话,但是曹操却注意到,她在一瞬间的失神后偷偷望了一眼对面席中一言不发的陈蓦。
曹操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陈蓦,望着他环抱双手、表情冷然地坐在席中,其实他早已就注意到了,陈蓦自进屋商议军事起,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根本就没有看过张素素一眼,很显然,两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倘若是在平时,曹操或许会感到庆幸,毕竟这代表着他有希望将陈蓦这一员绝世悍将彻底收拢到麾下,只不过眼下大战将及,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毕竟从张素素那着急的眼神中曹操可以看出,倘若他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招揽陈蓦的打算,那么势必会引起张素素的不满,甚至会因此反目,即便据说因为卢植、皇甫嵩、朱儁一事,张素素与陈蓦闹得很僵。
“陈蓦将军对此有何看法?”曹操尝试着让陈蓦开口。
只见陈蓦睁开眼睛,淡淡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着,他的目光好似触及到了张素素,但是随即,陈蓦便转开了视线,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望着张素素眼中隐隐露出黯然、失望、愤慨的复杂神色,曹操倍感头疼。
说实话,陈蓦这句话确实让曹操增添了几分信心,但说到底,曹操也很清楚,陈蓦这不过是敷衍之词,毕竟在与张素素闹僵之后,他就再也没在军事会议上开口,何别说提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
摇了摇头,曹操转头望向郭嘉,抬手说道,“奉孝,你有何看法?”
此时郭嘉正皱眉注意着陈蓦与张素素之间的冷战,闻言一愣,在微微一思忖后,拱手说道,“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见招拆招了,既然主公已派夏侯惇将军赶赴东郡,那么来自青州方向的攻势已可以忽略不计,关键之处,仍在于白马渡口对岸的颜良大军,如此的话……我等不若先移军濮阳,再视当时状况,或死守白马,或退守黄河南岸,借黄河天险抵挡袁绍大军!”
“也只有这样了!”曹操听闻点了点头,一合双掌,说道,“既然如此,明日天明启程,操亲大军先行赶赴平丘,在当地构筑防事,继而直奔白马,而天师则率青州军自燕坞登陆,直驱濮阳,倘若白马尚可一守,我等便在白马汇合,倘若无力为之,则退守平丘、延津二地……”说着,曹操好似想到了什么,笑着对张素素说道,“天师,操麾下先锋人选,元让、妙才皆不在军中,不得已要借陈蓦将军一用,还请天师暂时让陈蓦将军与操一路……”
“这……”张素素显然有些犹豫,而就在这时,坐于席中的陈蓦却抱拳说道,“末将遵命!”
一时间,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气氛真是紧张,到了这会儿,连傻子都看得出来陈蓦与张素素之间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仿佛是注意到了张素素那强忍着什么的表情,堂下的文臣武将们都识趣地对此缄口不言,喝酒的喝酒,看行军图的看行军图,他们很清楚,谁要是敢在这时候说破此事,无疑与张素素撕破脸皮。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女人,一想到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上下两百余口人都被这个女人借此铲除,一个不留,在场所有人都对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有了新的认识。
“咳,”也不知过了多久,曹操咳嗽一声,打破了屋内这分令人难受之极的沉闷,笑着说道,“既然……唔,既然陈蓦将军也有这个意思,那就这么部署吧?——黑狼骑暂时调入操帐下听用,可好?”他最后一句,明显是对张素素说的。
只见张素素紧咬嘴唇注视着陈蓦良久,也见他看也不看自己,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委屈,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见张素素松口,曹操是大大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今日便到此为止,诸位且回去准备一番,明日天明,赶赴黄河边界!——陈蓦将军且先对黑狼骑将士言语一声,明日操要急行赶往平丘,中途难有停歇,叫将士们带足干粮!”
“诺!”陈蓦抱拳领命。
“唔,如此,各位先散了吧……仲德、奉孝、文若留一下,关于兖、豫后防之事,操还有事与你们言道!”
“是!”程昱、荀彧、郭嘉拱手言道,而此时,陈蓦已率先起身,朝着府外走去。
在屋内文臣武将或诧异、或疑惑的目光下,张素素赶忙站了起来,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且不说曹操与程昱、荀攸、郭嘉等人嘱咐日后之事,且说张素素紧紧追着陈蓦来到外院……
“小蓦,小蓦,等等,等等……”
迈着小步追赶在陈蓦身后,张素素不停地喊着陈蓦,但是陈蓦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鼓自朝前走着。
眼看着陈蓦就要走出曹府,来到那人多嘴杂的大街上,连续喊了好几声却不见回应的张素素不禁倍感气恼,一跺脚大声喊道,“征西将军陈蓦,给我站住!”
不知为何,前面的陈蓦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不过此时的张素素显然不会在意这一点,见陈蓦停住了脚步,她紧走几步来到陈蓦面前,脆生生地说道,“小蓦……”
话音刚落,就见一直望着府门处的陈蓦忽然低下头来,不失礼仪地抱了抱拳,淡淡说道,“张尚书、张天师、张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
“……”听着那冷淡的口吻,张素素身子一晃,倒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却见陈蓦对她抱了抱拳,淡淡说道,“倘若张大人没有什么要说的话,恕末将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了!——告辞!”
“不要!”见陈蓦抬脚欲走,张素素连忙一把抓住他衣袖,低声说道,“小蓦,不要这样……唯独你对素素冷漠,素素受不了……素素真的受不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吗?”
“……”任凭张素素死死拽着自己衣袖,陈蓦默然不语。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转机,张素素黯然而又着急的眼神中隐隐浮现几分希望,连声说道,“是素素错了,素素不该独断独行,应该与小蓦多商量一下的,就这一次,好吗?——别这样……”
只见陈蓦抬起左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张素素的脸庞,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张素素当初在颍川黄巾大营时的纯真笑容,在张素素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转机时,陈蓦放下左手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你没错,是我错了……”说着,微微一抬右臂,挣脱了张素素抓着衣袖的双手,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