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绢上当首写着'祭风赋'三个大字,其下小字密密麻麻,分明是逢纪所写的那一篇。
“哼,逢元图么!——虽说是个顽固透顶的家伙,不过……实不失一身正气!”那儒士轻哼一声,也看不出是喜是怒,然而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却见那儒士抬手在棋盘上一挥,但见袖子扫过,那些黑色的旋风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
而就在那些黑风消散之后,棋盘上的白子再次重整旗鼓,而相对的,黑子再次落入了下风。
然而,这个现象并未维持多久,只不过片刻,黑子所属的格子中竟然出现了一只与棋子差不多大的怪物,看其模样现显示,分明是张素素所招来的那只名为雷光的式神的缩小般。
见那只小型的妖兽在棋盘上横冲直撞,撞毁了不少白子,儒士再一次皱紧了双眉。
而就在这时,只见在棋盘上有一枚白子放出阵阵黄光,黄光中,竟然隐隐浮现出郭图在白绢上绘出一条蛟蛇的景象。
“郭公则么,”儒士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喃喃说道,“虽贪私利,虽为人不及逢纪,倒也不失是一良士,祸福报应自有天定,如今……也罢!”
说着,儒士细细一瞧郭图所绘的那一条黑蛇,暗自嘀咕一句。
“蛇?”
说完,他似乎有所顿悟,只见他伸手一招,再看时,他手中竟然多一条长如两个指节般大小的黑蛇,细细长长,看上去就像蚯蚓一般,很是别扭。
但是实际上,这条像蚯蚓一样大小的蛇,哪怕是在上古妖兽中那也是赫赫有名的角色。
黑水玄蛇!
那是上古年间并未被列入十大凶兽的凶兽一阶妖兽,更有甚至,看着这条小蛇脑袋上微微隆起的两个肉包,足以证明这并非是一条普通的玄蛇,而是一条近乎于蛟龙的玄蛇,其实力,显然不在张素素所招来的虎形妖兽雷光之下。
“去!”儒士轻喝一声。
话音刚落,只见那条小蛇化作一道黑风落于棋盘,与那只名为雷光的妖兽在撕咬了一番后,双双消失不见。
此后,黑、白两子的局势再度恢复最初的格局,黑子依然落于下风,然而那儒士的表情却未有丝毫改变,在盯着棋盘望了一会儿,正襟危坐,缓缓合上双目,似乎再没有插手其中的打算。
'黄天……哼!无稽之谈!'
而与此同时,在远在万里之遥的白马渡口,张素素正恶狠狠宣泄着心中的不甘。
“那两个士子……嘁,可恶!”
也难怪,在自己的法术接连两次被对方破除之后,张素素的心情很显然是跌到了低谷,要知道她本来就是性格要强的人,如今连接两次折在逢纪、郭图二人手中,也难怪她心中不忿。
她有心再施展一次法术像郭图、逢纪挑战,但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其姐张宁那样庞大的妖力,
是故,每次施展妖术时,她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与精力来吸纳流离在天地之间的丝丝妖力,不过实话,其实这才是施展妖术最常见的过程,除了张素素以外,像贾诩这等妖术师也必须经历这个过程。
而至于像张宁这样本身就具有庞大妖力,可以忽略吸纳天地间妖力的过程,甚至于,不必顾虑妖力便可以施展各种法术的存在……简直就是作弊一样的人物,也难怪张素素始终无法超越张宁,毕竟张宁体内青丘九尾狐庞大妖力所带来的差距,实在是太巨大了。
究竟是何人破了素素法术?
望着张素素一脸不甘的模样,陈蓦暗自嘀咕着。
或许是听到了陈蓦的嘀咕吧,张宁微叹一口气,抬手在身前一指,当即陈蓦面前的空气中便出现一阵扭曲,随即,竟然呈现出逢纪、郭图二人向袁绍拱手的幻象来。
“这是……”惊讶地望了一眼张宁,陈蓦凝神望着幻象,见袁绍好似十分喜悦地称赞着逢纪、郭图什么,而二人则报以谦逊谢礼,见此陈蓦愣了愣,在沉思了片刻后,皱眉说道,“难道便是此二人破了素素法术?”
“正是!”张宁闻言点了点头。
陈蓦愣住了,因为他根本没能从逢纪、郭图二人身上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在他看来,那二人不过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望着他们那消瘦的面孔与身子骨,陈蓦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因为他感觉像那两人这样的,他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捏死几百个。
或者是用读心术听到了陈蓦心中的古怪想法吧,张宁忍俊不禁,用袖子掩着面庞轻笑了两声,随即轻声提醒陈蓦说道,“陈将军莫要小瞧这两个文人士子,天下文人出儒家,在道门衰败之后,内中大部分典籍都流入到了儒家,是故,儒家士子也不乏有精于作法之人,并且,比起我等道门的道术来,儒家的法术更为省力……”
“什么意思?”陈蓦一脸疑惑之色。
张宁微微一笑,在望了一眼幻象中逢纪、郭图二人后,回顾陈蓦说道,“陈将军多半在想,此二人为何毫无气势,对吧?”
陈蓦愣了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似潜意识将逢纪、郭图无意间与贾诩作比较。
“呃……确实!”
不得不说,比起当初在弘农以一人之力水淹一城、使得郭汜麾下三万精锐西凉士卒全军覆没的贾诩,眼前的逢纪、郭图,其气势实在是不值一提。
“如此,那就是陈将军想差了,”见陈蓦一脸不解,张宁低声解释道,“儒家法术虽说也是继承我道门道术,但是在经过儒家士子的改良研究之后,与我道门道术已存在有极大诧异,将军想必知道,似妾身等道门中人,但凡要施展妖术,需借以道符,汇天地之气,聚日月之精华,再加以个人意志,号令各方土地精怪、风神雨师……所谓的土地精怪、风神雨师,用陈将军听得懂的话来说,就是能够引起异象的媒介,好似商贾买卖交易一样,我等偿付妖力,如此一来,便能使那些土地精怪等媒介暂时归我等所号令,那道符,说到底称之为'引符',是能够叫我等与那些灵物取得联系的道具,并不需要'天道'经手,是故,此乃'偷天换日'之法,也是道术能后存在于世间的立世之本!”
“那么儒家法术呢?”
“儒家法术则不同,妾身方才也暗中以妖术窃听对岸袁军动静,此二人一为逢纪、而为郭图,皆是儒家门徒,他二人之所以能够施展法术,乃是因为'天道'相助!”
“天道?”陈蓦一脸古怪之色,就连张素素也不禁将连转向了这边,似乎对此有些兴致。
“或许陈将军难以置信,但是实际上,天道是存在的,”在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张宁低声解释道,“不同于我道门'偷天换日'的法术,儒家门徒所用法术,大多是'书祭'为主,虽说是书祭,其实包括是诗、词、歌、赋,简单地说,就是将自己的夙愿上禀苍天,请天道相助,随后,再由天道出面,号令那些能够引起天地异象的精怪灵物,也就是媒介,此乃'乞天承运'之法……”
“这么说,那逢纪、郭图二人之所以能够破解素素法术……”
“正是!”打断了陈蓦的话,张宁压低声音说道,“单他二人,无能为力,破解张天师法术的,并非他们,而是天道!”
陈蓦愕然地张了张嘴,在愣了半天后这才明白过来,在张宁的解释中,天地之间除了人与动植物还有妖兽外,还存在着一些能够引起天地异象的灵体,好比是他以前读过西方玄幻小说中的元素,而道术那偷天换日的法术,则是能够与那些灵体取得联系,支付妖力作为报酬,借以暂时驱使那些灵体,而儒家那'乞天承运'法术则更了不得,直接将自己的夙愿上禀天道,由天道出面号令那些灵体相助,也难怪张素素会吃瘪,毕竟人力哪能敌得过上天。
“原来如此……只不过,那灵物……”陈蓦苦笑着摇了摇头,虽说张宁解释地已足够清楚,但是对于这种近乎荒诞的事,他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是听到了陈蓦心中的疑虑吧,张宁眨眨眼,提示说道,“那些灵物,将军不也见识过么?唔,应该说,将军应当更为、清楚了解才对……”
“什么?”陈蓦愣住了,在愣了半天后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道,“我什么时候……”正说着,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等等……
风?
操控风的灵物……
莫非是……
见陈蓦瞪大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已听到他心中所想的张宁点点头,轻笑说道,“不错,那些能够操控风的灵物,才得到足够的妖力之后,便会蜕变为似飞廉这一类妖兽,只不过因为上古年间妖兽横行,故而天道隔断了世间与天外天联系,是故,眼下世间,除了那些陨落的妖兽的妖力外,再无其余天地之气,并且,世间的在慢慢衰减,恐怕终有一日会彻底衰竭吧,到那时,我道门法术,恐怕便不能像眼下这样……”说着,她喟叹着摇了摇头。
陈蓦愕然地张了张嘴,毕竟他所生活的后世,便不存在那些所谓的道术,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地间的妖力耗尽所致?
虽然这说得通,不过因为受到后世的观念影响实在太深,是故陈蓦总有点难以释怀。
再者,比起那些妖力、灵体,他更在意……
“天道,当真存在么?”陈蓦皱眉问道。
转过头来,张宁深深望了一眼张素素,在筹措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虽说妾身当年见到的,仅仅只是天道的分身,但是也足以证明,天道确实是存在的,倘若不是他庇护着大汉朝,或许当年张伯父,多半可以凭借义军,推翻朝天,另立新朝吧……”
“你的意思是,天道是存在的,并且,是站在大汉朝那边的?”陈蓦一脸震惊之色,也难怪,毕竟张宁所说的一切,都远远超乎了他以往的认识。
“难道陈将军之前都未曾察觉么?妾身倒是听说,天道早在汝南下蔡之时,便已警告过陈将军,奈何陈将军执意要逆天而行……”
随着张宁的话,陈蓦的嘴越张越大。
下蔡……
下蔡……
他猛然间回想起了那个雷劈黄巾大旗的夜晚,那个时候,为了激励心灰意冷的张素素,是他在电闪雷鸣中扶住了那杆在雷火中摇摇欲坠的黄巾旗帜。
那原来不是单纯的天象啊……
回想起当初无知的张角所喊出的那句要'逆天而行'的话,陈蓦冷汗哗哗的。
毕竟那句话,与张角提出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简直没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陈蓦额头冰凉。
其实说实话,在那个夜晚,他其实也隐隐感觉到天边仿佛有双眼睛正看着自己,只不过他当时误以为是错觉,没有在意,如今一听张宁的话,他隐隐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你的意思是说,逢纪与郭图的儒家法术,是以自身浩然正气取得天道的青睐,然后,用那什么书祭的法术请天道相助,还不需要耗费那什么妖力……是这样吧?”陈蓦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
“唔!”见陈蓦一头冷汗,张宁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这也太那个了吧?”在望了一眼张素素后,陈蓦皱眉说道,“方才素素可是消耗了不少精力才施展出那些法术,可是那逢纪、郭图二人却仅仅只是写了一篇祭文,便将其破除了,这……”
张宁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陈将军莫非不知?此天乃大汉之天,非黄巾之天!”
“你的意思是,天道刻意针对素素?他为何要针……”说了半截,陈蓦的话音戛然而止,这次不需要张宁解释,连他自己都已经想出了答案。
还有什么,不外乎是黄巾的大贤良师张角提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这在天道看来,分明就是以下犯上、目无天父的叛逆之举,如此,天道又如何会给黄巾好眼色看。
事到如今,陈蓦终于有些明白了,他终于明白张素素为何要弃黄巾这个名号,该用以青州兵,道理很简单,因为黄巾军已经被天道列入了黑名单,根据张宁所作出的解释,那可是比失去民心更可怕的事。
“这真是……”陈蓦长长叹了口气,随即转过头去望向张素素,犹豫问道,“素素,你也知道么,那天道……”
张素素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说道,“素素未曾亲眼见过,只是偶尔能够感觉到……”
“为什么不和我说?”
张素素惊讶地望了一眼陈蓦,随即苦笑一声,低声说道,“许都时,小蓦何时给过素素解释的机会?”
陈蓦愣住了,他这才想起,当初张素素将黄巾更名为青州军时,正是他二人因为皇甫嵩、卢植、朱儁等人的死而处于长时间冷战的阶段。
想到这里,陈蓦不禁有些愧疚,毕竟在黄巾更名之时,张素素正处于众叛亲离的糟糕境地,似张燕、周仓、裴元绍这等无法忍受黄巾更名为青州军一事的将领纷纷离去,而当时本承诺要与张素素同甘共苦的他,却也因为心中的不满什么也没有做,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部队崩离四散……
“与无辜害死朱儁、卢植、皇甫嵩等人一样,你太独断独行了,素素……”陈蓦长长叹了口气。
虽说陈蓦的语气中依然存在着责怪,组怪张素素出手狠毒害死了三位汉朝中郎将以及他们数余族人,但是这一次,张素素却丝毫没有反驳,相反地,陈蓦那掺杂着内疚、叹息的口吻,让她听起来分外的心暖。
“下次素素再也不敢了,”张素素用恳求的目光望着陈蓦,低声说道,“小蓦就接受青州兵五营大将一职,好吗?”
“真的吗?”陈蓦有些怀疑地张素素,毕竟她类似这种独断独行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真的!”张素素连连点头。
“呵,”望着她认真的表情,陈蓦微微笑了笑,竟然抬起左手轻轻在张素素头上拍了拍,轻笑说道,“此战之后再说吧!”
“嗯!”张素素喜滋滋地点点头,她显然没有想到陈蓦竟然会向之前那样,对自己做出这等亲昵的动作,一时间俏脸一红,又是欣慰、又是羞涩地低下头去。
一时间,陈蓦与张素素的关系,竟然有着恢复如初的迹象。
望着他二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张宁在一旁默默望着,倘若是在此之前,她多半不会在意,即便要破坏两人的关系,那充其量也只是为了报复张素素,说白了,在此之前,她只是为了破坏二人关系而破坏二人关系,并没有其他的任何想法,哪怕她对陈蓦报以好感。
但是眼下,在经历过下游堵截张颌、高览一事后,不得不说她的心境发生了些许的改变,望着张素素与陈蓦那亲昵的举动,她隐隐发现自己心口竟然传来阵阵紧缩的感觉,那压抑的心情,甚至叫她有些难以呼吸。
我这是……怎么了?
张宁不自觉地抬起双手,轻轻抚摸着略显苍白的脸颊。
而这时,陈蓦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毕竟眼下是在战场之上,岂能有心存儿女私情?
是故,在咳嗽一声后,陈蓦板起脸问道,“素素,还能用妖术助我等将士一臂之力否?”
见陈蓦突然间改变了说话的口气,张素素愣了愣,但是随即便释然了,也是,聪慧过人的她哪里会不明白陈蓦的想法,见此,她也勉强收起了想与陈蓦亲热的想法,认真思忖了一番,说道,“素素先前也并未想到那逢纪、郭图竟然能够做到'乞天承运',如此的话,恐怕素素的道术便无从施展了……”
“无从施展?”陈蓦微微一愣,随即顿时明白过来,皱眉说道,“是指那所谓的天道的阻碍么?按理来说,我等眼下不也是汉臣么?难道这样,天道依然要阻碍我等?”
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