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什么了?”周仓与陈蓦异口同声地说道,只不过周仓的语气是抱有疑惑,而陈蓦却显得有些着急。
“是个漂亮的人呢!对吧?”裴元绍嘿嘿一笑,将手中碗里的水一口喝干,似笑非笑地望着陈蓦,弄地陈蓦好不尴尬。
尽管被裴元绍取笑了一番,但是陈蓦对那个叫做素素的女孩还是抱有很大的好奇心。
不知怎么,从那天以后,陈蓦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个叫做素素的女孩她那美丽的脸庞,出现的频率远远超过了以往暗恋的女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不可能长的一模一样吧?
难道她也和我一样……
想到这里,陈蓦不禁有些怦然心动,周仓、裴元绍等人虽说和他关系极好,但陈蓦与他们毕竟不是出身同一个时代,有些事根本无法沟通,尤其是孤身来到这个乱世的孤独感。
想了想,陈蓦觉得有必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结果第二天,陈蓦便遇到了她……
那是在午间休息的时候,陈蓦正端着一只陶碗走向自己的帐篷,碗里盛放着几只干馍,那是他今天的晚饭。
或许营内的传闻是真的,黄巾军中粮草将尽,食物越来越紧张。
走着走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陈蓦一头撞在一名高大的黄巾士卒身上,碗里的干馍咕噜掉出去一个,滚落在地上。
“看着点啊,小子!”被撞到的黄巾壮汉皱眉瞪了陈蓦一眼,这才拿着自己的陶碗朝着远处的锅架走去。
虽说营内的黄巾士卒基本长得高大魁梧、凶神恶煞,但是大多数人却出奇地好说话,都是周仓、裴元绍这类直爽的汉子,所以,营内几乎见不到强壮的人欺负弱小的人,当然了,这和营内严厉的军规也有一定关系。
见碗里的干馍少了一个,陈蓦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地上寻找着,几个转头的功夫便望见了那只沾满灰尘的干馍,换做以前,他肯定是不会去捡,但是现在……
唉,营内粮食紧张啊。
而就当陈蓦俯下身准备将那只干馍捡起来时,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纤纤素手,将陈蓦掉落的干馍捡了起来。
陈蓦下意识地抬头,眼中露出几丝意外和拘谨。
是她,竟然是那天见到的女孩……
关于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陈蓦在这几天也听其他士卒提醒过,然而对方的身份却叫他大吃一惊。
原来这个女孩是人公将军张梁的女儿,唤作张素素,因为张梁身边事务过多,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女儿,于是就将她托付给自己游手好闲的二哥张宝。
张宝此人性格狭隘、睚眦必报,对外人很是苛刻,但是对于亲情却格外看重。
张氏兄弟三人中,大哥张角因为浸心于推翻汉朝,十几年来都没有娶妻生子,而张宝自己又为人轻浮,虽说有不少的女人,却意外地没有一个儿女,只有三弟张梁生下了一个女儿,年仅十五岁。
或许因为是张氏唯一的血脉,不管是张角还是张宝,都十分宠爱自己的侄女张素素,教她念书识字不说,就连记载在《遁甲天书》上的妖术,张角也毫不吝啬,只要张素素感兴趣,张角便会尽心地教她。
当然了,张素素一个女孩又怎么会对那种妖术感兴趣呢,比起呆在繁忙的大伯身边,她更喜欢跟着二伯张宝四处跑。
因为张宝麾下只有黄巾力士这一支精锐兵马,又不像他三弟张梁那般精通政务,所以张角派遣前往各处联系各地的黄巾军。
对于自己三弟的女儿张素素,张宝待她胜过自己亲生儿女,不管是在钜鹿、广宗,还是前往各处黄巾军中,张宝都将她带在身边,拜他所赐,如今各地黄巾军中的大小渠帅,都知道人公将军张梁有个女儿,叫做张素素……
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孩在黄巾各部中的名望,一度超越张角最宠爱的弟子张白骑。这是后话。
“呼呼,”在陈蓦复杂的目光中,张素素捡起那只干馍,呼呼吹了吹上面沾着的灰尘递给陈蓦,微笑说道,“给!”
陈蓦犹豫着伸手接过。
盯着陈蓦看了半天,张素素咯咯笑道,“你也是营内士卒么?我认识你,前几日你站在一堆木头上,还差点摔倒,对吧?”
陈蓦只感觉脸上一阵灼热,无言地点点头。
“咯咯,”张素素咯咯一笑,笑嘻嘻地望着陈蓦,见他和其他士卒那样拘束,张素素觉得很无趣,转身正要离开,却听陈蓦问道,“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咦?”张素素诧异地转过头去,微微歪着头望着陈蓦,疑惑地说道,“我跟我二伯来的呀,二伯在帐内和你们大帅商议军事呢,我觉得太无趣,就出来走走咯……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望着张素素那美丽而可爱的脸蛋,陈蓦越发肯定她就是自己在后世救下的女孩,犹豫一下,说道,“你不是……你还记得么,那天在路上,你在路上,那个……”陈蓦结结巴巴地将那天的事对张素素说了一遍,直说地张素素满脸的莫名其妙。
“那天?路上?车?”张素素歪着脑袋看了陈蓦半天,忽然咯咯笑道,“你很有趣呢……和营内其他的士卒不一样,你叫什么?”
她……她不是?
陈蓦愕然地张了张嘴,见对方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他的心中涌起无比的失望。
原以为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乱世的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同命相连的人,却没想到那只是自己美好的愿望……
“喂,和你说话呢!”张素素有些气鼓鼓地瞪着陈蓦。
“我……我叫陈蓦!”
“沉默……嘻嘻,有趣的名字!”女孩咯咯一笑,摆摆手说道,“我记住你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二伯又要说我了……”
望着女孩离开的背影,陈蓦也端着陶碗默默地走向了自己的营帐。
一旦了解到张素素确实是这个时代的人后,陈蓦原本火热的心早已凉却了一半,不过对方那让人从心里感到愉悦的笑靥却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人公将军张梁的女儿,张素素……
而与此同时,在黄巾大营帅帐之内,张宝与波才之间却爆发了意见上的冲突。
“波才,两个月前,我兄大贤良师与你等约定期限一同举兵,叫你率军沿途北上,与他汇合,一同挥军雒阳,整整两个月,你却仍然逗留颍川……此事暂且不说。
我不想插手你军中事务,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到你营中已有三日,对吧?在这三日中,你每日仅仅叫部下督建营寨,却没有半分取长社的意思,莫非是存心怠慢?”
望着坐在帅座上的张宝露出严厉逼人的目光,波才抱拳恭谨地说道,“地公将军明鉴,我自从与大贤良师约定,于颍阳起事,期间攻占大小城县无数,不曾有半点怠慢之心,只是那昏君派遣了皇甫嵩与朱儁二人前来堵截,是故未能如期与大贤良师汇兵一处,皇甫嵩、朱儁二人,乃朝中老将,烂熟兵法于心,又兼行事谨慎,波才无能,为顾全部下安危,只能徐徐而进……”
“这么说,我错怪你咯?”
“不敢当,”见张宝眼中凶光一闪,波才皱了皱眉,抱拳说道,“听闻大贤良师在广宗与卢值交兵,形势紧迫,波才亦是心急如焚,奈何长社仍然屯有重病,若是波才挥军北上,颍川其余各地黄巾弟兄势必会受官军胁迫,再者,皇甫嵩若是趁我挥军北上之际,率军随后掩杀,只恐我军有覆灭之险……”
“哦?是么?”张宝冷哼一声,淡淡说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只见波才眼中精芒一闪,沉声说道,“长社不除,我颍川黄巾如锋芒在背,依我之见,唯有拔掉皇甫嵩与朱儁这两颗朝廷爪牙!”
张宝愣了愣,脸上表情一宽,语气也放缓了许多,点头说道,“对,言之有理,那你为何久久不见动静?我此前赶来时,曾到广宗拜访兄长,兄长近来辛苦,身体状况堪忧啊,我等不宜久拖,速速召集兵马,拿下长社,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张氏兄弟三人中,大哥张角精通内政,又掌握有《遁甲天书》上诸多妖术,只可惜从小体质虚弱,起兵之后更是久久抱病在床,三弟张梁在学习妖术上天分不足,不过却善于谋划、用兵,在黄巾各部中又有极高名望,所以一直代替张角对黄巾各部发号施令。
而张宝,内政兵法都不甚了了,虽说从张角那学到了一些妖法,却又学不精通,只善于研制丹药,再加上他性格恶劣,所以张氏兄弟三人中,只有他威望最低。
不过不管怎么说,张宝好歹也熟悉一些妖术,有他相助,攻下有重兵防守的长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波才另有打算……
“将军明鉴,长社城内仅守军两万余,此事不假,然长社城高墙固,若是强攻,我麾下将士必定伤亡惨重……不管怎样,请将军放心,半月之内,我当拿下长社!”
波才这句话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张宝忧心身在广宗的兄弟,巴不得一日赶到广宗,一听'半月之内',他的脸色当即一沉,勃然怒道,“还说不是刻意怠慢?区区长社,何须半月?波才,我以我兄大贤良师名义,令你即刻对长社用兵!”
“将军?”波才表情微变,一脸为难地望着张宝,他身后十几位将军都用愤怒的眼神望着张宝。
“啪!”
张宝拍案而起,指着波才以及他麾下十几名军中大将,怒声说道,“怎地,想犯上作乱不成?”说着,他身旁二十余名护卫纷纷拔出宝剑,怒视波才,而波才麾下将领一见,以马明、于苗为首,也纷纷拔剑,帐内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见帐内诸将拔剑瞪着自己,张宝气地面色涨红,怒声吼道,“波才,你好大的胆子!”他平生最重面子,哪里容得有人对自己拔剑相向。
波才面色一变,急忙转身将部下的剑按下,大声喊道,“住手,都住手!马明,于苗,我命你们住手!”
马明、于苗等将领见主帅发话,唯有收剑,但是却仍然用愤怒的眼神望着张宝,以表达他们心中的不满,这让张宝更是心中恼怒。
就在这时,忽然帐幕撩起,从帐外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声音。
“二伯?”
张宝瞪着眼睛望向帐门,见张素素一脸疑惑地望着帐内,脸上顿时一愣,随即,眼中的怒火退地一干二净,招招手说道,“素素啊,过来过来!”说着,他见张素素的眼睛一直望着护卫们手中的宝剑,遂咳嗽一声,说道,“还不快收起来,莫要吓坏了我的乖侄女!”
张宝的护卫们一听,这才收剑退后,连带着波才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用感激地目光望着张素素,虽然后者并没有注意到。
“二伯,你们是在商议军情么?”
“是呀,”张宝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溺爱地拍了拍张素素的头,随即眼神微微变冷,望着波才以及他麾下十几名将军,冷声说道,“波帅,方才之事,张某暂且不与你等计较,还望波帅以大局为重……明日天明时分,召集全军,由张某亲自督战,势必要拿下长社!如若不然……军法处置,两罪并罚!”
见张宝叫自己'波帅',波才便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再商议的余地,挥手将诸将退下,抱拳领命。
“波才……谨遵地公将军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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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恶气
“张宝欺人太甚!”
“实在是欺人太甚!”
子夜时分,在黄巾营寨内帅帐中,十几位黄巾将领一脸愤慨喋喋不休地咒骂张宝,而波才则负背双手在帐内踱来踱去,良久,怅然叹了口气。
“坏我大计啊……”
“大帅,”大将马明走到波才身边,气愤说道,“张宝这厮,分明不将大帅放在眼里,仗着兄长大贤良师名义,对大帅指手画脚、喝三到四,末将实在看不过眼!”
“是啊,大帅!”其余诸将纷纷出言附和。
“诸位心意,波某明白,”微微叹了口气,波才负背双手踱到帐门口,望着天空那轮明月,喃喃说道,“我本心不欲强攻长社,恐坏了将士性命,奈何天意如此……若是我一意孤行,恐怕张宝心中嫉恨,治我等一个犯上作乱之罪,虽说波某心中坦荡,但是此事若是传到大贤良师耳中,终究不好看,唉,也罢也罢,波某怕是对不住诸位与麾下将士了……”
与其他诸将对视一眼,祁夏抱拳说道,“大帅言重了,只消大帅一句话,末将等即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为大帅夺下长社,为大帅出那一口恶气!”
说罢,其他几位将领纷纷出言附和。
诸位将领的支持,让波才心中一宽,转身抱拳笑道,“诸位兄弟如此信任波才,波才感激不尽,既如此,我等便去会一会皇甫嵩!”
诸将一听,纷纷抱拳说道,“大帅之令,我等岂敢不从?!”
“好,今日夜色已晚,诸位且各自回帐,好生歇息,待明日与官军厮杀!”
“诺!”诸位将领纷纷抱拳领命。
麾下诸将一一离去,但是波才的心却平静不下来,站在帐门口望着天空中那轮明月暗暗叹息。
长社城池有两万余重兵把守,又有皇甫嵩、朱儁这两员老将,又哪里是那么轻松就能拿下的?
若当真那般轻松,自己又何须冒着这天大风险设下诱饵,期望将那两个老家伙从长社骗出来呢?
唉!张宝目光短浅、行事愚昧,差其兄弟远矣!
在帐内踱了几步,波才仍然感觉胸口有股恶气难以平复,于是戴上随身携带的宝剑,在营中散心。
而与此同时,在帐中熟睡中的陈蓦却被人一脚踹醒了。
陈蓦强忍着困意睁开眼,却看到张琅一脸得志地站在帐门口,冲着自己以及周仓等人冷笑。
在前些日子的战斗中,这家伙也不知走了什么狗运,竟然杀死了一名长社骑兵,而且对方还是什长,拎着人头回到营内领赏。
原本黄巾军中就编制不全,以至于这厮一下子就当上了什长,职位比周仓、陶志、范力等人还高。
为报当日之仇,小人得志的张琅每日叫周仓、陶志、范立三伍的士卒轮回换防,而他自己却与伍内其他四名士卒呼呼大睡。
若不是军规严明,凡重大犯罪有连坐的处罚,也就是'一人犯罪,全伍受罚',周仓、裴元绍、陶志早就一刀宰了这个混蛋了。
“都给我起来!听到没?都给我起来!”
“又是我们?”裴元绍气愤地说道,“为何每日都是我等?却不见你?”
张琅冷笑一声,说道,“我乃什长,如今军中编制不全,这个帐篷所有人都归我调遣,我叫你们去,你们就得去!都给我利索点,否则我上报李伯长,叫你们好看!”
“嘁!”周仓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却被张琅看到。
“周仓,你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违抗命令?”
还没等周仓说话,老兵范立连忙挡在他面前,息事宁人地说道,“没事没事,我等哪敢抗命啊!”说着,他暗暗对恼怒不已的周仓与陶志二人使了个眼色。
其实张琅心中也有点畏惧,怕周仓一时火起不顾一切杀了他,也就不再追问,瞥了一眼陈蓦,冷声说道,“哼,知道就好,还有你,给我利索点!”
就这样,周仓、陈蓦一行十五人,无可奈何地到辕门处换防去了。
四月的深夜十分地寒冷,虽说辕门两旁燃着一堆堆的篝火,但却起不到任何的取暖作用,而且此事营内又下了禁酒令,大半夜抱着一杆冰凉的铁枪站在寒风中,这滋味可不好受。
在辕门处守夜的士卒并不是只有周仓他们,还有其他好些士卒,粗粗一看,光是辕门处就恐怕有上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