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惊讶地望了一眼陈蓦,释然般点点头,随即望着远处的黄盖,高声喝道,“黄将军明鉴,去岁我主不慎冒犯孙将军虎威,乃是因为袁本初从中作梗,逼迫我主堵截孙将军后路,实非我主本意,如今孙将军虎踞江东,我主坐拥荆州,理应结唇齿、邻邦之好,何必大动干戈?不如暂且退军,介时我主再派使节向孙将军致歉……”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黄盖怒喝一声,沉声斥道,“似此等血海深仇,岂有说退就退之理?倘若我等就此退兵,又有何面目报我战死的江东儿郎?!休要废话,此次我等出兵,势必要踏平荆州,倘若你等心惧,便告知刘景升,叫他早早投降,或许我主公还可放他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便如此旗!”说罢,黄盖从身旁士卒手中接过一把巨弓,搭箭拉了一个满月,只听得嗖的一声,竟然将蔡瑁旗舰船头一杆旗帜射断,唬地船上荆州士卒面如土色。
要知道蔡瑁旗舰距离黄盖那船有两箭之地,一箭大约为一百三十步,二箭便是二百六十步,寻常弓弩哪里射地了那么远,更别说在江风吹拂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命中目标。
黄盖这一箭,简直是神乎其神!
一时间,江东船上鼓声雷动,士卒呐喊震天,反观荆州水军,却是面面相觑,惶惶不安。
蔡瑁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带有深意地望了望四周将领,只见有一员骁将会意,自告奋勇走上前来,从士卒手中接过弓箭,搭弓射出一箭,但遗憾的是,那支箭甚至没有射到黄盖那艘战船便掉落了江中,以至于对面江东士卒哄然大笑,满是嘲讽奚落之意。
蔡瑁的脸上更是不好看,要知道此人最重颜面,见自己麾下骁将当众出丑,脸色铁青,狠狠瞪了那将一眼,斥道,“退下,丢人现眼!”
只见那将低头,黯然退回,不敢吱声。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心神,蔡瑁再度转头望向四周的将领,但是这次,那些将领们皆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蔡瑁的视线接触,倒不是他们都不善于射箭,只是两只战船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寻常弓箭根本无法触及。
就在这时,陈蓦走了上前,抱拳说道,“将军,且容末将一试!”
“你?”蔡瑁迟疑地望着陈蓦,皱眉说道,“你精通箭术?”不怪蔡瑁这么问,毕竟荆州一方刚才已经出了那么大一个丑,倘若陈蓦再失手,那可就颜面大失了。
“不敢说精通,唯手熟而已!”陈蓦抱拳说道,“倘若不中,愿受重罚!”
蔡瑁深深望了一眼陈蓦,随即又望了一眼那些低头不语的将领,眉头一皱,挥了挥手叫一旁士卒奉上弓弩。
陈蓦接过弓箭走到船头,望着对面黄盖那船深深吸了口气。
说实在的,他虽然极其擅长拿短剑当飞镖使,但是对于射箭几乎完全是个门外汉,但是这种情形,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搏一搏运气,倘若射中,则必定受到蔡瑁赏识、视为心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便能更好把握与孙坚对弈的种种,倘若不中……
听天由命吧!
心中暗暗祈祷一番,陈蓦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拉开手中大弓,却不曾想到啪地一声,那弓竟然被他硬生生拉断,以至于原本对陈蓦不报多少希望的蔡瑁面色为之动容,惊讶赞道,“好臂力……”说罢,他挥手对附近士卒说道,“为苏校尉换上强弓!”
旁边士卒急忙给陈蓦换上一把强弓。
何为强弓?
在军备上,普通的弓大多在一石左右,合一百二十斤,一般给军中士卒使用,即便是将领,他们身佩的弓一般也在一石到三石之间,而三石以上便称得上是强弓,凡是能力开三石之弓的,皆为世间猛将!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三石之弓的强弓,陈蓦竟然一连拉断三把,这是何等的神力!
此刻的蔡瑁早已忘却了之前的不快,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手中的断弓,随即面色大喜,连连说道,“来人,快将我船中五石宝弓取来!”
没过多久,便有士卒将蔡瑁那把宝弓捧来,恭恭敬敬递给陈蓦。
只见那弓通体乌黑发亮,看似毫不起眼,陈蓦接过来,却猛感觉手中一沉。
陈蓦试了试弓,用了三分力道,才堪堪将此弓拉动,随即当他使出十二分力道时,竟然将那把五石强弓拉了一个满月。
五石之弓,那可真是强弓之中的强弓,寻常人即便用尽浑身力气也无法拉开哪怕一丝一毫,若要勉强拉开,恐怕筋骨反而要被拉伤,想来也只有骨头重长、经脉重塑的陈蓦能够承受这种强弓的张力。
在蔡瑁为之动容的目光下,陈蓦取过一支箭矢,随即深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将那五石强弓拉到满月,瞄准着对面黄盖船上旗帜。
飞掷短剑与射箭,那完全是两个概念,别看陈蓦此刻看似镇定,其实心中也暗暗打鼓,忐忑不已。
成与不成就看这一下了!
心中一发狠,陈蓦猛然松开右手,刹那间,只听嗖地一声,那支箭矢如同闪电一般射出,几乎完全看不到飞行的轨迹,只不过一两秒过后,就见到对面黄盖那船前头那面挂着风帆的桅杆传来咔嚓一声,随即轰然倒下,再看船上士卒,目瞪口呆,乱成一团。
陈蓦那支箭,竟然将黄盖船上那粗如常人大腿般的桅杆射断了。
“好!”蔡瑁大喜,一拍船上扶手,船上士卒当即擂鼓,船上士卒士气大振。
望着张燕、刘辟以及船上那些位将领惊异、咋舌的模样,陈蓦暗暗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因为那一箭他其实是射偏了,因为他瞄准的是船头的那杆小旗,虽说他在此之前暗暗祈祷,但遗憾的是,满天神佛显然没有照顾这个逆天而行的家伙,但是错有错着,虽说没有射中船头的小旗,但是却射中后面的桅杆,反而起到了更好的效果。
当然了,那一箭其实与箭术扯不上任何关系,完全就是凭借那把五石之弓以及陈蓦的蛮力,虽看似精彩,但是论箭术,远远不如黄盖。
不过不管怎样,这次自告奋勇显然是成功的,至少蔡瑁看向陈蓦的目光与之前已经大不一样。
“将军!”陈蓦恭恭敬敬将手中的宝弓奉还蔡瑁,却见蔡瑁一挥手,笑着说道,“做得好!此弓乃主公赐我之物,如今你立下如此大功,本将军便将他赐予你!”
见蔡瑁带着深意地望着自己,陈蓦心中一动,捧着弓抱拳谢道,“多谢将军赐弓!”
“哈哈哈!”蔡瑁大笑一声,表情十分愉悦。
要知道这把宝弓是刘表送给蔡瑁的,那是何等的贵重,如今蔡瑁又要送给陈蓦,无非是在暗示陈蓦,倘若陈蓦收下,日后便是蔡瑁亲近的心腹爱将,倘若陈蓦不识抬举……当然了,明白其中道理的陈蓦此刻心中正是求之不得,哪里会违逆蔡瑁的意思。
毕竟一旦受到了蔡瑁的器重,陈蓦便能更好谋划,借荆州的手一步步削弱江东!
满意地望了眼陈蓦,春光焕发的蔡瑁扬手指着黄盖笑道,“黄公覆,莫要欺我荆州无人,倘若你等冥顽不灵,下场……哼哼,便如同那桅杆!”说罢,荆州一方战船上的士卒大声呐喊助威,士气大振。
而此时,对面船上黄盖正皱眉望着手中一枚箭头,要知道刚才陈蓦射出的箭支在射中桅杆的刹那,因为力量实在过于强劲以至于箭杆直接炸裂,这是何等的力道?
“荆州竟有如此猛将?”黄盖暗暗嘀咕一句。
说到底,他也被陈蓦那一箭唬住了,毕竟陈蓦因为当初吃过张宝所制的丹药、随后又由华佗重新接骨,骨骼、经脉要比寻常人更加坚韧,单论腕力比一般猛将更强,偌大天下,恐怕也只有张飞能稳胜陈蓦,其余吕布、孙坚、关羽等人,想比之下多半也只在伯仲之间,相差无几。
黄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射出了如此惊人的一箭,但是这会显然不是问话的时候,气恼地望了一眼蔡瑁旗船方向,他一摇手中令旗,喝道,“弓手准备!”
蔡瑁在船上瞧得分明,见对面江东战船的士卒皆搭起弓弩,哈哈大笑,回顾陈蓦笑道,“那匹夫技穷了!”说罢一挥手,亦下令船上弓手到船头排列。
陈蓦顺着蔡瑁的心思笑了笑,凝神望向江中。
只见两军一声令下,顿时江上箭矢如蝗,但听一阵阵惨叫之色,无数士卒身中箭矢跌落水中,成为江面的那一具具浮尸。
随即,两军鼓声越来越密集,两军士卒各登小舟,冲锋上前,但听江上人声嘈杂,喊杀声乱成一片。
初平二年四月十七日,陈蓦经历了他第一场水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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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战况直下!
初平二年四月十七日,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与孙江麾下大将黄盖战于襄江,仅仅半个时辰,这场试探双方军势强弱的水战最终以荆州的微弱优势而取胜。
然而这并不能证明荆州水军在实力上要高于江东兵,毕竟两支军队中的士卒大多都来自长江附近,在水面上几乎难以分出个高低来。
一方是训练有素的荆州兵,一方是久经征战的江东兵,唯一这对这两支军队的胜败造成影响的,那便取决于领军的将领、以及军中的士气。
但是要知道,江东军中尚踞有一头猛虎,然而荆州一方,却并没有能抵挡那头猛虎的猛将。
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在此人出现之前,些许的胜败皆不过是过眼云烟,就好比当初此人在长社城下,几乎以一人之力扭转了大汉官军不利的局面,从而导致颍川黄巾一败涂地。
自古以来在战场之上,杀十人尚且归还者,悍卒也;杀百人尚且归还者,骁将也;杀千人尚且归还者,猛将也!
而尚未杀人便足以震慑千军万马者,唯万人敌也!
总而言之,只要孙坚尚未出面,那么江东军即便小小落败,也无伤大雅,这从蔡瑁脸上的表情便可以看出。
作为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并不是像传闻说的那样仅仅依靠裙带关系,若不是他有着这方面的才能,想来刘表也不会将偌大荆州水军交给他,简单地说,蔡瑁此人除了有些好大喜功、自负骄傲、喜欢听献媚歌颂之词外,倒也是一位极其有才能的将领,至少在统帅荆州水军方面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以至于孙坚麾下大将黄盖无功而返。
那一场试探性的交锋,其实两方都没有占到便宜,要说究竟有谁占了便宜,恐怕就要数陈蓦了,不单白白得了一把五石宝弓,更博得了蔡瑁的欢心,被他视作心腹。
这不,好大喜功的蔡瑁战罢回到荆州就大肆犒赏将士,尤其是陈蓦,黄金五十两、白银两百两、绸缎二十匹,又赏赐了一座宅邸,另外又送了十位歌姬,不得不说,蔡瑁在拉拢人才方面确实是不遗余力。当然了,这与他蔡家在荆州财大气粗也有关系。
战罢无事,陈蓦便在蔡瑁赏赐的宅邸中与张燕、刘辟喝酒,除了必须的点卯,三人尽量避免出门,以免叫人识破身份,毕竟到了这会儿,万一被人知道陈蓦就是张素素麾下首员大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次日清晨,早早起身的陈蓦正在府邸院中练枪,便有蔡瑁派来的士卒请他过府喝酒、商议军情。
言辞间那名士卒对陈蓦极其恭敬,想来他也知道陈蓦便是荆州水军大都督新招揽的猛将,是心腹,是故言行举止毕恭毕敬。
当然了,虽说是请,其实也相当于传令,只是言辞上好听些,既然蔡瑁如此厚待,陈蓦自然也不敢过多放肆,简单洗漱一番后将此事与张燕一说,便直奔蔡瑁的将军府,至于刘辟这厮,此刻还躺在榻上呼呼大睡,之所以留下张燕也无非是要看他看着刘辟,以免这家伙出去惹事。
没过一刻,陈蓦就来到了蔡瑁府邸,这次守门的士卒并没有让他解下佩剑,毕恭毕敬将陈蓦迎了进去。
在士卒的指引下,陈蓦来到了前厅,而这时,蔡瑁正与两名身穿铠甲将军在厅中谈笑,当陈蓦走入厅中时,蔡瑁一眼就瞧见了他,竟然站了起来,对陈蓦招招手笑着说道,“苏飞,过来过来,我向你介绍这两位将军!”
陈蓦当即抱拳,歉意说道,“平寇校尉苏飞见过蔡将军,恕末将来晚了……”说罢,他悄悄打量那两位将军,只见其中一位看似有四、五十岁,腰板笔直、眼神如剑刃般锐利,板着脸坐在席中上下打量陈蓦;而另一位则看似只有二、三十岁,面上带笑,嘴旁两撇胡须,看上去显得分外的英气,望着陈蓦微微点了点头作为礼节。
“哈哈哈,莫要客气,”蔡瑁走过来拉住陈蓦胳膊,对那两位将军笑着说道,“此人叫苏飞,如今任平寇校尉,别看年岁小,武艺端得惊人,昨日江东贼子挑衅我军,此人持五石之弓一箭射断那黄盖旗船桅杆,震慑敌人,当真是英才啊!”
见那两位将军望向自己,陈蓦抱拳行礼说道,“末将苏飞,见过两位将军!”
“而这一位……”转手指向那老将,蔡瑁笑着介绍道,“这位老将乃我荆州基柱,王威王将军,乃是将门之后……”
话音未落,便见王威抱拳淡淡说道,“大丈夫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末将今岁四十有九,正当壮年,当不起都督老将之称!”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陈蓦,点点头说道,“昨日之事,某也知晓一二,听闻你力开五石之弓,射两箭之地开外敌军旗船,射断船上桅杆,端得好本事!我且问你,你在举弓之前,可有十全把握?”
陈蓦隐约见到蔡瑁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是却又不出言,显然是这位老将的身份叫他有些忌惮,是故,当即抱拳说道,“王将军明察,末将那时并无十全把握,只是江东贼子叫嚣,煞我军威风,如此末将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哦?”见陈蓦这么说,王威那古板的脸上却意外地露出几分笑意,望着陈蓦点点头说道,“好好!”说罢,又放慢了语速,语重心长说道,“为将者,当恪守一个稳字,兵法云,'善战者,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求胜。'切记不可心存侥幸,未算胜,先算败,以正御兵,如此即便有何等差池,亦可从容应对!”
见那老将言辞诚恳,并没有任何奚落的意思,陈蓦抱了抱拳,恭恭敬敬说道,“多谢老将军,末将受教了!”
“好,好!”王威点点头,继续坐在席中,不再复言,仅看他那笔直的坐姿,便足以证明这是一位戎马多年的老将,不过看之前的对话,似乎他与蔡瑁之前有些不快。
陈蓦还来不及细想,便见蔡瑁抬手指着另外一位年轻将领说道,“此乃我荆州俊杰,文聘文将军,字仲业,南阳人,前些日子返乡省亲,昨日才回荆州,你可与他多亲近亲近!”
话音刚落,就见文聘抱抱拳,笑呵呵说道,“昨日文某入军营交令时便从士卒口中听闻此事,当真是了不起啊,对于武艺,文某也稍有涉及,日后若是得空,你我切磋切磋……”
“不敢不敢……”
“好了好了,都坐下说!”笑着拍了拍陈蓦肩膀,蔡瑁让陈蓦入座,随即又命人奉上酒菜。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蔡瑁放下酒盏,抬手一抹嘴旁酒渍,见此,陈蓦、王威、文聘等人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环首望了一眼三人,蔡瑁沉声说道,“夜里斥候来报,说是三更时分,江对岸有一支兵马往北而去,看旗号似乎孙坚本部兵马……”
文聘若有所思地抚了抚细须,皱眉说道,“莫不是望樊城而去?”说罢,他下意识地望向王威,令陈蓦有些不解。
见陈蓦面露疑惑,蔡瑁轻笑着解释道,“王将军侄子正是樊城守将,名叫王宏,武艺过人,况且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