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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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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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儿正说着,许圉师已经陪着崔晔等徐徐而来。
  卢照邻似也看见了,因对阿弦道:“十八小弟,我先入内了,待会儿找你吃酒。”
  阿弦道:“先生请自便。”
  许自遂竟亲自陪着卢照邻先行入内了。
  阿弦目送卢照邻进门,见他身形虽仍挺拔如松,但举步之时,肩头略有些倾斜。
  阿弦咽了口唾沫,眼中透出忧色。
  忽然敏之道:“小十八!发什么呆?”
  阿弦回神,正要赶上敏之,却听是崔晔的声音道:“阿弦,且留步。”
  阿弦忙回身站住,崔晔向着她一点头,同许圉师一块儿来至身旁,卢烟年也在侍女的搀扶下一块儿来至身前。
  阿弦正要行礼,崔晔转头向卢烟年道:“夫人,这就是我同你说过的阿弦。”
  卢烟年微微一笑:“果然是极出色的英雄少年。”竟向着阿弦垂首行了一礼。
  阿弦惶恐,忙作揖回礼。
  “失陪了,”卢烟年眼底带笑向着阿弦点头,又对崔晔道:“夫君自便,我先入内了。”
  阿弦见她言语温柔,容貌出色,正暗自替崔晔喜欢,谁知两人目光相对的刹那,望着卢烟年平静温和、似乎有些类似崔晔的眼神——
  幽幽咽咽的哭声在耳畔响起,卢烟年不施脂粉,釵发散乱,独坐在暗影之中。
  她低低地哭了会儿,掏出帕子擦了擦泪。
  纤细修长的手掠过鬓角,然后在头顶上轻轻抚过,摘下了一枚钗子。
  尖细的钗尖儿朝下,慢慢地抵在了手腕处。
  然后微微用力。
  一星血点涌了出来,在雪白的手臂上如此醒目,血点迅速扩大,最后顺着手臂蜿蜒滴落。
  阿弦双眸圆睁,手足僵硬,屏住呼吸。
  此刻许府里有女眷迎了出来,自请了卢烟年进内去了。
  阿弦身不由己,直直地盯着卢烟年的背影。
  忽听敏之的声音说道:“小十八,你只管瞪着人家的夫人看什么?可别在这里想入非非,留神崔天官吃醋。”


第118章 情
  经敏之提醒; 阿弦转开目光; 却见身侧,崔晔跟许圉师站在一处; 两人竟不约而同都看着她。
  许圉师是个忠厚长者,又对阿弦格外青眼; 虽觉着阿弦年纪小,跟崔晔关系又非同一般; 料想崔晔不至于因敏之的话而如何。
  但前些日子有关卢氏的传言还在沸沸扬扬,到底还要避忌些。
  “殿下说话还是这般风趣,”许圉师看一眼崔晔,果然见他神色如常,便又笑道:“大家就不要都站在这里了,还都请入内坐了说话吧?殿下请; 天官请。”
  诸人入了许府。
  阿弦一路张望,并不见卢烟年的身影; 原来她早就随着许府的女眷进内相处去了。
  阿弦心中有事; 未免露出心神不属的模样来,敏之近在身旁,看的最真,便趁人不备; 笑着问她:“小十八,你在乱睃个什么?真瞧上人家的娘子了不成?”
  阿弦不悦:“殿下,这种玩笑不可以乱开。”
  敏之道:“这有什么?那样的美人儿,自是人见人爱……当王妃也绰绰有余; 我还要赞你眼光高呢。”
  阿弦怒视他:“之前是阿叔心宽不计较,但是被人听去像是什么。”
  敏之道:“又不是真有其事,怕个什么,难道你当真存有色胆?”他嘻嘻而笑。
  阿弦错愕,因人多眼杂,不便同他认真辩论,于是只狠瞪一眼,忍性闭嘴。
  许圉师人缘甚好,今日来祝贺的宾客云集,多半都是些城中名流。
  当然也不乏身居高位之辈或皇亲国戚,比如同朝为官的姚崇,魏元忠等赫赫有名的臣子,并贺兰敏之,杨思俭等皇亲。
  因许圉师跟杨思俭向有私交,杨思俭来也是情理之中,敏之却是在意料之外。
  许府并没为他准备席座,幸而临时安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苦了其他前来祝贺的众人,见了敏之,都暗怀惊啧而不敢吱声。
  谁知除了敏之之外,还有一位不速之客,赫然正是梁侯武三思。
  若说敏之的身份只是略有些尴尬而已,那梁侯武三思的出现,对众人而言,就似鸡群里进了一只狐狸。
  许圉师为照顾众人,特意将敏之跟武三思安排在内厅,又安排了几个稳重老成的朝臣在上面陪列,其中自也有崔晔。
  这样才让其他来赴宴的众人得了自在,横竖不用跟梁侯和敏之两个刺头同处一室了。
  所以在开了宴席之后,厅内厅外,就如两个世界,外头不住地有喧哗笑闹的声响,里头几个却端然稳坐,像是进了肃穆的寺庙,个个不苟言笑。
  别人倒也罢了,敏之自是坐不住,于是频频地回头同阿弦说话,一会儿说这样菜好吃,一会儿又要添酒。
  许府本来安排了侍候的小厮,敏之偏偏不用,许圉师在上瞧着,见不惯敏之如何使唤,阿弦都是一言不发,“尽心尽责”。
  敏之对面坐着的,正是梁侯武三思。
  因众人都少言寡语,敏之的表演几乎成了焦点,武三思又是最佳的位子,不看都不成。
  如此瞧了半晌,武三思道:“周国公,你这位小侍从倒是很善解人意,长的也干净出色,怪道你片刻都离不了他。”
  敏之瞥他一眼:“梁侯眼馋了吗?”
  武三思笑道:“的确有点,我身边儿也有几个能干伶俐的孩子,却都比不上周国公身边这位,周国公的眼光实在是叫人钦羡,从哪里找了这样一个妙人。”
  这会儿武三思的声调已有些不对了,许圉师原本还笑眯眯的,这时却敛了笑容。
  魏元忠姚崇等对视一眼,也都流露不以为然之色。
  阿弦在后听着有些不对,就瞥了武三思一眼,却见他正也斜睨着自己,眼神里却透出些森然不善。
  敏之却仿佛不以为意,笑道:“说起来话就长了。只是梁侯很不必嗟叹,毕竟你的眼瞎,手又慢,好东西当然轮不到你。”
  武三思听见这句,脸色变得很难看:“周国公,你说什么?”
  敏之不再理他,只回头对阿弦道:“小十八,我说的对不对?”
  阿弦正诧异贺兰敏之居然当面儿给了武三思一巴掌,却听许圉师笑道:“来来来,大家吃酒,这是新酿的石冻春,听说最是性烈,酒力浅的人一杯就会被放倒了,在座都有谁不胜酒力?可要小心了。”
  魏元忠笑道:“我跟姚相年高,就不奉陪了,嗅一嗅就好。”
  崔晔道:“下官新病,恕罪也不奉陪了。”他竟起身朝上一揖,便后退两步出门去了。
  敏之目送他的背影出门,哼了声,才要说话,却见阿弦正也看着崔晔离开的方向,神不守舍。
  敏之不由笑道:“小十八,你看完了人家的娘子又盯着人看,你难道是想一箭双雕?”
  阿弦一怔,在座众位也都寂然无声。
  沉默里,对面武三思先笑了出来。
  阿弦回味过来,便白了敏之一眼,转身甩手离开了这席上。
  敏之回头:“小十八!你去哪里?”
  阿弦只当没听见,反而加快步子走开。
  对面武三思趁机嘲讽起来:“我的眼瞎手又慢,捞不着好东西倒也罢了,只是要提醒周国公一句,得了好东西在手里,还要好好地调教着守规矩才是。万一这好东西自己长腿走了,得而复失,这滋味却比一无所得更难过。”
  许圉师见两人一言不合,又怼了起来,正冥思苦想该如何开解,敏之晃了晃杯中酒,忽然道:“许公,这酒不好,都已经坏了。”
  许圉师忙道:“这……不合周国公口味?”
  敏之笑道:“若不是坏了,哪里来这么大的一股子酸臭之气,直冲天际,难道你们都没闻出来?”
  武三思正也随着众人看他,听了这句,才明白敏之又是转弯嘲讽自己。
  梁侯愤怒,起身喝道:“周国公!”
  敏之笑道:“你想怎么样?”
  梁侯指了指他,终究没有发作,只对许圉师道:“许侍郎,我的眼前有妨碍之物,不堪入目。如今酒已经喝过,我告辞了。”
  许圉师忙道:“如何这样快就要走?”却并不十分拦阻,起身相送。
  敏之兀自在后笑道:“咦,你的眼明明都瞎了,怎么还能看见不堪入目之物,多半是你自己的心脏,心里有什么,看见的就是什么。”
  武三思正转身,听了这句,脸色更是铁青。咬牙切齿地拂袖去了。
  许圉师陪同武三思出厅往外,却见外间的这些宾客正十分尽兴,围在一张桌上不知在哄闹什么。
  隐隐地听见有人说道:“我最喜卢升之先生的那句‘云疑作赋客,月似听琴人’,实在是妙趣横生。”
  另一人笑道:“且慢,我却最赞先生新作‘……人歌小岁酒,花舞大唐春,草色迷三径,风光动四邻,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何其古朴雅致,回味无穷。”
  武三思回头瞥去。
  却见阿弦也正在那桌子旁边,同时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在,斯文一表,光彩照人,正是卢照邻。
  武三思便假惺惺道:“原来卢照邻先生也在。是许侍郎相请的么?”
  卢照邻原先因那两句诗获罪入狱,此事跟武三思有直接关系,虽然明面上并未宣示,但私底下早洞若观火,人人心照不宣。而此事对武三思而言仍是一根刺。
  许圉师当然知道内情,便道:“卢先生的才学是长安之中数一数二的,着实令人倾慕,他能来也实在是蓬荜生辉。”
  武三思哼道:“才学是有的,但是文人就该安分守己,若是试图兴风作浪,任凭他多大的才学,也终究是一具白骨。”
  许圉师皱了皱眉,又笑道:“卢先生向来沉醉诗情,最近又打算离开长安寓意于山水之间,之前的种种,许是巧合而已。”
  武三思道:“最好如此。”
  却又不愿同许圉师之间闹得太僵,因又笑说:“今日是许侍郎大寿,就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既然卢照邻不日就要离开京都,那就让他在府内陪着侍郎尽一尽兴吧。”
  许圉师道:“梁侯所言极是。”这才送了武三思出门而去。
  许圉师回来的时候,却见那桌子上围着的人越发多了,宾客们都忘了吃酒,议论的议论,倾听的倾听,有一个声音力压群雄,叫道:“你们说来说去,说了这个许久,照我看,卢先生的诗作里能称之为千古名句的,首推那两句,你们说了这许多,也终究比不上那两句。”
  客厅内瞬间鸦雀无声,跟许圉师结交的自然都不是等闲之辈,腹内多是有墨水的,而但凡是文人雅士,又有哪个不知道卢照邻,以及那一首《长安古意》?
  众人面面相觑,心有灵犀。便有个声音低低念道:“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却又有无数个声音,齐齐地接了下去,众人都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声音惆怅低徊,叫人动容。
  许圉师看的喜欢,听的高兴,正要上前去寒暄几句,却忽然瞥见卢照邻的脸上却并无欢喜之色,相反,双眼中竟透出些许沉痛之意。
  许圉师一愣,再看之时,卢照邻却又转作欢容,之前的那一抹伤感痛楚,竟似只是他的错觉而已了。
  且说众人都在厅内谈诗论句,谁也没发现,原先站在卢照邻身边儿的那小小少年已经不见了。
  原来阿弦左顾右盼,见厅内并没有那道想见的人影,且众人都把卢照邻围得紧紧的,阿弦便悄然退出。
  她出了厅门,拉住一个许府小厮问道:“可看见吏部的崔天官了?”
  那小厮道:“方才看见天官大人往南边去了。”信手一指。
  阿弦谢过,沿着廊下而行,走了半刻钟不到,果然见崔晔立在廊下,正凝望面前的假山亭台,恍惚出神。
  阿弦叫道:“阿叔。”快步来到跟前儿。
  崔晔回头,看见是她,双眸里才透出些朦胧的笑意:“你怎么出来了?”
  阿弦道:“阿叔,我有事要跟你说。”
  崔晔问道:“哦,是什么事?”
  阿弦回头又看了看,见左右无人,才道:“阿叔,你……你觉着卢先生怎么样?”
  崔晔闻听,不知怎地,眼底那一抹微暖的笑逐渐消减:“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阿弦发现他的异样,却也并未多想:“阿叔,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崔晔有些失笑:“没头没脑地,又在说什么?”
  阿弦道:“你能不能,让孙老神仙见一见卢先生?”
  崔晔很是意外:他原先以为阿弦来找自己,是因为方才在厅内,敏之跟武三思那一场口角。
  谁知竟是提到卢照邻。
  提到卢照邻也就罢了,居然又牵扯到孙思邈,着实让崔晔百思不解。
  他问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见?”
  阿弦犹豫了会儿,虽然身旁没有闲人,却仍忍不住踮起脚尖,手拢在唇边,在崔晔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崔晔神情微变:“你、你说什么?”
  阿弦满面忧虑之色:“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但是,我今日暗中打量卢先生,发现他走路的样子似乎有些……”
  她用力拍了拍额头:“呸呸,乌鸦嘴!”
  崔晔定定地看着她,却不言语。
  阿弦心急,拉住他的衣袖道:“阿叔,我不敢跟别的人说,只能跟你说,不如你帮我暗中端详一下,瞧瞧我看的准不准,阿叔若是觉着无碍,那、那必然是无碍的!”
  上回阿弦跟卢照邻在街头相遇的时候,忽然不知为何,就看见了那一幕让她魂惊魄动的场景。
  不再是现在这样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卢照邻,在阿弦的眼中,所见的是一个身形歪斜不堪,双腿几乎都无法站立的人。
  阿弦想象不出,现在的卢先生会变成她所见到的那个“人”的模样。
  若真如此,当真人间惨事!
  此事叫人难以启齿,所以当时阿弦还旁敲侧击,想让卢照邻去找一找孙思邈老神仙,有事没事,老神仙一眼就能看出,只是卢照邻未曾听入耳。
  这件事压在她的心里,并无头绪跟办法。
  又加上前几日太平失踪的案子搅扰,直到今日再见卢照邻,恰崔晔也在场,才终于有机会和盘托出。
  崔晔垂眸,看了看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忽然道:“我前日说什么来着,你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着别人。”
  阿弦一愣,崔晔道:“好,我会帮你看一看的。但是……孙老神仙那里,只怕我是爱莫能助,先前蒙他出手相救,且又为了你破例,我已经心有不安了。且老神仙毕竟年事已高,精力有限,若我还为了别人去贸然相扰,我……实在是无法启齿。”
  阿弦怔了怔,然后道:“我明白阿叔的苦衷,那就只帮我看一看就好,若真的发现不妥,好歹找什么别的大夫,提前调治,一定会有法子的。”
  崔晔“嗯”了声:“是,长安城大着呢,名医也是极多的,不必就先颓丧失望起来。”
  阿弦把心事吐露出来,眼前才觉亮堂些,便吁了口气,肩头放松。
  崔晔道:“怎么,你就这么高兴?”
  阿弦道:“那是当然了,卢先生这样有才学的人物,我才不想他有事。”
  崔晔垂头看她:“那倘若是个没才学不会作诗的人……你就不这么想了吗?”
  阿弦着急:“阿叔,你怎么断章取义曲解我的意思。”
  崔晔笑了两声,却又道:“我知道,不过是逗你的罢了。”
  阿弦哼道:“好的不学,学周国公吗?”
  崔晔想到方才在厅内的情形,方又噤声不语了。
  正此刻,两个丫鬟自廊下经过,见崔晔在,均都行礼,复又脚步匆匆地去了,且走还回头打量,眼神里又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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