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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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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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却被放逐在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这么多年,如今总算盼得回来,实在不舍得再度远离,只望阿月你念在我们同为亲族的面上,伸手拉拔我们一把才好。”
  贺兰氏道:“咱们本都是一家人,舅舅们何必说两家话。”
  武惟良叹道:“这才是亲戚呢,不像是……她。”向着含元殿的方向指了指。
  贺兰氏笑道:“我跟她自然是不一样的,我从来最看重家人,别人对我好一分,我就对人好十分,只要大家彼此相助,以后……好日子还长着呢。”
  武家兄弟明白其中之意,放宽心怀,更加竭力奉承,又取出自带的各色珠宝,地方特产,酒食等奉上。
  因二武无限谄媚,彼此有相谈甚欢,贺兰氏放开心怀,又看到他们所奉的都是自己素日最喜欢的小食,便捡着吃了两样。
  谁知半刻钟不到,贺兰氏便觉着腹中绞痛起来,起初她还不以为意,谁知那痛变本加厉,犹如刀绞般无法承受。
  贺兰氏手捂着肚子,不由大叫出声,身子往旁边歪倒过去。
  武惟良武怀运因见进宫这一步棋走的甚佳,正也意气洋洋,开始展望将来之宏图大业,忽见贺兰氏惨叫跌倒,均心惊不知所以,忙起身欲扶住:“夫人是怎么了?”
  刹那间,外间伺候的宦官闻声赶了进来,却见贺兰氏跌在地上,挣扎不起,脸色惨白。
  众人大惊叫道:“快传御医!”
  整个蓬莱宫大乱,宫人们如炸窝的蚂蚁四散逃窜。
  武家兄弟两人见状,面色如土,虽不知为何突生变数,却也知道绝非好事。
  两人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眼见涌入殿中的宫女宦官越来越多,两人终于趁人不备,逃出宫殿。
  吵嚷声中,魏国夫人倒在地上,渐渐地呼吸急促,眼前也飞快模糊起来。
  耳旁虽仍能听见众人叫嚷,却分不清谁在说话,又吵些什么。
  她的心中还在想象着有朝一日登上皇后位子的显赫荣耀,但这么快,所有一切美景都在眼前摇摇晃晃,犹如镜花水月的泡影。
  直到有个声音厉声惨叫道:“阿月!妹妹!”
  “是……是哥哥……”贺兰氏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但听到这个声音,仍是微微振奋了一下,“哥哥!”
  她想要伸手去抓住来人,却几乎看不清贺兰敏之在哪里。
  在觉着自己跟皇后之位相差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候,魏国夫人有过很多美好的设想,其中最重的一件儿自是有关贺兰敏之的。
  虽然敏之气急打了她,虽然敏之总是小看她又不肯帮她对付武媚,但毕竟是嫡亲的兄妹,仍是改不了两人天生至亲的事实。
  “等我当了皇后,就封哥哥为王,不当什么周国公了,那时候哥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魏国夫人心想:“那时候你就不会再小看我了。”
  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疼痛也仿佛尽数消失了,魏国夫人觉着身体越来越轻,她本能地抓紧贺兰敏之的手,握紧最后一丝不甘跟眷恋:
  “哥哥……”
  她扬首一笑,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最后的一握,魏国夫人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贺兰敏之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四个半月形的指甲印痕,血随之冒了出来。
  敏之却也分毫不觉着疼。
  高宗赶到的时候,贺兰氏被敏之紧紧地搂在怀中,早已经没了气息。
  眼前发黑,高宗一个趔趄,若无身旁宦官扶着,早就抢跌在地。
  “阿月,阿月!”高宗叫着贺兰氏的名字,踉踉跄跄来到跟前儿,张皇叫道:“发生何事?这是怎么了?”
  敏之无法回答,他非但连高宗的问话都没听见,甚至都没发现皇帝已经驾临。
  直到武后急急而来,才控住局面。
  伺候魏国夫人的宦官跟宫女们将先前武氏兄弟来拜见之事说明,又把两人曾劝贺兰氏进食之事告诉。
  正御医在侧,闻言忙上前细细查看,果然在一枚被贺兰氏咬过一口的红绫饼餤里发现不妥,以银针试探,银针亦立即变黑。
  武后大怒:“难道是这两个畜生毒杀了阿月?”
  当即派人,紧急缉拿武惟良武怀运。
  贺兰氏猝然身亡,高宗受惊,一时竟缓不过来,几个御医紧紧地围着。
  贺兰敏之只是死死地抱着魏国夫人不肯放手,对周遭置若罔闻,如痴如傻,也不管事。
  因此现场竟只有武后一人做主,武后吩咐完毕,回头见敏之仍痴痴呆呆,她轻声一叹,示意宦官前去劝慰搀扶。
  敏之置若罔闻,被宦官拉扯之中,蓦地反应过来,厉声叫道:“都给我滚开!”
  左右一撞,已经将两个内侍撞飞。
  殿内静止。
  敏之双目通红,仍是抱紧魏国夫人:“谁敢动阿月?!”竟是疯癫拼命之势。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靠前。
  武后从旁看着:“罢了,你们都退下。”宫人们才都惶然后退。
  武后打量敏之,想劝慰他几句,却只叹说:“事已至此,你不必太过自伤,我答应你,一定会将真凶刑之于法,给阿月一个公道。”
  敏之听到这里,才转动眼珠儿看向武后。
  顷刻,他道:“真凶?公道?”
  武后双眸微微眯起,却不做声。
  敏之却低头看向魏国夫人,望着她脸色惨白半面鲜血之态,就像是一朵才开的正好儿的花颓然凋谢了。
  两行泪扑簌簌跌落,打在贺兰氏的脸上。
  敏之仰头,哈哈大笑数声,抱着贺兰氏往外而去。
  高宗反醒过来,冲着贺兰敏之的背影叫道:“阿月!”
  敏之正将出门,闻言止步,头也不回地说道:“陛下,现在叫已经晚了,您在本该能保护她的时候,却在哪里?”
  武后皱眉:“敏之。”
  敏之却又惨然地长笑了数声,抱着魏国夫人头也不回地出殿而去。
  武后才对高宗道:“陛下不必在意,他们两个毕竟是亲兄妹,敏之伤感过度口不择言,陛下可千万不要怪他。”
  高宗流着泪道:“朕怎么会怪他?朕当然了解他的心情,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一样……阿月……”
  高宗举手抚在眼睛上,泪落纷纷,十分痛苦。
  武后道:“陛下也不可过于悲恸,免得伤了龙体。”
  高宗哭了片刻,忽然想起来:“到底是谁害了阿月?”
  武后道:“按照这些宫人们的说法,以及从红绫饼餤上发现的毒物,此事多半是武惟良武怀运所为。”
  高宗拭泪道:“可是、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丧心病狂?”
  武后叹道:“我也正在惊疑此事,想不到他们为何要如此,自要将两人先行缉拿,详细审问,还阿月一个公道。”
  想到那样娇嫩花朵般的人,从此竟再不可见,高宗眼前顿时出现贺兰氏娇嗔明艳的模样,复又痛心疾首,不由复哭道:“朕的阿月……”流泪不止,情难自禁。
  武后道:“这里才出了事,陛下不当在这里,免得越发触景伤情。”
  当即叫人带高宗回寝宫安歇,又叫御医跟随,好生照料。
  待高宗起驾,武后便命把蓬莱宫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先看管起来。
  正才有些风平浪静,外间丘神勣来报,说已经将武惟良拿住。
  武后道:“为何只有一个,武怀运呢?”
  丘神勣道:“两个人像是分头而行,是以如今只捉住了一个,另一人还在搜捕之中。”
  武后皱眉想了片刻,蓦地想到一件事,待要吩咐,却又停口。
  思忖中武后轻轻招手。
  丘神勣会意上前,武后低低地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丘神勣方领命而去。
  且说先前因牛公公报讯,崔晔听是宫闱之事,便先行告退。
  武后却并不如何着急,起身道:“怪不得《礼记》里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可见自古以来,这‘家事’都是第一难办,毕竟外患可挡,若祸起萧墙之中,则无可估量也。”
  崔晔道:“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是,臣家也是,各自思虑各自忙就是了,”武后一笑:“好了,崔卿且先去吧。”
  崔晔拱手行礼,缓步退后。
  崔晔出宫之时,远远地看见两道身影豕突狼奔地往外,似是个仓皇逃窜之态。
  正是武惟良武怀运两人。
  宫中禁卫虽看见了,却因也认得这两人乃是武后的兄长,身份“显贵”,又不知道里头发生的事,便并未过来阻拦。
  崔晔也不靠前,只仍徐步遥遥而行。
  眼见丹凤门在望,又见一匹马如离弦之箭,从外急窜入内,正好儿同武惟良武怀运擦身而过。
  那两人见是敏之,武惟良还要叫住,武怀运忙将他擎起的手按下,不知说了句什么,便仍低着头匆匆奔出宫门了。
  宫中禁卫见一匹马闯了进来,又认得是周国公,纷纷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只为首一人道:“殿下,不可骑马闯宫,请下马。”
  正要上前拦住,敏之喝道:“都给我滚开!”
  不由分说地抡起马鞭啪啪乱挥,有两个禁军躲闪不及,当即挂彩。
  崔晔驻足看时,敏之已冲开禁军,打马往后宫而去,很快一人一马便消失不见。
  出丹凤门后,崔晔上车,慢慢地往回。
  车行片刻,身后传来马蹄声响。
  车夫放慢速度,留神打量,却见是一队金吾卫呼啸而过,如临大敌,不多时,就从旁边巷子里押解了一人出来。
  崔晔在车上看了一眼,认得正是武惟良,他被五花大绑,还要挣扎叫嚷,嘴里却被人塞了一个麻胡桃,不由分说绑起来推着而去。
  车驾继续往前,行到中途,崔晔却命改道,仍回吏部。
  车夫领命拐弯,而车厢中,崔晔听着外间车轮之声,忽然道:“出来吧。”
  一片寂然,崔晔复静静道:“不必躲藏了,武史君。”
  话音刚落,只听得低低地“哎哟”一声,车厢微微震动。
  马车骤然而停,车夫疑惑回头,却见从背后的地上爬起一个人来,衣着光鲜,只是神情慌张。
  车夫却不认得武怀运,正在诧异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因此迟疑不敢行。
  正在此刻,车内崔晔道:“继续赶路。”
  车夫回神,正要打马,身后那人却叫道:“崔天官且慢!”
  车夫正在迟疑中,武怀运已经撒腿跑上前来,站在车前抓着车辕叫道:“崔天官救命!”
  车帘轻轻掀起,崔晔微微抬眸:“使君这是何意?”
  武怀运看着他沉静脸色,气喘道:“有人要害我兄弟,我知道天官最是耿直不阿,又很得陛下皇后青眼,劳烦请帮我们说句话,此事跟我们绝不相干。”
  崔晔道:“既不相干,何必如此鬼祟欲逃?”
  武怀运无言以对,崔晔道:“何况若没猜错的话,此乃陛下家事,外臣不敢插手。您请了。”
  车夫正竖起耳朵听着,闻言便一抖缰绳。
  武怀运诧异,追了两步叫道:“崔晔,你不要得意,我们是眷亲尚且如此,你以后又能好到哪里去!”
  任凭他如何叫嚣,车子仍是飞快地远去。
  原来先前二武出宫,约定分头而逃,武惟良往东,武怀运本要往西,却忽地发现崔府的马车停在路边儿,他便悄然接近,趁着车夫不备,便扒在马车底下。
  这才避开了宫中金吾卫的搜捕,但他在车底的时候,也目睹了武惟良被拿走的场景,胆战心惊。
  若说在贺兰氏身死的那一刻,二武还是不明所以,那么在这一段奔逃之中,武怀运已经有所察觉了。
  丘神勣乃是生性残忍的小人,怎会那么热心笼络他们?武三思从来是个自私偏狭之人,就算在武后面前儿,还一直跟贺兰敏之争宠,唯恐被别人抢了风头,又怎会迫不及待地建议两人去巴结魏国夫人?
  就连魏国夫人最爱吃红绫饼餤这种事,也是武三思私下告诉的。
  方才他偷偷趴在崔府马车底下,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本犹豫要不要将真相告诉崔晔。
  可又曾听说崔晔是武后的心腹,武怀运不敢轻易露面,万一崔晔将自己拿下送给武后呢?
  不料他这边儿还在掂掇犹豫,崔晔却早就察觉车上有人。
  但是那个崔天官,却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武怀运悻悻地想:不幸中的万幸,崔晔也并没有将自己拿下。
  心头冰凉,正扭头要寻一条路躲开,却见一队金吾卫从左边儿路上而来。
  武怀运是胆怯心虚之人,本能地想要躲闪,却听那领头之人道:“这不是武使君吗?”
  脚下一顿,武怀运还未敢回头,那人已经走上前来,笑着行礼道:“果然是武使君,您莫非不认得我了?”
  武怀运一愣,继而皱眉:“原来是你。”
  原来这会儿带人前来的,竟正是陈基。——当初武家兄弟在酒馆里借酒发疯,被陈基拿入禁军牢中,后两人被丘神勣带走,临去还羞辱了陈基一番。
  当时武怀运还扔下过一句狠话,没想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
  武怀运心怀鬼胎之时,陈基道:“使君一个人匆匆忙忙地,是要去何处?”
  武怀运知道宫中之人必然还在四处搜罗自己,哪敢久留,随口搪塞道:“有一件急事。”
  陈基道:“不知是什么事?去往哪里?要不要我相送?”
  武怀运摇头,迈步欲走。
  陈基忽然道:“使君,方才看见令兄长仿佛被人带了去,不知是为何事?”
  武怀运心惊,蓦地抬头,对上陈基含笑的双眼,虽是带笑,却透出明显的冷意。
  武怀运强压不安,冷道:“你怕是看错了!”
  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陈基却道:“使君留步!”踏前一步,将他拦住。
  武怀运到底是有些功夫底子,把手臂一掀:“滚开!”
  可陈基也并非等闲之辈,闪身避开,同时手按着腰间的刀,喝道:“使君还不住手,我便不客气了!”
  陈基所带的禁军本来都认得武怀运——当初陈基无意中一拿却拿下了两个皇亲国戚之事,谁人不知?如今见他又不知死活似的故技重施,均都目瞪口呆。
  又看陈基将拔刀,可见是要动真格的,众人才迟疑着将武怀运围在中央,只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对峙之中,宫中丘神勣亲自带金吾卫而来。
  武怀运见丘神勣来到,情知大势已去,不由攥紧双拳立在原地,嘿嘿冷笑起来。
  丘神勣眼见陈基带人围住了武怀运,面上显出诧异之色。
  他打马上前,正要命手下人将武怀运拿下,武怀运骂道:“丘神勣!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竟然敢设计陷害我兄弟二人!”
  丘神勣左边眉毛一挑,还未出声,武怀运道:“好啊,你拿下我,送我去大理寺,我定要把你跟武三思两个混账王八的嘴脸都说给天下人知道,看看你们是怎么算计陷害……”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丘神勣厉声喝道:“给我闭嘴!”
  武怀运自觉好似穷途末路,还怕什么,便叫道:“今日宫中……”
  丘神勣皱眉,才要叫人令他住嘴,却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武怀运身后一人上前,举起刀背在他背后用力砸落。
  武怀运疼得闷哼出声,往前抢倒,一时无法出声。
  金吾卫趁机上前,将他拿下捆住,亦在嘴里塞进了一枚麻核。
  将武怀运砸倒那人,正是陈基,他冷冷地望着武怀运道:“中郎将有命,你还敢叫嚣,实在该死。”
  丘神勣大为意外,在马上多看了陈基两眼,他当然认得陈基正是之前曾拿下过武家兄弟之人,如今见他如此识做,不由笑道:“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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