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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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 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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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晔一笑:“桓翊卫天生聪明,令人羡煞。”
  桓彦范道:“那我……能不能再问问,天官当小弦是天官的什么人?”
  早知道这少年非同小可,目光尤其犀利。
  崔晔的双眸中却仍一片淡然,就如暮夜月色。
  他沉声说道:“阿弦,是我此生不可或缺之人。”
  等阿弦在里头许过愿出来后,见桓彦范已经不在原地了。
  阿弦左顾右盼:“小桓呢?”
  崔晔道:“他先下山去了,你许了愿了?许的什么?”
  阿弦笑道:“这怎能说出来,给人知道就不灵了。”
  崔晔环顾左右,并无人再在身边儿,此刻耳畔蓦地有响起林侍郎的话“如果有情人手牵着手”,崔晔道:“阿弦,我也想许愿。”
  阿弦道:“好啊,阿叔且稍等。”她忙又去请了两炷香,回来递给崔晔。
  崔晔道:“你陪我好不好?”
  阿弦即刻答应,她有些错会意思,以为崔晔身体虚弱,需要搀扶,当下便扶着崔晔的手臂往内。
  正中下怀。
  两人进了殿内,崔晔一手持着香火,右手却反一握,已将阿弦的手牵住了。
  阿弦略觉奇怪,但也并未多想,只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崔晔攥住她有些绵软的娇小手掌,心内长吁,看似正色肃容,但眼皮微垂之际,唇角才有一丝笑意勾勒。
  出了宝相寺,一路拾级而下,回到山下队伍驻扎之处。
  一路披星戴月,餐风露宿,又行了将近一个月,才渐渐地到了雍州的地界。
  领雍州牧的自是沛王李贤,崔晔便是他的师父,早打听到车驾从此过,早早地便接了众人,安排在雍州的驿馆之中。
  当夜,阿弦自睡在驿馆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不速之客来访。
  玄影冲着那华丽非常的人影吠叫了两声。
  “是不认得我了么?你这混账东西,”贺兰敏之笑骂了两句,却对阿弦道:“小十八,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埋在江浙那个鬼地方了呢。”
  阿弦大为惊讶:“周国公怎地在此?”
  敏之道:“我当然是因为知道你将从此过,特意过来相见。”
  “殿下是怎么进来的?”阿弦揉了揉眼睛,疑惑不解:“怎地没人通传?”
  与此同时。
  沛王府邸,沛王李贤正跟崔晔说了一件近来长安城发生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208章 永不离
  就在阿弦启程往江浙之时; 秋风萧瑟,武皇后之母,卫国夫人杨氏殁了。
  武后哀思之余; 欲修建寺庙、树立佛像悼念杨氏; 此事便交由敏之料理。
  谁知敏之对此事并不上心,非但被人揭发有中饱私囊之嫌,且在杨氏的丧期之间,并不遵从守孝; 不穿孝服而肆意行乐。
  武后一怒之下; 便夺了他的武姓; 命将其发配雷州。
  岂料就在前往雷州的路上; 歇息的驿馆忽然起火,敏之竟葬身火海。
  崔晔虽一直都在路上; 但也经常收到属下递送的各色消息,因此听说此事,并不觉着十分诧异。
  李贤却实在难过; 道:“我原本以为; 母后之所以把表哥贬斥; 不过是想磨磨他的脾性而已; 等他收敛、知错了; 自然再会调他回来,谁知道这一次,却是有去无回了。”
  崔晔道:“殿下节哀,天有不测风云。”
  李贤掏出帕子拭泪; 又道:“他虽有些跋扈不羁,但却是亲戚里难得的可堪交谈的人,又负才气,本该大有一番作为,却竟落得这样下场。”
  李贤停了停,忽然又道:“其实从上回太平出事,我就一直有这种不祥的预感,只是想不到竟来的这样快。”
  崔晔轻声道:“周国公锋芒太盛,行事又太过随性,他走到这一步,其实并不奇怪。”
  李贤道:“崔师傅,我只是有些心惊。”
  “殿下为何心惊?”
  “大概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灯影下,崔晔默默地看了李贤片刻,终于说道:“殿下跟周国公并不是同类之人,为何发此感慨?”
  李贤低低笑了声,道:“我只是想到,先前母后对表哥,是何等的宠爱,没想到,说变就天翻地覆了。”
  崔晔默然道:“殿下这些话,且记得不要对其他人提起。”
  “当然,”李贤道,“我也只能在崔师傅跟前儿吐一吐而已,其他的,连最近身之人也只字不言。”
  崔晔颔首:“这便好。”
  此刻堂中无人,崔晔瞥一眼左右:“说到近身之人,听说殿下最近收了一名新的随侍?”
  李贤一愣,面上神情略有些不自在,继而道:“崔师傅连这个都知道了?是,这人原本是我外头结交的,因看他身手出众,便留在府中了。”
  崔晔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道:“我先前离开京都之前,曾无意听圣后同陛下商议,似在谈论殿下的亲事,其实殿下已是这般年纪,也很该认真考量此事了。”
  李贤微微震动,却垂首道:“您说的是。”
  灯影下,崔晔默默地看着这位少年亲王,眼中波光闪烁,最终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淡淡道:“时候不早,我该去了,殿下早些安歇。”
  “天色已晚,不如崔师傅且留在府中安歇。”李贤挽留。
  “不必了,我还是回驿馆。”崔晔起身往外。
  李贤只得随行,将送出殿门处,忽又说道:“崔师傅这次南下,是特意为了十八弟而去的么?”
  崔晔止步:“为何这样说?”
  李贤含笑道:“之前因师傅的身子不好,母后特许您在府中休养,但能让您这般不辞辛劳地跋涉前往的,除了十八弟,我想不到别的。”
  崔晔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正要出门,李贤又道:“听说她在江浙所做,轰动地方,我早就想当面儿听她说一说,只可惜今日天晚,未曾来得及面见详述。”
  崔晔道:“明日让阿弦拜见殿下就是了。”
  李贤笑道:“如此就太好了。”
  ………
  等送了崔晔出门上车而去,李贤回身入内。
  将走到客厅之时,有一道偏瘦的身影自廊下出现,灯笼之下,照出一张尖下巴,相貌清秀的脸。
  这一位,正是方才崔晔跟李贤提起的,他新进收的那位“近侍”,名唤赵道生,但却并不是什么李贤在外游历认识的人,而是王府的家奴。
  因他相貌出色,为人又机警过人,极擅逢迎,是以李贤对他宠信非常。
  赵道生道:“那位天官大人走了?”
  李贤瞥了瞥他:“嗯。”
  赵道生笑道:“人人都说他厉害,怎么殿下不让我看一眼?”
  李贤皱皱眉,并未言语。
  赵道生最会察言观色,当即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笑道:“我知道殿下不让我露面,一定有个缘故,我不是也乖乖地照做了吗?”
  李贤这才看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我不让你见崔师傅,是为了你好。”
  目光掠过这人的脸,虽是男子,但生得有几分妖媚的女像,灯影下看来尤其明显。
  李贤盯着赵道生的脸,眼前却忽地出现另一个人。
  她道:“伯伯叫我弦子,英俊叔叫我阿弦……你还是叫我阿弦罢了。”
  瞬间心乱,而眼前亦光影凌乱。
  原来是赵道生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殿下在想什么?”
  李贤敛神:“没什么。”
  赵道生并不追问,只是陪着李贤回房去了。
  ………
  驿馆。
  不期然在此见到了贺兰敏之,阿弦爬起身来,不知敏之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
  不过此人种种行事自不能以常理测度,因此阿弦只搓了搓眼睛道:“大半夜的,殿下有什么急事?明日再说也是不迟。”
  敏之似笑非笑:“正是夜晚静悄悄地才好说话。”
  玄影虽被呵斥,却仍盯着他,仿佛有些警备的模样。
  阿弦听这话有些轻薄似的,自也暗中警惕:“殿下若无要紧之事,还请天明再见就是。”
  敏之却自顾自走到旁边儿坐下:“小十八,这一趟江浙好玩么?听说你差点去了半条命,是真的?”
  阿弦跳下地,安抚玄影:“殿下听谁说的?”
  敏之笑道:“到处都在传说,说的神乎其神……”
  他垂着眼皮,仿佛在想什么,忽然抬头看着阿弦道:“整天面对那些……你不怕么?”
  阿弦琢磨他的话中意思:“殿下指的是……”
  敏之皱皱眉道:“当然是那些鬼。”
  夜半三更,他忽然来到,却在谈鬼。虽然这会儿看不见什么鬼现身,阿弦仍觉身上有些隐隐生冷。
  阿弦道:“殿下怎么有兴致说起鬼怪来了?何况,白天不可说人,夜晚不可说鬼,我才不想自讨苦吃,万一真的引了来可怎么办?”
  敏之竟随着轻轻笑道:“是呀,要是引了来可怎么办?”
  阿弦着实吃不准他的意思,但前车之鉴数不胜数,只在心底绞尽脑汁地想法要让他离开。
  敏之却看穿她的心思:“我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你,一见面就要赶我走?”
  阿弦虽察觉他这句话有些古怪,却也来不及多想,只悄悄打了个哈欠:“我很困,又是晚间,殿下不如且回,给人看见了不好。”
  敏之道:“给谁看见?给崔晔?”他忽地笑起来:“那个人呀……简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什么放火点灯。”阿弦恨不得将他一把扔出去算了。
  敏之笑而不答。
  看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阿弦委实无法:“殿下到底找我做什么?有事且说,无事,我便真的要睡了。”
  “不妨事,你睡就是了。”敏之一脸理所当然,“我暂时还没想到找你做什么,等我想到了再叫你。”
  “殿下!”阿弦忍无可忍。把玄影也吓了一跳。
  敏之却不急不恼,只向着她缓缓而笑。
  但是这笑却并不似以前一样跋扈嚣张,肆意妄为般,却仿佛带了一丝忧悒感伤之意。
  他身上浅褐色的袍服在灯影之中,如烟如灰,竟把那张艳丽的脸也衬出几分落寞孤寂。
  阿弦看着这般不同以往的贺兰敏之,心头转念,无端端想起曾经所见的“幻象”之中,敏之孑身一人离开长安的场景。
  那种落寞孤寂,竟跟此刻有些相似。
  心一跳,终究不忍。
  握拳微叹,阿弦索性走到敏之对面落座。
  “一别这两个月,殿下可都好么?”阿弦勉强问道。
  敏之道:“好……好得很。”
  阿弦又试着问:“皇后、没有因为那件事责怪殿下吧?”
  敏之似乎冷笑,却摇头。
  阿弦道:“那件事其实也并非完全是殿下的错,只是摩罗王太过阴险狡诈了而已,既然雨过天晴,有惊无险,以后殿下……总也该适当收敛些,好好度日……”
  “杨尚有孕了。”敏之忽然脱口而出。
  阿弦一惊,继而笑道:“大喜呀,恭喜殿下了。”
  敏之望着她。想笑,又未曾:“多谢。”
  乍然听他口中说出这话,阿弦想了想,便趁机又劝道:“可见是‘祸兮福之所倚’,既然已有了小殿下,从此后殿下可真的要听我的了,不能再像是以前般肆意妄为,毕竟,也要为将来的小殿下着想……”
  敏之不言语,只直直地望着她,眼睛似有些发红。
  阿弦见他不答,知道他脾气反复无常,不敢深劝,便道:“我知道我本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是良药苦利于病,殿下不如且想想。”
  “我想过,”敏之喃喃,“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已经晚了。”敏之淡淡地回答。
  阿弦皱眉,才要趁机再劝说两句,外头灯笼光传,同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轻轻叩门:“阿弦睡下了?”
  “阿叔?”她转头看向敏之,口中道:“是我阿叔来……”
  话未说完,就发现对面已没了敏之的身影。
  阿弦愣怔,不知敏之怎地身手这般矫健,但窗门皆都关着,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与此同时,脑中似掠过一道光。
  心里空落落地,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有些不敢细想。
  阿弦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门外崔晔唤道:“阿弦?”
  阿弦只得先去开门,果然见一名侍者挑灯,送了崔晔过来。
  影中他静静默默站在门口,眉眼恬淡,叫人一见安心。
  阿弦请了入内:“阿叔不是去见沛王殿下了么?”
  崔晔道:“是,才回来,来看看你。”一边儿扫视屋内,却见除了阿弦外,再无其他。
  崔晔本是想在外看一眼便可,不料见里头灯火影动,又似听见阿弦的声音,知道她并未睡下,却不知在做什么,放心不下,是以叩门。
  崔晔略觉疑惑:“我走之时你已睡下,怎么又起来了,方才在干什么?”
  阿弦低头,不知该不该说出敏之事。
  崔晔道:“怎不说了?”
  阿弦把心一横:“方才……周国公来过。”
  “周国公,”崔晔蹙眉:“你说……贺兰敏之殿下?”
  阿弦点头,转身四看:“方才还在这里,不知为什么就不见了。”
  “他来做什么?”崔晔问。
  “他好像有心事,”阿弦叹道,“跟以前有些不同,对了,他说他的夫人有身孕了。”
  崔晔并不答话,只是伸出双手,把阿弦的手握在掌中。
  ——原先他不在,阿弦也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此刻被他握住手儿,才猛然后知后觉,自己的双手竟已冰冷。
  她的心里也升起一股淡淡寒意。
  方才敏之现身后的种种,一幕幕在眼前极快闪过。
  阿弦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阿叔……沛王殿下有什么急事找你?”
  崔晔不答。
  耳畔嗡嗡作响,阿弦道:“周国公他、他好像……他是不是已经……”
  本来她早该发现不妥,事实上,如果是个陌生的鬼来到,阿弦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但是……来的是这样熟悉的贺兰敏之,她只是满心疑惑他竟能悄然无声进门,却绝不会想到他已经出了意外。
  她的小手更冷,甚至开始发抖,崔晔只好拢着这双手,放在自己胸前:“本不想这会儿告诉你……”
  他停了停,道:“周国公殁了。”
  ………
  日夜兼程的赶路,阿弦原本困倦非常,直到现在,那睡意蓦地荡然无存。
  崔晔把她送到榻上,用被子裹住,便将敏之身死的经过同她说明。
  阿弦自知道敏之亦正亦邪,绝非好人,但……毕竟是跟自己恁般相熟的人,陡然间说没就没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惊悸感,就像是一脚踏出,地下悬空一样。
  人间莫测,而世事无常。
  这会儿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思及敏之,不免又想到老朱头,阿弦止不住发抖。
  这一种寒意,却并不是来自鬼灵,而是畏惧人世的无常。
  “还冷么?”崔晔给她掖了掖被子。
  本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但……若是在以前,倒可以心无芥蒂,这一会儿么……
  温声劝道:“不要再胡思乱想的费神了,明日也还有事。夜深了,睡吧。”
  阿弦眨眨眼:“阿叔呢?”
  崔晔道:“我看着你,你睡了我再去。”
  阿弦听了这句,心里那空缺不实之处仿佛被填满了些。
  她将手从被子底下探出来,摸摸索索地找到崔晔的手,将他的手握住:“阿叔。”
  崔晔垂眸看一眼那攀着自己的小手:“嗯?”
  “阿叔……你……别离开我。”话说出口,眼睛忽然有些酸胀。
  朦胧的灯影下,他的星眸有光,崔晔笑了笑,情不自禁将阿弦的手举起来,在下唇处碰了碰:
  “不会离开阿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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