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大事终成,老天实不负他也!
他大喜过望,面上也带出了几分喜色,皇帝尽收眼底,失望至极,心底的最后一份心软也去了,又一脚踹去,骂道:“孽畜,此时心喜不免为时尚早,你再仔细听听!”
沈霖一愣,还来不及去琢磨这句话,谢何臻就一身戎甲地大步踏进了殿内,朝着皇帝行了叩拜大礼:“叩见陛下!九仙门处起事叛军已被尽数攻破,斩杀九十八人,活捉三十一人,臣已将右统领顾白收押在外,还请陛下示下!”
“好!”皇帝沉声道,“右御林军统领顾白逼宫谋反,大逆不道,和剩下的那三十一人都全部拉出去斩了!”
沈霖呆呆地望着谢何臻,忽然疯狂大叫起来:“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定是你们在骗我,你们全部都在联手骗我!御林军不可能失败,不可能的!”他蹒跚起身,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想得美!没了右御林军,本殿还有左御林军!顾白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及祝修十分之一!本殿还有左御林军,还有顾家的死士,他们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地都杀光!你们的死期到了!本殿马上就要坐拥这万里江山,识相的就赶快过来求饶,兴许本殿心情好,就饶了你们一命,哈哈哈哈……”
“没想到四殿下对祝统领如此看重。”一个声音道,“不过依本将军看,顾统领还是要比祝统领强上那么一点的,毕竟顾统领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沈霖的笑声戛然而止。
“是谁?!不要在那装神弄鬼的,给本殿滚出来!”
谢初走进了殿内。
他一身黑衣浴血而来,甫一进殿,就带来了一阵浓重的血腥味,身后跟着面色煞白的内侍总管薛成,不顾薛成阻止,他抬手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前一扔,面无表情地对沈霖道:“给你。”
那东西在地上轱辘转了一圈,滚过沈跃脚边、沈蹊身旁,滚到了沈霖跟前。
是一个头颅,双目圆睁,还维持着惊讶的神色,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头会在下一刻被人割下来。
正是御林军左统领祝修的首级。
沈霖一下子泄了气,瘫倒在地。
鸣轩殿。
已经到了晚膳的时辰,宫女们把碗碟都摆上了桌,就等着沈令月用膳,可从芷阳殿归来的留香却带来了一个大消息,让沈令月惊得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道:“你说真的?表哥真的出现在了紫宸殿外?你确定没有看花眼?真的是表哥本人?”
留香手里还挂着从芷阳殿那拿来的食盒,点头道:“奴婢出了皇后娘娘宫中,听见前头吵吵嚷嚷的,一时好奇,就上前去看了看,结果看见紫宸殿外围了一批兵士,还捆了好几十个御林军,都在殿外看着,公公们都乱成了一团,谢将军甚至骑着马就直接来了内庭,被薛总管迎进了殿内。奴婢生怕看错人,还仔细看了好几眼,的确是谢将军本人没有错,公主。”
知意奇道:“谢将军怎么可能骑马入宫?一旦过了御桥就只能徒步行走,马匹都会在宫外被拦下来,而且谢将军不是还被关在天牢吗,怎么——”
留香道:“正是这样惹人奇怪,所以我才连忙赶回来。”她看向沈令月,忧心道,“公主,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事端?”
表哥出了天牢?还来了宫内?
这是怎么回事?
沈令月心中惴惴不安,心觉此刻谢初进宫不会发生什么好事,那苏力金在今儿中午醒了,说不定是他又给谢初安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这才让父皇急诏谢初进宫来问罪呢。
不行,她必须得去看一看!
沈令月越想越不安,也顾不上她父皇之前的吩咐了,起身就往殿外走去,将宫女的呼喊都抛在了身后。
此时天色已晚,弦月东升,整个皇宫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暮色,更添一分压抑,沈令月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紫宸殿前,果真见到了一大批执戟披甲的兵士,地上还跪着不少被捆起来的御林军。
相比起严阵以待的兵士,内侍宫人就要慌乱多了,一会儿前走一会儿后奔,在见到她后又慌忙行礼,场面乱成了一团。
沈令月没有理会,转头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并没有见到,心中一阵失落,很快转变成了不安,好在她没有着急多久,宫殿门口就出来了几个人,她目光一转,正望见了从里面大步而出的谢初。
而在看清了谢初的情况后,沈令月就觉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如堕冰窖。
谢初着了一袭黑衣,发尾束起,看上去英姿飒爽,可他的肩部和腹部却染上了大片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血……
“你也太嚣张了,带着首级觐见陛下不说,还直接扔到了地上,你是想给谁脸色看?四皇子?”谢何臻眉头紧锁,一边拾级而下一边教训着谢初,“紫宸殿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如此放肆?你下次要再这么着,我直接禀明陛下,让他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知道又如何?”谢初不屑,“我想扔哪里就扔哪里……”他渐渐止住话头,放缓了步伐。
“你——”谢何臻怒从心起,正要再教训一通,就发现这个任性嚣张的儿子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越过底下的军士望向了前方,神色怔然。
他一愣,也跟着望了过去。
不远处的人群之中正俏生生地立着一名身着杏色宫裙的女子,绮罗披帛迤逦曳地,暮色茫茫,宫灯高挂,她娉婷而立,发丝随风而动,如仙如画。
如同谢初远远望着她一样,她也远远地望着谢初,神情似悲似喜,欲笑盈泪。
她的身后是几名赶来的宫女,气喘吁吁,神色焦急,却都止在了十步以外,没有再上前一步。
谢何臻一惊,连忙下跪见礼:“臣谢何臻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心里却在飞快地思考,想着这三公主莫非是听闻了顾家谋逆的消息才赶来此地,欲为顾家长子求情?
谢初立在原地,没有下跪,也没有行礼。
谢何臻抬头骂道:“竖子,还不快见过公主!”
谢初这才有了动作,却不是下跪行礼,而是快步上前,张开双臂将沈令月拥进了怀中。
谢何臻愣在当场。
“表哥!”直到落入谢初的怀里,感受到他紧有力的拥抱,沈令月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处,这半个多月来的焦虑不安也都在一瞬间尽数消弭,只留下沉沉的心酸与泪意。
她依偎在谢初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和尘土气息,鼻尖一酸,几欲落下泪来。
谢初抱着她:“是我。”他用下巴蹭了蹭沈令月的脸颊,又低下头去吻她的眉心,她的脸颊,唇瓣沾上咸涩的湿意。
“表哥……”
“我在。”他低声道,“我回来了。”
建安十五年夏,四皇子沈霖及其生母顾婕妤勾结朝臣,调左右御林军欲行逼宫谋反之事,事败,四皇子被贬为庶人,玉牒除名,其母顾媛白绫赐死,顾冯两家连诛三族,御林军中凡起事者,家中男性年满十六者处绞刑,十六以下充军流放,母妻女眷充为娼妓,家财部曲尽数没官。
但这还没有完,在发落完四皇子等人后,又一道圣旨紧随而至:太子蜀王失德,禁于东宫蜀王府面壁思过,无诏不得出;昭武将军为人构陷,实清白无辜,且护驾有功,封一品大将军,钦此。
此一事牵连甚广,不仅下狱流放者数以百计,朝中重臣的升贬任免也达到了自建安新政以来最大幅度的变动,曾经富贵荣华的顾冯两家在一夜之间倾覆消没,其余几个世家大族也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些许关联,或败落或兴起,唯有谢家屹立不倒,在昭武将军被封为大将军之后更是风光无两,一跃成为长安世家之首。
至此,这个到后来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甚至牵扯到了逼宫谋反的孟邑王子遇刺一案,终于轰轰烈烈地落下了帷幕。
第82章 厮磨
“大将军?”沈令月蹙起眉; “这是什么道理,哪有只升品阶不给封号的?父皇是不是被气狠了,忘了给你相应的将军封号?”
“是我不要的。”谢初低头看着棋盘上的残局; 从棋盒里拿了一枚白子悬空于上,犹豫着该落在哪里,“本来这个大将军的官阶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再要封号,那成什么样子了?”
沈令月拍掉他的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别随便替别人乱下; 这残局我和父皇还要下呢!”
谢初不甘不愿地收回手,把白子放回棋盒里:“这残局你都摆多久了,再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我给你想个出路?”
“不行,”沈令月道,“你以为这是在解诘棋啊; 一招就能起死回生?”
谢初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管; 反正就是不用你来下。”沈令月强硬道,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护驾本来就是大功一件,升你的官职无可厚非; 怎么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我是武将; 又不是文臣。”谢初支颐盯着棋局,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你见过有哪个名将是因为战功以外的事被封为大将军的?不是战场上打拼来得来的功勋奖赏; 我都不要。”
“矫情。”沈令月送了他两个字,“有本事你就别接大将军的官职,别只在这些小地方上叽叽歪歪。”
谢初笑了:“那好,你去跟陛下说,只要陛下愿意收回成命,我二话不说,立即归还大将军的金印紫绶,绝无怨言。”
“真是搞不懂你。”沈令月撇了撇嘴,“骠骑大将军多好听啊,又威风又顺口,偏你不要,一个光秃秃的大将军名号这么喊着,也不嫌寒碜。”
“你又知道陛下要给我骠骑大将军的封号了?”
“这不废话吗,大——”沈令月正欲言明,一阵风却忽然而起,吹得外面的石榴树婆娑作响,卷了几片落叶飘进廊下,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令月连忙低下头,摘了裙摆上沾到的落叶,又将青丝从左肩拢下,顺着梳理了一遍,寻找着那些细小的碎叶茎干。
谢初含笑看着她垂头弄发。
沈令月丝毫不觉,依旧专心致志地理着头发,在把发间的碎叶茎干全部翻找出来后,她对着手心吹了口气,把那些浮尘一般的碎叶都吹到了外面去,这才抬头看向谢初,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大将军的封号总共也没几个,舅舅又是镇国大将军,你不可能越了他去,那么就只能是骠骑大将军了。”
“抚军大将军和建威大将军也都在镇国大将军之下。”
“但这三者里以骠骑大将军为首,”沈令月自信满满道,“父皇那么喜欢你,要封肯定会封最好的。”
“不敢当。”谢初笑了一下,“不错,陛下的确想封我为骠骑大将军,不过被我拒绝了。自古名将出骠骑,但凡授封骠骑将军的,哪个不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我要是因为护驾有功而受封,岂不是给它抹黑?北越对大夏虎视眈眈,迟早会卷土重来,等我把他们都赶跑了,再受封骠骑大将军也不迟,你要是想这么叫我,耐心再等几年吧。”
沈令月偏不如他的意,和他抬杠:“我为什么要这么叫你?”她故作无辜道,“你是我的表哥呀,不管你是昭武将军也好,大将军也好,骠骑大将军也好,我都只会叫你表哥,哪里会这么生分地称呼你呢。表哥,你真是想太多了。”
谢初看她:“你都有几个表哥?”
沈令月眼珠一转,抿嘴一笑:“你猜。”
谢初盯着她看了片刻,笑将起来,现出颊边两个浅浅的酒窝:“幸好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也许短暂的别离真的能让人的感情更进一步加深,沈令月不知道对别人来说是什么样的,但对她自己而言,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担惊受怕之后,再见到谢初的笑颜,都会引起她内心一阵悸动,让她忍不住想扑进他的怀里。
她这么想,也的确这么做了。
她和谢初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棋盘,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她只微微偏了一偏,身子往前一倾,整个人就倒在了谢初怀中,扑了个满怀。
谢初只觉一阵幽香扑鼻而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怀里就多了一个软玉般的身子,他下意识地拦腰抱住,有些意外:“令儿?”
沈令月搂着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肩窝里没有说话。
她发鬓间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谢初一边拢了拢她的发丝,一边笑道:“怎么了,忽然就投怀送抱的。”
沈令月扭动了下身子,寻找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没什么,”她在他肩窝处闷声道,“我就是想这么靠着你。”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他的心跳与温热,让自己安下心来。
谢初失笑,还真是任性的回答,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不过正好,他也想这么抱着她,和她待在一起,即便只是一刻,那也是好的。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夏昼日长,情思也仿佛和这夏日一样,绵延无边。
“表哥。”沈令月忽然唤道。
谢初应了一声:“怎么了?”
沈令月不答,继续唤道:“表哥。”
谢初微微弯了唇:“嗯。”
“表哥。”
“我在。”
“我喜欢这么叫你。”沈令月抬起头,与他拉开了点距离,但依然搂着他的脖子,冲他笑得粲然,“你便是不喜欢,我也只这么叫你。”
谢初挑眉:“那我娘若是给我生了别的兄弟,你也这么叫吗?”
沈令月笑盈盈道:“你真笨,就是因为舅母只生了你一个,我才这么叫的。舅舅只有母后这一个妹妹,母后也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所以我是你唯一的表妹,你也是我唯一的表哥。如此殊荣,你该觉得高兴才是。”
谢初笑了笑:“你觉得这是殊荣?”
“是啊。”沈令月歪头道,“普天之下,我只这样唤你一人。不是殊荣,还能是什么?”
谢初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笑靥如花,面生晕红,眸光璀璨。
谢初心中一热,低下头就吻住了她的樱唇。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察觉到这一点,谢初尽量放缓了动作,捧起沈令月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地轻吻着唇瓣,而后逐渐转变成温柔的舔舐轻咬,辗转流连地吮吸着缓缓探入,与她唇齿交缠。
沈令月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心跳得飞快,全身的血液更是都翻腾了起来,烧得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她闭着眼,睫翼颤抖,想要后退,却无路可逃,只能任由谢初亲吻着,吮吸着,纠缠着,予取予夺。
过了许久,谢初才结束了这个漫长的亲吻,捧着她的脸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喷吐出来的温热气息,相互交缠。
沈令月面红耳赤,垂着眸不敢直视谢初,双手相互绞着,心怦怦而跳。
她低眉垂首,却更显羞涩动人,看得谢初又生一阵冲动,想要亲吻上去,但最终忍住了,没有动作,只笑道:“吓着你了?”
沈令月咬着下唇,没有说话,身下的裙摆都快被她揉烂了。
“令儿?”
沈令月一把推开他站起了身,慌乱着别过身:“表哥,时辰不早了,你、你也该回去了,要不然宫门落了锁,你就出不去了……我去叫人来送你回去。”
谢初笑着站起身:“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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