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所以才使我的话,讲到一半,便不由自主地停了口。
但是,我所想起的那件事,对我和五郎来说,都带有极度的危险性,因此令得我心中犹豫不已!
催眠术之能成功,完全是因为一种心灵影响的力量,当你的意志力强过对方的时候,你就可能令得对方的思想,受你的控制。
但是,当你自己犹豫不决之际,你就失去了控制对方的力量了。
这种心灵影响,心灵控制,究竟是来自一种甚么样的力量,这件事,至今还是一个谜,就像外太空的情形究竟如何一样,人类目前的科学水准根本无法测出正确的结论来。
当时,我心中在犹豫不决,而且,我对催眠术的修养,本来就十分肤浅。因此,我根本未曾注意到五郎的面上神情,出现了甚么变化。
直到五郎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我才陡地吃了一惊,我连忙抬头向五郎看去,只见五郎面上,那种迷茫的神情,已经消失,而代之以一种凶神恶煞的神态。
只听得他怒叫道:“久繁,你在搞甚么鬼?是我带你来的么?”
我一听得他忽然讲出了这样的话来,便知道我对他的催眠控制已经失灵了!
我心中不禁忡忡乱跳,因为如果五郎的态度如果改变的话,那么我的逃亡,也就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了!我一面暗作准备,一面道:“五郎,你怎么啦?我和你一齐走,你去看弥子!”
从五郎的口中,爆出了一连串最粗的下流话来,他一个转身,扑向一张装有许多按钮的桌子。
我不知道他此举的具体目的是甚么,但是我却可以肯定,他在脱离了我的催眠力量控制之后,又感到三菱三井属下的全部工业,重要过弥子,因此将对我有不利的行动了!
所以,他只向前扑出了一步,离那张桌子还有一步距离之际,我立即扑了上去,我只是一掌轻轻地砍在他的后颈之上,他的身子便软瘫了下来,跌倒在地上了。
我知道我那一掌的力道,虽然不大,但五郎本就受了太多酒精的刺激,他这一晕,在三小时之内,是不会醒过来的。
我吸了一口气,站定了身子。我知道我将五郎留在此处,可能不十分“人道”,因为五郎被这个集团中人发现之后,一定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处。但是我转念一想,却又心安理得,因为五郎并不是甚么好人,而且,他如够狡狯的话,一定会为他自己辩护的。
如今,我剩下来的事,似乎就只是跨进“鱼囊”,移动身子,将鱼囊置于发射的弹道中,离开这里就可以了,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那样简单。
如果事情是那样简单的话,我这时,早已和五郎一齐置身于大海之中,而不会有如今那样的局面了。刚才,五郎之所以能够摆脱我对他意志的控制,是因为我心中突然产生之犹豫之故。
而当时,我心中之所以突然犹豫起来,是因为我想到了我已有了逃走的可能,是不是应该邀请张小龙和我一起走呢?
当时,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不仅考虑到我自己,而且也考虑五郎的安危。如今,我当然不会再去顾及五郎了,然而我却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我绝不是自私的人,但是,如果牺牲了我自己,而于事无补的话,这种盲目的牺牲,我却是不肯作的。
我知道我如今,是处在生或死的边缘,死亡可能随时来临,因为正如五郎所说,监视室的人,随时可以发现这里的情形的。
但是,我仍要抽出两分钟的时间来,全面地考虑一下,因为,事情关系著一个全人类体杰出的科学家。
我知道自己还有机会走出去,到张小龙住处的门口,在那一段时间中,我就算被人发现,也不要累,因为我是久繁一个卑不足道的升降机司机。
但是,如果我进入张小龙室中的话,那我便非受人注意不可了。
因为,这野心集团对张小龙的监视,不可能是间歇的,而一定是日以继夜的。
只要他们一注意到了我,自然便可以发现我是乔装的久繁。
自然,接之而来的是:一切皆被揭穿,非但是张小龙走不了,我也走不了。
而如果我不顾张小龙的话,只要我爬进“鱼囊”,我就可以藉著最新的科学发明,在海底疾航,五郎告诉我,在鱼囊中有著自动导航仪的设备,那么,全速前进的话,四小时之间,我就又可以和霍华德,和张海龙见面了!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来,我都应该立即离去,而不应该去找张小龙的。
但是,我却是一个倔强的人,有时,倔强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像那时候,我便以为,只要有逃走的可能,我就不应该抛弃张小龙,独自离去,我要去碰碰运气,虽然这看来,是毫无希望而且极度危险的,但是,我还是要去试一试!
或许,我就是俗语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吧。
我向倒在地上的五郎看了一眼,又向张开著,可以立即送我到自由天地的“鱼囊”看了一眼。然后,我一个转身,便向外走去。
在门前,我站了一会,将开门的密码,记在心中,小心地续述了一遍。
然后,我拉开了门,立即又将门关上,一跃身,我已离开了那扇门有三四步的距离了。
现在我是安全的,因为没有人看到我从那扇门中出来,我又以久繁的步法,来到了升降机之前,不一会,升降机的门打开,我走了进去,向那司机,说了张小龙所住的层数。那司机咕哝著道:“你还不休息吗?”我只得含糊地地应著他。
升降机上升著,但是,未到张小龙所住的那一层之间,突然又停了下来。
我心中猛然一凛,连忙侧身而立。
只见门开处,甘木和另一个人,跨了进来!
在那片刻之间,我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甘木一进升降机,便厉声道:“久繁,你已经下了班,还不休息么?”
我将头低得最低,道:“是!是!”
甘木又道:“卫斯理突然失踪,如果不是我向你一力担保,你要受严厉的盘问!”
我心中暗忖,这时在升降机顶上的久繁,如果听得到甘木的话,那他一定会十分感激甘木的了。而我当然也一样地感激甘木,因为我如果遭受到严厉的盘问的话,我一定也会露出马脚来的。
我又道:“是!多谢甘木先生!”
甘木“哼”地一声,转过头去,和他同来的那人道:“张小龙总算识趣,已答应和我们合作了!”那人道:“是啊,我们派驻在各地的人员,也已接到训令,要他们尽量接近各国的政治首脑、军事首脑和科学首脑!”
甘木搓了搓手道:“只等张小龙将大量的黑海豚的内分泌液,离析出来后,我们征服世界的目的,便可以达到了!”
那人“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张小龙接受了世界最高荣誉公民的称号,便心满意足了,他当真是傻瓜,哪像你那样,可以得到整个亚洲!”
甘木在那人的肩头上一拍,道:“你呢,整个欧洲!”
那人发出了一下愉快的口哨声。
从甘木的这句话听来,那人一定是和甘木同样地位的野心集团首脑的四个秘书之一。
而且,我更知道,原来他们是准备以海豚的内分泌液来改变他们要操纵的人。海豚本来是智力十分高的动物,也是最容易接受训练的动物,的确是最理想的动物之选了。
同时,我的心中,也不禁阵阵发凉。
因为,我冒著那么大的危险,想去邀请张小龙一齐离开这里。但是,张小龙却在最后关头,愿意和这个野心集团合作了!
幸而我在升降机中,听到了甘木和那人的对话,要不然,我冒著生命危险去找张小龙,不是变成了自投罗网么?
但是,在刹那间,我的心中,却一点也没有庆欣之感,我反而感到十分痛心,十分难过,因为张小龙这一答应和野心集团合作,不但人类将要遭受到一个极大的危险,而且,这是一个个人尊严的崩溃。我对张小龙,本来是有著极度的信念的,但是如今,他却在强者的面前屈服了。
在甘木和那人得意忘形的笑声之中,我头胀欲裂,几乎忍不住要出手将他们两人,一齐杀死。
但是我却竭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感情,不让自己那么做,因为我要活著离开这里我已经有了离开这里的可能性了。
而且我离开这里之后,我将是第一个知道人类已面临著一个大危机的人。
幸而甘木和那人先离开了升降机,才使我的忍耐力,不至于到达顶点!
我连忙吩咐那升降机司机,再到最低层去,那司机叫道:“老天,久繁,你究竟在搞甚么鬼?可是喝得太多了么?”
我忙道:“帮帮忙吧,我要去找五郎!”
那司机摇了摇头,显然是他心中虽然感到奇怪,但是却并不怀疑我,我不断地伸手捶著自己的腰际,不一会,升降机又到了底层。
我紧张得屏住了气息,跨出了升降机,等到升降机的门关上,我才如一阵风也似,掠到了那扇钢门的门口,根据我的记忆,转动那个刻度盘。
我已经说过,那是一组由廿一个数字组成的密码,即使是五郎,也是要化三分钟的时间。
我手心冒汗,尽量使自己的手不要震。
我曾经经过不少惊险的场面,但是却没有一次像如今那样吃惊的。那是因为,如今的成败,不仅关系著我一个人,而且,关系著整个人类今后的命运!
我转动了约莫两分钟,才转到了第十六个号码上。也就在此际,我的身后,传来一阵“阁阁”的皮靴声,那声音自远而近,来得十分快。
在声音刚一传入我耳中之际,我便想躲避。
但是,在我一个转身之间,我发觉已经迟了。
一个人已经转过了墙角,离我虽然还有十公尺左右,但是他毫无疑问地可以看到我了。我连忙又转过身去,停顿了几秒钟。
在那几秒钟之中,我全身肌肉僵硬,几乎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只有我的大脑,还在拚命地活动著,思索著对策。
第十五部:双重性格人
来的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却已经被他发现了!他会对我怎样呢。当他来到我的身边之际,我又应该怎样呢?
在那几秒钟之内,我想了不知多少事,然后我才继续转动刻度盘。
转动刻度盘的“格格”声,和来人皮鞋的“阁阁”声,交织成为最恐怖最恐怖的声音。又过了一分钟,二十一个数码都已转完,那扇门也已经可以打开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觉得出,那人也在我的身后,停了下来。
只听得有人以十分冷酷的声音道:“五郎,开夜工么?”我含糊地应道:“是。”那人又道:“有上峰的夜工许可么?”我心中猛地吃了一惊,但是我仍然十分镇定(连我自己心中也在奇怪,何以我会那样镇定的)我道:“有的!”
那人道:“公事公办,五郎,将许可证我看看。”
我道:“好!”我一面说,一面伸手入袋。
也就在那一瞬间,我膝头抬起,顶在门上,将那扇钢门,顶了开来,几乎且在同时,我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张十分阴险的脸。
然而,那张脸却绝对没有机会看到我,因为我才一转过身去,手扬处,一掌已经劈向那人的头旁,我听得那人颈骨断折的“格”地一声,我立即拖住了他,进了钢门,将钢门关上。
我一将门关上,立即便将那人的身子,放在地上。
然而也就在此际,我却又陡地呆了一呆!
只听得在那人所戴的一只“手表”之上,传出了一个十分清晰的声音,道:“二十六号巡逻员,五郎怎样了?二十六号巡逻员,五郎怎样了!”
我根本不及去模仿那人的声音回答询问,我只是在一呆之后,身形展动,飞掠而出,掠过了传动带,来到了一具鱼囊的旁边。
当我到达鱼囊旁边的时候,我听得走廊上,叫起了一阵惊心动魄的尖啸声,同时,突然有扩音器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十分宏亮惊人,道:“卫斯理,快停止,你不会有机会的!”
如果我是心理不健全的人,给扩音器中的声音一吓,犹豫了半分钟或是一分钟的话,那么,我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但现在,我仍是有机会的。
所以,我对那警告,根本不加理会,抱著“鱼囊”来到发射管前。
我的动作十分迅速,大约只有十五秒到二十秒的时间,我已经进了五个发射管中的一个,我进入鱼囊,同时,红灯亮处,我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我面前的各种仪表和按钮。
我立即根据五郎所说,按下了一个金色的钮掣。
在我刚一按下那钮掣之际,我还听得扩音机叫“卫斯理”,同时,听得那扇钢门,被“砰”地撞了开来的声音。
按钮一被按下,鱼囊在发射弹道之中,迅速地向前滑出。起先,还觉得有极其轻微的震荡,六七秒钟之后,明灭的黄灯,告诉我“鱼囊”这最新设计的单人潜艇,已经在海底航行了。
我从前面的不碎而且可以抵抗海底高压玻璃片中,向外望去,外面已是黑沉沉的海底,鱼囊以极高的速度,在海底飞掠而出。
大约过了两分钟,面前犹如明信片大小的电视机,忽然又亮起了绿灯,我打开了电视机,只见在海底,有接连不断的爆炸,水泡不断地上升,看情形,那爆炸就在我那具鱼囊之后不远处发生。
我当然知道,那是野心集团研发,企图将我和鱼囊一齐炸毁的鱼雷。
但是我记得五郎的话:这是最新的设计,没有什么东西,在海中可以达到那么高的速度。也就是说,我所在鱼囊之中,一从弹道中弹入了海中,我便是安全的了,没有什么鱼雷,可以追得上我!
我操纵著这具奇异的“鱼囊”,一直向前驶著,直到半小时之后,我才开始使用它的自动导航系统,我知道要回家,大约只要六小时就够了。
连日来,我异常紧张的心神,到这时候,这才略为松了一松。
我已经想好了一切的步骤,一上岸,我就找霍华德,立即将我的经历告诉他,报告国际警方的最高首脑,然后,才转告各国的首脑。以后的情形如何,那就不是我的能力所及的了!
我想起张小龙终于和野心集团合作一事,心中仍是不绝地痛心。
同时,我感到十分为难,因为,在我上岸之后,我将不知如何将这件事和张海龙说好!
张海龙是那么相信他自己的儿子,威武不屈之际,他心中纵使伤心,但是老怀亦堪安慰。
但是,当他听到他儿子竟甘心将他的惊天动地的新发明,供野心集团利用之际,那么,他又会感到怎样呢?可怜的老人!
二小时的时间,在我烦乱的思考之中,很快地便溜了过去。
在升出海面,利用潜望镜的原理,摄取海面上的情形的电视机的萤光屏上,已出现了我所熟悉的海岸,我不敢令得“鱼囊”浮出海面,以免惊人耳目,我在一个深约十公尺的海底,停下了“鱼囊”,同时按动钮掣,“鱼囊”裂了开来,成为两半。
我在水中,向上浮了起来,游上了岸。
我又看到了青天,看到了白云,呼吸到了一口自然的空气,我忍不住大声怪叫了起来。
这里是一个小岛的背面,在夏天,或许会有些游艇来,但现在却冷僻得可以。
但是我知道,只要绕到了岛正面,便可以有渡船,送我回家去。所以,我将外衣脱了下来拧乾,重又穿上。自从我那天离家被绑,直到今日脱险,那几天的时间,简直像做梦一样。我相信,如果我不是有一具“鱼囊”,可以为我作证,我是来自一个具有陆地上所没有的,高度文明的地方的话,那么,我将我的经历讲出来,人家一定以为我在梦呓了!
我向那小岛的正面走去。然而,我才走了几步,便听得海面之上,传来了一阵急骤的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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