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平安酒楼里叫一桌酒席,三日后送到咱们府上来,还有,新房里还要再添置些新物件,被子床单全都换新·····”
我又想了想,道“最重要的是到了那天,兜兜你要给我看好了,一步不能离身,那天的事情我可以自己来操持,但是孩子······还是要麻烦你。”一股脑儿说完,我便抬起头来看着她。
“嫂子怎的这么急?大姑这才刚刚走······”林小七不解道。
“我知道,这事要么在热孝里办,要么三年后才能办。”
“而且······我相信这是你大姑希望看到的,放心的,嫂子知道怎么做,去忙吧。”
我拉过兜兜的小手,感觉异常疲惫,只想寻个温暖的所在好生睡上一觉,明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且让我小小放松一会子。
林小七的办事效率我自是没有二话好讲,第二日太阳落山,门前便停下辆马车,林小七从车上下来指挥着小哥将物件一一搬下来归置好,短短两个时辰里,便叫她布置得像模像样。
“娘亲,娘亲,叫我发现个宝贝,你快来瞧瞧。”兜兜鬼头鬼脑的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探出个乌漆麻黑的小脑袋来。
林小七一见他这德性就直接道出了天机:“你这浑小子这是刚从灶台底下钻出来罢?上回追个小猫仔从那里钻出来后整个就成了只小树熊,你个小崽子,你娘将将给你换上的衣裳又毁干净了!”这丫头是个泼辣的,教训起小兜兜来比我更像个严格的母亲。
“娘亲,阿呆说小姑是个辣椒,将来可能没有人敢要,是什么意思?”兜兜睁着无辜的大眼问。
林小七立时便炸了毛。
“哪个阿呆?你叫他给老娘站出来?”
“小姑漂亮。”
林小七放下叉在腰上的双手,摸了摸鼻子:“还是咱家兜兜有眼光。”
“小姑最漂亮最可爱了。”
我忍俊不禁,这小子这么点年纪就晓得给人灌**汤。
林小七当下便牵住兜兜的小手说:“嫂子你晚上负责做饭。”
“走,小姑给咱家的小树熊洗个脸去,瞧这小脸上衣裳脏的,好家伙,你这身行头要跑出去,街口那乞讨的保管再没有生意。”
“小姑最漂亮了······”
“能不能说点新鲜的?”
“有糖豆豆吗?”
“看你表现!”
“小姑你颜色好,身板也好,一看就好生养!”
林小七又炸了毛。
“浑蛋,这都他娘的谁教你的?”
“酱油铺的伙计哥哥。”
“······”
林小七给兜兜换了身衣裳,又在他那小花脸上抹了几把,便牵着他往一条街外的小吃铺子里去了,瞧着那两个身影渐渐消失,我不禁无语,这孩子为了口吃的,还真是······将来若长成个同阿梅一般的吃货···哦!!!我不敢想!这太可怕了。
“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我心想林小七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不是忘了带银子?可门一打开,却见魏鸿立在门口,脸上通红一片。
“阿鸿?可是有事?”事到临头,我反而失却了那份娇怯之意,不对,好像自从想通以来还未曾有过甚娇怯的感觉,想来年纪越大,这脸皮也越是厚了起来罢?
“文娘,明日我想请个人来参加咱俩的喜宴。”
“行,你做主就好,我没意见。”
“文娘,谢谢你,我太高兴了!”魏鸿目光定定的锁在我脸上,耳根后头一片绯红。
“不用客气,反而委屈了你,这般匆忙简便,你莫计较才是。”
“哪里话哪里话,文娘,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瞧着他越说身子越是跟我靠得近,我稍往后退了退说:“要没其他事情,你就先回去,明天一早我叫人去接你,回去吧。”
“文娘,我可不可以······”说着,他便伸出手来想要将我拥进怀里,我忙一闪身躲了过去。
“莫要在门口拉扯,叫人看见了说出去也不好听,毕竟咱们明日才成礼。”我后退两步,离他远了些,声音稍稍带了些冷意,不知为何,虽然说服自己要接纳他,可对于他的碰触,却还是有些抗拒,我在心里暗叹一声,兴许明日之后,一切便水到渠成罢?
“对不起,是我想得不够周到,那我先走了,文娘···你早点儿休息!”说完,他双深深看了我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我关上门,靠在门后愣了神,直到厨房飘来阵阵烧焦的臭味,这才如梦初醒一般飞快跑进厨房里,我的红烧肉又给毁了!!!
大红的碎花衣裳穿在身上,叫我素白的皮相添了几分艳色,生平第一回正经作一回新嫁娘,却已是孩子他娘了,我对着铜镜扯开嘴角笑,眼中却无端添上一份苦涩,想那日陆庆之大婚何等风光······罢了罢了,还想那些做甚?往后好生做人妻子,好生教养孩子,好生经营铺子!深深吐纳几回,再度扬起个叫人满意的笑来。
“娘亲今日好漂亮!”兜兜站我身后学着我的样子一会子朝铜镜笑笑,一会子又转个身左瞧一瞧右瞧一瞧,样子有些滑稽。
“今日兜兜乖,他们一会散伙了,小姑带你买糖豆豆吃!”说完林小七又觉着自己说错话了,忙呸呸呸的往地上吐了三口口水道:“呸呸呸!刚才老娘说错了,不作数的,现在重来一回,一会他们忙完了,咱俩个去买些零嘴偿偿!”
“哈哈,小姑是个笨蛋!”兜兜乐不可支,伸出根手指头放进嘴里吸住,一手抓住我衣角说着。
我叫这两个活宝逗乐了,从抽箱里拿个大红封来一个发了一个给他们。“来来来,大吉大利啊!”
林小七乐呵呵接过,嘴里说着一通吉利话。
兜兜接过后却是立时坐到一旁,将里头的碎银子倒出来数了又数,似是算计着这些个银钱能换来多少糖豆豆。
“哟,小胖子有钱了啊,怎么的,以往吃了你小姑这么多糖豆子,这回是不是也大气一回请小姑吃上一餐?”林小七将红封放进怀里,望着小包子那财迷的小样,又开始逗起他来。
“才不要!我要存好多好多钱钱,将来给兜兜买个新爹爹的,我从前那个爹爹总归去很远的地方不回家来,阿呆说她爹爹就存了好多好多钱钱给她买了个新娘亲,我也想买个新爹爹!”小包子小心将银两装进钱袋子里,又小心揣进怀里。
“这个哪用你来操心啊?过了今日,你娘保管给你找个天天在家呆着陪你玩儿的新爹爹!”
“真的啊?小姑你莫要骗小孩啊!”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今日必须给我乖乖听话,得象影子一样跟在小姑身边,你新爹爹就来啦!”
“好!”小包子拍着小手乐开了,立时跟在林小七后头假模假式的做起了“影子”。
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时门口响起人声,我忙迎出去瞧瞧。
☆、三十五:不会再放开你
虽然头一回正经做新嫁娘,但是我可没功夫跟别个新嫁娘似的躲在房里就行,一会平安酒楼送来酒菜,晏请的那一桌客人,去魏家接新郎等等,全都得新嫁娘我一人去操办,纵观平安县里上上下下几十年里,怕也难以寻到我这等“豪放”的女子。
“文娘,我晓得你一个女子忙不过来,便早些过来帮你。”魏鸿一身新衣,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手里拎住一包行李物品,身后站着几位长辈。
我忙将他们让了进来,亲自煮了茶倒给他们喝。
“文娘,你且过来,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先来给你认认人,因为时间有些匆忙,魏家人也一直没上来打扰,实在是有些失礼,你莫要放在心里。”平安酒楼的老东家坐定之后便朝我说着,我点头微微笑,端端正正坐在魏鸿的身旁。
“这是你公爹。”老东家指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子说道。
虽然还未曾行过礼,可既然说一切从简,我便也不会计较这许多节礼,我站起来本想叫声爹,可还未曾待我开口,便离见一阵爽朗的笑意传来,这声音······怎的那般熟悉?我心头立时猛的一跳。
“先等等,我先前东家正好过来平安县巡视,说好来喝我的喜酒的,我先去将他请进来再说,早年我差点饿死在大街上,还好我那东家救我一命,还教会我做铺子里的掌柜先生。”
魏鸿站起来说了句,便大步跨了出去。
我死死盯住那门口,摒住了呼吸,心口扑通扑通像是要立时要跳出腔子一般。
“恭喜恭喜!这等好事还真叫我赶上了,阿鸿你小子是个有福的,这将将回来便叫你娶上媳妇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脑中慢慢变成一陀浆糊,整个人木桩子一般僵住。
那人身穿黑色滚金边长衫,袖口领口绣着细小的祥云,头发还是如过去那般挽在头顶用把玉冠固定住,远山似的浓眉下一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直直将我望住,似是就那么一眼,便能叫人丢了魂,失了魄,他嘴唇微微抖动着,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待到他走到我近前,只见他额角一条白色蜈蚣似的疤痕贴在上面,失了往日的清俊,却多了分男子独有的刚阳气势。
“三娘······三娘······”那张微微抖动的双唇呢喃着我的名字。
众人正奇怪的看着这个表现怪异的“东家”,正待请他上座。
他一把将我拥进怀里,久违的清冽气息刹那间将我包围,叫我脑中空白更甚几分,几乎无法思考,话不成句。
他紧紧的抱住我,紧紧的······硬是抱得我胸腔生出几分疼痛。
“三娘···我总算找到你了,总算找到了你···”陆庆之呢喃着,已是全然不顾旁边还有数位看客。
“文娘······”魏鸿面色苍白的瞧着我俩个紧紧拥在一处。
熟悉的宽厚胸堂,熟悉的温暖怀抱,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年里午夜梦回之际,徘徊在我脑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然清晰。
我是如此想念,想念这份不能言说的温情。
已是无力推开他。
陆庆之忽然放开了我,略带薄茧的双手捧住我的脸颊,目光灼灼,倾刻,那张俊脸在我面前越放越大,我下意识闭起眼睛,只觉得柔软而略带寒凉的触感贴在双唇之上,我脑子越发昏沉。
周遭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良久,陆庆之终于放开我,又定定瞧着我,双手寸寸抚过我的脸,似是一遍遍确认我这个是否是真实存在。
他再度度将我紧紧拥进怀里,耳边清晰传来他心口处咚咚的跳动声。
“你······你太放肆了!!!”回过神来的老东家气得两只眼睛都要瞪出来,指着陆庆之颤抖着双手几乎说不出话来!
陆庆之理也不理,只牢牢将我抱紧,生怕一松手我就飞走一般。
“东家······这···这···”魏鸿面色苍白起来,显然也是被眼前所见震惊到了。
“娘亲要拜堂玩喽,我有新爹爹喽!”兜兜不合时适的绕着厅堂又叫又跳,林小七来不及捉住他,一脸尴尬的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陆庆之似是才回转过来神志一般,将我手牢牢牵在手里,转头道:“阿鸿,怎么回事?”
“······”
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轻薄了别个的新嫁娘,还问人家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道理?
我呆呆看着他,渐渐也回了神,用了劲想要挣脱他的手掌,奈何我越是挣,他便越是握得死紧,直将我手掌捏得发白。
“这······我······”魏鸿一脸生无可恋,半天竟无从说起。
“你这个浑蛋,扰乱我侄儿喜事!哪时来的登徒子,还不快给我滚将出去?”老东家指着陆庆之鼻子骂道,而魏鸿那养父养母却只是事不关已,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坐定。
“你说,要跟阿鸿成亲的······是我的三娘?”陆庆之疑惑不已的问那呆若木鸡的魏鸿。
魏鸿犹不可闻的微点了点头。
陆庆之转过点来看我,似是跟我求证一般,目光黑沉几分。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甩了甩如同粘在我手上的那只,暗自深吸了口气,挥去脑中那些个不该有的想法,你先人的,老娘早就不是你陆大爷的妾室了,还来扰乱我成亲是为的哪般呐?想到这里,底气又足了些许,声音冰冷道:“你放开!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今天是老娘大喜的日子,你莫要捣乱!”
“大喜的日子·····呵呵······”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陆庆之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可黑潭似的眸中寒凉四起,未见一丝笑意。
“敢情我陆庆之为你跳下淮南山的深涯差点儿要了这条老命,一醒来便不顾一切四处寻你······几年来从未放弃过,你······却在这里跟别的野男人成亲玩儿?”他瞪着双眼,怒不可揭的质问。
说得好像我多对不起他似的,可不知为何,心脏仿似被什么重重一击,猛的痛起来。
“你说······你,不可能,他们明明抱住了你······”我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眼,一瞬间便失了神。
“这里······”他捉住我的手,扶上他额间那道印记,凸凹不平的触感温热。
眼中的泪水不争气的划落下来。
“还有这里···都很痛,没有你的每天都很痛·····”他指了指自己心口,我望着那双雾气渐起的眼,一时喉头发硬。
“三娘······我终于找到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了!你死了那条心吧,我不会再放开你,死也不会!这辈子除了我,你不可能再嫁给别人的。”陆庆之捉住我的手,缓缓印上他的脸颊,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这时魏鸿那养母许是看够了好戏,慢慢站将起来,移到我面前,挥起巴掌向我面上招呼过来,陆庆之半道中将她挥过来那只手捉住,再重重甩开。
“我的女人,你敢伤她一根毛,我要你一条命!”
阴狠的表情,语气也冷冷的,让人听了遍体生寒,那妇人不禁抖了一抖。
“你······你算老几啊?敢这么跟我说话!哼!”妇人退后一步,显然也是吓到了,可泼辣的本性犹在,便露出一副又是怕又是恨的表情来狠狠瞪着陆庆之。
“我算老几······呵呵,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妇人一听,又退了几步,离大门口越发靠近。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怎敢如此······”老东家胡子一抖一抖。
“老人家消消气,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气话说多了也是伤了自己的身子,阿鸿,你说是不是?”陆庆之气定神闲的将我扯进他怀里,宣示主权一般,一只手死握着我,另一只手环在我腰间,有意无意的摩梭着。
“在谈之前,不如我先把话挑明。”陆庆之如是说,眼睛却是看向那个一直无甚表态,脸色惨淡的魏鸿。
“三娘原是我陆庆之的妻子,只因前几年突生变故,掉落那淮南山的深涯之下,如今得以相逢也是苍天有眼,叫我俩再续前缘。”似笑非笑之下,我只瞧见魏鸿袖子底下露出的手越发白。
“阿鸿你跟了我几年,应该知道,凡是我陆庆之看重的,别人想要沾染·····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了······”
“阿鸿,不如咱们先回去吧,爹爹再给你娶一房就是······”魏鸿一直不曾出言的养父扯了扯魏鸿的袖子,显然是个怕事的,叫陆庆之这么吓唬一下,就打起了退堂鼓。
听自家老头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