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若有所思地猜度着,却在下一刻就听到了少女小声的补充说明:“我……我来癸水的日子一向不准,都快两个月了,突然就来了……”
慈青花也不晓得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居然还认认真真地同男人解释起来了——大约是怕他误会她在找借口,逃避与他的房|事?
惴惴不安之时,眼帘低垂的少女忽而感觉到身前有动静,她即刻抬眼看去,见男人业已蓦地转过身去,毫不迟疑地迈开了步子。
眼睁睁地瞧着来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慈青花的一颗心免不了七上八下的。
他……生气了?也是啊……他来找她,特别是趁着阿姐不在的时候来找她,还能为了什么事呢?
这样一想,少女忽然觉着有些酸涩。她咬住嘴唇,低下头杵在原地不动,殊不知白九辞之所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是因为他生怕若再继续在她眼前待着的话,他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强行与她共赴云雨。
是了,若短期内同她行过夫妻之礼,他就有法子暂时遏制住自个儿的欲望,但前提是,他不能触碰她,不能看着她,不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气,亦不能听到她发出的声音——这些都是能激发药性的东西,他必须尽可能地避开。
所以,得知她来了月信,他当机立断、掉头便走,为的,就是赶紧躲开这个牵动其欲念的姑娘,以免体内的躁动操控了他的心神,又害她吃苦。
于是,男子马不停蹄地回了自己的家,顾不上去给家中长辈请安,甚至来不及去换身衣裳,就径自来到了一座清净的院子里。好在老天帮忙,他一进门就瞧见了他要找的人,是以这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
“徐离先生。”
听闻安静的院落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须发皆白的老者抬起头来,随即目睹了风风火火而来的年轻人。
“回来了呀?”
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便是白家上下个个敬重的神医——徐离善了。他在白家已然住了整整二十年,可以说是看着白九辞长大的,所以,见白九辞出现,他就像个长辈似的应了声,也不去计较彼此之间兴许该有的虚礼。
只是,他怎么觉得,这小九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头啊?
待到来人走近了,如是作想的徐离善才确信自己没有看花眼。他直接抓起了白九辞的右腕,集中精神为其号脉。没多久,他便稍稍睁大了眼,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发生了什么事?怎地突然就毒发了?”
白九辞也不隐瞒,这就将自己同慈青花之间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与老者。因着想要尽快从徐离善这里寻到解决之道,他还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与推测悉数吐露,以便节省时间,助老人更好地作出判断。
“那你怎么不去找她?”孰料听罢他正儿八经的一番话,徐离善却摸着胡子来了这么一句。
“她来月事了。”白九辞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口中据实以告。
老人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就露出了点类似于鄙夷的神情。
“小九啊,你是个聪明的,既然已经摸出了毒发和解毒的规律,怎么不晓得要合理安排与那姑娘行|房的时间?”
白九辞听罢,沉默了一会儿。他不想把责任全都推到叶红绡的头上,只告诉徐离善,是他事先没考虑到癸水这一茬,也不知道慈青花的月信来得不准,这才临时碰了壁。
“徐离先生,可有其他法子,暂缓情毒发作?”然后,他也不在是谁过错一事上多作纠结,这就直奔主题,询问起自个儿的出路来。
“有是有,”徐离善兀自抚着他那长长的山羊胡,上下端量了男人几眼,“就是你得吃些苦头。”
“先生但说无妨。”
“不等那姑娘身子干净了?也就四五天的工夫吧。”
白九辞摇摇头:“不等了。”
若是干等着,令他体内的毒性积聚,届时又要把那丫头弄得死去活来,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徐离善见他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看他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深意。
曾几何时还只知道舞刀弄枪、研习兵法的小九,竟也懂得要体谅人姑娘家了——这是颜姑娘待在他身边的五年里都不曾出现的改变呢。
这么一想,他倒是挺想瞧瞧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小丫头了。
38。筹备婚事
半个时辰后,白九辞面色苍白地从徐离善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较之来时,他的左臂上多出了一道口子,身体里则少了满满一大碗的血。
徐离善目送来人步伐稳健地向外走去,回头看了看桌上那碗赤红赤红的鲜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那之后的五天里,刚好皇帝放了白九辞大假,是以,浴血归来的年轻大将一直都在家里休养着,也没再去客栈找慈家姐妹。对此,月事结束的少女不免有些纳闷。毕竟,白九辞已经近十天没有来同她做那种事了,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慈青花并不是特别清楚情毒发作的规律,也不晓得白九辞是根据什么来制定与她行|房的计划,她只能被动地候着、受着。
结果等着等着,一晃眼,又三天过去了。慈青花开始不安起来,闹不懂男人这是几个意思。可就在她愈发忐忑之际,却等来了特来接她和家人去往白家私宅的孙蒙。
“为什么要去他们家的私宅?”屋门内,不让客人进门的叶红绡皱着眉头打量着男人,语气不善地发问。
孙蒙一见着她就已心下发怵,奈何身负顶头上司交代的重要使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将军要给慈姑娘下聘礼,这……这东西总不能抬到客栈里吧?所以,将军就思忖着,你们在京城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便将白家的私宅腾出来,当作慈姑娘的娘家,届时,轿子便从那儿抬去白府……诶?!”
孙蒙本是一本正经地传达着白九辞的意思,却不料话快要说完的时候,叶红绡却猝不及防地把门给关上了。
这是什么鬼?!
“叶姑娘!叶姑娘你做什么呀?你把门打开啊!我还没说完呢!”
孙蒙简直莫名其妙,明明方才还听得好好的,他这是说错了哪句话,踩到了这位姑奶奶的尾巴?
年轻的小伙子一边敲门一边喊着,引来过路甲乙丙丁纷纷侧目。
孙蒙好一阵窘:自打跟了将军,他哪里受过这等待遇?
“叶姑娘!叶姑娘,我今儿个是来说正事的,你把门打开啊!”
男子压低嗓音、好声好气之际,慈青花也在房里劝着她的姐姐。
“阿姐,阿姐你这是怎么了呀?来者是客,咱们先听孙大哥把话说全了,好不好?”
诚然,打从五天前叶红绡自外归来,她的模样就一直不太对头。她也不跟自己提起纳妾的事,不再劝说也未曾松口,就好像这件事情压根不存在一般,却也迟迟没有要带自己和弟弟一道离京的倾向。
慈青花几次想开口问她出了什么事,可话到嘴边又怕惹出什么事端,最终只得把满心的疑问都咽回了肚子里。
直到此时此刻,她发现阿姐既没有如同往常那样火冒三丈,更没有认命似的跟随孙蒙前往白家私宅,满腹的疑惑终是再一次涌上咽喉。
“阿姐,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和平时都不一样?
迟疑的话音才刚落下,用背脊抵着屋门的女子就冷不丁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慈青花搂进怀里。
“阿、阿姐?”
少女不由自主地愣住,恰逢房外的男人成功推门而入,随后目睹了这出人意料的一幕。
“青花,青花……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对不起你……”
俱是傻眼的一男一女就这样看着女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妹妹,听着那轻微的哽咽忽就爆发成悲戚的恸哭。
“阿、阿姐……”
慈青花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实在不明白长姐怎就突然失声痛哭。
是啊,在她的心目中,姐姐永远是高大而坚强的,仿佛眼泪素来就与之无缘。然而,今时此日,她却被这个历来豪情万丈的女子抱在怀里,亲耳听其声泪俱下。
莫非……是知道事情业已无可挽回,所以,她在心疼?在自责?
仿佛顷刻间明白了什么,少女抬起两条胳膊,轻轻拥住了长姐不住颤抖的身躯。
“阿姐,青花没事的,青花已经长大了,阿姐可以不用再保护我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会过得好好的,不会让阿姐担心。”
轻柔的话语声声入耳,悲从中来的女子却哭得更伤心了。
她错过了妹妹长大成人的这八个春秋,令整个慈家的重担都落到妹妹瘦弱的肩膀上,而今终于回到妹妹的身边,尚未体会到一家团圆的天伦之乐,却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步入那深宅大院,去做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的侍妾。
这天底下最该打的长姐,大约就是她叶红绡了。
后来,满心悲痛的女子埋头哭了许久,始终温柔浅笑的少女也耐心宽慰了许久,姐妹俩这才放开了彼此,由前者顶着一双哭红的兔子眼,恶狠狠地转过身去。
“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差点又被踹上一脚的孙蒙何其委屈——他看她哭得伤心,还想安慰她几句呢!谁知道再怎么梨花带雨,她也还是那个打人不手软的母夜叉!
义愤填膺的孙蒙憋着一肚子气逃出了屋子,在外头等着姐妹俩收拾行李。
罢,看在将军的份上,看在慈姑娘好声好气跟他赔不是、请他稍候的面子上,他就姑且不跟这只母老虎计较了!
一刻钟后,姐妹俩收拾了包袱,又去隔壁接了弟弟过来,坐马车跟着孙蒙去了位于城西的白家私宅。
慈青花挺喜欢这座宅子,地方虽然不大,却是闹中取静、大隐于市。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没有多余的瓶瓶罐罐,还种了不少冬青,饶是入了冬也是绿油油的一片,甚为怡人。
孙蒙说,白九辞特地吩咐了,这宅子今后就给叶红绡还有叶念君住,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慈青花听罢,心下倒是生出几分感激。
那个人虽然只是纳她为妾,却如其所言,很好地安顿了她的家人。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少女真心诚意地谢过孙蒙,请他代为转达自己的谢意,男子闻言“嘿嘿”笑了两声,说等姑娘你进了门,亲自谢谢将军便是。
听了这话,姐妹俩都笑了。只不过,妹妹是善意地微笑,姐姐则是“呵呵”地冷笑。
叶红绡本来是打算忍住的,可眼见妹妹一副委曲求全、感恩戴德的样子,又愣是将孙蒙再正常不过的回话当成了自鸣得意以及装熟人、套近乎,是以,她按捺不住,便当场嗤笑出声了。
“一间宅子就想摆平我们,谁稀罕。”她“小声”嘀咕着,可想也知道,院子里这么安静,剩下的三人自是全都听到了。
“阿姐……”慈青花这就轻轻推了推长姐的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些不中听的。
孙蒙歪着嘴角和眉毛看了女子两眼,忍不住怀疑这姐妹俩到底是不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然后,他收敛了面上可能流露的神情,重拾笑容,对着慈青花又交代了几句,便向姐弟三人引见了几个伺候他们的丫鬟以及负责护院的家丁。叶红绡见了那些个在她看来根本不顶用的家丁,自是免不了又一顿明嘲暗讽。
慈青花心知姐姐是心意难平,这才处处找茬,不给白九辞的人以好脸色看,可孙蒙不是这么想的,在他看来,这姑娘就是在作死——作大死!
于是,听不下去的男子一时冲动,竟将九次把他打趴下的女壮士叫到了角落里。
“干什么?”叶红绡不屑一顾地斜睨他两眼,心道他莫不是要帮她凑齐一双手?
孙蒙不清楚她此刻的想法,只顾自己一本正经地说:“叶姑娘,我孙蒙佩服你的身手,但对你在令妹一事的处理方式上,实在不敢恭维。”
见女子面色微凝,他不带喘气地接着道:“不管怎么说,慈姑娘都是要进白家,做将军的妾室的,我们几个兄弟,也会把慈姑娘当嫂子一样敬重。可是叶姑娘你……你是慈姑娘的姐姐,将来也算是将军的半个大姨子,你这样总是跟将军对着干,不分青红皂白地在鸡蛋里挑骨头,你觉得,这么做对慈姑娘有好处?”
叶红绡一声不吭地听着,两片嘴唇早已抿成了一条线。她很想揍这男人两拳,可又隐约觉着,自己这次揍他好像很没道理。
“我孙蒙是个舞刀弄枪的,不太会说话,姑娘你好自为之吧,慈姑娘人好心善,你别害了她才是。”
语毕,男人便朝着她抱了抱拳,板着个脸走开了。
叶红绡罕见地没有张嘴发声,她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鼻子突然一酸。
你他娘的……道理她都懂啊!用得着他来教她?!可是……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怎么办!?
39。新婚之夜
在这清静的宅子里住了没几天,慈青花就被人抬进了白府的大门。
慈念君是在看到一箱又一箱的聘礼时,才晓得自家二姐要嫁人的。是以,少女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他愣是无视了长姐吃人一般的眼神,赖在慈青花的床上不肯走。
“阿姐阿姐,我要跟你睡。”
叶红绡看着在妹妹怀里撒娇的弟弟,横眉怒目。
我也想跟青花睡!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娘闪开!
可惜,她不能真就当着宝贝妹妹的面,吼她那被妹妹从小护着的弟弟,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这小东西硬是横在了她和妹妹的中间。
娘的……今儿晚上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还想抱着青花做个好梦呢!结果便宜都让这臭小子给占了!
就这样,年仅七岁的慈念君便在胸前温暖以及背脊发冷的双重作用下,度过了无比酸爽的一夜。
翌日一早,原本人烟稀少的街道上破天荒地站了不少京城的百姓,大家都在翘首望着,看是哪家的公子哥纳妾,排场这般大。
与此同时,叶红绡和慈念君则难得做了一样的事——他们顶着各自的兔子眼,依依不舍地送别了盛装打扮的少女。
“念君乖,好好听大姐的话,阿姐会过来看你的。”
临到分别,慈青花也是红了眼眶,可她不能哭,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她要高高兴兴地出嫁,不能让姐姐和弟弟担心。
“阿姐……呜……”奈何慈念君没忍住,眼泪作势就要夺眶而出。
“臭小子,哭什么哭?我妹妹嫁人,大喜的日子,你也不嫌晦气!”叶红绡不轻不重地拍了他的头顶,拍完之后自己也糊了眼。
“吉时到了,新娘子上轿吧。”这时,喜娘的声音冷不防插了进来,使得姐弟三人不得不从离别的悲戚中抽离出身,各就各位。
半个时辰后,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将轿子里的美娇娘稳稳地送到了将军府的门口。
叫人意外的是,白府破例将正门敞开,也不晓得是谁的意思。
喜娘管不得这些王公贵族都是怎么想的,只顾自己扶着慈青花跨过一道又一道门槛,嘴里时不时说着驾轻就熟的吉祥话。慈青花也压根不知道自己走的竟是白家的大门,只觉着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连个偏门的槛儿都造得这般高呢。
等到不算繁琐的礼节终于告一段落,独自一人坐在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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