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青花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同女子抱作一团,在磕人的沙石地上翻滚起来。等到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浑身都疼的她慌忙坐起身来去看女子,却见对方已然捂着伤口兀自低吟。
恩人……恩人方才护着自己,所以……所以才会碰到伤口!
慈青花急得都快哭了,得亏她还记得,前方不远处便是生路,而后方几十丈外就是追兵——是以,她迫不及待地扬起脑袋,瞪大眼望见了城墙上晃动的火光。
“救命啊!!!救命!!!”她长大了嘴,抛开一切顾虑,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我是白将军的小妾!你们快开城门让我进去啊!!!”
诚然,在这等九死一生的节骨眼上,她也管不了自己在旁人眼里究竟是慈青花还是什么晚夫人了——只要能够让守城的将士相信她是自己人,只要能够叫他们即刻为她打开城门,她和恩人就都有救了!!!
13。柳暗花明
慈青花觉得,有生以来,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声嘶力竭地叫喊过——喊得嗓子都疼了,声音都变了,也不知能否换来上天的一丝丝怜惜。
值得庆幸的是,此刻,在她不知近况的曙山城内,也正发生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变化。
为此,事先听闻风声的“四大将”之一——赵起,正亲自驻守在城门之上,随时等候着白九辞的命令。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神经紧绷的他没有等来顶头上司的军命,却意外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呼喊。
“赵副将,你听,这是谁在喊?”
城墙下的少女还在拼了命地呐喊,终于,她反复喊叫的话语终于断断续续地传到了赵起的耳朵里。
慈姑娘!?怎么会是她?!
他即刻命人将火把聚集过来,奈何城墙太高,他站在城楼上,怎么照也看不清城楼下的情形。
他觉得自己也是傻了,这就将火把递给身旁的士兵,运足了力道,中气十足地喊道:“慈姑娘!是你吗?!”
城门外的少女一听,简直不能更惊喜——尽管分不清是谁在喊她,但听这称呼,一定是认识她的人!!!
“是我!是我!军爷!求求你!快给我开门吧!敌人就要追来了!”
慈青花张嘴大声恳求着,殊不知赵起闻讯却是心下一沉。
敌人?!敌人怎么会追着她过来?!慢着!她该不会是因为太害怕了,不愿从了褚遂远,就想方设法逃了出来!?
如此……如此!岂不是将敌人都引了过来!?
诚然,眼下正值生死攸关之际,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他为救她而打开城门,却也因此而让敌人有了可趁之机,那他们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眼瞅着援兵就要提早赶到,他们这就可以重整旗鼓、反败为胜,难道要为了一个半途偷跑的女人,落个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慈青花以为他还没听清楚自个儿的话,正打算卯足力气再度一喊,就感觉有人正在扯她的袖子。
“丫头,告诉他……褚遂远已死,敌军内部必将大乱。他若还想活命、还要脸,就叫他赶紧开了城门,迎功臣入城!”
慈青花低下头去,黑暗中,她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却清晰地将女子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她情不自禁地愣了愣,又立马恍然大悟,明白了女子的用意。
“军爷!褚遂远死了!你快让我进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禀明将军!!!”
此言一出,赵起简直目瞪口呆!
什……什么?!她说褚遂远死了!?这……这怎么可能!?
“赵副将!属下!属下好像听见……说敌方大将死了?!”
男子瞠目结舌之际,他身边的将士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于每一个拼死镇守在曙山城的士兵而言,敌方将领的暴毙,都是一个叫人兴奋到足以绕着城池狂奔的喜讯!这让他们怎愿轻易错过?!
与此同时,赵起也是心如擂鼓。
慢着,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以慈姑娘那胆小如鼠的性子,应该不会想出先逃跑再诓骗的计策?况且,她弟弟的命等于还捏在他们的手里,她自个儿又已经在敌营里待了不止一天一夜——事情都到了这份上,她再逃回来被他们揭穿,闹得全军覆没、一损俱损,最后还是被姓褚的给捉住,又有何意义?!
如此一思,赵起猛然觉得,也许事情真就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转机!
是以,他当机立断,赶紧下令打开城门,将门外的姑娘速速接入城中。然后,他又指挥城墙上的将士们张弓拉弦,对准自敌营追来的敌人,便是一阵箭如雨下。
前来追赶的敌方将士本来人手就少,眼看着一支支利箭毫不客气地向他们飞来,他们自是不能为了追两个逃兵而搭上自个儿的小命。
不过等一等!明明他们就要打胜仗了,为何还有人会想要叛逃?如果逃走的真的是逃兵,敌人又作何会如此重视,甚至不惜用这般阵仗将他们逼退?
几个追人的骑兵很快就察觉到其中的蹊跷之处。他们很想为此深入敌营、一探究竟,奈何敌多我寡,实在是靠近不得,他们只能灰溜溜地调转了马头,赶紧跑回去向上头禀报这一异常的情况。
耳听敌人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开门的士兵自是松了口气,他们点着火把,一路跑了出去,却发现坐在地上的人竟不止一个。他们怔了怔,但好歹还是谨遵赵副将的命令,赶紧地把人给扶了进去,接着迅速阖上城门。
不多久,赵起也匆匆下了城楼,见到了一身狼藉的少女。他诧异地看向同样是军士打扮的陌生……女子?
“这是谁?”
“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是她杀了褚遂远!”
话音未落,赵起已然目瞪口呆。
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又如此了得的身手,能在敌人的大本营内,取了敌方将领的性命!?
然不论如何,他还是马上缓过劲儿来,命军医即刻救治这个不可思议的姑娘。
有了赵起的躬身关照,受伤的女子没一会儿就被抬进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她被人小心地安放在床上,左胳膊上插着支断了一截的箭矢,额头上满是冷汗。军医见她这般模样竟还贴着两簇半掉不掉的胡子,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做主扯掉了那些捂汗的玩意儿,登时露出了她苍白却姣好的面孔。
电光石火间,在一旁愁眉紧锁的少女一下愣了神。
这张脸,尽管有些许变化,但却同她埋藏在记忆里的那一张……如出一辙。
脑中思绪破茧而出,慈青花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女子会不顾一切地救她,也为何始终不愿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就是自己的……
14。霸气侧漏
“阿……阿姐?”少女的朱唇微微颤抖着,一双杏眼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面无血色的女子,“阿姐?!是你吗阿姐!?真的是你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到女子的床前,她目不转睛地瞪视着那似笑非笑的眉眼,“是我啊阿姐!我是青花啊!”
“姑娘!姑娘!你碍着在下了。”见她不管不顾大喊大叫,一名忙着处理伤口的军医顿时一头雾水,无奈他都提醒了好几回,那个半跪在榻前的少女却仍是置若罔闻。
是的,此情此景下,慈青花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耳中好像也已听不见任何多余的声音,她只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女子,终于目睹了她倏尔绽放的笑容。
“傻丫头……这么快就被你认出来了……”
女子有气无力地说着,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便叫少女当场喜极而泣。
“阿姐!阿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失踪了整整八年的长姐,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等形式与她重逢!
老天爷……老天爷啊!青花谢谢你!谢谢你的大慈大悲、大恩大德!让我最亲最爱的阿姐,终于又好好地回到了我的身边!!!
很快就泣不成声,慈青花也总算是被另一名军医给拉了开。
“姑娘!姑娘,我们得给你姐姐治伤,你这样,我们没法治呀!”
少女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一边道歉一边让开了位置。
阿姐……她的阿姐回来了,以后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她可以每天都看见她,每天都看见……
因激动和喜悦而变得思维混乱,慈青花抹着仿佛总也掉不完的眼泪,哭得一抽一抽地站在屋里,看着军医们的一举一动。
幸而那支利箭并未伤到筋骨,只是,女子被箭扎了又护着妹妹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实在是太疼了,这才疼出了满身冷汗。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过后,军医们替女子包扎完伤口。而慈青花,也早已被人叫出了屋子。
她很想留在房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久别重逢的亲人,可惜,赵起不答应——她得好好跟他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你说,是你的姐姐用一枚飞镖和一把匕首,杀死了褚遂远?然后,她就带你避开敌人的耳目,一路逃了出来?”
屋门外,闻讯赶来的白九辞亲口问着,目视惊魂未定的少女连连颔首。
“可是,褚遂远的武功不弱,麾下又有几万将士驻扎,你姐姐独独一个女子,还带着你一个不会武的,如何能做到这些?”
不是他不想信她,委实这一切听起来太过天方夜谭。
“因为阿姐她……”
慈青花不傻,自然听出了男子语气中疑虑。她刚想开口为姐姐正名,说姐姐是什么教派的教主,但转念一想,白九辞是朝廷的人,万一同一些江湖教派势不两立,那她岂不是一不当心害了姐姐?
想到这里,少女赶忙收住将欲脱口而出的话语,改口回道:“因为阿姐好像有帮手。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民女也不甚明了……”
语毕,她略觉心虚地垂下了脑袋,幸好这小动作落在男子眼里,也就当她是胆子小,不敢长时间地直视自己。
是以,白九辞只定定地注视着略显不安的少女。正准备再张嘴说点儿什么,他就冷不丁抬起眼帘,凝眸于她身后突然冒出的人影。
“白将军好生威风,我家妹子被你送去当替身,险些被那淫(和谐)贼糟蹋,好不容易躲过了一劫、逃了回来,你倒好,一见面就逮着她问这问那,巴不能她掏出心窝子来,以证清白。”只见面色憔悴的女子笑眯眯地走了出来,一双波光潋滟的美目直勾勾地瞧着面无表情的男人,“这就是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的处世之道?”
慈青花闻声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便立马抬脚迎了上去。白九辞则一早注意到了动静,是以,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上来人的目光。
“阿姐!你怎么出来了?!”
他看到少女急急跑去扶住了言笑晏晏的女子,不吭声也不动弹。来人眼珠不错地盯着他,同时腾出安然无恙的右手,安抚似的轻拍了自家妹妹的手背。
“我不出来,你可就要被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给生吞活剥了。”
女子像是在跟慈青花说话,可话里指着的,显然是她身前的某些男人。
白无辞依旧没发话,倒是跟着他过来的孙蒙有些听不下去了。
“你谁啊?怎么说话的?”敢对他们将军出言不逊,不知道“官民有别”四个字儿怎么写吧?
刚至弱冠之年的孙蒙小将是个血气方刚的,虽说脾气不像周涵那般暴躁,但谁要是敢拿他们的大哥开涮,那他是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的。因此,他这就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步,却出乎意料地目睹女子眸光一转,笑吟吟地朝他走了过来。
这一刻,谁也无法未卜先知,紧接着上演的一幕,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只见看似娇媚的女子勾着唇角站定在孙蒙的身前,在他上下打量她——思忖着她会如何回击的时候,竟冷不防神色一改,抬腿就往他的肚子上狠狠一踹!
电光石火间,孙蒙和他的伙伴们都惊呆了!饶是素来处变不惊的白九辞,也是愣愣地看着被踹倒在地的部下,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老娘骂的就是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男人!!!”
被突然猛踹了的孙蒙呆若木鸡地仰起脑袋,实在是没想过,对方会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赏了他一脚。更诡异的是,此刻,他吃痛地捂着腹部,看着女子居高临下、英气逼人的姿态,居然会觉得……这画面好美。
此念一出,孙蒙就跟见了鬼似的,暗自打了个激灵。
孙蒙!你被踹的是肚子,不是脑子!搁这儿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他终于回过神来,咬着牙站起身来,刚要张嘴发难,就被临门一脚的女子给抢了先。
“姓白的,我警告你,识相的,最好带着你的人离我妹子远远的,再让我看见你们在她跟前晃悠,小心我到皇帝面前参你一本!”
15。反败为胜
话音落下,迟迟缓不过劲来的慈青花忽就魂魄归体。
皇……皇上?皇上,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说见就见的吗?可是,怎么听阿姐这语气,好像她跟皇上很熟似的?
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可能,她又听见白九辞平声问道:“看来那张字条,是姑娘派人送来的?”
没错,前天白日,他命人将慈青花送去敌营,车夫居然带回了一张没有署名的纸条。他亲手将纸条展开一看,见上头赫然写着:五日内,敌将必亡,备好人马,趁乱反攻。
刚拿到这张字条的时候,白九辞是甚为意外的。他认为,会暗地里送来这样一张了不得的字条,对方应该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任性妄为之人。换言之,这个神秘人就像是事先获悉了援军将至的情报,同时却又逼得他们赶上他的步伐。
只是,白九辞万万没有想到,此人居然会是个女子。而且……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见女子抬着下巴微笑默认,白九辞直接提出下一个问题。
“叶红绡。”女子也不避讳,这便直截了当地给出回答。
然而,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少女却当场一怔。
阿姐改名字了?虽然跟本名还挺像的。
少女暗暗错愕之际,男子业已心中了然。
“红莲教教主?”
“没错。”
一男一女一问一答之时,慈青花简直忍不住在旁替长姐捏几把冷汗。
阿姐就这样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真的不要紧吗?
她忐忑不安地看了看白九辞的脸色,发现他一如既往的面无涟漪,也是摸不准他在想些什么。直到院外匆匆跑来了一名士兵,然后瞅了瞅院子里这罕见的阵仗,一时不知该不该张嘴说话。
“什么事?”好在白九辞微微侧头,这就为他指引了方向。
“回禀将军,援军距离曙山城还有不到十里的路,不久便可抵达!”士兵赶紧站直了身子,中气十足地向其禀报。
此讯一出,在场的无论男女,皆是精神一振。白九辞更是二话不说,当即就转身迈步,布置军务去了。
被冷不丁地就撂下了,慈家姐妹倒也不气不恼。慈青花甚至都觉着松了口气,待男人们疾步走远了,便拉着姐姐,问她何时改了名讳。
诚然,她叫“青花”,姐姐叫“红叶”,这都是爹爹和娘亲一块儿为她们取的名字。姐姐大约也是舍不得爹娘起的名儿,所以这些年只身在外,便改了个“叶红绡”的假名。
“人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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